错觉吗!我不能离开你,一刻不见也不行,如果这只能称为你所谓的错觉,那么你告诉我,什么才是爱啊!”
“爱……”我扬起头望向窗外云霞缭绕的落日,“什么是爱,恐怕连我也不知道了吧。”我呆了半晌低头看着失神的荼
蘼,轻轻道,“女大不中留……荼蘼,你走吧。”
“不!时苒!你不能不要我,时苒——”
我抛开耳畔凄绝的叫喊,冷冷的从她身侧走出去,她哀叫着攥住我一角衣襟,我扥了扥没有挣脱,索性将外衫褪下来毅
然决然的走出房间。
才到楼下就看见赶回来的青砚,风尘仆仆的脸一见到我就露出习惯性的嗔怪,“怎么天快黑了还往外走?又喝酒,什么
时候能听话一点。”他也不生气,一边轻轻的揽过我肩膀,“一早赶去见二师兄他们,看你睡得熟就没告诉你……怎么
脸色这样不好,又胡思乱想了?”
“没有,”我搪塞着撇过头,“早上和师父吵了一架,把他老人家气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青砚一下子就笑了,“师父那样的人都能被你气走,时苒,你越来越厉害了。”
我也笑,却不知道笑出来心底是什么滋味,青砚拉着我走回客房,一边换上干净衣服一边道,“回京的时候见到你那学
生了,忙忙的也是一脸倦意,不知道又被安排了什么活计。”
“你说炫为?”我垂眼笑道,“看来又怪我了,出宫前嘱咐他暗自为北征做准备。”
“怪不得他拿个厚厚的账簿在记,连我走近都没发觉。”
“身为朝中重臣竟然还亲自出来核帐,你没有顺便提醒他注意身体?”
青砚倒着茶斜了我一眼,“我说的话怕他不会听。”
酸溜溜的意思,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个人迂腐了一点,却是极为尊师重教的,你是他师父的师父,什么话他敢不听
?”
青砚喝了口茶走到我身边,两手捧住我的脸,“以后你会超过我这师父也说不定。”
我瞪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叫熙文给你端晚饭上来,你先休息一下。”
“时苒,”他忽然叫住我,“不会是师父说了什么吧,怎么你今天怪怪的?他那个人口无遮拦,你不必上心。”
“……我知道的,”我有些僵硬的应道,“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我的气,好在师叔已经去找了,你不要担心。”
言毕忙忙的走出房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惧怕与青砚独居一室,走到楼梯上步子就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扶着扶手掉
下两颗泪,我连忙拭了,仔细擦了擦眼睛。
熙文依然对我大有介怀,嘟着小嘴端进托盘来,我轻轻唤醒小睡的青砚吃饭,自己在他一旁坐下来,“青砚……你说荼
蘼是不是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青砚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忽然提这种问题,“十七了吧,换作别家的姑娘早该定亲了——你想这做什么?”
我心虚的握了握拳,“我想,我们不能耽误了荼蘼的大事,现在她家乡安定了,不如给她置办些嫁妆送她回去寻亲,也
算仁至义尽。”
青砚想了想,并没有怀疑,“说来也是,只是她对你情深,恐怕不会愿意离开,其实我劝过她很多次,她执意做牛做马
也要留下来照顾你,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姑娘家,我实在不好赶她走。”
“那,那就这么定了吧,”我站起身,“我先去帮她打点下。”
青砚莫名其妙的端住碗,看着我开始神经兮兮的在房间里翻来翻去。
夜色刚黑下来林放就回来了,只不过喝得酩酊大醉,安城一手搂着他一手拿着他的剑进了门,看样子又用的轻功草上飞
,我过去接剑,却被安城烦恼的一把拦住,“快在外面找个凉快的亭子给他歇歇,喝了一身的酒气。”
青砚这顿饭吃得很是在郁卒,坐在桌前盯着我们这边,林放哼哼唧唧的嚷嚷还要喝酒,被安城回绝之后立刻不依不饶起
来,我安慰青砚,“不要紧,我陪他出去好了。”
“你还要喝?”
“我以茶代酒啦……”我忙道,一边扶了林放出去,在客栈后院的树下石椅上坐了,跟掌柜要了两壶酒,林放就着壶嘴
直接喝起来,我以为他神智不清了,他却忽然道,“小苒,我不会再逼你了,人活一世,就按照你们的方式过吧。”
我静静坐着看着他,“可是师父,我真的不是池牟宸。”
“无关你是不是,我都不会再管了。”
“师父!”我一把夺过酒壶,“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但我不能一直背负别人的命运,苦却吃在自己身上!”
林放瞪大眼睛看了看我,转而笑道,“倘若你所言是真,那你就是来历不明的外人,你的话何谈可信不可信。”
我一时无语,池牟宸已经死了,死人又如何做得了证,关于当年的那一场错乱在局外人看来总是难以相信,我现在就是
有千张嘴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月光淡淡的洒下来,院子里的花开过一整天,纷纷在夜间疲惫的凋谢,我只能无奈的
笑,“我这一生放弃过太多东西,只有青砚,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死也不会放手的。”
“安城所言不假,我当初若是有你这般勇气也不会落到现在的田地。”林放自嘲的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月豪
饮,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啦。”
我沉默的看着他,能让如此风华绝代的人早早华发满头,所谓的一心研剑前尘尽忘也只是借口吧,光阴毫不姑息世间冷
暖,斯人已逝,只留下苦情人依然站在原地不得解脱,这世上最让人想不通的不是高深绝学,而是爱恨情仇。
“我绝不会像你这样的,”我忽然道,“爱就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不敢爱我,我就拼尽全力要他爱好了,即使还是没有
结局毕竟我努力过,至少临死前回顾这一生时,我都不会遗憾。”
林放倒酒的手顿在半空,月色下雪白的发那样冷清,“他已经很爱你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好在这个秘密并没有外
人知晓,这样的事最好不要让砚儿知道,他现在很多时候已经不像从前,说出来太残忍……真看不出你和传言有什么相
似之处,你本人太让人难以捉摸。”
无论是皇权还是风荷莫不是一路将我推到进退维谷,少了哪一个都不会有我百口莫辩的今天,夺人所爱比夺人性命更可
恨,我不由得握紧拳,“我不能白白受苦,不到最后我决不放手。”
[79]清风本无恨
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里,青砚正在灯下静坐着看书,“怎么还没睡?”我走过去拂开他额角的碎发,露出一双熬得有些发
红的眼睛。
他一脸落然,拉过我的手将我扯到床边,“你实话对我说,是不是又遇到什么事,师父欺负你?”
“怎么会,师父带我亦如亲生,与对你是一般无二的。”我垂头笑言,虽然林放已经不再追究,面对青砚我还是有些心
虚,就好像自己真的刻意隐瞒了什么一样。
“和对我一样?怪不得你今天有些不正常……”青砚自以为了然的叹道。
我又笑又气,“不关师父的事,我们一早和好了,刚刚还在后院教我练剑,所以回来晚了些。”
“不对,你往常不像今天这样……这样……”他想了想,好像很难措辞,“这样温柔——是不是又有坏人欺负你?”
我弯起指节敲了下他额头,嗔道,“胡思乱想,我现在又不用装女子,哪有几那么多人贪恋的,温柔些还不好吗?我不
过是想到荼蘼要走,有些伤感罢了。”
他大概也觉得有道理,便搂住我劝道,“女大当嫁,你也是为了她好,她以后总会明白的。”
我想起荼蘼当时悲痛的眼神,这话愈加听得难受,忙岔开了话题,“早出晚归很辛苦吧,情况怎样了?”
青砚这才皱了皱眉,“二师兄暗中追着残兵一路北上,却打探不出周续昶的确切下落,他精明的很,二师兄也不敢冒然
出手,只是说最近有人同北蛮联络密切,只怕周续昶在大明境内失了势力转而勾结外族。”
我叹了口气,“他是恨我入骨,不将我碎尸万段绝不罢休。”
“他有什么道理恨你入骨?”青砚怒道,“你被他几次三番逼到末路,是他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被人群起攻之,与你何
干,若给我找到他绝对挫骨扬灰以报前仇!”
“不怪他恨我,我又何尝不恨他?一早受了他算计也就罢了,怎么能……”我咬住唇别过脸,不想再在青砚面前提那些
耻辱的事,“他杀了月见,我最是决不能释怀的。”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青砚在耳边低低说,“我竟不知道你如此恨他,我以为你心肠好,从不会恨人。”
我苦笑,“我不是不恨,是不想把自己害的太累,他拿我开刀便算了,可怜了月见她……也许我只是恨得太深不知如何
是好。”
“时苒……”青砚靠在我颈窝略微沉吟,“父亲曾经要我千万不能去恨,不能让报仇侵蚀了心智,可我还是恨了,虽然
没有动手报仇却也对你那样无情过,明仲轩和周续昶害你受过的伤我无一不想加倍奉还,可是我总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
生活。”
“我也分不清了,可能恨本来就是一种错吧,我原来是不会恨的,可是他们夺走太多我珍视的东西,受的伤可以平复,
死去的人却再也不能回来,”如今这天意,却又要从我身边夺去你!我按紧项上一直不曾离身的白玉,回头看着青砚,
“是对是错我们只荒谬这一次,杀了周续昶以后,我们就远走高飞。”
“其他的人你可以不牵挂吗?这百姓,这朝廷,你都能放得下?”
我咬牙,“青砚,我心底只有你一人,其他的,其他的……再也是装不下的,你当这朝廷需要我这样的傻瓜?百官自有
百官的用处,我只能尽力不去负人太多,但是没什么能改变我和你相守终生。”
我正信誓旦旦的感言,忽然被青砚转身压在床上深吻,我一惊本能的去推他,指尖却缓缓收了力气,变成轻轻抵在他胸
口的邀请,青砚抬起脸看着我的眼睛,唇角含笑,“以前总是抱怨没面子的,怎么今天这样听话?你练了华章应该可以
抵挡我。”
我红着脸摇了摇头,自己去解衣带,偏偏被夹在两人之间折腾良久也不见松脱,青砚一直看着我的动作,愈加看得我心
慌,颤颤巍巍的嘴硬,“我……我那华章练得一塌糊涂,反抗也是徒劳……”
一只手穿过衣料贴近肌肤,沿着胸腹一路下滑,我颤抖着抓住青砚肩膀,拉开他衣服露出精瘦结实的胸膛,“我爱你,
青砚,很爱你……”
“有多爱?”他解开我的长发,坏坏的声音从模糊的吻间传出来。
我眯起眼不让他看见眼角的泪光,“爱到……即使颠覆一切也不能离开你。”
他伸手拭掉我眼角的湿润,“傻瓜,再让我见到你哭,决不放过你。”
“那就不要放过我好了——”我尽退一身锦绣自己将手伸向身后,以往都是青砚代为的事自己主动起来格外淫靡,我低
头掩饰烧红的脸热烈的吮吻他的锁骨胸膛,一路顺延向下,青砚一把扣住我肩膀,“时苒!”
身体忽然被按住抬高腿,我惊叫一声扣紧他肩膀,忍受爱恋结合带来的丝微痛楚,很快又放开身体任他掠夺。很爱很爱
,这个人可以既霸道又宠溺的守护我,不在乎我的卑微和伤口,这个人曾经答应陪我走完一生,这个人曾经抱紧我说,
一辈子不再放开我的手。
“青砚,还有什么是我能给你的……”
你只管说得出,我任你悉数拿去一分不留。
“我就知道我是不能心软的。”我咬牙切齿的趴在床上诅咒,只有两只胳膊还能动一动。
熙文正端了盘子进来,一见我睁着眼就开始聒噪的叫嚷,“你终于活啦!早告诉过你不要胡乱勾引大少爷,难道你想我
们一天换一家客栈吗?”
我郁卒得想死,“你知道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去找林爷爷玩。”
“他拉着安大爷看花枪去了。”
“……恢复得还真是快。”我就没那么好运了,我不爽的翻着白眼,“你家大少爷呢?”
“给你擦了澡就去买药了,嘱咐我每隔一刻钟给你翻个身。”
“他当我是王八吗?”我自己翻身躺好,感觉活像被人拆后重装了一遍,“买什么药去?谁病了?”我那个地方虽然很
疼,可也不至于流血吧,怎么说也是身经百战了的说,正想着,熙文一句话把我吓出一身汗。
“人参啊!大少爷说脑袋傻点是没办法的了,身体总要给你调理好,”熙文说着在桌前坐下来打开盘子里的东西,“你
饿吗,要不要吃一点?”
我躺在床上也看不见盘子里是什么,便问道,“什么东西?”看看外面有正午了吧,说起来还真是饿了。
“馅饼。”熙文答。
我满怀希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起就立刻回绝,“不要!”
“哎?这都晌午了,你不饿?”熙文伸手递饼的动作在空中顿住。
我瞪了一眼递到眼前的馅饼斩钉截铁的说,“别的可以考虑,馅饼没兴趣。”
“我跑了两条街买的隆发酒楼的馅饼啊!京城里最有名,你这么讲究吃的人居然会不要?”
“……我这辈子最忌讳别人跟我提两种东西,一是馅饼,二是兔子,以后再给我听见,我就把你和馅饼一起扔出去。”
“疯子!”熙文骂我,转身自己吃馅饼,我问,“荼蘼呢?”
“昨晚上一直没见出来,早上见了一面就又回房了,眼睛肿的像个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识你让人给打了。”
“你这混球,分不清打的和哭的吗!看见姐姐难过也不劝劝。”我怒道。
熙文阴阴的抬起眼,“嗯?我又没有说她的眼睛是怎么个肿法,你怎么知道是哭的?莫非是你……”
我心虚的别过头,“因为我要送她回去寻亲,大概语气硬了些。”
“荼蘼姐喜欢你吧。”熙文咬着馅饼忽然问。
我一怔,“又胡说。”
“是你自己不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和你看大少爷是一样的,你眼里只有大少爷,当然容不下别人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