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见状暗笑,随手摸出两颗飞蝗石,手指轻弹,分毫不差地同时射出,被击中后脑的两名辽兵立刻应声而倒。
“猫儿。”
“嗯。”
随后,展昭与白玉堂对视一眼,迅速上前将那两人拖到暗处,剥了衣服换上,只等辽军出战。
此时,中军帐内,几员大将正在与萧仲玄商讨战机。
“王爷,你当真想好了一定要今日出战攻打雁门关?”其中一人问道。
“正是。”萧仲玄答道。
“可是今日这天气着实恶劣,下了一整夜雪,帐外都挂了霜,并不利于攻城。”那人又道。
萧仲玄闻言,起身走到门边,望进那一片茫白之中,唇边勾起一个冷傲的弧度。
“这倒未必。法曰,攻其所不戒,其势可破也……大宋与我大辽已十数年未曾有过大型战事,狄青手下兵将虽大多长年
驻守边关,却缺乏雪战经验,若趁此时突袭,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这……”
“本王心意已决,不必多说了,只管听令行事吧。”
“王……”
“是……末将遵命。”
那人本还想开言,却被耶律宣景拦下,接了令箭,一同退了出去。
萧仲玄虽有一半汉人血统,但自小便受到先皇耶律隆绪的恩宠,与还是皇太子的耶律宗真同修文韬武略;萧老王爷对他
教导甚严,却也疼爱有加,即便在幼时常受到同龄孩童的欺负,他仍是如天之骄子一般长大,自然容不得他人两次三番
忤逆他的权威。
众将离去后,萧仲玄谴退了左右,对着一直立在门外等待的人道:“飞宇,进来吧。”
“王爷……”
花飞宇步入帐中,施过礼后,不等萧仲玄发问,主动回报道:“孙秀两日前被暗箭所伤中了剧毒,险些丧命,却被公孙
策救了回来,其手下皆疑此事是狄青所为……但据传这毒与狄青在阵前曾中之毒一般无二,也就是说……”
“他中的是蓝舌草之毒,有人……或者说就是伦哥曾去过宋营……”萧仲玄背过身去,想了一想,问道:“除了射伤孙
秀,她还做了什么?”
“她……”花飞宇愣了一愣,还是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毫无隐瞒地说出。
“……说他二人已死,却只是摔落悬崖,并未找到尸体?”
“是……”
萧仲玄的声音冷得彻骨,比帐外凛冽的寒风更胜几分,花飞宇下意识地一颤,头一次感到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正在此时,只听帐外有人喊道:“报告王爷,时辰已到,将军们都已经做好出战准备……”
“很好,本王即刻便到。”萧仲玄应了一声,转身拿起头盔向帐外走去。
“王爷,你要亲自督战?”
花飞宇一惊,担心此时萧仲玄心绪混乱,不宜上阵。
“你不要劝我什么,本王分得清轻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私情影响大事……何况,本王决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
萧仲玄说罢,一甩身后的披风大步而去。花飞宇轻叹一声,知道今日沙场之上,势必会有一场激烈的血战……
半个时辰后,雁门关外。
“仲玄,情形不对,已是第三人无故落马了……这其中必有蹊跷!”耶律宣景在萧仲玄耳边提醒道。
放眼望去此时在阵前耀武扬威的正是宋军前部先锋焦廷贵。此战之前他曾与此人交过手,凭他的本事还不足以如此轻松
地连斩他们三员大将!
萧仲玄将此话听进了耳中,却未给耶律宣景半点回应,而是转身向身边的花飞宇:“飞宇,传令下去,命所有将官仔细
检查自己的马匹。”
“是。”
花飞宇得令后翻身下马,传令下去,片刻之后回来复命道:“有人在马鞍之下暗放了此物,一旦在阵前冲杀奔跑起来,
马鞍受到颠簸压迫,上面的细刺就会突然刺人战马的皮肉之中,马儿必会受惊……”
“这是何物?”萧仲玄拿起花飞宇托在掌中的暗器问道。
“王爷小心,这是‘蒺藜刺’,中原江湖之中流传的暗器之一。”花飞宇答道。
“哦?中原的暗器……”
萧仲玄喃喃自语着,唇边浮起一个淡得几乎难以发觉的微笑……
“飞宇,你无须继续守在本王身边了……下去吧,待到两军交锋之时替我小心留意,可有可疑之人混在军中。”
第十三章
渔阳擎鼓动喧天,易水萧萧北斗寒。金戈铁骑连蕃汉,烟尘茄角满关山。
代州之北,雁门险道,宋辽两军对垒边哨瓦桥关,眼前惟见族旗荡漾、戈戟如麻。阵前两员猛将正杀得欲罢不能,几十
回合下来早已红了双目铁了心肝,却仍是胜负未定!
就在此时,沙场上忽然无端端起了一阵北风,霎时间冰茬卷着砂石狂飘乱飞,欲迷人眼;打在脸上,更是如刀割一般!
“此时风向正对我军有利,马上传令左右两翼包抄宋军前锋。”萧仲玄看准战机,一声令下,左右两翼数千名精悍骑兵
立时借着雪尘掩护一举冲杀卜去,待到风势渐小,已然到了宋军近前。
狄青见状心知情形不妙,却也只能扼腕暗骂天空不作美,竟在对阵之时已占了先机的情形下遭遇阴风突袭,不得已之下
只得号令三军全力反击,决不能让辽军进逼半步!拼死相搏,势必御敌于关门之外!
一时间疆场之上只闻战鼓齐鸣,杀声震天;
刀剑长矛,你来我往,加上强弓硬弩如飞蝗一般放来,掀起漫天腥风血雨!昏惨惨,冥灭灭,遮天蔽日!
不消半刻本是白莽莽的雪地上便已是满眼猩红刺目,俨然成了一片血池地狱!
“混帐!莫非老天瞎了眼?居然在这个时候助纣为虐!”
白玉堂混在一片乱军之中矫捷地移动着身形,扬臂横劈斜砍,仿佛操控着风刀雪刃一般直取敌人要害,不着痕迹地切断
身边毫无防备的辽兵的咽喉,转眼已有近百人毙命在雪影之下!
但与周围以迅雷之势向宋军猛扑的辽国大军相比却只算得杯水车薪,难解燃眉之急!正心焦的当口,却见展昭边打边退
,突然一剑将一员辽将斩落马下,又结果了一名辽兵夺过一副硬弓,一跃上了马背。
“猫儿!这样太引人注目了!”
一句话尚未喊完,展昭已经拉弓搭箭,势如流星……
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此时唯一可行之策便是射杀已率先闯人宋军阵中的辽国左右先锋,令其部下自乱
阵脚;否川此役大宋必会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着!”飕飕飕……
那辽军右先铎只顾砍杀眼中之敌,却万万料想不到三支索命利箭会夹风带势自天外飞来,甚至未曾有所反应准备躲闪便
“哎呀”一声坠落马下。
左先锋见右先锋死了,不禁大惊,不得不分神提防,才掉转了半个马头便已被接踵而至的雕翎穿透心窝,登时丧命!
与此同时……
“展昭,你疯了!”白玉堂双目圆睁,只见展昭连连结果了辽军左右先锋,自己却是全无防备,已再顾不得其他,蓦的
纵身而起,飞起一脚狠狠扫向前方一名骑兵的太阳穴,在那番人踢落马下的同时稳稳落在了鞍上,双腿夹紧马腹一拉缰
绳穿过厮杀成一团的人墙,才奔至展昭身边便听到有辽将高声怒喝……
“大胆奸细!给我纳命来!”
“可恶!”此刻再要提醒展昭已然为时过晚,白玉堂明知以轻敌重十分勉强,还是猛一提气毫不犹豫地抬臂生生架住那
番将发狠死命砸下的一记重锤……
只听得“吭锵”一声,两膀震得一阵发麻,险些撒手丢了兵刃!
“玉堂!”展昭转身惊呼,斗手急急射出一支袖箭,伤了那番将一臂;那番将中箭后又惊又怒,怪叫一声待要反击己被
雪影削去了半边首级……
“猫儿,快走!”
白玉堂眼见展昭右肩湿红一片,知道他方才贯力拉弓必定扯裂了伤口,此时若再恋战定输无疑!
“走!”展昭应了一声,一拉马缰,欲与白玉堂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暂时逃离敌军的包围,不料尚未跑出多远已被一人横
剑立马拦在了半途。
“哪里走!”
“花飞宇!”
展白二人看清来者后暗叫不好。此人功夫不弱,且十分难缠;虽说当真交起手来未必打他不过,但眼下他们急于脱身,
碰上这个灾星却真真是大麻烦一个!
王爷猜得不错,展昭果然没死!不过这对王爷来说倒未必是福……但不论如何,既已决定此生要追随效忠于他,他所能
做的也只有助他达成所有心愿。
花飞宇心中想道,吩咐左右六名一亲信:“左边那个不管用何手段擒住便可,右边那个不仅要捉,还要切记……万万不
可伤了他的性命。”
“是,属下明白。”
那六人俯首领命,随即各自拔出腰间兵器齐齐向展白二人冲去,与他们战在一处。只杀了数个回合二人便已看出那六人
皆是顶尖高手,虽然手中兵刃各不相同,使用的却是阵法,六件利器纵横交错,在寒光撩绕中寻罅抵隙,自不同的方向
进攻敌人的要害,再在其应接不暇时一举突破;攻势时而轻灵飘渺,时而浑厚沉雄,上下左右进退自如,配合得天衣无
缝;招招式式滚滚而来,晃若长江大河一般连绵不绝,看似虚无难以摸清他们的套路,实则绵密黏腻如蛛丝,一旦被其
缠住便会越绕越紧,难以脱身!
如此这般任展昭与白玉堂功力再如何高强也难以寡敌众,斗了不下三十几个回合,已是微微气喘,额沁汗珠。
花飞宇端坐马上将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一朝发觉二人略显疲态,立刻准备下令收网,不料却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抓
住机会坐收渔利。
只听得天外忽然传来一声清啸,一十二条前端带了铁爪的绳索竟如凭空出现般自四面八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展白
二人飞扑而去,令人措不及防!
展昭与白玉堂反应可谓快得惊人,挥剑疾挡,只闻“啪啪”几声,其中数条绳索应声而落,可奈何终难面面俱到,仍有
五枚铁爪分别挂住了他们身上的甲胄,稍一挣扎便收得更紧陷入皮肉。
立时,血花飞溅!
“你们越是挣扎那钩便抓得越紧,不如乖乖束手就摘,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几声大笑竟格外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显然发话之人内力极为深厚。
“休想!”展昭低喝一声,转眼间已手起剑落砍断了镶在白玉堂身上的两条绳索。
“玉堂,快走!”他右肩上的伤口在适才的打斗中就已经迸裂,此时又有一枚铁爪恰恰镶进了他的伤处,若想再战已是
力不从心,惟有拼尽全力助玉堂逃离。
“决不!就是战死也好过一人独自偷生!”
白玉堂忍痛咬紧牙关,锋芒再起,挥剑如风,连出险招,剑光和着血光,恰似火馅冲霄,剑剑毒辣狠利如修罗,直逼得
众人后退连连。
“好个同生共死,仍是这般令人羡落!既然如此,我便送你们一程,遂了你们的心愿!”
空中冷不防笑声再起,花飞宇闻声心下猛的一沉。
糟了!是耶律宣景!
危急关头时不待人,眨眼的一瞬数枚银镖已带着猛烈的杀气来势汹汹地直向展昭射去。展昭伤在右肩,又是接连受创.
斩断绳索已是他的底限!
就在他逼不得已准备出手之时,一旁的白玉堂已从马上一跃而起,手中雪影疾如流星,拨落如雨飞来的银镖;但镶在背
后和左腿上的铁爪还是影响了他的动作,避过了暗器却再避不开对方紧随其后的攻击,飞舞的长鞭如同吐信毒蛇一般缠
卷住他的腰间狠狠一带,落地的同时数把明晃晃的刀剑已然驾在了他的颈上。
“哼……这次看你们如何再逃出我的掌心!”
耶律宣景冷冷一笑,收了长鞭带马上前,对花飞宇视若无睹般,指向白玉堂与展昭向身后部下吩咐道:“把这个奸细绑
了押回营去,还有马上那个也一起押回……”
“大人且慢,”花飞宇见耶律宣景要连展昭一起绑走,忙出口阻拦,“王爷他……”
“王爷那边我自会有所交代,”耶律宣景说罢,喝令属下强押了二人,又团团围了花飞宇,道:“你若不放心,不如随
他们一同前去。”
***
瓦桥关一战,宋军三万精兵折损近半,狄青率众将退守雁门关整兵养息,待他日再战;辽军虽只折损八千兵士,却在一
日之内连失三员大将以及左右二先锋,亦算不得全胜。
但点兵过后,萧仲玄还是下令稿赏三军,并即刻摆下庆功宴,与将士们共饮.以鼓舞士气。
其间他几次派人去寻花飞宇,属下皆回报不见其人,而眼下又不能脱身离去,也只得强行压下纷乱的思绪,表面上不动
声色。直到庆宫宴行至一半,仍是止不住的心惊肉跳,放眼组去,他猛然发觉席间少了一人——
“耶律宣景!”萧仲玄低吼一声,掌下不觉一个用力,酒杯立时应声而碎。
“王爷,出了何事?”左右见萧仲玄脸色突变,神情变得异常骇人,不禁大惊。
“无事——本王只是多饮了几杯,有些头昏,若再喝下去,恐怕便真要醉了!”萧仲玄面上一敛,恢复了平静,半掩住
额头笑道。
“王爷为研究战事日夜操劳,当真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帐休息,我等继续陪兄弟们共饮便好!”为首之人看出萧仲玄神
色有异,笑得也十分牵强,忙顺势劝道,其余几人也随之附和。
萧仲玄见时机到了,便又连饮三杯,称醉而去。出了大帐再不敢耽搁片刻,直接运起轻功,几个起落便来到耶律宣景帐
外,猛拔出腰间长剑直闯而入——
“仲玄,你终于来了,我己经恭候大驾多时了——”耶律宣景未着铠甲,半靠在榻上,手中握了只酒囊,散发出阵阵花
雕的醇香。
“今日我不想再与你多言,马上把人交给我,否则休怪我不容气!”萧仲玄几步上前,提剑在耶律宣景面前站定。
“要人,可以,只要你陪我共饮了这壶花雌我便马上把他交给你。”耶律宣景以两指拨开只离鼻尖半寸的剑尖,将酒囊
送到萧仲玄唇边,“陈年花雕,你最爱之物。”
“如果我拒绝呢?”萧仲玄半眯了眼,双瞳中寒芒乍现。
“你不会拒绝,你一向知道如何进退权衡,此时主动权在我手中,你决不会轻易冒险。”
耶律宣景抬眼迎向萧仲玄的目光,欣赏着其中冉冉浮现的两簇火焰——锐利而灼人,烙在他的心上,又岂止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