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同往——雁落平沙

31
斯卡来顿的家长，迈著沈稳的步子走来，他散发著一种气势，即使看不见他走来，也可以令人感觉得到。
这些年，报纸和杂志上面没有少报道他，所以我对他的长相并不陌生。见他进来，我也站起来，礼貌性的点头问好，“您好，打搅您了。”说的是英语，他不懂得其他语言。
复杂的看了我一眼，“你应该早点来，我的孩子，主教导我们要宽恕别人。”虽然这样说，还是过来拥抱了我，大力的拍了我两下，表示他的欢迎。
我笑笑，没有回话，他弄垮那麽多公司的时候，也没有听见他说过这些话，宽恕只是用来对自己说的。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要多，孩子，你想换一种生活吗？”坐定以後，他和科尔交换了一下眼神，和蔼的对我说道，看他的表情，真的很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而不是一个商界的领袖。
“换一种什麽样的生活？就像他那样的？”我指指科尔，“穿著正式的西装，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
“在你休息的时候，你可以去度假，而不是每天担惊受怕的生活。”
“不，我从不害怕死亡，”我明确的拒绝他，“这种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享受它。”
虽然我很希望自己可以是个普通人，也曾厌恶过自己的身份，不过，我还是不能放弃这种生活，或者说，我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除非是像银鸢那样失忆，否则，我是不可能忘记这麽多年来形成的本能的。
“我的上司告诉我，你找我是谈工作，没想到你会是来劝我退休。”我笑著回答他，龙确实是说他有工作要和我面谈，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借口，因为一切工作都是由龙做决定的。
“我不会让我的孙子去杀人。”他的语气充满了威严，俨然是一位帝王的口气。
“随便您，不过要是没工作的话，请容我告辞了，我还有事情要做。”站起身，对他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去，这里的确不是我呆的地方。
“那你愿意当他的保镖吗？”老人的手指向他的孙子－科尔，“报酬的事情我会和你的老板谈妥的。”
“让一个杀手当保镖吗？”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样可笑的要求。“我只会杀人，不会保护人。”
“先签一年的合约，他会去你在的大学读书，也和你住一起。”固执的声音，陪著固执的神情，表明了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
“我不能决定，这要我老板说了算，”我还是朝门外走去，“他要是同意了，我也没意见。”
说的很坚决，其实我心里知道，龙是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的，对他来说，我去保护科尔只是一个幌子，而他因此可以得到大笔的进帐，同时若我愿意会斯卡来顿家族，对他也是好事一件。

32
“你从来没想过我是干什麽的吗？”坐在环境典雅的餐厅，我一边看著在我们座位不远处的科尔和华利，一边对著徐岚问道。
这个问题在我心中很久了，一直没问，现在一时想起，才问了起来，以他的个性，不可能一直漠不关心我的工作。
“想过，我问的话，你会回答我吗？”他的话，让我一呆，真的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他我的工作。
“算了，”他耸耸肩，“我不想勉强你，你什麽时候想说的时候，告诉我就好了，”在看了看我，“其实，你在做什麽谋生，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苦笑了一下，他不问，自以为是体谅我，其实心中已经认定我是在从事色情业了吧。不过我也无意去解释，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其实是一个杀手，你的父亲就是我杀的吗？
“这是一个强者的世界，只要够强，心爱的人，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得到。”他吃著东西，突然冒出这一句，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我是看中了威尔斯的权势和科尔他们的钱，所以愿意被他们包养，暗示我他会成为一个强者，强到可以庇护我。
无奈的对他耸耸肩，“其实，等你变成强者了以後，你会发现，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由自己做主的。”
“或许吧。”他看我笑笑，“其实你现在问我，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你是在做什麽工作，以前一直强迫自己不想，现在却很想知道。”
“我在腾龙集团兼职，有事情的时候叫我，没事的时候，我就可以轻松了。”我隐瞒了一些，大致的说了下，不知他信不信，但我不会说的更多了。
“我听我哥说你是腾龙集团前董事长的养子，看来是真的。”他露出释然的微笑，靠在椅背上，又面带一些担忧的问我，“那时那个人就是现在的董事长吗？你和他相处的好吗？”
我记起龙在学校打我的时候，他也在场，“很好，只是他有时会对我比较严厉罢了，要不是他，我还不能过这麽轻松自在的生活哪。”
想想我的话也有理，他也没说什麽，只是默默的吃饭，科尔和华利可能是商量好了，也要求加入我们这一桌，由於是生意上的夥伴，所以他们开始聊了起来，我只好坐在一边听他们说话。
徐岚这段时间真的成长不少，以前都只觉得他是一个公子哥，现在见他在餐桌上也可以和科尔这样老练的生意人从容不迫的谈笑，也不容易了。那时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公子哥们都还是一身的稚气，他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了。
说起科尔，以前他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我和华利都是跟著他到处跑，华利现在还是以他的意见为主，他变成现在这副老练的样子，我倒是不吃惊，毕竟那是个大家族，家族里面的孩子，都要很早就进公司锻炼。不得不说，外国人与国人对子女的教育方式确实很不同。
“怎麽很无聊吗？”华利和我一样无所事事，只是他还不是参与他们的谈论，我是一句话也没说，他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
“没事，听你们说就好了，我觉得听你们谈话很有意思。”不想多引他们的注意，我淡淡的躲过了。

33
徐岚在车上一直不停的说著，我却没多少心情听他说。
今天下午，徐岚打电话要我去他家吃晚餐，本来这很平常，他高昂的语调让我产生了一丝疑惑，问他也不肯说，只说是好事。
我隐隐猜到是与徐川有关，因为徐岚目前为止都没有女朋友，即使有，也不会叫我去吃饭，那麽剩下的，只会是徐川要结婚的消息才算是喜事了。
并不愿开口去问他，或许是我心中还存著一丝希望，希望我的猜测是错误的。
进了他家的客厅，我看见徐川和於惠坐在一起，正在讨论什麽的样子，一见我们来，停下了讨论，都看著我们。
“今天找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和於惠要结婚了。”徐川满脸温馨的笑容，与於惠相视一笑，再一起看著我。
“那……恭喜你了。”我要感谢那麽多年严格的训练，如果不是那样，我的脸上不会出现微笑，也不会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说出我最痛恨的话来。
“谢谢，我们的婚礼在八月，你会来吗？”徐川看著我，温和的问道。
“当然，我和他都会去的。”徐岚替我回答了，而且不甘示弱的握住我的手，紧紧的。
感受著他的力道，我猜想我的手现在一定十分的冰冷。本来不愿去参加，但是徐岚已经替我答应了，再反悔对他们这对新人来说，是十分不妥的。
“我会去的，但是礼物不会很贵重的，你们不要希望太大啊。”我笑著回答徐川，同时也反握住了徐岚的手，若是不握住什麽东西的话，我怕我会失去控制。
我连怎麽走进家门的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好像是徐岚送我回来的，还对我说了什麽，我只觉脑海中一片模糊，好像什麽都没有，又好像什麽都有。
但我相信我在他们面前做的很好，我多年的训练不容许我出现那种错误。我害怕被看出心中的伤痛，也习惯在无人的时候，一个人独自舔伤口。
“八月，可是，现在已经七月了啊……”我看著浴室中的镜子，回想那时他们幸福的笑容、充满了温馨的声音。
我将音响开的很大，这样我不会感到很孤单，抱成一团坐在床上，静静的听著震耳欲聋的摇滚乐。
阳台上面传出了一丝动静，我一惊，拿出枪站了起来，再细听了一下，真的是有人在。
冷笑一声，现在来就是自己找死了，杀了你也不能说什麽。把枪上膛，再拿出一把匕首，要是小偷就用匕首解决，在现代社会非法持有枪支也不是很小的罪名。
贴著墙摸了过去，一把拉开圆台的门，举枪对准了来人。
他一脸的错愕，要不是已经跳进了阳台，我想他一定掉下去了。
相对我也很惊讶，来的竟然是科尔!!
“斯卡来顿的少爷有爬阳台的嗜好吗？”我收起枪和匕首，转身就进了房间，也不理他在外面吹风。
他的神情有些尴尬，“我们刚才打你的电话，按门铃，你都没反应，我去找管理员要钥匙，他也不肯给我，我们怕你出什麽事，只好爬阳台过来，我爬了两个阳台。”
我看了看他，蹙眉想了一会儿，确实是听见有敲门声和电话，只是知道是他们，所以没开，而且这里是高级公寓，都是封闭阳台，虽然不会挡住一些行家，但是外行还是没办法的，他竟然可以爬过两个阳台来找我？
“这是企业秘密，我不想告诉你。”他见我蹙眉，知道我在想什麽，连忙说道。
“你来干什麽？”我冷冷的问他。

34
“只是来看看你怎麽样了，你好像……”他扫了扫我的房间，“心情不太好？”
我的房间确实很凌乱，而且开著很大声的音响，他会看出来也不出奇，而且徐川要结婚的消息他们也应该知道，只是不知他们知不知道，原来的事情。
“要不要我们陪你喝酒？”他笑著提议，“华利去买了不少好酒。”
我想了一下，终於点头，或许我现在真的需要人陪我一会儿，跟著他走到他和华利的房间。
华利早就准备了一些酒和食品在等著，看见我的到来他露出了笑容，“我还怕你把科尔当成是小偷打下楼呢。”
“差一点，我还没站稳他就拿把枪指著我。”科尔对他耸耸肩，装出一脸的无辜，华利笑著去打了他一拳。
“先吃点东西再喝酒吧，空腹喝酒会醉的。”我说著就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食品，不客气的吃起来。
他们很惊讶的看著我，我不甘示弱的回望他们，“怎麽啦，我这麽说有什麽不对吗？”
“不是，”华利连忙解释，“我们以为你心情不好，这时候的人不是都想喝醉的吗？”说著还有些担心的看著我，一副怕我生气的样子。
我笑了一下，伸手拿起酒瓶帮他们倒上酒，“你们忘记我是什麽职业了吗？从我受过的训练来说，想叫我喝醉还是很难的，而且我只是想喝酒，并不是要喝醉，万一有人乘著我喝醉的时候来找我麻烦，我不是死定了吗？”
“这倒是。”他们拿起酒杯，也没说什麽，对我举举，我也就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你真的会去参加他的婚礼吗？”华利边吃边问我，看来他们也得到了消息。
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想了想，下决心似的说道，“要去，我答应了他的。”
我要去看看他的婚礼，他曾说过他一生都不会结婚，那时他的笑容有些落寞，虽然他不可能还记得这些话，但是我还是要去参加他的婚礼，像个平常人一样的生活，一直是他的心愿。
“也许是我太多事，徐岚知道你和徐川的关系吗？”科尔问我，可能是喝了酒，胆子比较大的原因，要是平常，他是不会问我的。
“什麽关系？”我反问他，“我和徐川不是通过徐岚才认识的吗？徐川是徐岚的哥哥，我会和他有什麽关系？”
科尔和华利沈默了，拿起酒杯和我捧杯，我碰过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顺著我的喉咙缓缓滑下，带著说不出的苦涩。
我们一直喝到凌晨4点多，他们也是酒量不错的人，喝到最後都有些醉了，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就告辞回房间，他们想送我，被我拒绝了，我说就在隔壁，不要紧的。
看著他们有些蹒跚的步子，我只好将他们扶回各自的房间再回去。
开门离开的时候，我看著桌上的一片狼藉，再看看他们的房门，轻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陪我渡过我最难受的时光。

35
7月快完的时候，我接到一个任务，是和皇後一起的。
“你去不去？”她问我，“这可能很费时而且很危险。”
看来她早已知道徐川要结婚的事情。也是，徐家在这里算是名门了，长子的婚礼自然是大事。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我们的哪次任务不危险？”看看她，补充道，“放心，我不会为了赶时间而去冒险的，我还不至於为了赶去参加一个婚礼把命丢掉。”
“你能这麽想当然最好。”皇後对我嫣然一笑，“怎麽说我们都是最好的人选，由我们出马，事情应该很快就会解决的，你也可以按时参加他的婚礼。”
“我去不去参加他的婚礼，对我来说没什麽，对他，也是一样。”对他来说，我只是弟弟的朋友，来不来真的不是那麽重要。
皇後递给我一只烟，再帮我点上，自己也抽了起来，檀口轻张，优雅的吐出一口青烟，“我倒很想去参加，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他算是最幸运的了。”
我静静看著她的离去，孤傲的背影，就如她本人一样，直到我抽完那只烟，将烟头踩灭，我才转身离去。
我可以羡慕他，但我不能後悔，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原来还有他陪我，现在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前进了。
我对徐岚说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回来，要他帮我准备徐川的结婚礼物。他笑著答应了，说一定不会让徐川失望，我也笑著告辞。
在目的地和皇後一起设计行动路线的时候，她曾笑著说龙真是不懂人情，要是她是龙，一定会让我参加完婚礼後才来执行任务。
我听後淡淡一笑，点燃一只烟，缓缓的抽著。龙太懂得我的心思，所以才派我来。对他来说，只要是适合我去做的任务，就不会假他人之手完成，这既表示他对我的重视，也让我不会对他产生愧疚。
这次的任务虽然是取一个东西，不是我的本行，但是组织没有人比我们更合适，这个任务自然交到我们手上。
细心的制订潜入的路线和逃走的路线，逃走用的工具、接应的人员都要好好考虑，容不得一丝的马虎，我们这次惹的是当地的一个大组织，掉以轻心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准备好了以後，我们按照计划出现在那里，化装成两个普通的职员，潜入了公司，我们弄到的通行证只能走到外围，其他的都要靠我们自己去找，好在知道东西到底在什麽地方，只要可以找到地方，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就很大。
一边看著皇後小心的撬开一扇电子门，我一边警戒著四周，要是此时有人来了，只怕我们的行动就要前功尽弃。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门恢复原状，只要没有人来开，从外面看是不会发现门被破坏了的，我也随著她一闪身进去。
门後面的是一条长走廊，我大致的扫了一下，没有什麽监视器，而门上自带的监视器里面已经输入了我们早就做好了假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