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员系列 第三部——井村仁美

打席只有一半左右有人。
「一定是因为我平日多做善事的关系吧！」
我这么说道，椿本回过头来苦笑。
「别自大啦！」
我们笑了起来，进入指定的打席。
我穿上借来的鞋子，可是不大合脚。穿自己习惯的鞋子是最好的，我本来也想带，可是因为会增加行李的重量，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如果我不是坐电车的话就好了。原本想要开车去椿本家的，可是我家唯一的一台车子，被弟弟雅彦开去参加大学聚会了。
可恶！竟然开去泡妞！
啊啊，我也从现在开始存钱买车好了。可是，我家的停车位只够放一台。这样一来，就必须在附近租停车位才行，但是这样又会增加开支。
「怎么了？一脸怪表情。」
「不，没事，只是觉得好久没来打高尔夫了。」
原本想提车子的事，可是从椿本的个性来看，他很有可能说出「我来当你的司机」这种话。今天我也是拚了命才阻止他来接我的。
因为，我是到前辈住的地方玩的，如果又让前辈特意开车来接的话，怎么想都很奇怪。
「我也是。而且这阵子都没有接待呢！」
椿本虽然这么说，可是他手中的木杆漂亮地挥出，球飞行的距离足够打到远处的网子。
「椿本还是打得一样棒呢！」
我佩服地说道，椿本难为情地笑了。
「也没打得多好啦！藤芝上次去的时候不是也打得很远吗？」
「只有那个时候啦！」
我也挥起球杆，球笔直飞了出去。
之后，也比预想中的情形更好——或许是因为我的腰转得很顺吧——结束的时候，觉得心情爽快极了。
之后，我和椿本到附近的咖啡厅去。
这家店可能是以打高尔夫的客人为目标而开的。装潢并不怎么用心，总觉得有种落伍的感觉。
这是那种林也同行的话，绝对会拒绝进入的店。
可是，送来的冰咖啡却出人意表地相当美味，让我喝得心满意足。
「很好喝呢！」
「对吧？打完球后，我都会来享受一杯。」
「哦？」
真的好好喝。转眼之间我就喝掉了一杯。
瞇着眼晴看着我喝饮料的椿本突然说道：
「你的表情总算放松了。」
咦？什么？
「你这一阵子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椿本……所以你今天才约我来？」
椿本微笑着点点头。
真是服了他……全被看穿了。
我无意义地搅动着冰咖啡里的吸管，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这实在不是什么可以骄傲的事哪！就算对方是椿本——正因为对方是椿本，要我暴露出自己的不中用，实在教人踌躇。同样身为男人，我实在太没出息了。而且，他又是我去年的个人指导员。
「不要自己一个人闷着，说出来或许会比较轻松一些哟！」
椿本——
听到那句话，我一点一点地开始说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看到桥谷，就忍不住消沈……」
「消沈？为什么？」
「那家伙很厉害不是吗？只要教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而且不管什么事都做得完美无缺。和去年的自己相较，两者之间的差距实在让我自惭形秽。」
结果椿本说出了意想不到的话。
「要是因为这样而消沈的话，那和去年的我是一样的啰？」
「咦！？」
那太过意外的台词，让我瞪大了眼睛。
因为，椿本竟然会消沈！？
「虽然你一脸难以置信，可这都是真的哟！你只要有不懂的地方，就会仔细地询问，而且不管做什么都非常卖力，因此而受到大家的疼爱不是吗？可是，我当新人的时候外表就像这样，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模样，四周的人都很怕我。那种气氛实在教人很难开口请益，我又不擅长向别人问话的技巧。指导你的时候，我还为了自己为什么不能像你这样而烦恼了好久呢！」
哦……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只是一径陷入茫然，椿本玩笑地加了一句。
「不过，就是因为那样而一直想着你的事，结果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你，实在教人笑不出来哪！」
「椿本！」
我羞红了脸，椿本轻笑了一阵之后，为我打气。
「别想太多了。的确，桥谷是学得很快，可是那不也是因为你教得好吗？大家都明白这一点，桥谷也最清楚这件事了。证据就是，和我指导你的时候不同，桥谷最黏你了不是吗？」
虽然吓了一跳，可我还是默默点头。
原来如此……可是，椿本也会沮丧啊！
这个事实给了我勇气。
不要动不动就沮丧，继续加油吧！
这么想之后，我觉得心情轻松许多，终于能够对椿本报以笑容了。

3
就像椿本说的，桥谷很黏我。
「藤芝，收款该怎么做才好呢？」
有一天，我才刚从外头回来，桥谷劈头就这么问。
「咦？收款？百货公司的吗？」
「不，是物品的。」
收款业务也是重要的工作。尤其是新人还不能处理复杂的事务，必须让他们先从单纯的工作开始。
我一开始的时候也常常到三桥百货去，除此之外，就是办理营业课斡旋的物品收款。
不过，植草PROJECT的贩卖已经结束了，其它还有什么吗？
桥谷把我带到办公室角落去，那里放着装满点心袋的纸箱。
「哦，MARVLE商事的。」
MARVLE商事是国内排名第三的点心制造商，也推出过不少热门商品，原本是前凤银行的客户。
「这是林负责的吗？」
「是的。我被交代分配给大家，可是种类很多，也不晓得价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问过林了吗？」
「不。……我想等你回来以后再问你……」
我忍不住盯住桥谷的脸。
……新人都是这样的吗？用不着等我回来，直接问林不就好了？我觉得要是自己还是新人，也不会等到椿本回来再问。
可是，我还是新人的时候，满怕椿本的，所以不怎么能当做参考吧？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
我和桥谷一起回到座位，正好送客户到电梯间的林回来了。
「林！」
「喔，怎么了？不管什么事都随便你问。」
看到满脸喜色的林，我有点想要打退堂鼓，可还是开口问了。
「那个MARVLE商事的点心，价钱是多少？」
于是林的脸色一变，露出狐疑的模样。
「MARVLE商事？你问这个干嘛？」
「你不是拜托桥谷收款吗？可是他说他不清楚价钱。」
「所以他就去问你？」
「嗯。」
林立刻变得一脸不高兴。
「你啊，桥谷，这种事直接问我就行了啊！何必麻烦藤芝来问？」
「是……」
桥谷不知所措地看向我。不要用那种狗看饲主的伤心眼神看我啦！
「林，桥谷还是新人嘛！」
「就因为是新人，我才这么说的。一开始是最重要的。」
林厉声说道，此时椿本从外头回来了。
「怎么了？桥谷，已经被林欺负了吗？」
椿本把公文袋丢到桌上，愉快地说道。林激愤地开口。
「你那种说法会招来误解吧，椿本。」
「不就是那样吗？在旁人眼中看来，只像是你在欺负人啊！」
「要你多管闲事。我是在教育新人。这家伙，早点问的话就可以马上收款了，却还特地等藤芝回来再问他。」
「哦？」
椿本瞥了一眼缩在一旁的桥谷。
那是意外严厉的眼神。
在咖啡厅鼓励我的那个温柔的椿本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他的眼神让我回想起，过去让我浑身发颤的个人指导时代。
椿本的意见果然也和林相同吗？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椿本坐上椅子，露出苦笑。
「就为了这点小事教训人吗？真像你的作风哪，林。已经够了吧？桥谷也应该明白了。」
林依旧一副不满的模样，冷停了一声。
「林，真的非常抱歉，还有椿本也是——呃……可以给我价目表吗？」
我这么说道，林便从抽屉中取出数据给我，可是还不忘提醒一句。
「喂，你别太宠新人啦！」
我暧昧地点头，将价目表交给桥谷。
「那，这个拿去。就照这个收款吧！」
桥谷露出和他的外表不相称的慌张模样，向我低下头来。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藤芝。」
「没关系啦！」
我笑着要他别在意。林说的虽然没错，可是当新人的时候，会依赖个人指导员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而且，让新人如此依赖，感觉也不坏。
桥谷的脑筋很好，下次一定可以办得不错才是。
可是这种想法，会不会是我太高估他了
翌日，和森友电子工业的商谈拖了一些时间，我比预定晚回到营业课，桥谷第一个发现我，立刻跑了过来。
那样子让我联想到迷了路的小狗看到饲主时的模样。不过，桥谷外表壮硕，比起小狗，更像是圣伯纳那种大型犬。
「藤芝，你回来了！回来得好晚呢，我没去吃午饭，一直在等你哟！」
「等我……你……」
我望向时钟，已经超过一点了。椎叶和菊地还在办公室里，可是看不见其它男行员的身影。大家可能都去吃午饭了吧！
「不用等我，和大家一起先去吃就好了啊！」
「不，没关系的。我想和藤芝一起吃。」
……就算和我一起吃，午饭的味道也不会变得比较好吧！
「啊，是吗？也好，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我这么一回答，桥谷顿时喜上眉梢地大声回答：
「是的！」
吃完午餐回到营业课办公室，午餐时间和我们错开的另行员们已经开始下午的工作了。桥谷也依照木村副课长的吩咐，开始整理数据库。
好，趁这个时候，来填写对话纪录吧！
我这么想着，从公文袋里取出在森友电子那里拿到的数据，此时竹井走了过来，在桥谷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下。
「个人指导，好像进行得很顺利嘛！」
听到她这么说，我忍不住高兴得笑开了脸。
「妳这么认为？」
「当然了。」
可是怕井说完，突然按住嘴巴笑了出来。
「噗！」
「妳干嘛啊？」
发生了什么惹竹井发笑的事吗？想起从前因连帽大衣被嘲笑的事，我慌忙检查自身。
可是又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呀？
「呼呼呼、哈哈哈！」
竹井笑了一阵，以手指擦擦渗出的眼泪开口了。
「啊啊、好难过。刚才藤芝不是比预定还要晚回来吗？」
「嗯。怎么了吗？」
「结果桥谷可慌了。『藤芝好慢哪！藤芝怎么那么慢？会不曾遇到意外了？要不要打他的手机比较好？』像这样一直说个不停耶！」
那家伙～！
我禁不住涨红了脸。所以我回来的时候，他才会那样直冲向我，缠着我不放啊！
可是，竹井的话还不只这些。
「藤芝外出的时候，因为桥谷一直『藤芝不在，好寂寞呢』、『好寂寞哪～』地说个不停，实在有点啰嗦，害我忍不住捉弄起他来了。」
「捉弄他？」
「对。我跟他说，『桥谷真的很黏藤芝呢』。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那家伙说了什么？从竹井的口气来看，八成不是什么好话吧！
「他啊，摆出一张正经八百的表情，说『是的，我喜欢藤芝』耶！太好了哪，藤芝，受到晚辈的喜爱！」
「呵呵呵……」
我无力地回笑。桥谷——那家伙！只是稍微晚一些从客户那里回来，这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喜欢』是吗？总比被讨厌来得好吧！
「而且啊，好笑的事还有一桩。」
「咦？什么？」
竹井回过头去，确认什么事之后，一脸调皮地接着说：
「听到桥谷的话，连菊地都说『你啊，不过是个新人，眼光还真高呢！不错，有看人的眼光。』」
啊，她是在确认菊地有没有在座位上啊！
「桥谷和菊地两个人，就这样热烈地讨论起藤芝的话题来了哟！」
「啊……是吗……？」
觉得浑身无力。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
竹井还在吃吃窃笑，留下叹息的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
我总觉得，竹井最近好像老以捉弄我为乐？请你别拿同期发泄压力好吗？
我这么想着，再一次叹息之后望向前方，忍不住吓了一跳。
林正瞪着我。而椿本……咦？连椿本也一脸险恶。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然而，总觉得不好开口问理由，我装作没有注意到，开始填写对话纪录。
之后，过了数天，我和桥谷到三桥百货去收款，那家伙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脸上笑容不绝。
「去收款有那么值得高兴吗？」
我穿好西装外套，一面拿起放在档案值后方的收款包，一面问桥谷，结果他兴奋地闪烁着眼晴，元气十足地回答道：
「是的！我非常期待！」
哦……三桥百货的会计课里有他中意的女孩子是吗？
「不过啊，桥谷，不要因为我比预定时间晚回来就那么慌张行吗？这是常有的事。」
要是只有一次的话，我觉得没有叮咛的必要，可是那之后似乎又发生过好几次。不只竹井，我甚至被大姐头柊和木村副课长嘲弄「藤芝深受仰慕哪」。
然而，我这么一说，桥谷便立刻消沈了下去。那是种很不适合胸膛厚实的他该有的模样。
「非常抱歉……可是我一想到如果藤芝发生了什么万一，就担心得不得了……」
「什么万不万一的，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啦！」
「……是。」
请别露出那种畏缩的表情，看起来简直像我在欺负新人一样嘛！
「不过……知道你担心我，我也觉得很高兴啦！」
「真的吗！？」
现实的家伙。我不过说说而已，桥谷就马上恢复明朗的表情了。也好啦！
「印章拿了吗？」
「拿了，在这里。」
桥谷规矩地把印章从西装的内袋拿出来给我看。
「你真的都不会忘东西呢！」
我佩服地这么说，桥谷便莫名奇妙地羞红了脸。
「没那回事。」
「很了不起的。哪像我当新人的时候，常常忘了带印章，老是挨椿本骂呢！」
「椿本……吗？」
「对。他以前是我的个人指导员。我一直很佩服他竟然没有半途抛下我这种笨学生呢！嗯。」
我点点头，桥谷忽地大声叫了出来。
「藤芝，电梯来了！」
「咦！？啊！」
桥谷发挥他那从外表完全想象不出来、以橄榄球锻炼出来的骏足，冲向电梯。
知道了啦，你就是那么想去见三桥百货会计课的心上人对吧？
「等我一下！桥谷！」
三桥百货狭窄的通道，让身材壮硕的桥谷走在其中，显得更加狭窄了。
百货公司的里面，和华丽的外表相反，并没有投资设备。可能是觉得要是有钱花在内部装潢上，倒不如移到表面舞台去吧！
会计部也一样，就算是奉承，也实在看不出有花钱装潢的样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使用的不锈钢桌、老旧的保险柜。发出低鸣声的空调设备，看起来也相当古老。
「我们是葵凤银行的人员，平日承蒙照顾了。」
我让桥谷在柜台处理收取现金的作业，漫不经心地环视办公室。
狭窄的房间里，六个女性及四个男性并桌坐着。部长及课长则坐在另外的大桌子上。
哪个女孩子呢？有桥谷看起来会喜欢的女孩子吗？
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热闹，不过还是无法抑制好奇心。
但是——
虽然过意不去，可是我实在不觉得三桥百货的会计课里，会有桥谷看上的女孩子。因为里面的女性几乎都是上了年纪的老手。就算是里面看起来最年轻的女性，也超过三十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