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着跨上机车后座,感受到车子启动那瞬间,风吹过脸颊。
安心的同时眼眶也湿了,官璟明那句「我会一直陪着你」,口气好像在生气一样,难得的强硬,却比什么温柔的安慰都
来得直接有效,让他无法克制地想要紧抱着他的肩膀,在那怀抱里好好地哭一次。
或许一切都等得太久了,从当年初恋破灭的那时开始,他就感觉自己永远地缺了什么,那是比父母的否定更让他痛苦的
一个空缺,让他不时会感觉自己是真正的孤单一个人。
可是官璟明那句话,突然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原来过去的伤口之所以未曾愈合,无法愈合而只能够逃避,不是因为对杨
云凯,或者对家人的宠爱念念不忘,而是当时少了那样一个人,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当时,只要有人对他这样说了,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即使说得出做不到也没有关系……卫和麟想着,透过酸涩的眼睛紧紧盯着官璟明的背,想把这个背影深深地刻在自己脑
海里。
真的,做不到也没关系……他手握紧官璟明背后的衣服,感觉到比自己还小两岁的情人,却是腾过一只手来,把自己的
手抓住,环上了他的腰。
到家楼下时,卫和麟的心情已经平静许多,他看着想要找话说的官璟明,露出释然的笑容。「要不要上来?」
「可以吗?」官璟明看他终于笑了,也不自觉地扬起微笑。嘴巴上说的虽然是问句,人已经把安全帽往车上一放,跟着
走到四层楼的小公寓里头。
等到官璟明起床而且清醒,已经是中午的事了,看着床头的闹钟,想着最近总是早午餐一起吃。
而床上的卫和麟仍然睡着,从棉被边缘可以看见赤裸的肩头,真是,昨晚做了几次就睡着了,忘记叫他把衣服再穿回去
,不要感冒了才好。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来,虽然不想吵醒卫和麟,但卫和麟似乎也醒了。
看着他一边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一边奋力睁开眼的样子,官璟明忍不住笑,王子刚睡醒的样子就是这么可爱,而且,
只有他看的到。
「想睡就再睡嘛。」他弯下身靠近卫和麟的脸,一边伸手拉过被子,盖住他的肩膀。
「嗯……该起来了。」卫和麟终于睁开眼睛,但是全身酸痛的感觉让他好疲乏,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有什么关系,你继续睡,我去买东西回来给你吃?」
官璟明笑,把他累成这个样子并非自己的本意,不过,起床时情人累到瘫在床上起不来这种情况,总是给人一种成就感
。
而卫和麟其实是觉得已经醒了,但是身体好像还在睡,那种身心协调不过来的感觉,让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官璟明无法思
考。
他看着他靠近自己,然后露出微笑。
「睡啦睡啦,我换个衣服,然后去买东西回来吃。」
官璟明轻轻摸着卫和麟的头发,指尖掠过他颈间的肌肤,昨晚的回忆,一下子鲜明地涌上卫和麟脑海。
「你——」想起昨天夜里的种种,卫和麟一张脸瞬时胀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拉起棉被盖住自己的脸。
真的太夸张了……真的,大概是一整天发生太多事让他心情不稳定,而人在烦躁时一旦被挑起欲望,只会比平常更加强
烈。
连做了几次都搞不清楚,想到昨天晚上紧紧缠住官璟明不放,任他为所欲为,自己又是眼泪又是呻吟,卫和麟简直想找
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可是学长啊!
看他这样,官璟明却笑得更开心,虽然从告白到交往,一直到上了床,好像没有过几个月,可是在这段时间里,卫和麟
给他的印象却是大大地改变,过去总是那么从容冷淡,保持着距离的王子,现在彻底地变成一个害羞可爱的情人。
这种时候,不要说是年龄的差距了,他根本不觉得跟卫和麟之间还有什么距离,这个人无意间表露出来的脆弱和羞涩,
再再显示出两人的亲密。
「你这样子,我会不想出门耶。」他隔着棉被,抚摸卫和麟头发的位置。
「……你快点出去啦。」卫和麟的声音从棉被底下传来,现在不管是棉被还是枕头,整张床都让他感觉有昨天情事的味
道,混杂着不知是官璟明还是自己的汗味,让他更觉得难为情。
「好啦,我去买点东西,你还是很累的话就继续睡,我把钥匙带出去了。」舍不得地把手从卫和麟身上拿开,说实在话
,都已经中午了,他也不想把卫和麟累坏。
只是,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学男生来说,情人那满布着自己昨晚留下来的痕迹的身体,即使用棉被整个裹住也是徒劳无
功,让他觉得再不赶快出门,恐怕真的又会想要了。
官璟明拉开卫和麟房间那个拉链式的衣柜,从里面找出干净的内衣裤来穿,又捡回床边散落的牛仔裤和衬衫,穿好了准
备出门。
找衣服穿衣服,加上他去浴室梳洗的时间,大概也有十分钟过去,但卫和麟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窝在床上,把自己像蚕宝
宝一样地包在棉被里。
听着官璟明在小房间里弄出的声响,他觉得这些都好不真实。
虽然身上的酸痛,还有下半身那个地方的刺痛,都提醒他昨晚发生的都是真的,他和官璟明确实是那种关系,但是再想
到昨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初恋情人、新闻记者、急着把自己找回去的父母,加上现在在他房里,表现轻松自在的情人
,好像就是哪里不太协调。
「我出门啰!」官璟明弯下身来,在卫和麟用棉被遮住的额头位置落下一吻。
然后,是铁门关上的声音。
直到听见他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卫和麟才从棉被里钻了出来。
全身都好痛,他有些困难地动了一下脖子。
太久没运动了,身体变得很容易累。他自己下了这个结论,又觉得害羞。
把官璟明放在床边的干净衣服换上,再环顾已经被他顺手整理干净的房间,卫和麟真的有些纳闷。
这个人,一点都没有年轻男生特有的轻浮感觉,为什么才十九岁,可以让人感觉这么成熟?
没有想过自己在别人眼中也是个表现超龄的大孩子,也没有想到官璟明或许是在自己面前刻意表现,卫和麟只是有些困
惑地想着。
对了,要打个电话跟Allen道歉。
想到昨天,Allen跟叶胤文不晓得费了多大力气才打发那些记者,真的觉得非常愧疚。
总是惹麻烦,Allen却一次也没提过开除或着扣薪水,最近这几周自己几次早退,总是连官璟明也跟了出来,Allen的反
应,连他都会觉得,作为一个老板未免人太好了,这样下去迟早会亏钱。
除了道歉以外还要说什么呢?今天该去上班吗?不会又把那些记者引来了吧。
卫和麟皱着眉,一边拿了湿毛巾,动作迟缓的往脸上、脖子上擦。
自己还是想要继续在那里工作,说起来,不仅仅是任性,好像还自私得可以。
还没想清楚,丢在小桌子上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Allen。
「喂?」还没想好怎么说,还是先把电话接起来。
『你起来啦,没事啦,只是看看你怎么样了。』Allen的语气一派轻松。
「我怎么样了?」
『对啊。你现在跟璟明在一起吗?』
「他去买东西吃了。」卫和麟反应不太过来,只能有问必答。
『喔,有在一起就好啦!』Allen的声音在笑,那开朗的语气,让卫和麟不知怎地有些拿不稳手机。
这未免太不真实了,Allen要是抱怨个几句,骂他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或者是叫他以后不要来上班了,都比这种
反应来得真实啊!只是这么做又好像不太像Allen了。
「Allen……」他想要说些什么,眼眶却发热。
Allen却好像透过电话也能看透他的心思一般,没让他嗫嚅太久。『今天一定要来上班喔!昨天你跟璟明都跑了,大家
很无聊呢。』
最后一句话简直是嘻皮笑脸了,卫和麟想像着Allen现在的表情,对于他绝口不提昨天的混乱,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连在家人那里都不曾感受到的支持,却在Allen这边得到了。
而Allen还在继续开着玩笑,说笑时语气的轻松不是装出来的,卫和麟想,或许Allen真的是见过世面,昨天一堆记者的
场景都没让他惊慌失措,该说是深藏不露吗?
用听的就觉得他的笑声灿烂,卫和麟捏着手机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朋友?
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现在却突然明白过来,那种独自面对一切的强悍其实是一种幻想,自己从来就不是只
有一个人,并不是孤伶伶地面对一切。
『今天要来上班喔!我想记者不会再来了啦!』
「这么有信心?」卫和麟终于笑了,不置可否地反问。
『这种事情我看多了,今天的新闻,明天就不值钱了,再说以你父母那边的立场,也不可能让这件事情一直登上头版。
』
Allen说着,一边暗想着自己不小心说溜嘴,差点没说出自己在新闻界打滚好多年的事。
「你说我爸妈?」卫和麟没注意到他先前说的,只是突然被提醒,也是,爸妈那边不可能对新闻界一点影响力都没有。
只是就算新闻不报导,在政商界,自己还是一个让父母蒙羞的话题。
『你父母那边,我想还是去谈谈比较好吧。』Allen的语气恢复正经,他一直想找机会跟卫和麟谈这件事情,却被这阵
子的大小事情拖住了,毕竟是父母,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一直是这样的立场,觉得卫和麟或许有很多不想说出来的事情,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何况是自己的家人。
『我是不晓得你们关系怎么样,但至少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Allen轻轻叹了一口气。『有父母总是比没有好,谈一
谈,不会少一块肉。』
有父母总比没有好?卫和麟隐约听懂了Allen话中的暗示,在过往从来没听Allen提起过家里的事情,而现在Allen这样
透露出来,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在半晌的沉默后,Allen又轻松地笑了。『不管怎样,要来上班。』
「嗯。」不用他说,他现在就很想去上班了,想看看Allen还有胤文。
一天没见,不,一个晚上没见,竟然会有种怀念的感觉,卫和麟想着自己也真是多愁善感,在Allen说了声掰掰正要挂
上电话的瞬间,他突然脱口而出。「Allen。」
『干嘛?』
「没什么,只是……」卫和麟迟疑了一会才说出口。「谢谢你。」
以一句「乖孩子」算是回答,Allen挂上电话。
在排了好久的队终于买到便当之后,官璟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手拎着油腻的塑胶袋,他有些不耐地用单手把手机从牛仔裤口袋抽出来。
「喂?」
『请问是官璟明同学吗?』
谁啊,什么家教仲介吗?
「我是。」调整一下手上的袋子,官璟明往家——正确来说是卫和麟的住处的方向走去。
『我们这边是××周刊,请问你可以接受我们访问吗?』
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隐藏号码,果然很有新闻界的架子。
那端的女生没听见回答,又继续追问:『官同学?嗯请问你可以——』话没说完就被官璟明挂了电话。
真是无孔不入……官璟明忍不住感叹。
昨天才只是见到面而已,怎么马上就可以查到他的手机?
该不会记者打到家里找人,那个笨蛋老妈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吧。
想着卫和麟若是知道了大概又会担心。他的脚步又快了些。
手机却很不识相地再度响起,还是没有来电显示,恐怕还是不要接比较好吧。
虽然不想要把事情想得太困难,但官璟明不免也有些担心,如果是自己太天真,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那么不要说陪伴
卫和麟了,他根本只会造成他的负担。
手机铃声不断地响,一直到他走到卫和麟租的小套房门口,掏出钥匙来开门之后,才突然安静下来。
真是够了……他在心里抱怨,打开门,就又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
不想让卫和麟太操心,只是才进门,就看到卫和麟正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知想些什么地拿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
该不会,记者也打来访问他了吧。
「嗯,没什么。」卫和麟结束跟Allen的对话后,脑海里就回荡着Allen刚刚说的,要跟父母好好谈一谈,所以他一直把
手机握在手里,却没有拨回家里的勇气。
「谁打来了?」官璟明有些担心,如果记者真的打来,又会让卫和麟心情低落吧。
「没事啦,是Allen,打来叫我们今天要去上班。」卫和麟浅浅一笑,没有忽视当自己提到Allen时,官璟明明显松了一
口气的神情。
璟明,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吧。
他想,于是很刻意地故作轻松。
「你买了什么?」接过官璟明手上的袋子。
「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就随便买了自助餐。」官璟明说着,和卫和麟一起把袋子里的便当、汤匙都排在桌上。
把筷子往卫和麟手上塞,一边把另外买的几项小菜都往他那边推过去。
「吃均衡一点吧。」他说。
「谢谢。」卫和麟接过,慢慢地吃了几口。
好像现在才开始觉得饿,也才想起昨晚根本没吃宵夜,自助餐的口味虽然只能说普通,但是是官璟明为自己买回来的,
心里还是觉得窝心。
只是超过十二小时没吃过东西了,突然开始进食,吃了几口之后,胃部开始有一些紧缩的感觉。
「怎么了?胃不舒服吗?」官璟明问。
你怎么知道?卫和麟没有说出口,只是困惑地抬起头。
官璟明却是笑。
「你皱着眉头吃饭啊。」官璟明笑,把自己的碗筷放下,摸了下卫和麟的眉间。
他把桌上的热汤往卫和麟方向挪过去。
「先喝点热的会好一点。嗯?」语气像在哄小孩似的。
「……嗯。」你真的比我小两岁吗?卫和麟心里念着,却还是就着官璟明递过来的汤匙,乖巧地喝了一口。
下午官璟明回家去拿了些东西,傍晚走进店里的时候,卫和麟已经站在吧台里了。
看到是他走进来,卫和麟好像要他不要担心那样,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Allen也是,店里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让官璟明几乎要怀疑昨天那场闹剧,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不过,应该还是卫和麟的父母,把这件事情压下去了吧。家务事变成新闻头条,他们一定觉得很不是滋味。
官璟明走进休息室,正要打开铁柜,却看到叶胤文手忙脚乱地藏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没事!」叶胤文有些慌张,把手上的东西藏到背后。
这动作反而引起官璟明的好奇,「什么东西?」
「没,没有啦!」
叶胤文打开铁柜,就要把手上的东西塞进去。
「怎样啦!」官璟明皱起眉头。
他其实不算是特别有耐性,或着说,他的耐性完全只有在与卫和麟相关的事情上,才会发挥出来,面对叶胤文,他就没
有顾忌那么多了。
「那是什么?报纸吗?」从没关好的铁柜露出报纸的一角,官璟明看清楚了。
叶胤文却是一副做坏事被逮到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昨天那个样子,我有点担心而已。」
原来如此……
「没关系啦,有什么好藏的。」
官璟明心想。
他知道叶胤文不是以八卦为乐的人,昨天记者们都待在店里,不晓得回去后把店里写成什么样子,叶胤文是这里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