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用扫描仪扫过,然后再用OCR软件转换,可是很难保证软件能正确识别这些手写的文字。我便用键盘直接输入了。
结城先生的原稿里充满了很多很难的汉字。比如说是笔画多的难字来,还是应该说现在基本习惯用假名来表示的地方也全用汉字作了表示,就像在看明治时代的人看的书一样。
——你就的读不懂得地方,还有变换不了的文字,都可以用好认的词来替换,没关系的。
我想起了他预先跟我说过的话,于是我在一些部分把汉字改变成了假名。基本上都是一些现在已经很少用汉字的词语,比如“愈愈”、“可惜”、“假令”(注:比如)、“巫山戏”(开玩笑),“偷闲”(注:突然,明白)、“吃惊”……等等。
今天我不用做家事,早餐吃的足昨晚剩的东西,午餐用外卖解决。虽然我自己还是觉得做的比较好,就算是休息也要想要做饭,可是现在还足以原稿为最优先。
本来山本女士预定是这个月底辞职,但因为我已经搬过来了,她就比预定早了一个星期地先走了。
我全神贯注地输入着,终于把所有的文字都输入完毕,检查过没有漏字错字或者转换错误之后,就在我在发送信件的那个按键上按下鼠标的那个时候。
“下午好——!”
门铃突然作响,还有一个人用大大的声音叫了起来。我慌忙跑出去,只见门前停着一辆卡车。
“多谢您了。我是山井乐器店的,给您送水谷先生预订的东西来了,请问我应该搬到哪里去比较好?”
“啊?怎么回事……?”
“辛苦了。放到会客室就好,在那边。”
这时结城先生走了出来,不管迷惑的我,指挥着运送的人把东西放过去。
结果,经过了小心的搬运和细致地安排后,被放下来的是一架古典钢琴。虽然是国产品,但已经是足以胜任小演奏厅演奏的高级品了。
就在我还无法把握状况的时候,专属的调音师已经开始在调音了。
“像订单中所说的一样,加上了静音设备,也装配有硬盘,很适合长时间的课程。而这个收录机也附带同步输入口,可以直接转换为M1DI文件,也可以对应录像机上的影像……”
“用的人不是我,你来告诉这个孩子吧。”
结城先生打断了厂商那边的人的说明,指了指我。
“……结城先生,这个是……”
“还是这个家里有钢琴更方便—些吧。每天都要到养育院去的话,实在足太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啊。”
“您、您不要开玩笑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啊!”
“我也没说是给你啊,只是借你使用而已。”
“可是……”
结城先生虽然说得很平静,可是这个级别的古典钢琴再追加消音设备的话,是要值六百万日元的啊!
“结城先生会弹琴吗?”
“我对机械还有西洋音乐是一窍不通。”
为了确认问了结城先生一句,果然得到了不出所料的回答。
而龙介先生的话,吉他键盘什么的先不说,至少是不像会弹钢琴的样子,也就是说,这台钢琴是只为我一个人买的了……
即使在乐器店的人都回去之后,我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们的确是说过“水谷先生预订的东西”的样子,那么说来,前几天我送去的信写的就是这个了。
——你还真是受那位大人的喜爱啊。
——为了报答他的好意,你可要好好地侍奉他才行。这样的话他还会再给你买想要的东西的。
水谷先生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就算结城先生再怎么有钱,为了一介他人的我付出这么一大笔钱,这的确怎么看都会让人误会啊。
“果然还是不行。我不能欠您这么大的人情。”
“为什么?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种类的话,可以调换的啊。”
“不是这样。我没有理由收下这么好的东西啊!”
“是我心血来潮,不可以吗?”
“啊……!”
结城先生抓住了我的手臂拉了过去,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倒在了他的胸前。从他那里传来的鼓动和呼吸,让我的体温一口气狂飙了上去。
我慌忙想要离开他,但他不许我这么做,反而把我抱得更紧。和服上薰着的清凉香气包围了我,令我产生了会被就这样吸进他的身体里去的错觉。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我想要支持你的梦想,不可以吗?”
“……结城先生……”
那只宽慰一样抚摸着我的头和后背的手,是那么温柔与温暖。令我产生了想要哭泣的感觉。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从来就不曾有过被谁紧紧拥抱的记忆,我的心中一定有一个因此产生的空洞吧。我期待着谁来给我的温暖与热情,希望这些能够填补我的空洞。
“……那个……我,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是……如果结城先生希望的话……”
似乎是因为发热而晕眩了,我这样低声说着。当说出口来之样低声说着。当说出口来之
后,我自己也大吃了一惊。我的理智与感情,思考与行为,似乎已经咬合不到一起了。等我把想说的话变成了语言说出口之后,头脑才理解了过来。
怎么办啊?我都说了什么话啊!
但是我首先感觉到的,不是对以后展开的恐惧,而是对怕他讨厌我这么直接的不安。
“经验?”
他错愕地回问道。在看了我一副狼狈的样子之后,似乎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笨蛋。不过是还不值一个竹流的小钱而已,我可不会只为这一点就对你肆意妄为的哦。”
“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还的啊。”
竹流是什么东西啊……(注:竹流是古代大名将黄金融化注入竹筒中形成的金块,用来储备黄金或赏给家臣。)
我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我很清楚,对结城先生也许是小钱,但对我来说,六百万实在是一笔大钱了。
“你可别把自己卖得太廉价了哦。”
结城先生苦笑了一下,以恶作剧一样的跟神直视着我。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干脆来开个价看看吧。我帮你出音乐大学四年的全部学费与生活费,你来陪我共眠一夜,如何?”
“请不要开我的玩笑了,我才没有那样的价值呢。”
“有没有价值这种事情,是买方决定的。”
由于实在太过羞耻,我想要背过头去,但他托住我的下巴,用力抬了起来。
“唉?啊……”
结城先生的呼吸不意间吹在我的脸颊上,他啄一样地、给了我一个只有一瞬间而已的轻轻的吻。
也许因为是在冬天的缘故,他的嘴唇有一点点冷,可是,却比我想象的还要柔软——
只是风一样地轻轻擦过的吻,为什么我的心比由利前辈亲我的时候跳得还快啊?明明前辈的吻才更是激烈啊。
结城先生的嘴唇真的让人很舒服,我发觉自己竟想要再次碰触它。
而下一个瞬间,仿佛是读出了我的心思一样,他再次给了我一个更深、更长的吻。
隐藏在失神的感觉背后的,是不纯洁的热度。在体会到这一点的时候,产生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身体的内芯似乎也在甜美地作痛着。
眼睛模糊了,头脑里也像下了大雾一样,意识都混沌起来。我干脆沉浸在了向我打来的波浪里,随波逐流了起来。我已经不想再去想之后的事情了。
“至于乐器的使用费,这个就足够找零了呢。”
听到那慈爱的声音,我这才回到地面上来,我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好了,只好笨拙地低下了头。
结城先生再一次用力地抱住了这样的我。
“既然你已经好好地付过钱了,那么它就是你的东西了。随你喜欢来使用吧。”
“可是——”
“如果明音说不需要的话,那它对我来说只是个没用的多余东西而已。我干脆把它砸坏扔掉好了。”
“怎、怎么能这样……!还没弹过一次就死掉的话,那钢琴先生也太可怜了啊!”
我反射性地一把抱住丁钢琴:
砸坏一台崭新的古典钢琴,这是常识里根本不可能有的事情,可是如果换了是这个人的话,就是真的做丁似乎也不奇怪。与其说他不珍惜东西,不如说他对自己不承认有价值的东西根本不执着来得更准确些。
“那么你就来让它好好地活下去吧。”
结城先生微笑着,走出了会客室。
第四章
自从龙介先生住到结城宅邸之后,山本女士也辞职回去了,我们就一直都过着三个男人的生活。
算了,反正房间还有富裕,做两个还是三个人的饭,洗两个还是三个人的衣服也都没什么区别,所以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啦。
“……真难以置信。要是音乐家或者音乐大学的学生也就罢了,现在他连上不上得了大学都不知道,你就为了这么个小鬼练习买了架三角钢琴?”
晚餐之后,龙介先生回到了宅子里,一见到客间里的钢琴,立刻不平地大叫了起来。
“而且你还是在这小子刚搬来的第二天订的这东西?不是刚刚才见面嘛!你怎么就那么豪爽——”
“因为我听说他没有自己的钢琴啊。再说我为谁买什么东西,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结城先生露出一个坏心眼的笑容,刻意地说出了更加刺激龙介先生的神经的话来。看起来,他似乎觉得让龙介先生生气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这个小鬼了吧!”
“恩,你说呢?”
结城先生艳然微笑,而龙介先生把愤怒的视线冲着我投了过来。
拜托不要了啊……对他们俩来说,玩这种情侣似的吵架是家常便饭,一定只是彼此开玩笑吧,可是能不能不要拿我来当话题啊?
“喂,明音。走几步来看看。快步绕房间走一圈,然后上二楼再下来。”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你甭管,快点给我走。如果你敢不听话,我就要砸了这架钢琴哦。”
“太过分了!龙介先生不讲理!”
我气鼓鼓地跟他抗议。可是他毕竟要空手道段位,万一真的伤了钢琴可就麻烦了,我也只得无奈地听了他的吩咐。这么说起来,结城先生也用弄坏钢琴来要挟我过,怎么就跟可爱的儿子被捉去做了人质似的?
我按他说的在会客室里走了一圈,然后又在楼梯上跑了一个来回。
“哼,总之白天算是没事吧。”
“啊?”
“您送我这样的礼物,我实在太感谢了,就用我的身体来回礼吧——因为有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就来试验一下了嘛。如果你真做了,屁股就一定很疼,不可能这么大步地走了。”
“…………”
要试验的就是这种东西?我一时无语。可是龙介先生却一副“好险”的样子摸着胸口。
“你还知道得真详细,是不是有经验啊?”
“什么……!怎么可能会有!我喜欢的男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面对结城先生的揶揄,龙介先生愤然答道。
“哎呀哎呀,您的兴趣真是少见。不过也是啦,我是彩子的哥哥,自然是会有像她的地方的,反正你就是把我当成了彩子的代替品吧。”
“才不是!我是原本就对你……!啊,不是……”
龙介先生整个人都要跳起来地大喊,可是刚跳到一半,就自知不好地一把捂住了嘴。
听了刚才这两个人的对话片断,一个故事就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龙介先生喜欢上了结城先生,但是结城先生却是男人。
而结城先生有一个与他很相似的妹妹,作为补偿一样,龙介先生向彩子小姐求婚了。
可是她却在结婚之前就去世了,那之后,龙介先生仍然没对结城先生死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不是非常不诚实吗!不对,这可是不不诚实要过分多了,根本就是扭曲。
不过这也全都是我也个人想象而已,我可不能擅自往歪里想,赶快摇了摇头,把这种不健康的想法统统甩出去。
“那、那个,我还没泡茶来……”
“我不要茶,要酒啦。什么酒都行。”
为了转换气氛,我去了厨房,而龙介先生用很疲劳的声音对我说。
“应该还有别人送来的葡萄酒,就开那个吧。龙介比起日本酒来更喜欢喝洋酒。给我也来一杯一样的就好。”
“是。”
我按结城先生吩咐的前去准备,心里在苦笑:果然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好啊。他们对彼此的爱好和性格了如指掌,虽然关系看来挺微妙的,但却给人以灵犀相通的搭档一样的感觉。我并没有能够这样相处的人,所以对他们很羡慕呢。
“啊啊,真是的。全是讨厌的事情,我都快烦死了!”
虽说那葡萄酒很有些年份了,可是龙介先生品也不品,一口气咕嘟喝掉,然后叹了口气。
“缠人的男人就是会被讨厌哦。所以你就别老盯着明音不放了。”
“被个小鬼讨厌又有什么?我又不疼不痒。不是说这小子啦。”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开心?”
“现在我负责的事情。真是件让人打不起精神的案子。这事上过新闻,我想你可能听过吧。上星期初的时候在秩父的山里发生的,一个自杀网站引起的集团自杀时间。全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女孩,他们在停车场停着的车子里一起自杀,五个人都死了。”
虽然龙介先生说了,一时间我也没能想起这件事情来。
集团自杀的时间最近时有发生,已经不算是什么轰动新闻了。而且这些死者基本上也都是在网络上彼此认识的。对没什么兴趣的我来说,即使看了新闻也留不下是什么印象,自然也不会记得那些事件的区别。
可是龙介先生说他“负责”这个事件,这个意思是——
“龙介先生是警方的人吗?我还以为正相反呢!”
我老实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结城先生不由得失笑了出来,而龙介先生眯细了眼睛。
“你这家伙!我到底哪里像罪犯了啊!”
“全部。”
“……你还真有胆量……”
“好啦,别发火,不然太没个大人的样了。”
结城先生劝解着马上要扑过来抓住我的脖领的龙介先生。
“这男人不是个警察,而是侦探啦。”
“侦探?”
我大吃了一惊。从这个词上,一般人都会联想到福尔摩斯与波洛这样的人,可是现实中的日本侦探干的活也就主要是些调查外遇这类的活计。
“你这家伙,我们都一起住了有一个星期了,你还一点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啊?”
“可是龙介先生什么也没说过啊,我还以为你并不想被人问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