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
待萧僚哥离去之后,萧仲玄心头心躁难安,绞尽脑汁的难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一怒之下连晚膳也未用,唤了花飞宇到身
边,道:“飞宇,你还记得之前往后山水牢之路?”
“王爷,你是想……”花飞宇从萧仲玄的神色中便确定了他的打算,情急之下出口喊道:“不行!”
“为何不行?”萧冲玄一愣,自从回到大辽,花飞宇还从未如此顶撞过他。
“王爷,汉人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属下狂妄,父母早亡,世间惟跪王爷一人,这次属下是存心冒犯。但就算王爷
事后要杀了飞宇也请听我把话说完……”飞宇心下打定了主意,“扑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倒在萧仲玄而前:“王爷,
为了展昭你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够多了,莫非还要继续如此执迷不悟下去么?他对王爷根本无情,以前王爷不愿承认,
事到如今他亲手伤了王爷,王爷却还要逃避?”
“逃?若当真逃得了也好……”萧仲玄闻言脸色大变,却并未动怒,只是默然;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他对我根本无
情,我对他却已用了五年的情……你适才说世间惟跪我一人,我在这世间也只对他动过真,又怎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抛开
这一切?若真的如此容易因爱生恨,那也不是真爱了;如果我能恨他,他伤我那日我便已经杀了他。”
“可是王爷,萧僚哥在朝中被人戏称为‘活圣旨’,他每逢外出所言就必是圣上之意;圣上派他前来,未必没有藉机观
察军中人心之意,此时硬从他手中夺人成功与否暂且不提,王爷日后又当如何面对圣上?”
花飞宇一句话正问在难以取舍的关键之处,萧僚哥的突然到来的确是他始料不及的。萧仲玄愣了一愣,仍是决断道:“
此时救人要紧,如果日后圣上当真怪罪下来或是从此不再信任于我,我也无话可说,自有这一条命证明我对圣上及大辽
之心。”
“仲玄,你这可谓是玉石俱焚之策,得不偿失……”萧仲玄正说着,却有一人突然掀幕而入。“展昭此际如此无情,你
还要去救他吗?”
“耶律宣景,滚出去。”萧仲玄抬起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只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耶律宣景知他若非不欲横生事端,引起萧僚哥的注意,早已冲上来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只是暗自苦笑,对花飞
宇道:“你去吧,我自会劝他不要冲动行事。”
“……是。”花飞宇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即转身退出!不管怎样,能拦住王爷的也只有他了。
“萧僚哥是圣上身边之人,惟忠君一人,这此年来,你也知道凡‘违旨抗命’或‘图谋不轨’,落在他的手中是何下场
!你身为三军统帅,若在此时突生变故,必定会导致军心不稳,进而影响整个战局,你当真要为一己私情成为大辽的罪
人么?”
耶律宣景步步靠向萧仲玄,直至两人可以感受到对方鼻息的温热,看着他一双幽黑的眼由寒冰转为炽烈,因受伤而欠了
些血色的薄唇缓缓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好一会儿,才见他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咬牙开口:“你要怎样方肯助我一臂之力?”
“我要什么仲玄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我也知道世上惟有人心是强求不得的,因此我不会逼你许我什么,只要你一次
的心甘情愿。”耶律宣景抬手轻轻抚过萧仲玄的唇邪邪答道,心中却暗笑自己其实也同他一般痴傻,心口上方的剑伤还
在隐隐作痛,放他不顾却是万万不能。
不晓得这样站了多久,只知道身体僵了,无法抵挡的寒气层层渗入肌肤骨筛,直冷透了整颗心,萧仲玄移开了视线,低
哑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出尔反尔呢?”
“此时除了我你还能相信何人?就只有花飞宇对你忠心不二,他手中又可有足够的权力能帮你对付萧僚哥?”
耶律宣景一句话,问得萧仲玄再也答不出话来,冷不防一阵儿风卷入帐中,机伶伶打了个寒颤,他已别无选择。
第十四章
“猫儿,够了,不要再耗损内力了……”
白玉堂再看不得面前之人苍白如雪的面容,又一次喊了出来,却奈何双腕被两条铁链拴住锁在坚硬如石的岩壁上,无论
如何也闪避不开那人扭住他的脉门送入的阵阵暖意。
那日猫儿被花飞宇强行带走,几个时辰后又被辽兵押回,身上的衣服分明换了,却沾了新血。听那些辽人口口声声道他
“行刺王爷”,不问也知他必是和那萧仲玄发生了冲突。
这冰狱之内不见天日,时辰难辨,他们根本不知自己究竟已在此过了几天,只觉度日如年,阴气彻骨,阵阵无形的寒意
仿佛具有生命似的自骨缝间渗入,深达脊髓,在体内迅速蔓延,犹如毒虫,侵蚀着四肢百骸,直欲将全身的血液凝固起
来,同时却又有一股奇热发自丹田,在全身的经脉之间乱撞,又似焚身熔骨一般!
“不行,你忘了当日自己说了些什么?不管是人间还是地狱都要跟着你,莫非此话只对你一人作数?”
展昭边说边强行压制住白玉堂的身躯将内力导入。起初他并未发觉这冰狱的独特狠毒之处,直到约莫两三个时辰,玉堂
再也压抑不住翻涌逆流的气血,吐出一口鲜血来,他才惊觉不对。
幸好当日辽兵将他押回之后直接锁入牢内,并未替他上链,如此一来他至少可以隔几个时辰便将自己的内力分出一部分
给他,让两人一起坚持下去。
“臭猫你——你非要在这时趁火打劫,踩在白爷爷头上翻旧帐把所有的都讨回来么?”
展昭乌黑的散发轻轻拂过白玉堂颊边,他的目光随之移到他的右肩,从绷带下渗出衣衫外的血已经干涸了,变成暗红色
。鼻端嗅到的淡淡腥味,让他无法完全定下心神。死,之所以可怕,是因为人们在世上总有各种各样的眷恋;一旦有了
放不下的东西,谁又能真正坦然?他本自认是个顶天立地、生死无惧的大丈夫,可是现在,离死亡已是近在咫尺,明知
他在用自己的性命维持他的生命,他却真的进退两难——坚持或放弃,此时他无论怎样选择都无法保护他——
“要讨也要等我们离了此处,连本带利地讨。只要再坚持……再多坚持几分……”展昭拥着白玉堂的肩,隐约察觉到似
有温热之物滴在颈上。明明是同样带了蛮横霸道的口吻,明明是同样张扬跋扈的语气,此时听来却揪心得令人痛楚。可
不论如何,只要仍可如此触碰到他,感觉他的气息,他便绝不会就此放弃!那日对萧仲玄所说,玉堂对他来说便是所有
,即使到了最后,他也要拼尽最后一分力量保护他的所有!
“好……坚持……我与你……一起!”感到展昭身上传来的温暖,白玉堂突然觉得一阵鼻酸,又怕被他看到,只得侧过
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如他平日耍赖时那般,只是此时不能伸出双臂拥住他……其实他刚刚又消耗了几分内力,体温未
见得比他高上多少,那贴合在胸口“砰砰”的跃动是唯一的安慰。
二人同心,亦同命——为了他,他必须坚持!
***
眼见之处,尽是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惟现人世绝景。帐内的温度已经全然冷却下来,耶律宣景起身着了衣,捞起架上
的貂皮大氅走出帐外,披在那独立雪中的人身上。如果不是顾虑的他身上的剑伤,本不想这么快放开他,虽然他不择手
段得到的所谓“心甘情愿”只是无言的冷酷。
“你要的都已得到了,答应我的事情可还未兑现。”萧仲玄转过身,眼中多蒙了一层刺痛的薄雾,但依然强硬,高傲如
狼。
“仲玄,你既下不了手杀我,为何不能用心看我一次,只看我,只要一刻,看看我……”耶律宣景眼中望着萧仲玄,却
仿佛喃喃自语般地说着,一手抚上他的冰凉的颊。
“我不杀你,因为圣上需要你,大辽需要你;我不杀你,因为我不想只为要了你的命而开罪四公主,白白葬送了自己和
整个云王府;我不杀你,因为我要利用你的权力从萧僚哥手中救展昭出来。而我答应的条件中并不包括你适才所说的,
我给不起你的东西。”
萧仲玄抬臂挡开耶律宣景的手,风却扬起他被打散扣未及束起的发,凑巧般纠缠住他的手指,两人同时一愣。沉默的对
持之后,耶律宣景缓缓垂下手臂,颓然一笑——早知他是如此,却偏次次都在以为自己占到了上风后被他狠狠刺伤,或
许当是前世欠了他的。
“好,这次我保证实现自己的诺言。不过你要先告诉我,要我如何帮你。展昭是死囚,是汉人,是宋主驾前的四品官员
,他在阵前杀了多少辽人——除了你,在大辽不会有人容得下他。”
“此时救急,我只要你救他出来,保住他的性命。我不会将他带回大辽,待圣上得了天下、统一中原那日,我想要的自
会属于我。”萧仲玄沉声答道。落下的发掩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
“也许……”圣上比人何人看得都远、都明了,他此番出兵的心思用意,你果真并未全然参透啊……“给我两日时间,
我会设法安排好一切。不管怎样,今日的你是暖的,对我来说便足矣——”
耶律宣景靠近萧仲玄耳边说罢,一转身,融入一片冰雪之中……
***
两日之后,辽军主营外。
“大人,属下们去了。”
“去吧。记住,好生保护王爷,不可让人看出破绽。”耶律宣景凝视着不远处坐马上之人,低声吩咐身旁的属下。
“是,请大人放心。”为首之人应了一声,率领其余几人催马上前,来到萧仲玄身侧,道:“王爷,可以出发了。”
“嗯。”萧仲玄微微颔首看向左右,随即高扬手中的马鞭清啸一声,率先破风而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介二更,几匹快马风驰电掣般踏破了一片冰天雪地,停在岩洞冰狱前。马上之人方才甩蹬离鞍双脚
落地,洞内把守的兵士已经警惕地冲了出来,领头的将官放眼望去,只见来者共七人,身着辽服,但在深谷之内天色晦
暗,却难看清面容,便不敢放松,扬声喝问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萧仲玄!”
“王爷!”那将官闻言一怔,待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不禁大惊,连忙单膝跪倒,诚惶诚恐道:“属下们不知王爷尊驾到
来,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你等所做只是分内之事,尽忠职守,何罪之有?起来吧。”萧仲玄一扬手,越过众人迈步进入洞内,“南蛮战俘现在
何处?”
“里面冰狱之中……王爷您……”那将官低了头,一双眼却在偷看萧仲玄的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好,马上领本王进去。”萧仲玄以余光扫向整个岩洞,最后停驻在通往冰狱的通道入口处。
“这,王爷……萧大人吩咐过,任何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那人顿了又顿,小心翼翼道。
“大胆!莫非王爷也是闲杂人不成!”
“不得无礼,他们是萧大人的手下,自然要听从他的命令……只是,萧大人并未说过本王也不得入内吧?”萧仲玄制止
了属下,侧目瞥向那将官,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冷得慑人,全身散发出的威严与气势令那将官下意识地一颤,后退了
一两步俯首道:“属下失言了,多谢王爷不罪之恩,属下这就带王爷入内……”
“带路吧。”萧仲玄半垂了眼帘,掩饰起伏的焦虑与暗涌的杀气,跟入了冰狱之内。
“萧仲玄——”白玉堂看到来人,立时全身绷紧起来,双手虽然被缚,还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展昭一言未发,只是直
接挡在了他的身前,暗中凝起气来,警惕地注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他已经被逼得抛弃了所有的顾虑,好像一只野豹般凶狠而蓄势待发,完全显露出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一如当
年那个浪迹江湖、无拘无束的南侠。
“你们退下一些,守住门口便是。”萧仲玄边吩咐边看向左右属下,几人会意,不动声色地步步为营,将那将官和其余
几名兵士挡在了身后,表面不觉,实则借机压制住几人令他们无法近前。萧仲玄见时机已然成熟,定下心来,缓缓走向
展昭道:“展昭,我本已为你是个足够聪明之人,但是你那日……真是太令本王失望了……”
“萧仲玄,你休要多言!”白玉堂见状正想开口怒斥,却感到展昭暗中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展某的确亏欠王爷的恩情,但要展某因此变节投靠辽国却是万万不能!展某能做的也只有以一命相偿。”展昭如此说
着,眼神已扫向萧仲玄的配剑。
“本王说过,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命,否则你将我刺伤那日我便可以将你斩首……”萧仲玄说着,欺身靠上前去,突然擒
住了展昭的左腕。
展昭忽觉臂上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但眼前的情形让他整个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便为对此细想。
“昭,答应我的条件,如果你不愿在大辽为官我也绝不会藉口强迫束缚你,我只要你的心……”萧仲玄近了展昭的耳边
低语道。当真见了他的人,当真注视着他的这双眼,便又是爱恨交织怨难消,放不开放不得!心怦怦地跳着,明知不可
能,可仍希望能听他说声“好”……但短暂的梦幻总是一纵即逝,冷酷的答案已在瞬间穿透他的耳鼓。
“恕难从命!”展昭低低四个字出了口,人已在一霎间错开身形,抬腿踢向萧仲玄面门的同时,出手握住了他腰间的配
剑——
“王爷!”
众人惊叫的工夫,一口银光粲然的宝剑早握在了展昭手上!那剑快得惊人,如同流星闪电一般,待萧仲玄有所反应之时
,拷住白玉堂右腕的铁链已应声而断。
“猫儿……小心!”右臂恢复自由后,白玉堂喊了一声,一脚扫向直朝展昭攻去的萧仲玄;但奈何他左腕的铁索还未及
斩断,整个人可移动的范围极为有限。勉强挡开萧仲玄那一击后,对方旋身一个躲闪,便已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地看
着展昭以寡敌众。
焦急凝神间,只见冰狱之内人影猝闪,萧仲玄手下六人加上之前在此看守的八人,已自四面一拥而上飞落在展昭周遭,
有如大风天降般,齐齐引手起剑,恰似雪片纷飞。展昭恰在此时闪身一个快转,掌中长剑划出了一圈寒光,剑未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