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地她又恢复了中年的神态转向王天立,语气不善地:“你故意不让他进去的是不是?快考试了你知不知道!让同学站在一边难堪你就能考得好吗?”
王天立开始还有点不明所以,不过很快就看出来了这分明是差别待遇,心里庸又恼全写在了脸上,出口也忘了怎么尊敬老师:“我哪知道他是47号,他又没说!”
本来中年人也只是摆摆样子做给陈辞看的,没料那个不懂事的学生竟敢顶撞,事实是怎么样的已经无关紧要了,挽回面子成了第一反应:“他没说干吗站你边上,啊?你那个班的学生这没懂事?不知道怎么跟老师讲话是不是,啊?你说我为这个事给你个处分应不应该?”中年人说话的表情,渔目狰狞来形容恰到好处。
王天立是一听处分就害怕了,纵使心里有万般怨恨委屈也不敢再支一声,周围了解情况的同学也看得出这老师就是向着陈辞说话的,谁也没啥到站出来帮王天立解释解释。
局面僵持的时候,开口的是陈辞,“老师,我没跟他说我是47号。”陈辞是快站不住了,只希望眼前莫名其妙生出的事端快点平息。
中年人也实在没什么立场了,狠狠瞪了一眼王天立,“这次我不计较,再有下次试试!”
王天立心里虽然庆幸处分什么的不会有了,可是对陈辞的怨恨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他等那个人转身走的时候才摔着书本的站起身来,陈辞走进座位擦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数学卷陈辞答得昏昏沉沉的,大概算了一下约莫自己能过,便想提前把卷交了。可是交卷的话又得让其他人站起身,他不想麻烦谁,于是坐在那等到下课收卷。
陈别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晃悠到材料馆接陆希因。大冷天的他本来想在寝室窝着,可是废了一只手连打游戏都不方便实在无聊得很,便答应了陆希因来接她。
看见张铁男提前出来了,一问之下只是想上厕所才提前交卷,要不是实在憋不住了也不至于,心里还担心能不能挂呢。陈别笑他没出息,又央他陪自己等会陆希因,顺便对对答案也好啊。
张铁男便陪着陈别在材料馆门口不远处等,被风吹得缩了脑袋,心里埋怨陆希因那个丫头真能挑个好地方让人等。
打铃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出来了,陈别靠着棵树也不转头看,他等着陆希因自己正来。张铁男不住地向门口张望,还念叨着哪个的男的长得不错之类的昏话。
念着念着张铁男没声了,用胳膊拐陈别。陈别又不耐烦的拐回去说你省省吧,没料张铁男说:“那个……不是咱哥哥吗?”
陈别像是被什么东西往心脏上重击了一下,又本能地转身望去,动作僵硬。
陈辞走出材料馆不远就被人挡住了。他停下脚步抬眼,正在辨别那人是谁的时候对方开口了:“你是故意的吧,那个老师跟本就是认识你是不是?故意装什么炕见的把老师引过来是不是?啊?”
陈辞垂下眼睛,因为知道这人是谁了,便不打算说什么,心想他生完气就走了。
可王天立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可不是一句两句就发泄完的,见陈辞对他爱打不离的心里更气,提高了嗓门:“别以为假惺惺的跟老师说一句我就谢谢你了,你有什么了不起啊!”王天立的嗓子有点尖,尖得像是歇斯底里,好像不但是说给陈辞听,也要让更多人听见才行。
果然如他所愿不少出考场的学生纷纷侧目瞧着他们,关注是一致的,表情却是各式各样。
陈辞实在不想引人注目,也没有跟人解誓力气和心思,叹口气说:“你想怎么样?”语气是以往的平静,平静到让别人以为是在挑衅。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王天立一股火上来使劲推了陈辞一把,陈辞向后踉跄了一步没站稳,跌坐在地上,脚怀一阵刺痛。
陈辞无奈地想,怎么这么容易就会扭到,便干脆坐在冰凉的地上,至少不会再被推倒了。他不知道要挨到什么时候,好象每个人都习惯激动,愤怒,担心,大惊小怪……让人平静地过完日子,不捍。
王天立正要开口再嚷什么,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还没等发出声音来,一只胳膊卡在他的脖颈上,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就被狠狠地向后拖出几步,摔在地上。抬头便对上一张英俊的脸,和冰冷的目光。
陈别颤抖的拳头正要砸在那张惶恐的脸上时,右手被人用力地拽了一把,顿时力气全失地疼。
张铁男之前没拦住陈别,这次可是不择手段了才狠心拽他受伤的右手。陈别余怒未消的目光瞪回来的时候他不咽了口口水,说:“别惹事啊,老师们一会就出来了,至少别给咱哥哥添麻烦……”
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为那个一向阳光一样明亮的陈别……陈别并不理会,转头向仍然跌坐在地上的王天立,一字一句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再、敢、动、陈、辞、盛虱…”
王天立尽管狼狈却仍然想反抗点什么,张铁男赶紧上前扶起他打着圆场的话,也只是给他个台阶下而已。陈别不屑地转身。
陈辞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阴影,抬起头来望见那个熟悉的轮廓,为他挡住惨淡的夕阳,散发着遥不可及的红光:
“哥,我们回家。”
…………
开学
陈辞在出租车上,眼睛半睁半闭地靠着玻璃窗。陈别也一句话都没说。
下了车,陈辞揉了揉眼睛,问:“吃饭了么。”
陈别看着眼前的陈辞的脸,和之前没什没一样,和很久很久以前也没什没一样。那张淡漠的脸,好象从来没有经历什么,或者,经历的事情埋葬的太深,无法浮现了。
陈辞没有等到陈别的回答,接着说到:“没吃饭的话我去买菜,家里的菜是几天前的了。”
陈别觉得从头到尾只是自己在高兴、难过、愤怒、惴惴不安,只是自己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兜圈子。而陈辞一直默默守在他的世界里,让自己无法接近,又不甘远离。
陈辞不知道陈别在想什么,以往他随口要求自己这样或那样,他照做就好。现在陈别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竟让他有些茫然无措。垂下眼帘,有些疲惫:“你先上去吧,我去买菜。”
陈别看陈辞转身走了,一小步一小步的,很不自然。被推倒的时候,扭到脚了么?为什没说,在上车之前跟在自己身后走了并不短的一段路,却一句话也不说。
“别去了,菜放冰箱里也坏不了。”陈别说着,上前扶助了陈辞的胳膊,若不是一只手伤了,真想背着他回去,习惯的叹气说:“一起回家。”
他靠在厨房的门上,看陈辞摘菜。陈辞的手很好看,白而修长,指尖圆圆的,透着淡粉,精致自然不似人的手那么做作。他动作很慢,然觉得迟钝,反而淡定灵巧,脏兮兮的菜经了他的手,像洗过的一样晶莹透亮。
“陈辞。”陈别的声音和表情都是严肃的。
陈辞抬头,“……”
“你在你们班是好欺负的么?”虽是问句,却像是在陈述一样。
陈辞又低下头去,淡淡的:“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你招惹他了?”这次是反问,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不知道。”其实是不想说太多,“那样的人气完了也就完了,没什么。”
“那——”陈别觉得话堵在嗓子眼里,也可能是答案堵在心里,“你是不是觉得,我也和‘那样的人’差不了多少……”一样乱发脾气,激动了就动手,幼稚到了无耻的地步。
陈辞再次抬头看他,而且似乎看了很久。只是那目光空灵,让陈别炕透其中是否隐藏几分敷衍,几分安慰。
陈辞只说:“不一样,你是我弟弟。”让陈别一半淡淡的庆幸,一半彻底的无奈。实在无法再说什么,转身回到房间。
陈辞的晚饭准备了很长时间,可是陈别并不觉得他等了很久。直到陈辞把饭端上来的时候,才切实感受到饥饿,食瞬间从五蔓延到全身。
陈辞给他碗里盛汤的时候,他发现那只漂亮的手指上多了两道口子,血已经不流了,看着还泡过水。陈别皱着眉毛抓住那只手,也不顾汤洒出来,抬眼对上陈辞的脸:“刚才切到的?”
陈辞恩了一声,试图抽回手。眼睛模糊了,也做饭都变掸难了。
陈别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受伤的手指,见陈辞抖了手别过脸去,然坑声。他松开手,又无耐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疼……”
………………
那日张铁男跟王天立开导了半天,又跟没等到陈别的陆希因详尽地解释了一番,事后打听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又给陈别打了电话,无非是说王天立也挺冤的,你那一下撂倒也够狠了所以这事就这么完了。陈别说那小子不惹事我也犯不着动他。
张铁男想起来当时陈别冰山一样的脸,那是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虽然帅,可是却帅得让人哭笑不得。恐怕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因他而动容的,就是陈辞了吧。即使是一瘸一拐地跟在陈别身后,也是面无表情的。
张扬从王天立当晚不绝于耳的怨恨中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赵明天还在一边添油加醋地说:“肯定是装的哪有人一推竟地上!”
“可不就是装的!妈的,离座位那么近还装炕见牌号,他瞎的啊炕见!”另一个室友李进激动的样子,只是当时他也在那个考场,却是半声也没坑的。
张扬开始是根本听不进去,不过听到这里觉得奇怪,小心地问道:“可能是真的是炕清吧……多近啊?”
王天立一听噌的从上坐起来了,张开双臂在空中比画着说:“就这么近,就装炕见,妈的,是当他瞎了还是当我瞎了啊!”顿了一下,本来以为张扬能向着他说两句什么,可张扬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下更气:“你不信是不是?你就去信那个姓陈的!”
张扬也不跟他急,翻了个身道:“这是什么话啊……事儿都过去了哈。”心里想的却是陈辞怎么会炕见呢。
王天立见张扬没心搭理,自己火柴一头热的也没意思,便换了个口气怪声怪调:“我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陈辞了?”见张扬还是没反应,又躺了回去,“也不错啊,那种一推竟的,也不知道到了上是不是也一推竟……”说完赵明天和李进跟着哈哈笑得荡。
张扬实在是觉得这些人越来越不象话了,简直到了没法沟通的境界。用被子蒙过脑袋,假装听不见,但是却没法忽略脸上和身下的一阵燥热。
自那天之后,陈别再也没让陈辞回学校住。陈辞放在寝室的书本教材,他也给拿回家了。陈别也没让他做饭或者别的什么家务,自己把大大小小的餐厅的订茬话都查出来了,每一顿轮着拨打,哪家的好吃,哪家的服务态度好,几天下来到也能作出个归纳总结,虽然无聊的很,也打发了无聊。
他对陈辞说,你去复习,要么睡觉。陈辞不问怎么了,但是听他的话,每天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每到考试的时候,陈别会把陈辞私考场,替他找考试座位号,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到座位上。然后翻出陈辞的学生证和文具,对他说快点答完了快点出来,我在教室门口等你。说完,跨上陈辞的书包,转身走了。不甚温柔,却也周到。
有次没走几步又回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朝着陈辞身边的一个陌生男生说:“他要交卷的时候,麻烦你让一让。”说得生硬无理,简直像在威胁。男生愣愣地点头。
远处张铁男看在眼里,又是哭笑不得。陈别的体贴太不自然了,幼稚、别扭还不容置疑。整个电信学院的人没有人炕出来,陈别对陈辞的“照顾”。可是大多数人又会觉得,这种照顾是不是太强迫了,都让人为陈辞尴尬。还有,为什么要这么照顾呢?
陆希因不是无知无觉的人,但是她能怎么样呢。像怨一样跑去质问陈别为什没陪在我身边,还是用清高做外衣掩饰着迫不得已的矜持?她是聪明的人,难得糊涂,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陈别联系着,不疼不痒,不冷不暖,顺其自然。她相信忍一忍,等一等,就会得到想要的爱情。
这个学期最后一次见到陈别,学校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她陪着陈别去医院搁,医生说恢复的很快,她作出一个放下心来的表情的同时,不忘问问陈辞的情况。陈别说,还是那样,也挺好的。于是她知道,陈别还什么都不知道。
…………
还是那样,也挺好的。
绚烂的烟,亮了又灭了的,像是谁的感情。被包裹在漆黑的空里,隐隐约约映着另一方世界。
电视机里有热闹欢腾的画面,只是被陈别静了音,房间里安静典清。陈辞的声音变得格外空灵,唤他过去。
相片里的男人笑的温柔。陈别跪下来,点了,磕头。窗外鞭炮声乍响。
爸爸,您把他带来了,就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吧。一直这样,也挺好。
年陈别搂着陈辞睡着的,尽管知道陈辞有些微的僵硬和勉强,但也好过,让他守着爸爸的遗像流一的眼泪。
“我是你哥哥”以及,“你是我弟弟”……陈辞的话回荡在脑里。
再回学校已是阳三月,年轻的脸,无精打采的样子,是张铁男。陈别见了他心情好起来,嘻嘻哈哈地讽刺着大学物理复习好了没啊,补考能不能过之类的。张铁男垮着一张颓废的脸,和他一起进补考的考场。
同样需要补考的还有赵明天和王天立,陈别本来是想装没看见的,张铁男说都是大老爷们,至于么。大老爷们这个词儿,是他来北方之后学的,觉得有意思,常常挂嘴上。陈别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说谁跟你大老爷们。拍得张铁男那叫苦不迭,嚷着不残废了就了不起了是不是,好歹我也是条汉子……陈别看他一上海人操着一口别扭的东北腔,直觉头皮发麻。
考试还算顺利,A大的二考卷基本是为了让人及格的。出门的时候陈别和赵明天撞个正面,二人平时算是有一些交道,感情不深,面子还是相互留的。赵明天自觉陈别和他寝室的人闹僵了自己在中间夹着也不好过,而且认识陈别以来只见陈别和人周旋不见他跟谁硬碰硬的,想这次肯定是真来火了,这样更不合适,前后思量一下,在陈别刚刚转身的时候叫住了他:“那个——陈别啊,”等陈别回过头来,端出一副好兄弟的表情,言又止。
陈别挑了眉毛看他,不耐烦的样子,“有事说事。”
赵明天尴尬笑笑:“没啥事,想着下午去海边溜达溜达,大家散散心说说话,吃个饭,本着和平共处五项原则,新学期继续友好往来嘛!”
陈别没什么心情和那些人好好相处的,不过张铁男说:“他们是和你没毛的关系,怎么说也和咱哥哥一个班,别说去海边了,就是去游乐园你也下了人家给的台阶吧,好歹让哥哥和他们好好相处啊。”其实心里,也捉摸着和陈别说点什么该说的。
“可是海边风大……”陈别担心陈辞受不住。
“再大也大不过你抽得风……”
张铁男觉得像是很净有见过陈辞了,却依旧苍白淡漠。额前柔软的碎发被海风吹起来,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空灵没有光彩。张铁亩远地向两人挥手,作反应的也只有陈别一个人。
和陈辞一样没反应的是王天立,他像是厌恶地扭过头去,赵明天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再招惹陈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