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呢,就双臂缠在我的腰上,趁机大吃豆腐。
我问他:“吃完饭,你打算做什么?”
“嘿嘿。”我听见他在我背后奸笑一声。“当然要去密道,探访我过去的本营罗。”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一下子就从乖宝宝变成了千年老狐狸了。
6
一张桌儿,一只猫,还有两个人。
公孙小白打一开始就色迷迷的盯着郑无恙,不,是他嘴里拦腰截断的肥美鲜鱼,对自己碗里的那条迷你版小鱼不屑一顾
。不幸无恙自顾不暇,任凭小白一个劲儿在身边打转,也只能望鱼兴叹。于是它只得跳上了我的膝盖,摇尾撒娇。我呢
,忙着大块朵颐无恙昨儿婚宴的喜饼,试图重新燃起我对甜点的热情,被冷落的小白只得乖乖重新回到它的小碗跟前。
推开碗筷,酒足饭饱。我交叉两手,看着郑无恙掏出怀里一个椭圆形的东西,用它打开对面的墙。现在才看清楚,那裂
开了的墙原来是一道打开的门,那么,这就是他所说的密器。于是,一把夺过去,上下左右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小鱼
干形状的密器上排满了许许多多各种颜色的按钮,使人联想起恶心至极的杨毛辣子。
“这上面为何有这么多颜色?”我丢还给他。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冲我神秘的眨了眨桃花眼。
“那——带它去吗?”我看了看被我们弃置若履的小白。
他冲着那只不满只剩鱼骨头而“喵喵”直叫的公孙小白做了个鬼脸:
“我不带只会叫的家伙。”
于是,我和无恙相携扬长而去。
我和他手拉手进了密道,密道里没有我预料中的黑暗,每隔几步,墙上就有点燃的火把,道路也很平坦。假如墙上再贴
上几幅字画,那就更好了,可以小小赏析一番。不过,现在也算是紧张时刻,要严肃一点为妙,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如
是警告自己。
转了一个弯儿,看见一道红色的墙,无恙按了一下密器其中的一个小按钮,门墙就自动开了。东转西转了两个弯儿,看
见一道橙色的墙,无恙按了一下暗器其中的一个小按钮,门墙再次自动开了。东转西转左转了三个弯儿,又看见一道黄
色的墙,无恙又按了一下暗器其中的一个小按钮,门墙又一次自动开了。东转西转左转右转了四个弯儿,又——又看见
一道绿色的墙,无恙又——又按了一下暗器其中的一个小按钮,门墙又——又一次自动开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眼花,气喘吁吁的问:“我们是不是要——要走过七色墙才行啊?”
“不止,这密器上有多少颜色,就有多少道墙。”我听见的他声音里居然带有幸灾乐祸的笑音。“那上面有多少个呢?
”我白了他一眼。
“嗯……嗯……大约还有三十个吧!”
我一下子软了身子,厉眼瞪着他:“那你想要偷亲我的时候,是怎么一个人走到冷宫的呢?”
“没办法呀,为了一亲芳泽,再多的辛苦也值。何况,我经常装睡到三更半夜,趁无人监视的时候,悄悄去看你,渐渐
习惯走这么长的路了,权当锻炼身体吗。”他看似漫不经心的三言两语,却让我的心犹如掉进了蜜罐里,甜死人不偿命
。
于是乎,就为了他这几句含金量不知多高的话,也为了补偿他的辛苦,我像傻瓜一样和他东转西转左转右转七转八转九
转十转,穿过蓝色的、青色、紫色的、粉红的、鸭蛋黄的、墨绿的……墙。一开始,是与他并肩走,精气神十足,有说
有笑,后来两腿开始发软,被他扶着,再后来抬脚犹如千斤重,只能被他撑着,最后实在有心无力,在他的再三要求下
,索性闭了眼,被他抱着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累得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只听郑无恙耳边轻轻一唤:
“雪,密室到了。”
我睁开眼,滴溜一转,发现这里别有洞天,摇曳的烛光影射出这间非常豪华的屋子。一个象牙做的龙床,一把镶玉的龙
椅,一张金雕的龙桌,隔子上布书,设鼎,还有一些价值连城的古玩和玉器,玉玺居然也在那里,不大起眼的混迹其中
。香炉里沉香燃尽,但淡淡的烟气未散,让我忍不住——啊欠!哎,过敏性鼻炎又发作了。
“嘘……”这时,无恙已悄悄踱到墙边,贴着耳朵细细听着。他在墙上摸了一阵,然后,示意我走上前来,我顺着他的
手看去,那墙上原来也有一道自动拉门,但和冷宫里的门墙的尺寸差异很大,只有半块豆腐大小。
透过那方型的孔里,我比较清楚的看见原本是我和无恙共眠的象牙床上,罩了新的白纱帐,里面纠缠着两个的人影。在
上面的那人皮肤像棕色缎子一般闪亮,宽肩窄腰,身材一级棒,虽然一头乌黑的披发半遮住了他的脸庞,看不清他的容
貌,想来也应该是帅得天地不容的哥们之一,与其相反,在下面的那个肤如凝脂,洁白似雪,隐约还可以看见他有一对
如水含烟的晶眸,微挺的俏鼻和薄红如桃花的唇瓣,不用想,也知道定是个倾国美人。我拼命睁大眼睛,想看得更仔细
些,一双略微粗糙的大手却突然黑压压的遮住了我的视线。
“干嘛?我正打探敌情呢!”我满脸不悦的小声反驳无恙。
“是忙着欣赏美男吧。”前皇帝像小儿一般嘟起嘴,大吃飞醋。“记住,能让你如此乐此不疲欣赏的全世界只能有一个
,你的夫君——我。”
“呵呵,那不一定吧。”我一乐,打开他的手,回过头,冲他做了个鬼脸,逗趣道,“比如红烧狮子头,清蒸肥螃蟹,
泰式大鲈鱼之类,我也会边吃边乐此不疲地欣赏的。”
某前皇帝瞪起牛眼,怒发冲冠。
正忙着斗嘴,忽然,我听见床上有人开口说话的声音,遂和无恙不约而同的噤了声,聆听起来:
“我的小柳儿,你和我做这档子事的时候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吗?我知道,这里曾经是他的卧榻,所谓睹物思人,你果然
还在想着那个郑无恙不成?不过,你虽然做了他的臣子那么多年,心里也想着他那么多年,你也知道那人早已把你丢下
逃亡出宫了,不是吗!”
郑——无——恙!!我两眼冒火,咬牙切齿的转头斜睨着他,好啊,嘴里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这么多年了,原来你
早就和别人,那个叫什么小柳儿的狐狸精暗通款曲,背着我搞外遇,我不理你了,我要和你绝交,等我回去,你自个儿
给我在门外的搓衣板上睡觉去!!!
可是他却依然面不改色的看着我,只是打手势告诉我说话的那人是韩永顺,又示意我继续听下去,呆会儿,他会解释。
好!我暂且忍着!等到真相大白,再让我想想怎么收拾你!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十大酷刑……
“……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不识货的家伙整天一副自始自终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叫含枫雪的什么也不懂,只会读几
本破书,连个蛋也生不出来的笨女人一个,虽说那女人负了他,可他还是不忍心杀她,只是把他打入冷宫而已。若不是
姓郑的丢了皇位,说不定过不了几天,这个大情圣还是会把他钟爱的皇后放出来呢。所以,不管我是不是当上皇帝,你
和他还是一样无缘无分啊,恩,柳儿?”
那个叫柳儿的恶心兮兮的男人仍旧没有说话。不过,无恙倒是很得意的看向我,有时候,敌人对你的讥讽刻薄反倒成了
对自己最真实的赞美之词。看他得意的小模样,我心里偷乐着,却故意拉长了脸,故作一本正经的继续探听。
接着,韩永顺又开口了:“怎么了,还是你心疼他了?当时还是你主动向我要求去刺杀他的呢!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
心呢?难不成又后悔了?不过,现在已太晚了,这辈子你都只能在我的掌心里了,嗯,柳儿?!”
忽然,我听见一个细弱的男性的呻吟声: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小的答应成为您的下属,自然要为您赴汤蹈火,完成任务。既然是小的自愿要去刺杀
皇上,自然要实践承诺,不过,至于心中如何作想,以韩大人与小的之间关系而言,似乎与您无甚相关……”
“好啊好啊,我今天终于知道我的小柳儿心里在想什么了!”韩永顺因为小柳儿的冷淡,气狠狠的说,“这似乎与我无
甚相关,是吗?好,那这个就与我有关了吧,我今天就要你叫出声来!”
“啊!”我听见一个压抑的叫声。“给我叫!!”
“啊……啊……啊!!!”更大的声音,说不出是亢奋,还是痛苦。
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他不光是个奸臣、变态加三级,更有虐待狂倾向!跟我家那位比,这个韩永顺连提鞋都
不配!无恙有他这种臣子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还有那个柳儿,我家无恙不爱你,你就要杀了人家,气量这么狭小,睚
眦必报,心理如此阴暗,不利己就害人,视人命如草芥,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敢下刀,更别提其他不相干的人了!
一个身材俊美,心思慎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蛋,一个容貌姣好,我见尤怜,却是个冷酷自私的杀手,所谓不是一家
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位真是绝配!
身为前书生,一边正义凛然的在心中大加批判,一边听着那床吱嘎吱嘎的摇晃声,不时的叫声,还有喘息声……忽然,
我打了一个激灵,发现那喘息声不光是从床上传来的,还有身后……
我顿时感到浑身寒毛一竖,就像发现背后有猫的小老鼠一样,小心翼翼的调转头,立刻碰上了郑无恙精光四射、目光灼
灼的双眼,从那眼神的亮度和热切度来看,已经是激情勃发,不可阻挡了。在我被他猛的一把抱起之际,趁他还有一点
理性的时候,我指了指密室的薄墙,他心领神会,急忙大步把我向密道带去……
7
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腰酸背痛,身子骨都散了架。看了看四周,天刚蒙蒙亮,屋子里的所有物体依然朦胧莫辨,想来
已是第二天黎明了。挣扎着伸出手,想伸个懒腰,无意中感觉到身边空空的,余温犹存,心想那个家伙大约起夜了,索
性闭了眼,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昨儿在密道里令人面红耳赤的限制级场面。忽然,我想起了自己的亵裤还被他不知羞耻
的丢在那里,不由得恼羞成怒,大唤一声:
“郑——无——恙!”却无人应声。
于是,嗓音提高八度:“郑——无——恙!!”
仍听不见熟悉的调皮声音。
难道……我一下子慌了神,忘记疼痛,整个身子跳下床,扶着软绵绵的腰去屋子的里间找他。然后,帐子里、橱子里,
桌子下,甚至锅子里,然后厕所里、园子里、屋檐上,甚至鱼缸里,却丝毫看不见他的人影。我心惊肉跳,担心他自己
一个人溜出冷宫会被发现,又担心他已经被奸人捉住,一刀毙命。越这样胡思乱想着,一声声叫唤他的口气越来越软,
声音越来越轻:“无恙……无恙……你出来啊!”
“你在哪儿?别和我捉迷藏了。”
这时,乱糟糟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他可能会去密道,便整个人扑进屋里,跑向墙壁。
“哎呦!”直到头被撞得个眼冒金星,才又想起我没有密器,也没有茅山道士的穿墙本领,除了呆呆的等无恙回来,我
别无它法。心里又一次感到了悲伤和无助。就像初当皇后的日子,曾经因为不能给无恙子嗣,遭到群臣言词激烈的上书
质问,据说他们后来还在大殿前跪地抗议、集体罢朝,说我不光以色媚主,而且嫉妒心重,无皇后之德,威逼无恙一定
要将我的后位废除的时候,就像无恙为了保护我不得不把我打入冷宫,自己却遭到当朝权臣韩永顺暗算,被刺客追杀,
丢了王位的时候,一样的手足无措,有心无力。想着想着,眼泪不争气的“啪嗒啪嗒”流了下来,我终于忍不住跪在墙
边,哇哇大哭起来。
懂事的公孙小白乖巧的向我奔来,我一把将它抱在怀里,这一刻,我急需要来自异体的安慰,就算是猫也行。不料小白
突然“喵喵”直叫起来,起先是我以为我把它抱得太紧,结果,一回头,发现屋外火光闪闪,人影摇曳。我感到大事不
妙,可这一回我已不能再坐视深宫里的阴谋了。因为他们可能已经抓住无恙了,要将知道内情的我一同斩草除根。
也罢!大不了就和他一同赴死吧,黄泉做伴,不求今生,但求来世,一定还会在一起的!如果无恙没有被发现,他们只
是想抓我做饵引诱无恙出现,或者想从我嘴里问出他的藏身之地,哼,做梦去吧!反正我本来就不知他去了哪儿,就算
知道,严刑拷打,上刀山下油锅,我誓死也不会说出他的下落的!不过如果、如果,已经到了最糟的情形,那些混蛋只
是来宣告他们的阴谋得逞,无恙在我之前不幸殒命,连同生共死的夙愿都化为乌有,那么,人生一世,不过匆匆数载,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子期亡故,伯牙断琴,没有了你,视死如归,夫复何言?只有当场自刎,以报君心!
一时间把生前生后全都想定,我慢慢镇定下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抹去了眼泪,挺直了身子,细心梳洗了头发,对着铜镜
在发髻里插上玉簪和金步摇,用厚厚的香粉遮住双眼的红肿,苍白的脸颊上抹上一点腮红,从木兰柜子里取出一件精美
绝伦的水蓝色百蝶穿花宫缎衣穿上,我整了整衣衫,理了理头上的发饰,推开屋门,缓缓的走了出来,当了多年的皇后
,今儿在冷宫里,竟然头一遭有了做后宫之主的感觉。
感到眼前有一大群人,但我视而不见。无恙……无恙……我只是反复的在心底呼唤着这个叫了十年的名字,有谁能明了
这个名字对我有多么的铭心刻骨,多么的重要啊!
“民女含枫雪听旨……”又是一个太监拖长了的女里女气的声音,但今天特别的刺耳,我冷冷的站在冷宫前,动也不动
。但似乎谁也没怪罪我,只听那太监继续意气洋洋的读着:
“今正值朕恢复王位重新登基之日,天下大赦,特准民女含枫雪可以自由行动,不必永居冷宫。……现又查清前皇后与
人私通之事纯属诬陷,冤情得以昭雪,朕下令恢复前皇后之后位,永不得变,钦此!”
我呆如木鸡的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一抹熟悉的明黄色闯入我的眼帘,他完好无缺的站在我眼前
,一副帝王般威严深沉不可琢磨的样子,才无言的证实这一切。虽然,我知道他很聪明,很精明,很有心机,常常把我
弄得晕头转向。但这一次,我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不信任,那种被戏弄的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鲜明的刻在心里
,我内心深深的受伤了。
于是,我大吼了一声:“我不要!”
一转身,掀开门帘,把一大群面面相觑的人关在了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