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刺痛突扯断神经从肩膀冲上来,熟悉的感觉——三月末,我帮他解决掉那些拿棒球棒追他的人,那晚他不就这么咬了我
??
幸好……
可我锁眉,紧紧看他
井柏然直直地退了一步于是一步的距离就远过了光年的距离。
他眼睛颤了一下,抱紧自己,似乎他不能控制地战栗,阳光在他变浅的瞳里像凝结着燃烧了,又太过匆忙地从那一点泪
痣处散开。井柏然摇了摇头,垂眼,下秒逃亡一样地坐进Free Lander——后边的,右面的主位………深深松一口气,
胸口却该死地疼了一下,我笑,轻蔑笑鄙视笑,弯下腰去捡袋子,一件、一件、一件,白色、白色、白色,再一件,白
色,再一件,白色……灰尘一下扎疼了眼睛于是我去拍它,我怎么了?一个MB,他该这样!!一个嫖客,该庆幸他这样
!!!
一把拉开车门,对上他匆匆躲开的视线
心该死凉了一下
我说“我们去吃烤肉”,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我井柏然这种反应是我心里期待的,把订做好的刻了“BOBO”的铂金戒指
送他,一切就结束。原本就不该开始!!!扮司机的游戏,从我进入他的身体,就算通关了。
井柏然听到我声音,点了下头
踩下离合器时从后视镜看到他整个人靠在那里,仿佛累极了,阳光落在他安静如雪的脸上,很遥远……
不是真爱的那么就得到吧
得到了就失去兴趣,可以抛弃了……
可我出生以来的骄傲不允许还在我手里的货物被别人觊觎??!
井柏然被一个40岁左右的戴眼镜的男人盯着看时,我心里的火气该死“噌”一下蹿起来: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不
想混了??!!那人不要命就不挪眼,边看边和旁边人嘀咕着什么,烤肉店一瞬躁躁的恼人的热,我让自己冷静,“我
们走吧?”,井柏然点点头,那男人走过来,我警告没来得及出口听见他自报家门:“我是番茄卫视的导演,金磊,能
看看这个剧本么?”,他边问边把什么东西塞给井柏然,我冷冷一扫,愣住,王家偌给我看过的——
一把拽起井柏然,不想他和那个什么剧本有任何瓜葛!!
井柏然一个踉跄却突然死也不动,我低头,视线相撞,看见井柏然垂眼,抿唇……
他感觉不自然时会有的样子,
“你怎么了?!”
金磊想解释什么我眉头直接皱起来,王家偌的笑脸冲出重围,格外格外明显——几个月前他吵着要乔演那个剧里的“我
”时乔勾起一边嘴角眼里没半丝情绪看他,之后,把他打残了……
“我演李振云么?”
井柏然问
我拽紧井柏然,声音放柔,“我们走吧,我有东西要送你,在车上”
可井柏然突然抬眼望我,
烟一样
眼神随时会被呼吸搅散却强迫自己凝视的那种感觉——3月5日那场夜雨中晃荡的路灯光浮起,他问那个男人“是你么?
”,一模一样的眼神……!!然后,我错愕,听到井柏然那把微微厚又带点粘的声音,忽然响得悲伤:
“如果我有来生”
“……”
“我还是会选择像这样一个人孤独一辈子”
?
“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
莫明呼吸一瞬僵滞
一种直觉扎破心脏,像尖锐的冰,扎破后在伤口里融化于是阵痛,我胸口曾受枪伤的地方开始纠结,我问自己怎么了?
我后退,听见井柏然寂静声音,他烟花陨落般冲我笑开,落下太多昨日太多记忆太多爱恋太多心痛太多讽刺的感觉:“
我已经做不到,我想至少演一次”,他说什么???!!
我不懂!!
兜里刻了BOBO字样的戒指铬到我:付辛博,井柏然,博然,辛…?
“我们见过?!在3月5号之前我们见过??!!”
我冲他吼
冰冷如极地风雪的声音,空空响起来。
猛地转身我逃避什么一样直直离开,门“咣”地闭嘴,雨“哗啦”一声掉下来,我仰头,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上当
受骗的感觉揪住心脏,夜雨,又一次,格外格外的冷……
我讨厌雨
我讨厌雨吧
是吧……
原本希望游戏结束得唯美
可我,
落荒而逃……?
也许是那场雨,带着死亡,从记忆的夹缝里漫上了我的视线……
第八页
乔任梁问我:“这么快就结束?不是说一个月?”
我含含糊糊地“嗯”了一下,在被子里翻了个身
“我还以为井柏然特别些……呵,说说,什么感觉……?”
我笑,从被里探出头来:“上起来不是一般爽,要么你也试试?”边说边盯住乔任梁玩味的眼睛……我忽然想起井柏然
在三月底突兀的死而复生,骂:“你们就爱合起伙来玩谁谁谁死了这套是吧??KAO!!乔任梁,井柏然我付辛博是不
要了……”
乔任梁打断我:“听说他要演那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不是有强暴戏??”
我翻他
“谁动井柏然试试!!!”
“喂喂!你当老婆那!!”
“我碰过了还让别人毁了我面子??!!”
乔任梁忽然严肃,他看我,“少爷,张超就回来了,你不是好几年都没在乎过那破面子?”,一句话,问得我鼓起嘴憋
了口气,“KAO!”
四月从19号开始步入了付辛博的正轨一样……桌玻璃下面压着所有重要人物的照片,以便在某些时刻,看着那些照片,
灵光一闪发现谁背叛我;去见很多不想见的人,黑的白的,接见更多不想见的人,饭局和宴会像笑话,我喜欢站在背着
光的地方……每天,看一看付枳清的墓碑,妈妈的遗像,我整个年少时最想保护但终究失败了的人……偶尔,见见段幼
雅,付氏未来的祖母……偶尔,见见那个盲眼的小女孩,问医生她心脏的手术什么时候做……偶尔,路过张公馆,或者
路过那所学校,停一停……
井柏然接了那个戏,他就一贱人,接得义无反顾
我有时候会想井柏然缺钱给那小女孩看病
更多时候,我找吕杨,听他拉琴,看他的手指,吻他,抱他,买鲸须一类他可能喜欢的东西送他,去听他比赛,安排人
献花,给最热烈的掌声和最热切的目光……我的非非试探着问我井圆圆怎么样了,模糊应他一下,直接把他带上床。
只是某一晚做了噩梦
谁用刀划破了井柏然的脸,在没有逻辑的突然切出来的灰色里。
一刀,一刀,一刀………
井柏然整个人,死死被麻绳捆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趴在他薄薄的身体上。那个人笑,妖魅,残酷,他踢踢井柏然,眼睛稍
稍地眯起……
“匡……”
一把甩上铁门,
……意识到什么,
我开始死命地冲井柏然喊——“宝!!”——没有声音!!?!我喊他什么???!!
“吱吱”“吱吱”“吱吱”的鼠群的声音猛地撕碎我的耳膜,我眼睁睁地,一瞬近乎绝望,无力挽回…?!我看着它们
爬到井柏然的身上,啃噬,那么多那么多,那么,那么的——啃噬……鲜血,灰色里,嘶叫着蜿蜒,男孩儿的身体因剧
痛痉挛,成群的老鼠肆虐在伤口上,他的胸膛、面颊、嘴唇…………教堂的钟声,猛地,和着地狱的狂笑炸开,我整个
视野被一刀砍一样黑掉,又骤白,六翼的天使被金色的翅膀裹着,转过头,恍惚是付枳清倾国倾城的脸,我的小叔叔轻
轻地冲我笑,“磊磊……”,那么温软的——我用力去抓他我那么那么拼尽全力想抓住,下秒那张脸孔,突碎成面目全
非血肉模糊…
什么该死的梦!!!!
什么东西?!!!
真的死亡………
5月28,和元朝的生意在还未开始的路上中断。
铃声某一瞬突然响起,挑起一边眉酒样的表情某一瞬突然僵滞,握着方向盘的手某一瞬突然疼痛夜雨某一瞬突然急切手
机的光在某一瞬突然熄灭。
太过突然了
乔说什么???!!
调转车头我心里面什么都放不下,井柏然那句“我爱的人,不爱我”也好、我最后一次见他时那个剧本也好、张超莫明
写给我的意味不明的信也好……什么都放不下!!好空好空,太空太空,思绪是空的、心是空的、车是空的、脚步是空
的、手放在房门的把手上那颤抖也是空的
刺眼的白光像女祭司手里的剑,随着开门的“吱啦”一声,视野越来越明亮,可我一瞬,像没有了视觉,像上帝身上的
光太耀眼太耀眼,把我的眼睛晃瞎——好多的人,一片黑,他们守在孤伶伶的病床边,一张张面孔都是模糊的,他们站
在房里,他们又都消失——
我脚怎么就这么重?拖不动………
“磊…磊…”
那样久违的两个字,
爸在叫我
父亲脸上的表情,那么陌生:安详、满足,不是天神样的骄傲、不是灼人、冷酷、不是漠然、不是强势也不是愤怒审视
——我的爸爸?他脸上的弧度,眉眼的位置,像温暖的慈悲??这不可能!谁来告诉我TMD都是装的………!!
“爸”
好凉的手
他眼睛微微地眯起来,眉心折出了小小川字,曾经切深、如永远望不到底的雅鲁藏布大峡谷的眼睛染上粼粼夕光,眼神
变得圆润……
付枭翔的嘴微微在动,他说,两个字,“听话”
喉结朝上面翻了一下
“你凭什么闭眼??!!凭什么!!!!!!!”
乔的手紧抓着我想给我安慰却又湿又凉还没有频率地发颤??
我听见人鱼挽歌,大海上又有行船裂开,海鸟从沙滩对面埋起了翅膀,月亮被云影住,黑山的起伏从视野的边际伸展成
钢琴上单调的歌,音节敲一下,再敲一下,冥王哈迪斯和说谎者赫尔墨斯结伴穿过森林,他问他“冥河的船桨声,听到
么?”,赫尔墨斯说不。
空白……空白…
“为…什么……?”
我问
寂静
三个字在房间里绕,很长时间
机器一样地将头转换角度我扫视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见,看见了的又都是一个样子:他们站着,他们不说话,他们低
头,他们恭顺,他们有些人红了眼圈他们却没有人回答我问题!!!!
…………
右手不能动了,
左手试图撩开父亲身上的棉被可左手无名指与小指的指骨缩了一下,按下了大脑控制系统的电源,
只剩闭眼,
但是眼皮也不太合作,张得更开,往眼眶挤,
已然没有格律的苍白的安静的淅沥着抽泣的心跳声……又是这种感觉,该死!!!……又是…死??!……是否我应该
庆幸付枳清怎么死的被我遗忘了?被我忘记了?忘记了??!!
15岁的盛夏从五年的记忆那边翻
15岁我受了很重的枪伤,醒来时,我问,“叔叔呢?”
我疯狂地跑,拼命跑,使劲,用尽全力,呼吸困难……“叔叔去哪儿了?!!”,我一把甩上主屋的门质问,爸爸很安
静、很安静背对着我,望城市尘杂的天,不说话,背影让夕光度上一层薄边儿——付枭翔不说话,因为付枳清真的死了
是么他死了是吗??!!……我抽空了力气,倚着木门滑倒在厚厚的地毯上,病号服沉默的条纹因瞬间的窒息趋于破裂
,而后,在夕光的温暖中,沉沉死去——是我杀掉的綦天振!是我!!!是我看着付枳清为了保护棊阳一疲惫到脱力都
只漠漠地看,是我从来都不曾帮忙,是我问乔“叔叔呢?叔叔呢?乔!”,让他咳到弯下腰咳到眼泪掉下来却依旧倔强
地笑,是我……!!
父亲听到我跌倒的声音,那样着急地看
“你爱他么?爱叔叔吗?!”
他微张的口凝固在盛夏燥热里,疲惫带些心疼脸,僵了……
那答案是,不爱?
垂首,我视线里是他黑色的鞋,我赤裸的脚,地毯一点点像是要变得模糊——我指甲抠紧了掌心,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
和他寂静到要凉却夏温的呼吸声………
那答案是,不爱………!!
我胸口明明已痊愈的枪伤处总在想起付枳清时疼得发紧
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死的?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我,不知道。
石油、化妆品、楼盘、学尚连锁,蓝玫瑰、太平洋中的绿色群岛,酒店歌厅风化场所和娱乐产业,阳光背后的暗杀、毒
品、军火……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没有落泪的我,紧紧扶着我的总管爷爷,我的未婚妻段幼雅,两边站开全部都一
袭黑衣的长老们,爸爸微微笑着的那张遗照,叔叔墓边又一次盛开的淡淡的黄色的花,后山干净干净的水色天空……
呵,“听话”…
我的王国么?
遗嘱说,
爸爸一辈子最爱的是个女人,她有一个孩子,男孩儿,
那付枳清呢?
家族利益的工具??!!仅此而已是吧…!!!!
辛字辈不是一个人,我名字的含义里带着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繁体的“傅”?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是明白了,
付枭翔不爱付枳清,即使没有綦天振付枭翔也不爱他,付枭翔不爱,谁也不是,也不是我的母亲!!付枳清拼尽全力也
好,为了组织出卖身体也好背叛组织也好,他怎么都好!想要的那点真心,没有。
那么付辛博真的爱付枳清吗?
付辛博爱的,是宝么??
我整个人被什么泡得通凉张大了眼睛视线没有焦点只空空对着天花板
好大好大的房间
太大太大
太大太大于是就太冷太冷了
我哑哑的声音艰难唤小乔的名字,他别过头去说:“长老们等着见您呢少爷”,我说:“乔,抱抱我”,对上他沉静去
了的眼,我重复:“乔,抱抱我”
乔任梁的手臂将我搂住,很轻很轻地拍
如水的日影在地板上晃荡像灰色的烟雾,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果我有来生,我还是会选择像这样一个人孤独一辈子,因为我爱的人,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