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尤其在二皇子徐时专出生后,整颗心全部偏了过去。气得皇后郁郁而终。徐释仁则被下令交给言妃教养。
“皇宫内到处都是白眼狼,你何苦要与他们较真?”
言妃劝他。
“……”
徐释仁不答话,恨恨地偏过头去。言妃长叹一声,骂:
“叶知这个混帐东西,总有一日本宫要亲自办了他!”
两位皇子年龄相差不大,彼此各有优势。也曾令朝中试图在新皇身上赌一把的大臣难以选择。其中徐释仁虽然是皇后所
出的嫡子,但始终不为皇帝所喜。家族的势力也大不如前。而宸贵妃的地位则如日中天,卖力拉拢。近年来,除开些德
高望重的老臣子和皇室宗族坚持要立徐释仁为太子外。其余朝臣的心思早就移到了二皇子徐时专身上。每当论及册立太
子之事,两派总是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卷袖厮杀。
负责教导两位皇子的,分别是大学士窦源和叶知。窦源是前朝进士,分属大皇子党。另一名大学士叶知则是宸贵妃一手
提拔,自然对二皇子效忠。平日分开授课也算相安无事。但窦源毕竟年事已高,身体欠佳。他告假之日,便由叶知照看
徐释仁。这叶知少年得志平步青云,眼里哪里看得上没有得到宠爱的徐释仁?言辞间时时流露出不敬不说,还着意嘲笑
徐释仁的相貌。让徐释仁常常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可怜卫嘉木运气不好,正好撞在枪口上。倒冤枉地成了出气筒。
“殿下可知那被你打伤的小童是何来历?他是平安侯卫伍思的养子。舍身代兄长上京待选。”
言妃再说:“两位殿下若能学得半分兄弟情深,又何至于生分到今日这种地步?还白白连累无辜旁人受罪?”
卫家的血案,徐释仁是知道的。其父皇的狠毒,他更是清楚得很。听见言妃所说,非常震撼。脱口而出: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
“唉,他哪里不知道?但仍自愿前来。才多大的孩子?看那容貌,顶多十一二岁。”
徐释仁愣愣听完,心内越发慌乱——他怎么就对他动起手来?拳打脚踢。
“我,我去看看他。”
他想起卫嘉木唇边鼻下的鲜血。悔恨地敲了敲自己脑袋,转身往门外跑。言妃望着他的背影微笑,合掌默念几句,复叫
李贵进来听令。只道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许泄漏。若是违背命令,便仔细自己的舌头。李贵侍候御前多年,还是头一次
见她动怒。立刻大声答应。退下安排。
两名太医认真地诊治了一番。确认卫嘉木只是一时失神才致昏迷。只需等他醒来后再静养十余日,就再无大碍。至于那
口鼻流出的鲜血,并非由内伤引起。也不碍事。
“殿下,这包是内敷的药粉。每两个时辰就往嘴内洒一次。舌上伤口明日就可痊愈。”
“嗯。都下去吧。”
徐释仁接过药包,放在床前。挥手要太医退下。又吩咐宫女跟去太医院取药煎煮。自己留在房内照看卫嘉木。
卫嘉木侧躺在床上熟睡,眼角尚有泪痕。染了血的衣服已经全部换下,只着了素色的缎子里衣。蜷成一团缩在被里。长
发之乌黑,尤胜女子。徐释仁静静地看着他,小声地说:
“谁教你打扮得那般俗气?满身珠宝,香得发臭。就和那宸贵妃一个模样一个味道。”
他伸手在卫嘉木黑发上轻抚,却见卫嘉木竟松开紧皱的眉关,朝他所在方位挪了挪。温顺可爱。
“哥……哥哥……”
嘉木嘴巴里伤口,喊出话来非常模糊。徐释仁低下身体听了几次,才勉强听出哥哥二字。不知为何,心内突然非常欢喜
。
“你不要怕。是我不对,我不该打你。”
他答。顺手将白雪抱上来,放在嘉木身边。小猫来回踱步,寻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睡觉。
徐释仁看着沙漏,数了时间。两个时辰一足,立刻扶卫嘉木起来。捏开他的嘴巴灌药。那药粉非常苦涩,呛得睡梦中的
卫嘉木直流泪水。迷迷糊糊地撒娇:
“哥哥……不吃药。不吃药。”
“不能不吃!”
徐释仁哪里知道卫嘉木惯于向卫卿尘撒娇?干脆一古脑把整包的分量都倒了进去。
“哇。”
药粉过多,无法溶解。结成小块堵住喉咙。卫嘉木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干呕不止。惊动门外的宫女,急忙进来侍候。
“咳咳咳咳。”
宫女捧来枣粉冲开的甜水,让卫嘉木漱口。卫嘉木一口气喝了两大杯,才勉强止住呕吐。掩着嘴巴,虚弱地靠在床头喘
气。
“你们都下去。”
徐释仁本是好意,现在却成了陷害。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忙要宫女们退下去。卫嘉木听见声音,睁开眼睛看。顿时
吓得浑身汗毛竖起,手脚并用地爬进大床内端。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你怎么了?”
“……”
“你出来!”
徐释仁甩掉鞋子也爬上去,硬生生拉开卫嘉木盖在身上的被子。卫嘉木又被吓了一跳。哆嗦着身体,胆怯地看着徐释仁
。
“你不要怕。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徐释仁放轻声音,哄他。
“殿下能不能让我回去?”
嘉木莫名其妙地挨打,终究有点怕他,也不敢抬头说话。
“你怕我?!”
徐释仁怒气再上心头,重重地擂了下床板。发出轰的一声声响。
第 9 章 (全)
这一拳力度十足。隔着被褥,硬是震裂了床板。声响惊动了门外的宫女,急忙去请言妃来救难。推门一看,卫嘉木已经
害怕得面色苍白瑟瑟发抖。双手抱着脑袋,只怕徐释仁又要欺负他。
“殿下!”
言妃快步过去,拉开徐释仁。少年却不忿地甩开她。自行往门外奔去。言妃无奈,只能亲自扶起卫嘉木拥在怀里。柔声
安慰。
素来乖巧的卫嘉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不要说卫家上下,就连卫卿尘的一干朋友也对他疼爱有加。他靠在言妃身旁
,强忍泪水不敢哭。小心地试探:
“娘娘,我可不可以回家?”
言妃为难地揉着他发顶,沉默不语。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再回到卫家。即使没有被皇子挑中成为伴读,想必陛下也会对
他另有安排——卫家必须为自己输掉的赌局负责,付出相应的代价。当年卫家的掌权人在派出私人军队追杀后来成为皇
帝的徐夙时就已经做好付出一切的准备。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输得那么惨。
“嘴巴还痛不?太医说你还不能吃硬的东西。”
言妃换过话题,模糊地回答。要贴身宫女端来放凉了的人参鸡汤和稠粥小菜。一勺一勺地喂卫嘉木吃下。她长得很漂亮
,容颜娇丽胜似清晨沾了朝露的花朵。这种温柔的美丽,在某种程度上解除了卫嘉木一部分戒心。听话地喝下鸡汤和粥
,躺回床上闭眼睡觉。
“唉。”
因为汤内放有安神定惊的药粉,所以卫嘉木很快就沉沉睡去。右手尤牵着言妃衣袖一角,在梦中喊娘亲。言妃替他掩实
被褥四角,无意间看见他白皙的手臂上好几处瘀青红肿。于是又是一叹。心内想起祖父叮嘱下来要她好好看守照顾卫嘉
木的话语,只怕自己无力达成。
送嘉木来应选的容珧一直在宫门外等候。负责看守宫门的御林军头目平日里得了他不少好处,见他焦急,也派了人进去
打听。却什么都打听不到。容珧只等到华灯初上,仍不见卫嘉木出来。心内焦急非常。恨不能亲自进宫寻人。正是束手
无策之时,忽然见到张家将军幼子自宫内缓缓步出。小小的脸盘上满是失望沮丧的神色。边走边叹:
“想不到大殿下会选卫家世子自己的贴身伴读!”
他泄气地说,愤恨地脱下特别为讨好大皇子而穿上的浅青色朴素长袍。要自家仆人改递上平日惯着的华美服饰。容珧听
见,惊得整个人弹起来。一叠声地问:
“怎么?怎么会选了他?!”
“是啊。我们也纳闷怎么就选了他。”
那人郁郁不欢,抱怨说:
“我们在偏厅里等了两个时辰,连殿下的影子都没看着。陛下就已经下了旨意。哼,难怪那卫家小子从一开始就不见人
。原来早已预定好了!这般戏耍,有什么意思?!”
容珧苦笑。卫嘉木恨不得能插翼飞回去,怎么可能主动引起皇室注意?只怕内里生变。心中更加焦急。
“容老爷你不要急,我再让人进去看看。你且进屋里坐坐,喝口茶。用些点心。都是上好的糕点。”
小头目点头哈腰,硬是将容珧拉进自己平日歇息的厢房。却不进去,反手就掩了门。
“谁?!”
房间内只燃了一支短蜡。灯火微弱。容珧隐约看见凳上坐了团黑影,却看不真切到底是什么人。急忙大喝一声。那人幽
幽挑开面纱,微笑说道:
“容先生莫怕。”
这嗓音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容珧眯眼细看,只见烛下人容貌恍如九天仙子。不由心神荡漾,露出痴呆向往的表情
。美人噗地一声笑了,柔声说:
“桃李,替本宫掌嘴。”
有宫女打扮的少女从暗处应声步出,往容珧脸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复再退下。容珧这才回过神来,惊得满头冷汗。跪倒
就拜。美人又是一笑:
“容先生请起。今日本宫冒险见你,是为了大皇子挑选伴读之事。你我商量商量,好找个万全的法子保嘉木平安。”
她慢慢地将在御花园发生的种种全部详细地说了一遍。容珧越听脸越黑,等听见徐释仁径直去了找皇帝父亲讨要卫嘉木
为贴身伴读。再也忍不住发难:
“照他这般又踢又打,只怕嘉木不消半年就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这正是本宫所忧心的事情。大殿下自幼孤独,从来没有适龄朋友与他一起玩耍。后来失去母后,脾气更加古怪。本宫
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对某样特定的东西发生兴趣。偏偏嘉木又是个倔强的孩子。任殿下如何踢打,就是不求饶。”
言妃苦恼地说:
“听闻容先生是嘉木的监护人。还请先生想个法子,劝嘉木顺着大殿下意思行事。不要触怒他。更不要得罪他。否则以
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受欺负。”
容珧不吭声。沉默了一阵,说:
“南烈自小就外柔内刚。你对他好,他还给你十倍的好。你若是对他不好,他也还给你十倍的不好。实在是个吃软不吃
硬的家伙。大殿下这一顿打,他必定是记下了。要是让他知道是大殿下硬讨了他去,只怕会闹起来。”
“容先生……”
“娘娘莫再说了。容某与南烈是过命的交情,绝对不会任他在宫中受苦。”
容珧想了想,提出个折中的办法:
“历朝的伴读都要住在宫内,半寸不离。不知娘娘能否为嘉木求个特例?准他出宫歇息?如果娘娘能答允,容某自当尽
力劝服南烈。”
“这……”
“娘娘不必担心。容某虽然无能,但在朝中还算有几个朋友……”
容珧做了个手势。先是竖起一根指头,接着又比起四根手指。言妃点头,表示领会。
“本宫自当静候容先生的消息。该于何时动口,还请容先生明示。”
容珧所指的一,是为朝中第一臣左相谢允明。四则是边防大将年少得意的威武元帅彭佳友。正巧身为大皇子党的谢允明
幼孙刚被二皇子挑选为伴读。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由彭佳友提出提议。外加言妃吹枕边风。皇帝也不疑有他,爽快地
准了两位伴读可以不再宫内夜宿。气得受挫的宸贵妃连摔了几个青瓷花瓶泄愤。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伴读之人每日只需留在宫中三个时辰。卫嘉木纵使害怕徐释仁的拳头再往他身上招呼,但最后还是
默默答应了这个安排。也让挂心此事的众人舒了口气。
容珧安排好接送卫嘉木出入的马车奴仆打点好上下关系,又特意点了府中一个老资格办事稳妥的管事跟着他搬去容家另
一座略微幽静的别院。接着便动身去别处处理生意上的纠纷。竟一去就是两月有余。等他再回到京城大宅,已经是荷花
盛放的时节了。
“容大哥,你回来了。”
接到消息的卫嘉木一早就到了容府等候。容珧顾不得自己满身尘土,赶紧上去拉着他仔细打量。嘉木行了礼,笑着说:
“路上可平安啊?”
“嗯。虽然事情有些棘手,但总算解决了困局。”
容珧似是发现什么。伸手往嘉木头顶比划了一下,惊讶地说:
“哎呀,你长高了。”
旁边跟着的管事插话:
“爷,卫公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一天一个样。”
“好好好。看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容珧哈哈大笑,用力地拍了卫嘉木的后背。少年的确比之前强壮了不少。稚气的容貌舒展开来,眉目间染上层坚毅。他
没有告诉容珧,他已经学会了与徐释仁打架,同时还要保护谢家小孙子不被也不是什么好鸟的二皇子欺负。尤其是刚进
宫的那几天。每日都和徐释仁抱成一堆满地乱滚厮打啃咬,别人怎么拉都拉不开。最后甚至惊动了言妃,日日隔着帘子
坐镇御书房。两人这才罢手,老实地听叶知讲课。
叶知虽然是二皇子一派的人,但他出身科举,对刻苦读书之人从来就存有份特殊感情。更不消说谢卫两人都堪称神童。
各样学问一点即通,且都聪慧异常伶俐乖巧。让叶知乐得使出浑身解数,只求能尽善尽美。两位皇子反倒沦落为课堂上
的附赠品。
“小南烈,容大哥我这趟西行。途中有奇遇。”
挥退上前奉香巾的侍女,容珧神秘兮兮地楼过卫嘉木掩住他眼睛。
“我遇到了一个人。”
“大哥可是遇到了心仪的女子?”
卫嘉木试探地问。容珧偷笑,推着他又走了几步。再忽然松开紧悟在他眼睛上的手掌。卫嘉木眯着眼睛迎了阳光看,只
见门外隐约站了一个人。身形高挑,作下级士兵打扮。他努力地看着,突然尖叫一声。快步往那人奔去。
“哥哥!哥哥!”
他兴奋得不知该说什么,一头扎进卫卿尘怀里拼命地喊哥哥。巴掌大的小脸涨得通红通红。卫卿尘反手抱紧他,只恨不
得将他揉进自己身体里。苦涩说:
“嘉木,你为什么骗我?!”
不是上京治病,而是上京送死。代替他,到宫内受苦。
卫卿尘把头埋在卫嘉木肩窝,几乎后悔得要落下泪来。为什么自己不能机警些?为什么看不出小孩的行为有异?本该是
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宝贝,只得十年光阴的宝贝,怎么能代他受罪?!
“嘉木,你没有义务为卫家承担责任。”
“哥哥……”
嘉木用额抵在卿尘胸前,喃喃说:
“一切都是我自愿。哥哥你不要生气。”
卫卿尘听得这句,泪水再也忍不住。又不敢让嘉木看见白惹伤心。只得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