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这乳猪烤的多好,来,我割一块给将军尝尝。”说完果然用刀切了一块背脊肉放在江中月碗里,哥舒揽月哼了一声
,对周围的宫女们道:“下去下去都下去,还杵在这儿干什么,等朕吃完了再进来收拾,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连点儿
眼色都不会看。”
宫女们无辜做了被牵累的池鱼,一个个委屈万分的退了下去,皇家的规矩,食勿语,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可可舒
揽月今儿却打开了话匣子,一会儿告诉江中月这是什么什么菜,一会儿又说那样东西好,多吃些,总之就一个目的:在
关心对方的同时显摆一下自己的博学多才。被他这一弄,旁边的朱笛反而没事儿做了,只是跟着主子的动作替江中月布
菜,无奈的一双眼睛险些翻上天棚。
江中月也确实饿了,早上奴才们虽然给他预备好了饭菜,但他起的晚,起来后又被“皇后”二字弄得急火攻心,也没顾
上吃就跑过来了,如今气归气,但面对从未见过的美食,又不禁食指大动,一边吃一边赌气的想:哼,使劲儿吃,最好
你顿顿都这么奢侈,然后我就可以把寒岳国坐吃山空。不过心中也知这当然不可能,想起自己北方国皇帝餐桌上的寒酸
,食欲不由得减退了不少。
哥舒揽月那是多精明的人,一见他之前吃的兴高采烈,如今却又黯然神伤,便知他定是又想起了故国,连忙安慰道:“
中月,你既来了,就安心在这里吧,你放心,北方国从此后若遭灾,只要勒古苏来求援,朕一定还会多给援助。”他见
江中月的眼神猛然亮了起来,抬头感动的看着自己,心道好机会,连忙趁人之危道:“所以,那个,皇后的事我们就这
么定了吧,朱笛,把那几本册子拿来,等吃完饭后朕和皇后好好研究研究。”
磨牙声清晰传来,江中月气急败坏的瞪着这个卑鄙家伙,却是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何况自己本就是来和亲,对方要他
为妃为后,自己其实是没有什么立场反对的,而哥舒揽月又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无力道:“你若
一定要我为后,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有一条,你必须答应,否则我宁愿死,宁愿做北方国的千古罪人,也万万不会做你
的……那个……皇后。”
哥舒揽月一听他答应,那真是天上地下第一件快意的事儿,连忙点头如捣蒜道:“中月你说,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
,一百个,朕无不答应。”他本以为江中月想利用这事儿替北方国再多谋取些利益,这于自己有什么,所以爽快答应下
来。却听江中月哼了一声道:“我做皇后,但是不许任何人称我皇后或娘娘之类的女人称呼,只叫我公子或者将军,甚
至说叫江中月也可,这个条件,你可能答应么?”
24
哥舒揽月听完这句话,就如同到了陆地上的鱼一般,大张着嘴却不知道喘气,半晌方上来一口气,变色道:“这怎么使
得?朕的皇后却被人叫成为公子,将军,甚至直呼其名,这……这简直荒唐之极,后宫里以后还有章法可循吗?不许,
唯独这个不许,中月,你换一个,换一个无论什么,朕都答应。”
江中月“哼”了一声,面上却浮现出笑容道:“好,那我就换一个吧,我们行了礼后,终你我一生,不许肌肤相亲,只
做一对有名无实的皇上皇后,你若答应这个条件,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称呼我了,如何?这个条件你能答……”一语未完
,哥舒揽月已急得跳起来道:“什么?终朕一生不许和你肌肤相亲,笑话,那朕让你来和亲干什么?只为了看得到吃不
到,给自己寻不自在吗?不答应,朕决不答应,中月,你……你再换一个,这一回……”
江中月也不等他说完,便横眉立目道:“你寒岳皇帝说过的话,是当作放屁么?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呸,什么金口
玉牙,君无戏言,统统都是放屁。”他说得粗鲁,让朱笛又倒吸了口冷气,却把哥舒揽月说得作声不得,半天方垂头丧
气道:“好,就依你,所有人见你,不喊皇后娘娘,只称公子或将军,行了吧?”言罢又不甘心道:“其实你是北方国
的将军,可不是我寒岳的,但你这般人才,只屈居于后宫,委实太过残忍,你放心,朕虽让你和亲,只是因朕恋着你,
决不会视你作女子,将来朝堂之上,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江中月本来一肚子的气,但听完最后一句话,满腹的讽刺之言却不知如何出口,默然不语了半天,方才叹气道:“算了
,不和你计较这些,你说吧。”言罢看见哥舒揽月呆呆的表情,还疑惑的问自己道:“说?说什么?朕的话刚才都说完
了啊。”他冷笑一声,转身道:“太好了,既然你没什么说得,我就走了。”身后朱笛急得忙提醒主子道:“皇上,立
后大典的事儿啊,你不是要和江将军一起商量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哥舒揽月忙拉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人,连声道:“对对对,立后大典,呵呵,立后大典,呵呵呵,朕糊
涂了,中月,你能做朕的皇后,朕真的是太高兴了。”说完拽着他来到桌前,拿起几本厚厚的册子,尴尬笑道:“那个
……寒岳历史悠久,这立后大典是麻烦了点儿,好在只有这一次,咱们少不得辛苦一回。”
朱笛见气氛总算和缓过来,心道外面还有几十个满腹委屈的宫女姐姐没打发呢,忙上前陪笑道:“皇上,是否把桌子收
了?”
哥舒揽月看着桌上的狼藉,皱了皱眉道:“收了吧,不过不用那些宫女,笨的要命,叫几个手脚利索的太监过来。”其
实哪里是宫女们笨,只不过因为她们貌美,惹了这醋坛子不快而已,江中月看透他的目的,又觉好气又觉好笑,也不肯
点破,只自己低下头去研究那些婚典的规矩步骤。
如此一来,天天都要去和哥舒揽月商量,而宫中也是日日忙乱,好容易在钦天监送的好日子之前将万事齐备了,便有礼
部官员递上册子,恭请皇上皇后于六月十六举行婚礼兼册封大典。消息不日传遍天下,哥舒揽月终究还是注重百姓的意
见,派人出去悄悄打听,然后有一日几个探子来回说:“大多数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激烈反应,认为只要生活富足,管皇
帝娶男娶女.只是士大夫贵族和一些书生十分不满,认为这有悖伦常,打算联名上书阻止这场婚事呢。”哥舒揽月听了,
也就放了心,冷笑道:“但凡皇家有些别样的事儿,就是这些人爱兴风作浪,不过是些迂腐酸儒和无所事事的贵族而已
,且由他们去,朕又不用他们种地产粮食,不用他们经商撑起国家经济,更不用他们上战场保家卫国,何用怕他们?别
说上书,就是跪死在宫门,也是活该。明明有安分和乐的日子可过,非要为了与自己不相干之事跳出来,可不是多管闲
事么?”
江中月听了这事儿,心中长叹一口气,万没料到哥舒揽月竟然如此精明,将世事看的通透,看来自己所抱的最后一丝希
望,也必定要落空了。果不其然,到了六月十六日,皇家的婚礼兼立后大典如期举行,当他无奈的闭上眼睛,由宫女们
着上大红吉服的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命运,从此后就将和那个叫做哥舒揽月的男子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25
婚典本就是件麻烦无比的事情,皇家的婚典就更是麻烦,好在一步一顿间,都有那年老懂规矩的宫女在旁边悄声提醒。
江中月耐着性子,总算来到哥舒揽月面前,任他拉了自己的手,随着唱礼官“一拜天地”的话音缓缓拜了下去,然后拜
过高堂,夫妻对拜。他向来听说寒岳太后是个十分精明厉害的女人,更险些将皇帝哥舒揽月给架空,虽然后来功败垂成
,但太后地位却始终不倒,因此好奇之下,特地细细端详了高台上坐着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只觉她年轻的很,且满
面笑容,眼底眉间都是慈爱之色,委实让人不敢相信她就是宫中最阴险的女人。
哥舒揽月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礼成后淡淡道:“太后为了拉拢天下士大夫和那些酸腐文人的心,已经表明了她反对这
场婚事的立场,所以今日坐在主位上的,乃是茏太妃,她是我母妃生前的好友,后宫中,也唯有从她这里,朕还能感受
到一丝亲情关爱。”说完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江中月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心道大婚之日,却没有双亲能够参加,唉,也是够伤痛的了,因此抛下心中的憎恨
,淡淡对哥舒揽月道:“这也没什么,天下间不如意事也多,你贵为天子,事事率性而为,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强,还
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哥舒揽月点头道:“朕知道,中月你也是想起了岳父岳母,你放心,将来时机成熟了,朕陪你回一趟北方国,以慰你思
念之情。”说完,唱礼官早喊完了“送入洞房”,便有宫女们上来扶着江中月退下,哥舒揽月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
只觉十分不舍。暗道自己怎可能如此轻易爱上此人,只是因为没得到,便格外看的珍贵罢了。他却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所
作所为,岂只是一个“未得到”便可以解释得了的。
江中月先前听哥舒揽月称呼自己双亲为“岳父岳母”,还觉十分愤恨屈辱,但又听他说将来会让自己回北方国,早已如
死水的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心道他若果真遵守诺言,自己岂不是可以回故国看一眼,若能如愿,死也值得了。
如此边走边想,忽然前方一个冷漠中透着几许骄傲的悦耳声音道:“你便是江中月吗?”然后身边的宫女一个个都跪了
下去,他茫然抬头,只见一个面如寒霜的绝色女子立在自己面前,正傲然看着他。又听身边的宫女们都齐声道:“请华
贵妃娘娘安。”方知这并非太后,只是哥舒揽月的妃子。于是点头道:“正是在下,不知贵妃娘娘拦在这里,有何指教
。”
华贵妃冷笑一声,道:“不敢。臣妾只是要拜见皇后而已。”说完果然盈盈拜了一拜,只是眼中殊无半点尊敬之意。拜
完了,又起身道:“大喜之日,皇后还戴着这样一副面具,不怕皇上怪罪么?”说完施施然而去。忽听江中月在身后寒
声道:“哥舒揽月已经答应过我,后宫之人不许称我为皇后或娘娘,只叫公子便可,贵妃娘娘如此尊贵身份,却一定要
忍辱称呼别人为皇后,想必心中也不平的很,容我猜测一下,这个要求,正好遂了娘娘的心意,不知是也不是?”
华贵妃大怒转身,半天却什么话也没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却听身边一个俏丽的宫女苦笑道:“公子何苦与她树敌,
华贵妃是茏太妃的侄女,才学与容貌都堪称一流,皇上与她也格外亲近,只是……这人十分高傲,万事不入她的眼,偏
偏皇上被她蒙蔽,只以为她是恃才傲物,目无下尘,其实为人十分正直。又因着茏太妃的关系,所以对她恩宠有加,却
不知暗地里……”不等说完便叹了一声,再不说下去。
江中月便猜出这华贵妃定然不是什么好鸟,心道如此看来,哥舒揽月也并非完人,只因与她姑姑亲近,便先入为主的认
定了这贵妃娘娘的为人,实不可取。他却也无心替那混蛋管理后宫,只是淡淡道:“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你还没看出
来,贵妃娘娘恨的人是皇后,无论谁坐在这个位子上,便已经没有与她和平共处的余地了吗?”一番话说得那宫女默不
作声,他仔细端详了半晌,忽然含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将来是在我宫里伺候吗?”
那丫头答道:“奴婢名叫‘沁香’,就是娘娘宫里的人,将来……”一语未完,忽然又拜了下去,惶恐道:“参见太后
。”一边拉着江中月的衣襟,示意他赶紧跪下见礼。
26
江中月正听沁香说话,一见她又拜了下去,且竟然说“参见太后”,心中便知这深藏后宫却志在天下的厉害老太婆终于
露面了。忙抬眼望去,只见二十几个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身材娇小的中年美妇来到身边,他心中大惊,万没料到以铁碗
手段着称的寒岳太后,竟是如此嬴弱的一个女子,且其神态虽无那茏太妃慈善,但容貌风情,竟更胜茏太妃一筹,委实
不能让人联想到那种种狠毒之举。
沁香见他不跪,只愣愣的盯着太后打量,唯恐他触怒了太后,连忙跪爬了几步,来到太后面前重重磕下头去,一边颤声
道:“回……回太后,江将军……因为初入后宫,诸多……规矩还未习熟,失礼之处,万望太后原谅。”
那太后却并未为难江中月,反而满面笑容道:“哀家又不是洪水猛兽,看你这奴才吓得这副样子。江将军的苦处,哀家
难道不知,用得着你急着为他开脱。”说完命沁香起来,自己踱到江中月面前,笑道:“久闻将军百胜之名,如今一见
,果然不凡,只可惜如此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不世奇才,揽月那混小子竟然不知珍惜,只凭自己心意任性妄为,将将军
困于后宫这脂粉之地,白白埋没了将军不说,更带给你多大的屈辱。”说完直摇头叹息道:“唉,可叹啊可叹,那混小
子若是哀家生得,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只是如今,他已对哀家处处戒备,哀家更是无法阻止他了。”
这女人的确不简单。江中月心中暗暗一凛,不说从她娇小身体里流露出的那种傲然霸气,只这短短的几句话,便轻易挑
拨了自己和哥舒揽月,却偏偏又只似单纯的替自己抱不平,对死对头哥舒揽月的口气,竟也是溺爱无奈,不露丝毫恨妒
之意,若自己不是与那混蛋相处了这些日子,发觉他还不是那种只知好色玩乐的昏庸君主,只怕就要受她蛊惑,立即与
她站到同一阵线上去了。
当下不卑不亢的笑道:“多谢太后谬赞,中月来和亲,亦属自愿,我一副身骨何足惜,却能换回北方国上万条人命,上
替国君分忧,下替百姓解难,何来屈辱之说,太后或是关心中月,方才如此多虑,中月在这里谢过了。”说完拱手一礼
,其意思就是:老太婆,我不会和你在同一个阵营,因为你不可能拿出那么多东西来援助我的故国,所以你就少在我身
上打这不良主意了。
太后听了这番话,也不以为杵,只是笑道:“区区一些援助,何足挂齿,将军这等人才岂能和那些物品相提并论,说句
玩笑的话,哀家若是皇帝,即便拿更多十倍百倍的东西换将军助我,也是值得的。好了,你大喜的日子,哀家不说这些
煞风景的话,将来若有闲暇,哀家随时欢迎将军到我宫中闲话玩乐。”说完又含笑看了他一眼,方在众多下人们的簇拥
下姗姗而去。
江中月回头看了看她的背影,冷笑一声,心道这老虔婆好厉害,难怪连哥舒揽月都说自己赢得侥幸。哼哼,她见我只对
那些援助北方的东西感兴趣,就不惜以更多的物资来拉拢我,可惜啊可惜,我若是那卑鄙小人,倒可以和她合作,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