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一时回不过神来的感觉,他本人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在女人的嘴里达到高潮,那之后差不多24小时,脑子都处于内
存溢出的状态。
他说不好自己现在究竟是坏心眼、歉疚、温柔、感伤还是同情,说不定都有一点,但说不定其实什么都没有。手指下意
识的还在抚慰着蓝天,直到被他阻止。抬起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蓝天回过头来,唇边嘲讽的笑意。狂欢之后气息短促
,声音有一点暗哑。可是听在还黏在一起的床伴耳朵里,这一点点的暗哑,其实只具有催情的作用罢了。
“走神得好厉害。”
“……对不起。”
结果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不知道真正想说这句话的,是自己,抑或是楠。
蓝天似乎也有些讶异,凝视了他很久,摇了摇头,轻轻说:“不,萧楠永远不用对慕容蓝天说对不起。”
真的不需要道歉,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抱过期待,所以让我失望的,并不是你。
该刹那小齐忽然觉得有些恍惚,这样的逻辑,似乎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也曾经,对某一个女孩子说过。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既视感而已?
他盯着蓝天的嘴唇,知道再一个吻之后自己就应当离开,否则的话,那就是另外一个剧本。可是明明知道嘴唇分开之后
,那个人会是怎样的表情,齐萱就无论如何也吻不下去。蓝天诧异的扬起眉毛,齐萱苦笑起来,伸手出去,遮住他的眼
睛。
楠忽然说:“让我来吧。”
“……你可以吗?”
楠看来已经摆脱了刚才的怔忡,冷笑着回答:“至少我们不要彻头彻尾都在骗他。仔细盯着,快穿帮的时候,就好好的
教我。”
然后身体就突然不受他的控制,倾向前去,吻住了蓝天。
楠无疑不能算是一个good-kisser,即便有刚才的短暂经验,那个吻依然生涩不堪。齐萱冷眼旁观,在心里苦笑,知道蓝
天必然已经察觉其中的分别。幸好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他,所以这样的差别大概被心中的震荡和感动掩盖住了。既然今天
没有在他面前穿帮,想来以后也不会。他叹着气接受了楠退回来的主导权,收回盖在蓝天眼睛上的那只手,轻轻说:“
那么,我走了。”
蓝天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仿佛他刚才说的,不过是一句寻常的晚安。
齐萱披上衣服离开,门外的侍女躬身施礼,退得有些慢了,神情惊惶。齐萱微笑着看了看她,并没有说什么,可是那个
女孩子突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低声说:“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
齐萱怔了怔,蓝天在房间里懒洋洋的说:“知道了,去吧。”
侍女喜动颜色的行了个礼,飞快离开。齐萱站在门口呆了呆,忽然回身望向房里的蓝天。后者也刚刚披衣起来,瞧见他
表情,失笑说:“知道你心软……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像你这种人居然会和魔教那帮怪物打交道,真奇怪他们怎么没
吃了你。”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几乎过于明显,齐萱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楠却立刻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说,一个个没事长那么聪明,偏偏还不懂得把这份聪明用在恋爱上,却又非要喜欢来喜欢去,那真的是很可怕的一
件事。
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其他任何人,齐萱的选择都一定会是装傻或者逃掉,或者一边装傻一边逃掉。可是现在他和楠分享同
一个内心,只要楠读一下他的记忆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点打哈哈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说:“嗯,你知道,
戴歆……”
他们俩之间,其实并不需要说太多话。楠显然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骤然沉默下去。齐萱知道自己的期待错了,
楠绝不是一个会咆哮的人。而且在刚才的事情之后,他似乎也在努力克制自己对这种事的排斥。齐萱小心翼翼的等了很
久,才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从心底里升起来。楠好像很头痛的呻吟了一声,说:“戴歆?”
但是齐萱当然知道,他的头并没有痛。
于是楠又沉默了一会儿,哭笑不得渐渐转变成不置信,又再说了一次:“戴歆?”
齐萱开始觉得有点不对,赶紧警告他:“不准笑出来!”可是楠做得实在彻底,已经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扶着回廊的
栏杆,笑得弯下腰去。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这么放声大笑,在楠的记忆里齐萱从来没有发现过他有失态的时候。可是今天他一直笑到肚子疼才慢
慢直起腰来,把身体还给了齐萱。
“失敬失敬,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
“……我也失敬失敬,没想到你真的可以不在乎。”
楠在他的脑海深处笑了出来,虽然并不是真的没有介意,却的确,笑得比齐萱的记忆里,洒脱了许多。
“在乎也没有用的吧……反正要面对那个戴歆的,大概也不是我。”
而且,需要齐萱面对的,大概也不止一个戴歆。
3.
他在第二天的早饭后告辞,蓝天的那个微笑无懈可击,慕容家的女孩子们望着他的目光倒都很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齐
萱在慕容家精致华丽的马车里坐下,掀开窗帘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红枫紫蕙青霜,挂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问楠:“昨
天青霜到你房间去,到底是想做什么?”
楠好像也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说话方式,悠然答:“关于这种事,你的经验,应该比我更丰富才对吧。”
“啊,我很好奇,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是不是也能看到我的记忆?”
“不,只有一点点。”
那一点点里,并不包括林慕。
楠并没有就齐萱的来历问太多,实际上他从来没有开口问过。这个时代有太多人来历不明,他似乎已经非常习惯这一点
。齐萱当然也不会自己说太多,所以只是微笑着伸了个懒腰,说:“啊,今天天气不错。”
他只在胜利游行的时候坐过游行的花车,这样华丽的马车却从来没有坐过。虽然不是一个容易大惊小怪的人,多少还是
会觉得很新鲜。就在这样的左顾右盼中度过了短短的旅途,他这才发现,魔教的临时总坛,离江南联盟现任盟主的宅邸
,竟然真的很近。
跳下马车,荒木正抱着剑在大门口等,看见他立刻躬身行礼,神态恭谨。
“师匠。”
齐萱拍拍他的肩膀走进大门,虽然荒木看起来很想跟他讲日语,他却不想再对楠翻译一遍。所以回答他的,也是纯正的
,简单明了的中文。
“我回来了。”
有点意外,在预料中,会在这里等着他的人并不是荒木。他转过照壁,小顾静静站在那里,对他点了点头。
“大司吏回来了。”
骤然被用如此正式的态度对待,齐萱有点吃不消。苦笑着说:“是啊……”没有下文。小顾好像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尴尬
,自顾自转身离开,淡淡说:“大司祭已经到了……我想大司吏也该回来了,所以特地在此等候。那个事件的现场,大
司祭发现了一些东西。想来你应该有些兴趣才对。”
楠在狐疑的问:“喂,莫非你对她也做了什么?”齐萱来不及回答他,先展开轻功追了上去。等到可以分神的时候,才
苦笑着说:“不……我猜正好是因为什么也没有做。”
那间发生爆炸的屋子,现在围满了人。齐萱大致看了看,差不多魔教所有的高手都在这里。倘若那天的意外再发生一次
,这个江湖的格局想来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这帮人不知道是太过无所谓还是不懂得害怕,脸上居然还是一律的冷漠平静,齐萱简直很想抓一个来开颅看看,到
底是脑子里的哪一个腺体分泌不正常。
兰榛站在屋子里那个大坑的中央,双手捧着水晶球,闭上眼睛在追踪遗留的魔法痕迹。似乎是很耗真力的行动,因为她
睁开眼睛的时候表情疲倦,摇了摇头说:“不,我追不到。”然后凝聚精神,试图下一次努力。
那个女孩子孤单的站在那里,每一个人都离她那么远,她顾盼的时候因为疲惫而眼神茫然,好像一直在人群里找着谁,
可是没有人向她伸出手去。齐萱很不喜欢看到女孩子这种表情,所以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已经掠上前去,拉住了她的
手。
兰榛诧异的望着他,一脸不置信的表情。但是齐萱现在没空去计较她是阿榕的情敌兼仇人,他只看到一个精神力透支快
要虚脱的女孩子。楠应该和他想得一样,因为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心里完全没有违和感。从脉门稍稍透进一点真气去,立
刻被疯狂的吸纳,兰榛的身体好像真空一样吞噬着他送过去的真气。齐萱皱着眉头看了看她苍白惊惶的脸,没有放手,
反而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仿佛听到楠轻轻叹了口气。身体好像要崩溃一样迅速虚弱下去。有人来试图拉开他,齐萱从透入的真气就知道那是戴歆
,想都不想就反手把他甩开。兰榛也在挣扎着想要离开,楠在齐萱心里警告的说:“小心,你一放开,她可能会走火入
魔。”
于是齐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抱住兰榛,不肯松手。
精神力被抽取得太多,意识渐渐模糊。知道周围现在是一片混乱,但现在唯一有资格制止他的是那个袖手旁观的楠。朦
胧间仿佛看到什么亮光一闪,心里忽然清明了一下。那个水晶球闪着美丽的光芒慢慢浮向空中,每个人都看到了其中闪
现的景象。
但是只有齐萱才完全明白那些景象的意思。
他看到的是澈和冕。而且终于想起来,那不是萧楠认识的澈和冕,是齐萱认识的超能力少年B与C。
和他的穿越时空一样,他们去了齐萱的那个时代。齐萱记得在自己的少年时代,曾经无限仰慕职棒联盟那一对无敌的投
捕组合,空前绝后,创下无数联盟纪录,从来不曾失手的唐与苏。
水晶球离开兰榛的双手之后,那种疯狂的吸纳就立刻停止了。齐萱放开她的手,好像刚踢完120分钟比赛一样,毫无形象
的扶着膝盖喘息。兰榛凝望着渐渐黯淡的水晶球,忽然想要伸手去碰它。在指尖还没有接触到那层薄薄的辉光之前,就
被戴歆一把拉开了。
“榛姊姊,不要这样。”
齐萱发现自己在人丛中寻找着榕。那应该不是他的念头,是楠的念头。阿榕的神情很吃惊,睁大眼睛,可是眼神明朗坦
白,没有阴霾。齐萱一边觉得果然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适合戴歆,一边想起了另外一个明朗坦白的女孩子。其实也果然
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适合他自己,可惜他不管怎么努力,也终究没有抓住。
就算赢得过人,也赢不过天。
水晶球终于失去了光彩,向地面坠落,兰榛曾经试图抓住它,可是戴歆攥住了她的手。幸好在场的高手实在太多,身影
交错衣袂带风间,已经有两个人同时抓住了那枚水晶球。
小顾怔了怔看着面前的郢,皱着眉冷冷说:“走开。”
在被他们接住的瞬间,水晶球的确短暂的闪亮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变得黯淡而沉重,再也看不到浮现其中的景象。郢微
笑着说:“清辉不要紧张,看来若非有巫师催动,它是不大会吸人真气的。”
小顾冷冷哼了一声。
“是啊,而且还挑口味呢。刚才某人、某人和某人也碰到了兰榛,却什么事都没有。”
郢微微苦笑,手上却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小顾瞪了他一眼,悻悻放手。郢捧着水晶球凝视了一会儿,抬头问:“刚才
它闪亮的那一下,你有没有感觉?”
小顾一时没明白他在想什么,迟疑着摇了摇头。郢舒了一口气,望着齐萱刚要说话,眼前白影一闪,榕向他冲了过来。
要论在场众人的武功,无疑不管谁都比郢要强。何况榕伤愈之后似乎和楠一样武功大进,伸手向那水晶球的随手一抓竟
然也是超一流高手的架势。郢勉强让开第一下,第二下却显然怎么也躲不开了。他倒也没想要躲,对小顾喝道:“拦住
她!”小顾虽然多年没给过他好脸色,这时却不假思索闪电般出手,一把把阿榕拉开。
齐萱看着脸色郑重的郢,一时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楠在他心里叹了口气,说:“水晶球、我、和郢,唯一的关联就是
,那位前辈的治疗。”
怎么忘了,榕也是被“那位前辈”治好的。
“……没关系吧,郢也没什么事啊。”
“郢从小伤了经脉,内力驳杂不纯,就算被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阿榕现在的武功……你想想咱们刚才的感觉就知道了
。”
齐萱回想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的看看那枚现在看上去和普通玻璃球没什么区别的水晶球。这种怪异的事情,他理解起
来比别人都要容易。如果是需要吸收到某个一定量的HP和MP才能关闭吸收阀门的话,阿榕无疑比他还要危险,有可能在
阀门关闭之前就被吸干了。他稍微的纵容了一下自己的联想,想了想阿榕要是变成木乃伊是什么样子。刚想微笑,楠愤
怒的说:“你再想一遍,我就把你赶出去。”
“啊,抱歉。”
“还有,刚才你在水晶球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齐萱大致解释了一下。楠半信半疑的听着,倒也没有反驳。大概是醒来以后经历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现在对神异
的东西接受度很高。不过现在反正也不是追根究底的好时机,场面乱七八糟,而且齐萱对戴歆要如何摆平两个女人万分
好奇。结果倒也没有令他失望,戴歆根本没有试图摆平谁,拥抱了一下兰榛就把阿榕从小顾的禁制中拉开,无比自然的
把两个女孩都推给了齐萱。
然后他从郢手上抄走了水晶球,简单明了的说:“好了,大家离开这里。”
果然是当惯老板的。
唐门的大家长第一个转身离开,然后人们一个个走出那个房间。齐萱走出去的时候被等在门口的小小拍了拍肩膀,于是
他故意施施然坠在后面。榕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小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拉走了兰榛。小小一直等到其他人都走出了视
线才问齐萱:“刚才我们看到的,的确是澈和冕吧?”
在刚才的纷乱里,她一直表现得镇定冷漠,仿佛毫不关心。只有在面对唐门一分子的时候,才纵容自己稍稍泄漏了一点
焦虑。
虽然齐萱其实也已经不是唐门的一分子。
齐萱苦笑着点点头,小小凝视着他,慢慢的说:“刚刚你看着那个水晶球的时候,表情跟别人都不一样。”
“我……我真的吓了一跳。”
齐萱本来并没有打算用演技来蒙混过关,实际上演技对现在他周围的所有人都用处不大。他只是希望小小能够本着大家
的默契,不去追问对方明显不想说的事情。女孩澄清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被女孩子这么近距离凝
视的经验齐萱实在有过不少,自然而然摆出一个最熟手的微笑。这种时候当然是谁先掉开眼光谁就输,彼此都明白这一
点。小小过了很久才牵动一下嘴角,说:“不,你不是被吓到。你看起来,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