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茗与朱大见他二人如此,心下也明白大半。料想他二人必为这扬州花魁之名有过一番恶斗,显见得是墨晗落败。竟被人厌弃后辗转送给自己。那墨晗容色不在花魁之下,虽遭遇变故,却颜色依旧。料想当初更不知道何等的风光无限,如今容色未改,却见故人风光依旧自己委屈为奴,心下的惨淡自是可想而知。
此时醇茗自也没了意思,"算了,改日再来拜会吧。"冰鳍也不挽留,只将目光盯着墨晗,草草的应着。墨晗见冰鳍如此,倒渐渐的神色间有些和缓之色,朱大只凝神望着他,却见他朝着冰鳍,微微的一笑。即刻旋舞般转身,一头乌发如流云般掠过,单薄的青杉迎风飘展竟似仙人一般飘渺无迹。这一刻,不光朱大连见惯颜色的醇茗也只觉得心里一凛!暗自击叹--真天人也!
那站在帘边的花魁冰鳍却更是如掉进冰窖一般,手心都已经握出冷汗来--‘我终是无法跟这个人相比的!'一念至此,几乎瘫软下来......
一行三人正各怀心事的往巡抚官邸而去,路上醇茗的另一个跟班匆匆跑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醇茗听完脸色大变,朝朱大拱手道:"大人,醇茗还有些杂事要处理,等事情过后,再来拜会。"
朱大见醇茗的跟班个个身怀绝技,是练家子出身,料他身份不俗,想是有什么要紧事了,深知对人松紧得宜的道理,也不阻挠,含笑道:"醇茗但去便是,只是勿忘旧情,润文还日日在此等候。"说话间眼波流转,暧昧无限。
醇茗听他提起昨夜往事,也心怀不舍,奈何事出突然,也耽搁不得,只得匆匆作别而去。心中暗道:在反攻回来一了心愿之前,朕又怎么舍得离你而去......
目送醇茗离去,身边只留墨晗一人,朱大在他身上原花了不少功夫,对他的疼惜是到了骨子里,想要真心相待的。此刻回头,见墨晗点漆明眸直视过来,似怨还嗔。美人薄怒,别有风韵。因笑到:"闲人都去了,只留你我二人,今日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走走?又听说江岸近日花开似火,风光 无限。墨晗可愿随润文同去,共赏春情?"
墨晗道:"是么?......梅雨刚过,正是花开时节啊......只是......"朱大见他双眉微蹙,似有未尽之言,赶紧道:"但说不妨。"
墨晗方道:"前几日......梅雨时候,小人的衣服并行李等一应物品都已经濡湿......"
朱大方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做的那件事来,赶紧道:"那些就都弃了吧。今日买新的与你。"墨晗微笑应之。这才跟着朱大往柳堤方向去了。一路上但凡经过扬州的名店,径自进去肆意的挑选,无论珠宝丝绸一概的只拿在手中,把那眼光却滑溜着瞟向朱大,朱大哪里敢拒绝,一路上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银子......
到了那柳堤边,果然是花红如火~灿烂云霞。墨晗此时看朱大到底多了那三分好感,朱大自也是心下暗喜,只道佳人心已动矣。却不道此乃娼门惯用的手段,小倌如若看哪个客人不顺眼,便使着性子只管流水般花他的银子。最后道叫那客人心疼肉痛再不敢来招惹。
朱大悄悄将手揽上佳人的纤腰,墨晗也不躲避,只一味巧笑。朱大心道今日终于得计!此时竟连游览的心都立时去了大半,只很不能立刻上手了!
好容易回了府邸,那些如山的物品都已经送到了墨晗处,墨晗却连看也不看一眼,神色也一并冷漠下来。......朱大此时才明白,自己竟被当了大头!
朱大也不见怒,挑起墨晗瘦削光润的下巴,细看进他远山青黛的眉,雨涨春池的眼,轻笑道:"墨晗这般好模样,真真自然造化了得。"
"老爷过誉。墨晗粗质陋才,哪里及得上老爷昨夜的温香暖玉。" 朱大琢磨这话里话外的味儿,不由轻笑,顺势拉过墨晗的纤纤素手,抱他在怀,俯首在他耳边低语:"叫我润文。"
墨晗挣扎不脱,见朱大一副忍笑的样子,以看他的反应为乐。一时气闷,干脆赌气不再动作言语。朱大美人在怀,倒也不急,腾出一只手顺着墨晗的柔滑青丝,问道:"你刚才赌气的话,可是在吃醋?"
墨晗听得这话,腾的脸红,挣道:"老爷这是何话?墨晗不明白!"
朱大连忙压制住他,一把抱起,往窗边软榻走去,道:"还在满口老爷,看来今天不让你明白我是真心和你好的心意,是不行了!"
"墨晗高攀不起!"
打闹之中,两人来到榻前,朱大把墨晗轻巧的身子放了上去。墨晗自九岁入了行,什么男人没有见过。沦落这一年来,虽然清减了许多,到底还是雪嫩的肌肤,初晴的唇,放开手眼来展颜一示朱大早已经按耐不住,一时间只恨不得将这雪白的尤物揉进身子里去,又见墨晗到底纤细,却又比那日对醇茗多用了几分怜惜的心思。一阵轻吻慢揉后这才渐次的将身子进入。要知道墨晗当初得这墨玉公子的名号却也并非虚应。乃是因为他身子绵软,客人抱之只觉滑爽如玉。此时朱大才正得趣,此时方只觉得生平所历练过的那些男女都不及此人万分之一。渐渐竟也不顾忌,肆意的欢愉起来。墨晗到底虚弱渐渐耐不住的呻吟起来,朱大此时哪里还能顾及那许多......
只道是春光旖旎......云雨无数只不知道谁是神女谁唤襄王......
青天白日下,二尺软榻上两人衣衫凌乱,云收雨歇。墨晗情事后弱不胜衣的慵娇柔媚,在小窗投进的阳光中纤毫毕现,看得朱大好不疼惜,搂在怀中哄了一阵。心想自己得了这般福气,刚才一番折腾简直是生生让人折寿的极乐。过往的诸多相好,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念念的只剩墨晗一人。
话说路上醇茗被侍卫叫回,却所为何事?原来皇帝私出京城、南下江南的事败露给了开国三公知道。这三位当即传令,拨禁军一万南下护驾。名为护驾,行的却是绑皇帝回宫之实。另一方面,也有太后懿旨私下送出,着令南方各省巡抚,留意各自地盘,力保圣上无恙。 醇茗在旅店里着恼万分。这次出巡刚见着些乐子,还没玩得通畅,却眼看就要被迫遣返。念及与自己一日夫妻、让后宫三千佳丽失色的冰鳍,和自己还没有好好讨回帐来的朱大,愈发觉得不甘难舍起来。
烦恼间,却听旅店楼下一阵喧哗,不一会儿店堂小儿来报:"大人,听莺居的冰鳍公子求见。"抬眼间全然一片艳羡神情。
醇茗正自寂寞,突然见佳人来访自是忙忙的迎进来。冰鳍此时打扮得与在花楼的艳丽却有完全不同,只是素衣单衫我见犹怜。不知道的只堪觉得他是一位翩翩的佳公子,并不带一丝奢靡气息。醇茗见他如此打扮,就知道他必是有些缘故。只见冰鳍垂首半日,这才说道:"前几日突然来了一个说什么是京城里的王爷,要赎了我去侍奉他。那王爷已经十分老朽,可老鸨爱的是钱钞,不几日就要将我与了那老朽去啊。公子救我!"说着那泪水盈盈滑落,声音更是娇怯柔弱。
醇茗那日已经领受了冰鳍的诸般好处,正是相思浓处,见他如此,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那冰鳍却又做娇弱不胜衣状,到底跌进醇茗怀中,少不得又是一番海誓山盟云雨无数,只是碍着客栈到底墙薄不敢尽性,径自整装后散了。醇茗只想到赎买个小倌也不过是银钱上的事情,却不知道如此若出的祸害无数啊......
晃眼几日过去,朱大自得偿心愿,连日来心情极佳,与墨晗卿卿我我,柔情蜜意自不在话下。这日堂上办公,却有京城快马,送来密函一封。打开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京城出了如此大事,又想那万岁爷说不定就在自己地盘上逛荡,顷刻间冷汗湿了一身。这可了得!当派人暗中寻找为要!那三公也想得周到,送达各巡抚的密函里,皆附有当今万岁的画像一副,方面找人。朱大展开一看,顿时脸上青红白绿开起了染坊。这......这是万岁爷?!想起那夜两人翻云覆雨,好不癫狂的景象,饶是朱大,也颤巍巍快要不稳,往太师椅靠背跌去,半天才回过神来。
朱大三盏凉茶下肚,终于冷静。细细思量,传令堂下道: "那人来府上的醇茗公子,差人去他下榻的客栈给我找来。路上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却说醇茗这几日早已经将冰鳍给收入房中。日日的弄不够那冰肌雪肤,尝不尽唇红齿白。那老鸨收了他的银子后倒也不见什么王爷之人找上门来闹腾。醇茗自想着自己是外地人,哪里好找。又兼美人在抱,哪里能细细的想那许多,只管日日的耳鬓嘶磨,冰鳍却也一一的应承下来,从不推拒。
这日醇茗早上方才起身,正与冰鳍调笑处,却见朱大下了帖子来请。此时虽然是舍不得眼前的佳人,却到底想起那天的苦楚和反攻的念头。当下舍了冰鳍,就要起身。冰鳍此时正以为得计,方觉得醇茗的一颗心此时都在自己身子上,此时却突然的一封帖子竟就将人引了去!当下一力的撒娇起来,就只不肯让醇茗走开。
醇茗生就的风流性子,又兼是皇帝,却是最见不得有人撒娇求他不肯放手的了。当下沉下脸来:"男人自有些顶天立地的事情要做!你只管聒噪什么!?"
冰鳍见撒娇央告无效,便也只得委屈的应了,却一眼瞧见那帖子乃是朱大下的。想起那日朱大的风采,醇茗要去做什么他心下自也是明白。只在肚里冷笑‘什么男人顶天立地的事情?不过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罢了。'
醇茗走后,听莺居老鸨入得冰鳍房中,躬身道: "爷,这位公子的来历很是隐秘,这几天我们奔波调查,全无进展,您看该怎么办?"
冰鳍在鎏金铜镜前坐定,纤白葱指梳理着一头如云青丝,缓缓沉声道:"妈妈莫心急,冰鳍心中有数。不管他是哪条道上混的,近了我的身,那就只有等着油水被榨光的分了。他如何有来历,也怕是逃不脱。"
待打发了老鸨,冰鳍见日上三竿,便松松挽了个髻子,斜插一只白玉簪,披一件素白锦衣,独自出门而去。到了巡抚官邸,却不入正门,自轻掩的后门而入。等行了几步,约好的人,早已在牡丹花丛中等候她多时了。
墨晗见着冰鳍,只冷冷瞟了一眼,也不理会什么。倒是冰鳍只得自己展颜笑着:"哥哥到底信义,我一传信,就在这里待我了。哥哥到底是疼我的。"说着只将那温香软玉的身子往墨晗身上靠。墨晗只退闪开:"不知道墨晗粗鄙之人,今天倒有了什么花魁大人您用得上的地方了?"冰鳍见墨晗如此滴水不漏,倒也识趣,当下站定了,只悄声问:"我这几日侍奉的贵公子醇茗,曾与你家老爷交好,想来朱大老爷自是不结交没有来历的人的。冰鳍只敢问哥哥一句,可知道此人的来历么?如若知道,便是哥哥疼弟弟我了。"冰鳍这一番话,说得丝丝入扣,眼角含春,自是风流妩媚无人不惑的。
墨晗却只冷笑一声,答道:"到底什么来历我倒也不清楚,只是此人架子极大。想来不是个在家里受老子气的二世祖,当是早已经有了自己的一方天下了。"冰鳍知道墨晗虽是与自己不睦,可是却是个从不大诳语的人,料想说的不假,当下沉思不已。 墨晗却见不得他的做派,只说:"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小人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耽误花魁你的贵人金贵工夫了。"
冰鳍哪里肯放他走,当下伸手就拉住了墨晗!
"哥哥你当真不知我心意?"
墨晗也不回头,冷冷道:"你的心意,就看你在花魁选定那天用的手段,墨晗岂有不知之理?"
言罢,拂开冰鳍的手,便要离去。冰鳍又恼又急,自己当心肝般捧着的人,竟如此绝情,如此看不透自己的一番痴情,让他情何以堪!
墨晗只觉香风一动,不及反应,眨眼间便被冰鳍伸出的双臂揽入怀中,后背紧紧贴着身后发烫的胸膛,直觉不妙,立即挣扎起来。
"放开!你要干什么!"
"哥哥说笑了,这么多年,场子里混出来的,还不知我要干什么?"扳过墨晗凝脂般的脸颊,冰鳍俯身狠狠吻上!
墨晗脑子里顿时一片昏蒙,冰鳍......他是怎么了?! "你......放开我!得到日思夜想的花魁的位置了,从今往后我再也碍不着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墨晗恼道。一层红晕飞上双颊,更添妩媚风韵。
冰鳍看在眼里,哪里还放得开,情动不能自己,气这笨蛋居然还不懂自己心意,如果自己不说出真像,和他......究竟还要有多少磕磕碰碰,生出许多误会?
"墨晗,你听着,今儿我给你说明白了--我日思夜想的东西,从来不是什么花魁宝座!" 不是花魁?那是什么,被冰鳍死命抱紧,墨晗觉得喘息都艰难起来......
"我日思夜想,心头念念的是你!从见你的第一日起就是了!可是......你从来都不多看我一眼,把我当小弟弟照顾,我......我要的不是这样!我要你!"冰鳍说着,便亲上墨晗曲线优美的脖颈,语速变缓,一字一顿道,"我要你的身,你的心,全部属于我......便如现在、此刻这般......"
墨晗直觉晴天霹雳打下,脑子里嗡嗡作响! 冰鳍......那个自己当弟弟般宠着、疼着的冰鳍,对他竟是怀的这般心思!
"那你......当日选花魁那天......为何在我的茶水里下药,叫我舞步大乱人前出丑......?"墨晗被冰鳍亲吻得亦是心旌摇曳,却到底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