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浚自屏风后转出。
“主上——”他作揖。
“查得如何?”梵雨漫不经心。
“‘无鞘剑派’的人早就半年前便陆续潜进‘摩雷国’了。当初‘无鞘剑’是被两个异族男子所盗,而这两个异族男子便是‘摩雷国’的法师!不过……碍于两名护法回国后,便深居于皇宫,‘无鞘剑派’的人无从探知。‘摩雷国’的皇宫戒备深严,再者有结界守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何况是人!”
“‘摩雷国’的法师为何偷‘无鞘剑’?”
“这个……属下还未查清!但有一事,一直不明白!”陆浚顿了顿。“两位法师到中原后,竟与‘暗鬼门’的人接头,之后,便带了一个人回国了。这个人……”抬眼小心翼翼地望了眼主子。“这个人……便是‘暗鬼门’的杀手——冷炙!”
梵雨垂下眼,盯着手中的玉扇。“这事我知道。”
陆浚咽了咽口水。“而冷炙便是‘摩雷国’失踪许久的皇子——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梵雨似乎有些昏昏欲睡。“陆浚,你的废话有些多了。”
“呃。‘摩雷国’的皇子名讳雷溯,金发红眸,五岁时离奇失踪。据闻,五岁时的雷溯活泼好动,是一个天真无邪可爱机灵的皇子,集一切宠爱于一身。但如今,经过‘暗鬼门’的洗礼,首席杀手冷炙冷酷无情,漠视一切……自从中原回国后,曾受过伤的身体,如今已痊愈了,但——功力减半,加上……右手手筋被挑断过,身体大不如前,终身伴药……”
“够了!”梵雨支头闭眼。“何时,你饶舌了?”
陆浚立即跪地。“属下该死。”
梵雨不语,起身,立于窗边,望着星空。
陆浚仍跪在地上。
天际,有流星划过。
许久,梵雨低语。“明日,拜访摩雷王。”
“咦?”
梵雨转身,淡淡一笑。“来西域前,云给了我个好东西。”
陆浚略拢眉。
新王……
打了个呵欠,梵雨来到床边,未回头,道:“下去吧。”
“是。”
没有再问言,陆浚退出了房门。
手一挥,灭了烛火。
黑暗中,梵雨双眼寒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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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静。
轻纱映着月光,忽明忽暗。
黑暗中,幽光乍现,惊得床上的人猛然翻身坐起。
警戒地听黑暗中有无呼吸声,须臾,他暗松懈了下来。
撩开纱帐,正欲下床时,黑暗中突地伸出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咽喉!?
他一惊,刹那间,已被如鬼魅般的来人压制在被褥上!?
没有挣扎,受制之人仅是睁着一双冰冷的眼,注视着黑暗。
隐隐入鼻的气息,预示了来人的身份!
纱帐,微浮,掩去了床帐内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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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雷国”的皇宫,并不华丽!
这是梵雨一行人立在皇宫前所感到的第一感受。
古老的建筑,磅礴的气势,令望之者肃然起敬。然而,一走进皇宫内院之后,迎面而来的是鸟语花香般的世外桃源!?
内外差异之类,令人观之乍舌。
跟着两名引路的护法,梵雨不急不缓地欣赏着一路的风光。
不少宫女躲在廊柱后,偷觑着一行人。
素闻中原男子俊逸非凡,风度翩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为首的高挺男子,一身玄衣,朱红底纹,宽袖,袖口有金丝滚边,风一吹,宽袖随风飘飞,黑发高束,玉冠,发带在脑后飞舞。俊逸的五官中隐隐透着贵气,黑得幽深的眼一瞟,蕴含着无限的气势,令人不敢对视,但心鹿却不由自主的乱跳!
宫女们窃窃私语。
梵雨淡淡的邪笑。
这一笑令宫女们倒吸一口气,心魂都被勾走了!
鸿罗和冰漓掩嘴闷笑。那些个异族宫女们可真像个乡下土包子,莫不是他们“摩雷国”没有美男了?竟然公然偷窥男人!
来到正殿,摩雷王早已恭候多时了!
远远望去,只觉得是个金发锦衣男人。
金发人见一行人进殿了,便自皇位上站起。
梵雨徐徐走上前,立定,作揖。“在下梵雨,见过陛下!”
摩雷王呵呵一笑,上前扶他的手。“早闻中原天朔第二皇子超然绝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梵雨抬首,含笑。“素闻西域称霸一方的摩雷王神威不凡,今日一见,实令在下敬佩!”
两人互赞许久,终于不再寒暄,豪爽的摩雷王与不拘小节的梵雨一见如故,两人很快地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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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雷国”的皇子……
在宫女们的眼里,皇子雷溯——冷得令人发颤!
他不大出他的“溯水宫”,他刚回来时,竟没有宫女敢去服侍他!虽然,他与摩雷王一样,有一头如黄金般的金发,红如宝石的眼珠,但,他比起王来,冷漠到无情!
往往一个眼神,便能使人心惊肉跳,如嗜血的野兽,随时会扑上来残酷地捕猎!
皇子爱刀!
爱他那从不离手的薄如寒蝉却泛着妖艳之光的魔刀!
他可以整天坐在幽暗的房中,用绢丝拭擦着他的刀。动作很缓慢,如情人爱抚恋人般,轻而珍惜。
王妃与王第一次见到他时,皆震惊于他的煞气。
没有失散多年亲子相见的热泪盈眶,唯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
王妃哭得似个泪人儿,王摇摇头,无奈地扶着悲恸的王妃出去了。而雷溯,却只冷冷地望着手中的刀,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一个人吗?
一个无情无爱的人偶!
摩雷王对中原的“暗鬼门”深恶痛绝!然而,他的内心,对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人恨之入骨!
那个……“摩雷国”的禁忌!
“溯水宫?皇子的宫殿?”
花园中,尊贵男子扶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低问。
“嗯嗯,主子,我和小鸿罗都打听过了,‘溯水宫’就在咱们‘瑞雪宫’的附近。”冰漓口里含着酸梅,口齿不清地说。
“哦?”梵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鸿罗捻了一粒梅子,问:“主子不想去看看吗?”
毕竟,他们此番的目的就是为了见“摩雷国”的皇子雷溯!
不过……
她偷偷的看了眼主子高深莫测的脸。主子曾说过……他来“摩雷国”是为了……杀人!
她哆嗦了一下。
犹记得当初主子说这话时的可怕!
然而,主子真的仅是为了杀人吗?
杀那个……曾经单纯得似白兔般的少年?
他们在“摩雷国”皇宫住了七八日了,每日赏花饮酒,仿佛是来玩乐的!摩雷王更是盛情招待,但主子却无任何行动!
唉,主子的想法,总是无法渗透呢!
看出鸿罗脸上的困惑,冰漓的纤指点点她的额。“主子的心思,若让你渗透了,世上便无能人了!呵呵……”
“什么嘛!”鸿罗噘嘴儿。
梵雨抬头,望晴空碧野。
他想如何呢?
来到“摩雷国”,仅是为了一个目的!
他想如何呢?
他轻轻地笑。
不是早已下定决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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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摩雷皇子的见面很快便来临了!
中原“天朔王朝”的二皇子赠了一支千年灵芝于摩雷王,实则是赠予体虚的摩雷皇子!
自从摩雷皇子服了千年灵芝后,身体健朗了许多!据宫女回报,皇子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为了感谢梵雨,摩雷王在御花园摆花宴。
花宴,身为“摩雷国”的皇子雷溯自要参加!
御花园里,梵雨与摩雷王各敬了一杯酒。释杯,梵雨略扫了下到场的人。“梵某唐突,不知皇子为何未能出席?”
“呃?”摩雷王一顿。
梵雨道:“传闻,摩雷王储与陛下一般金发红眸,只是,在场的诸位,无第二个金发红眸之人,故尔,梵某有此一问。”
“哈哈哈。”摩雷王笑道,“二皇子莫急。我那皇儿有些怪癖,朕已叫人去请了。那孩子姗姗来迟,呆会儿多罚他几杯便是。”
梵雨优雅的摆手。“岂敢,岂敢!陛下唤我梵公子便可。”
“好,好。”摩雷王呵呵一笑。“朕那不肖子如冰雕,呆会见着了,还望梵公子能不计较那不肖子的无礼。”
梵雨略一低吟。“陛下,在下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当否一问?”
“请——”摩雷王眼中精光一闪,略能猜之一二。
梵雨掠过王妃哀伤的脸,道:“不知……当年皇子是教何人掳去了?”
摩雷王脸一沉,咬牙切齿。“不瞒梵公子,此乃家丑也!朕不便细说,但,据从中原归来的法师所言,他们是在中原的‘暗鬼门’寻得吾儿!”
“暗鬼门?中原第一杀手组织!”
“不错!”摩雷王点头。“这‘暗鬼门’的天尊神秘得很,当初法师向他要人,天尊竟要法师以一把神剑以换之!”
神剑——无鞘剑!?
觉察到摩雷王话中之含蓄,梵雨不便再问。“皇子能寻回,乃‘摩雷国’之幸也!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是极。”摩雷王举杯。
梵雨回敬。
立在梵雨身后的陆浚,已将摩雷王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
天尊……
江湖是有这号人物么?
众人正酒酣时,那传闻中的摩雷皇子姗姗来迟!
当那道消瘦却矫健的冷漠身影一现,原本活跃的气氛瞬时凝冻!
每一个笑谈中的人皆停下动作,呆呆地望着那道凌厉的身影!
一袭湛青的外袍,乍袖,束腰,简单而利落,却不失贵气;及肩的金发任意飞扬,一顶嵌着碎星蓝宝石的白金额环扣在额上,衬着金发,灿灿生辉。倘若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他的一出现,定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美画,然而,他不是!他是一个杀手!一个人人畏之的杀手!
杀手,冷,阴,狠!
杀手无常人该有的温度,他低调,他漠然,他如一把刀,一把嗜血能瞬间夺人性命的刀!
任何人,都无法直视一把能杀人的魔刀!
一对上眼,无胆识的人便匆匆低下了头,害怕再望一眼,自己的头便会不翼而飞。
身经百战的摩雷王,一个砍下无数颗敌人头颅的他,亦不能长久盯着他看!
在座的许多人,或是转了视线,或是低下头,坐立不安。
众人之中,唯有一人敢从始而终的直视着凌厉的来人!?
黑瞳中燃烧着一股无法捉摸的狂热,狂热的背后却是深深的冷酷!在摩雷皇子雷溯出现的刹那,黑瞳锁住他便无法移开了!
如两道极光在夜空中相撞般,撞出无数道火光!
两道奇异的视线一对上,便在无声中厮杀得万马奔腾,狂雷轰鸣!
冷炙——他逃脱了的猎物!
梵雨——他逃脱了的猎物!
噙着一抹嗜血的笑,梵雨向来人朗声道:“在下梵雨,久仰摩雷皇子大名!”
雷溯即冷炙红眸寒光乍现,左手五指成爪,闪电般地飞身射至梵雨眼前,直取对方心脏要害。
所有人惊立而起。
梵雨却慢条斯理的伸手一扣,死死扣住了袭来的手腕,一扭,那手腕的主人随之旋动,眨眼间竟落了梵雨的怀中。
因动了真气而惨白了脸的冷炙全身泛着寒光,死死地盯着黑瞳中杀意速起的男子。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冷、公、子——”
“呃?”摩雷王汗涔涔。“梵公子,这……”
梵雨抬首淡笑。“陛下,巧得很呢,在下与世子曾有一面之缘。适才远望,未曾察觉,如今细量,他竟是——”
众人咽咽口水,紧张异常。
“在下失踪许久的……爱人!”
“轰——”
当下众人肠胃一缩,惊心动魄!
立在主子身后的两名少女与一名男子更是惊得瞪大了眼!
“什么!?”摩雷王强装镇定。“不知……梵公子此言何意?”
梵雨优雅地一笑,手亲密地搂着怀中人的腰,而摩雷皇子竟不挣扎,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温驯地倚在他怀中,红眸如死水般盯着他。“在中原时,世子曾要刺杀在下……”
“摩雷国”的人心提了提,屏息听着。
“不过,皇子手下留情,放过在下一命,却遭‘暗鬼门’的追杀,在下心生怜惜,便要求保护他,如此,我们日久生情,便……唉,只是后来几度数变,教‘暗鬼门’从中作梗,令在下失去了最爱!如今失而复得,在下……”
说到动情之处,眼眶中竟隐隐有了水光。
摩雷王皱眉。“这……”
一时难以消化梵雨的话,竟无法言语,对上几句。
梵雨似乎过于欣喜,没有理众人的惊诧,紧抱着怀中的人,低首柔语。“炙,今日重逢,我真是喜极,失而复得,我定不会再放开你。”
深情流露,即使相拥的两人是男子,其他人心有余悸之时,都为他们的重逢而欣喜。而摩雷王与王妃对视,心中五味陈杂。
一场花宴,走了样,令人惊而喜,喜而忧,忧而……寒栗!
第五章
风卷沙,卷起一缕飞扬的长发。
高塔之巅,立着一条孤寂的身影。
那人居高临下,鸟瞰西域第一大国——“摩雷国”!
城池数百,座座繁荣昌盛,国人锦衣玉食,不愧为西域第一大国!
在这强大而神秘的番国之内,可隐藏着一个……他追寻的人?
“无影……”
疑似风声,零碎飘于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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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
奇事!
奇观!
“摩雷国”的那个冷酷无情的皇子,竟然……竟然是中原天朔王朝第二皇子的——爱人!
更叫人诧异的是,“天朔王朝”的二皇子为了寻找最爱而千里迢迢的从中原来到西域!
此情此义,实在感人肺腑!
面对梵雨的言词,他们“摩雷国”的皇子竟然没有否认!
常常……用深情的眼神望着梵雨?!
深情?
梵雨哧笑。
只有那些不知情人才会满口胡诌!
“他那叫深情?”鸿罗怪叫。“天啊,那种带血带剑的眼神叫深情?那些人的眼睛被肉糊住了吗?”
“真是——啼笑皆非!”冰漓捧着肚子,怪笑。“说真的,主子,你这般误导人家,可是想……”
“一定是了!”鸿罗奏在她耳边嘀咕。“八成是想生吞活剥了人家!”
“可能啊!”冰漓点头。依她们主子的性子,一定不会轻饶对方。
“主子其实是很色的!”鸿罗话才落,便被陆浚重重的敲了一记,她哀嚎。“陆浚大哥,你干什么啊!”
“不得出言不逊!”陆浚板着一张脸。
鸿罗瘪嘴。“又没有说错嘛!当初……”偷偷瞄瞄主子沉思中的侧脸,轻声道,“当初就是主人硬掳了他,还对他那样……哎,冰漓你干嘛?”
冰漓捂着她的嘴,急忙使眼神。“管好你的小嘴儿!”
梵雨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两人立即噤若寒蝉了。
陆浚摇摇头。两个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最近主子脾气极好,即使她们出言不逊,亦没有罚她们,两个丫头便以为主子转了性?
梵雨掠了一下发带,起身出了房门。
“哎,主子,您要上哪去?”两个丫头缩着肩,跟着上去。
“不必跟来。”梵雨下令。
“啥?为什么?”鸿罗不解。她们这些日子一直窝在皇宫里,还没好好的到城里逛逛呢!
梵雨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陆浚道:“带这两个丫头去找个会番语的学者。”
“咦?主子?”冰漓和鸿罗一头雾水,而陆浚已猜得几分,有些同情的望着两张单纯的脸。
梵雨笑得煦温。“罚你们二人在五日之内学会基本的番语。”
“什……么?!”晴天霹雳!当下,两个小姑娘愣得跟柱子一般。
梵雨潇洒地一甩宽袖,阔步而走。
冰漓与鸿罗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于地。“主子……呜呜,太太狠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