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迅速地来一阵搏动,他觉得自己随时会死,可是他不想死。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怕死了。也许是因为
被推下楼那一瞬间太恐怖,让他至今仍有后怕。
还以为借尸还魂之后日子可以过得比以前轻松一点,投到了一个奸臣的身上,有个王爷连朝政都不想让他管,这不是现
成的可以偷懒不务正业的美差么?却偏偏要进宫,偏偏要做什么包子,偏偏要提到沐国以外的国名。难道我用了一个古
早的尸体,就不能当中国人了?
他躺在床上,有些迷糊,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浸泡在水里的浮尸,不用麒真下令动手,这张床也许就是我这次的坟墓了…
…可是,我都还没有让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严殊……
朦胧中看到仆人、丫鬟们忙进忙出,仿佛天要塌下来的样子,严殊就更加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他们一直折腾到快天黑,
还是像热锅上的一群蚂蚁。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再去想,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几天,他想得已经够多了,他觉得
节省一点脑细胞也许对自己延长寿命还有些作用。不能就这么死了,最好不要睡着,只要挺过去,就再也不过问什么朝
政,过些安稳日子。
“老爷,老爷,快把药喝了。”
“老爷,您倒是醒醒啊!老爷,您可不能有事啊!”
“小六!我叫你把京城最好的大夫请来,你请的是什么人?”
“老爷刚才抽得厉害,我们大伙都走不开啊!金大夫当时不在,我这不也是着急嘛!”
“天哪!难道是上次中的毒还没清?咱可不能耽搁,拖延下去万一……快去!你还不快去!哎呀!子言大人,您腿快,
快去宫里请太医一起来看看吧!我们老爷可不能死啊!”
子言恒点点头,一个旱地拔葱窜出房檐直奔皇宫。
“师兄。”巧巧的九方烟正路过这条必经之路,便将他拦住:“已经天黑了,你不在相府保护宰相,跑出来做什么?你
是护卫,可不是跑腿。”其实与其说是路过,不如说是故意往这边走。早上被麒真训了一顿倒也罢了,可是他不想再看
到宰相再找什么借口接近皇帝。看来这趟果然没有白来。
“烟,我还有事,改天再跟你说。”子言恒说着,从九方烟身边泰然走过。
九方烟也没回头,只是站在原地,厉声喝道:“你给我站住!”感觉到子言恒停下脚步,他才问:“是他让你进宫的?
”
子言恒转过身,走到九方烟旁边,心平气和地问道:“烟,你为什么这么讨厌燕大人?他是皇上的左右手,你怎么可以
制止他去见皇上?”
“你为什么要逼我说出来?总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
“如果你不说,那我就走了。”
“子言恒!”九方烟气急败坏,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直刺向子言恒。子言恒轻轻一偏,灵巧地躲过。九方烟像疯了一
样,连出杀招,仿佛真要置他于死地,但都被子言恒一一避开。可是一味地防守只会无限地拖延时间,子言恒担心误了
大事,弹出一脚鸳鸯穿心腿,将九方烟击倒在地。
九方烟捂住被踢的部位,恨得咬牙切齿:“你……你竟敢……你竟敢这样对我!”
他一时爬不起来,看样子似乎伤得不轻,子言恒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有失分寸,连忙上前:“烟……”
“走开!”
“烟。”
“我不需要你管!不需要你可怜!皇兄不相信我,连你也不相信我,你们都是混蛋!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他骂着
骂着,眼泪竟忍不住从眼眶爬了出来,急得子言恒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烟,是我不好,是我该死!可你……可你不能骂皇上啊!烟,你别这样……”
“滚!”九方烟甩开子言恒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王府的方向走去。
第二十四章
一边是王爷,一边是宰相,子言恒是左右为难。想去追九方吧,万一宰相出事,他怎么跟皇帝交代?可是不去吧,要是
烟一时想不开……他心急如焚,向前走两步,又往后退三步。终于还是追向九方烟:“烟!”
“说了多少遍了!走开!你没长耳朵吗!”九方烟吼得太用力,整个人猛然地一晃,子言恒不敢怠慢,急忙接住他。九
方烟赌气,用力推开他,自己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子言恒见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肯放他自己走?一个箭步上
前就拉住烟的手,九方烟又气又急,拼命甩开他,可是甩掉这只手,那只手又拉了上来,他七得面红耳赤,一巴掌扇在
子言恒的脸上。
“烟,”子言恒平时就有些呆板的脸变得更严肃了,他一把将九方烟抱进怀里:“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我求求你不要再
这样下去了!朝廷的事情有文武百官去管,你不要再插手干涉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么痛苦的样子!”
受了皇帝哥哥的委屈,现在又被子言恒欺负,这个时候的九方烟哪里肯屈服?他拼命挣扎,子言恒只好封住了他的穴道
,将他一下扛到肩上,带回王府。九方烟红红的眼眶里的泪迹还未干,他在心里暗暗咒骂着:子言恒,你去死!
王府的管家见自己的主子被护卫扛了回来,失声大叫:“子言护卫,我家王爷怎么了?是谁把王爷弄成这样?”
子言恒没有理会,径直把烟送进了卧室,放到床上,轻轻为他盖上被子,软下声来劝说道:“烟,你早点休息吧。”说
完便站起身,慢慢地走出去。九方烟的穴道此时还没有解开,只能恨恨地瞪着双眼看他离去。
燕起菡,你这个挨千刀的!你惑乱朝纲,欺骗皇兄,现在连师兄也向着你,接下来,你还想怎么样!正当他内心忿忿之
际,忽然从上空散落一片银屑,星星点点恍若小雪。这……这不是师兄在江湖时的现身方式吗?可他才刚走,怎么会…
…未等他想明白,一个黑衣人已从天而降。王府虽然没有皇宫那样缜密,可也是不容小觑的地方,这个人竟然能够在王
府如入无人之境!九方烟心中一阵恐慌——这个人的武功,绝不在子言恒之下!即便他的武功差一点,但他的轻功绝对
是一等一!
这时守在旁边的几个仆人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呼喊着其他的人前来抓刺客,可才唤了一声,已经被黑衣人一击击倒
。九方烟也想喊,可是哑穴也被子言恒点住,发不出声,明明还是个寒冷的季节,薄薄的汗水却盖了他一脸。黑衣人阴
冷的笑声若隐若现,九方烟只觉得身下一空,身形已经被扛到肩上,在他的身后,是一个黑色的麻袋,九方烟马上明白
自己将要被装进去!手脚被紧紧地捆住,如果这一切有原因,那一定是燕起菡那个逆贼干的好事!这是他在昏过去时唯
一想到的。
这黑衣人扛着麻袋刚想出门,王府养的数十名家将或许是听到了那一声喊,将这个黑衣人团团围住:“大胆狂徒!还不
快将王爷放下!”
黑衣人冷笑一声:“那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他要回去了。”说罢,从腰带里摸出一颗烟雾弹,猛地朝家将们掷去,一
烟溜没了影。
家将们大惊:“王爷被掳走了,快追!”可是人已经逃走,往哪追呢?十多个人只好分头去找。还有人一路跑去皇宫,
想向麒真禀报,好调些人手将九方烟赶快救回来。王府的守卫虽然不如皇宫,可普通刺客要想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至少这些家将都能察觉到,可是这次,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这个掳走王爷的,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他又是何方神圣
?
在黑暗的一角,一个黑影隐藏其中,望着家将们没头没脑地寻找,冷哼一声,一个鱼跃翻进一座高墙。
黑衣人最后在宰相府内落了地,匍匐潜行。他听见里面乱成一锅粥,料想宰相快不行了,便从胸前掏出一支吹管,摸到
门口暗处,戳破窗纸,朝里面吹了几口气,家丁、丫鬟们一个个都被迷倒下了。他便大摇大摆地来到宰相床前,严殊此
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被迷昏,他看见来人,猜也猜到他是靠什么手段进来的,也许是因为自己离门口比较远,所以效果
还没到。他见自己快要死了竟还有人来催命,不禁笑笑:“朋友,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不必脏了自己的手。”
那黑衣人却一声嗤笑,将面前的面纱往下一拉:“你以为我是谁?主公知道你快支持不了,特意叫我给你送药。”说着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拔掉塞子,倒出一颗药丸,伸手到严殊面前:“快服下吧。”很显然,这个人也把严
殊当成了燕起菡。
又是“主公”!他们口中的主公,到底是什么人?严殊躺了大半天,全身都没四两力气,他慢吞吞地伸手接过药,严殊
也没考虑什么,就一口吞了下去。入肚之后,忽然觉得神新气爽,心口也没有那种紊乱的感觉了——原来我不是被麒真
吓破了胆,而是另有原因。莫非燕起菡就是因为被他们药物控制,所以才会通敌?
看他吃下药丸,这黑衣人就转身告辞:“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哎!等等。”严殊叫住他,“再给我一粒。”
“做什么?”
“我怕下次你来得不及时我就一命呜呼了。”其实严殊是想要个样品,好弄明白那药丸是什么成分,那样自己就不会受
什么左右了。可是刚才吃下去的药,入肚即化,即便吐出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了。
黑衣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不会的。我会及时送来。主公交代过,一次一颗,我不会多给你。而且我
每次来,也只带一颗,还是主公亲自交给我的。不过你身上还有箭伤,就算吃了药,也最好当心点身体,不然一样会不
舒服。”
“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严殊忽然想,燕起菡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中箭而死?还是因毒而死?
“什么问题?”
“我的伤究竟是谁干的?”
“这个问题,你去问麒真好了。”
他要我去问麒真是什么意思?难道燕起菡的死,跟麒真有关?可是这个人守口如瓶得很,问他拿药,他也不给,问他凶
手,他也不说,总不能逼着他说吧?那样我的用心岂不是太显而易见了?严殊没辙,见黑衣人要走,瞥见他的“随身物
品”,又问:“你肩上扛的是什么?”
黑衣人笑笑,也不避讳就如实相告:“这小子屡次坏你好事,我把他带回去,万一你不成功,也好拿他当人质要挟麒真
。凭他堂堂沐国王爷的身份,少说也能换十来座城池吧?”
“什么?”严殊大吃一惊:“你把九方烟绑来了?”
黑衣人得意地承认道:“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本来我还想他武功不差,要抓他还要费些功夫,可是我在去皇宫的必经之
路上守株待兔,发现他和子言恒起了冲突,子言恒把他打伤了,这可便宜了我。我一直尾随他们到王府,子言恒一走,
我就把他带了出来。”
严殊故意露出将信将疑地神色问:“你果真这么厉害?子言恒也是个高手,怎么会察觉不到有人跟踪?”
黑衣人更要笑了:“那小子是个傻瓜,他打伤了九方烟,就慌得什么似的,完全没有精神再来注意到我的存在。”
“可是王府应该也不是好闯的地方,你一个人能出来?”
“和他们认真打下去自然招架不住,可是我的轻功比他们好,放了一个烟雾弹就脱身了。”
严殊不觉嗤笑:“你既然这么厉害,主公为什么不派你去完成大事,却要叫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做?你去岂不是更
干净利索?”
黑衣人也不谦虚,有些傲慢地说道:“一年前我也这么想。一年前,麒真刚刚登基,主公派我去刺杀他。我以为他只是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要杀他很容易。凭我的武功,纵使皇宫戒备如何森严,我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可是我没
想到,麒真的龙行天下这么厉害,害我到现在,伤势都还没痊愈。倘若他使出苍龙傲啸,恐怕我连命都没了。”他说到
这里,神色变得有些黯然了:“所以主公决定从长计议。”
原来是个说大话的主。严殊狡黠的眸子闪过一丝光泽:“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把九方烟带走了。”
“为什么?他几次三番阻止你接近麒真,我这是为了你好。”
“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好,就把他放下,然后离开。他在这里还可以混淆视听,让麒真不知道该相信我还是该相信他,一
旦你把他带走,我岂不是成为众矢之的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一只替罪羊。他们一看到地上的银屑,一定会以为是子言恒图谋不轨掳走了九方烟,就不
会怀疑到你身上了。”
严殊的下眼皮抽了一下——好一招嫁祸于人!不过未免太草率了。子言恒?他现在在哪里呢?
第二十五章
说到子言恒,他从王府出来,就直奔大内。他路过千龙殿的屋檐,正欲跃向太医院,千龙殿内冲出一个人影就朝他扑了
过来,顷刻,兵刃交接,脆声不断,他的剑在一个大回环之后重重地插进了地表,人也单膝落地。面前的一双脚随意地
踱上前,那是一双亮白色的腾龙靴。他顺着靴子微微抬头,麒真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里拿着他的剑。
“属下得罪了。”
“子言,你刚才可是使出全力了?”
“属下用了八成的功力。”
“八成的功力……”麒真形式化地一笑,将剑还给他:“朕希望你下次用的是全力。”
“是!”
“对了,朕叫你保护相国,你到宫里来做什么?”
“属下正是为此事而来。”
“相国出事了?”
“大人他午后回府就心跳失常,府里上下闹得鸡犬不宁。管家猜想是上回的毒没有清除,又复发了。属下特来请太医前
去诊断。”
“什么毒这么厉害?已经这么多天了,还没查清是谁下的毒吗?”
“属下会加紧调查。”
“这件事必须速速查明,尽快拿到解药,不得延误。朕也不用你去查了,交给廷尉去办好了。你马上随朕去相府。”
“是!”子言恒应诺着,跟随麒真并太医、大内总管一同前往相府。一到门口,只见门子倒在两边,一路走进去,仆人
们全都躺得东倒西歪。子言恒大叫一声“不好”,就急匆匆冲进卧室——
一个黑影猛地撞了出来,子言恒几乎被撞倒。他稳住脚步,正要出招,麒真和那黑衣人已忽上忽下打得难解难分。一个
麻袋从上空急速摔落下来,子言恒本能地挥剑阻挡——说时迟,那时快,严殊纵身一跃扑向子言恒的剑刃,将它一直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