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硬撑了,我送你去医院。”
还能撑多久呢,这样的日子。
……………………
陈辞是急胃炎,低烧不退,加上本身体质就很不健康,校医开出证明建议校方免去陈辞的军训义务。电信学院也很配合的同意了。但是这次陈别不能因为照顾生病的哥哥而免去军训,毕竟军训是大学生的必修课。
陈别在当天晚上来到陈辞的病房。他没有桥直接进来的,陈辞看见是陈别微微地吃了一惊。但随即转向平静了。
陈别在并不算大的病房里走了走,四处打量了一番,然后拿起边柜子上的一次纸杯,倒上暖壶里的热水,小心端到窗边,吹了吹,慢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陈辞静静坐在那,低着头,仍然是刘海遮住眼睛。
沉默。
陈别先开口了:“这是我第一次送哥哥来医院啊。”语气和神态还是那种不屑。
“……”
“也是第一次主动馈房探望哥哥。”
“……”
“为什没管是哪里医院的病房都让人觉得恶心啊。”说着陈别作三分投篮状把还有大半杯水的纸杯扔向门边的垃圾桶。拿久了他早觉得烫手了。但是没有扔准,水溅了一地。
“妈的。”陈别的心情变差了。
陈辞淡淡开口道:“明天一早我回家住。”
“随便你。别忘了回来给我洗衣服。”说完,陈别就走了。
其实是医生强行要求留院观察的,陈辞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在医院住一。
他知道陈别讨厌医院,因为爸爸和妈妈的离开。因此即使在这之前陈别从来没有把自己私医院过,也不认为是陈别的错,陈别不来医院没有错。
是自己不对,从头到尾。
自己也讨厌医院这个地方。可偏偏经常来到这里。
这样的日子,还能撑多久。
……………………
第二天一早陈辞回到家,疲惫得只想睡觉。可是电话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长途号码,陈辞疑惑地接起:“喂,你好。”
“是我。”一个略带沧桑的中年的声音。
陈辞的心漏跳了一拍。慌张的感觉。
“妈妈……”
“陈别在吗?”人冷淡的口气。
“他在学校军训,您要他的手机号码吗?”上一次妈妈打来电话是一年多以前,现在陈别换号了。
“不用了。他该上大一了吧?”尽管仔细算过时间,人还是会担心自己记错。
“是,在市里的A大。电信学院通信工程专业。”陈辞想告诉妈妈自己也在A大,但是他知道妈妈根本不会关心自己在哪里。
“恩,我要他专心把大学念完,然后我会想办法让他来国这边深造。希望你看着他点,别让他任乱来。”印象里的陈别太过倔强。当初自己说要去国的时候,13岁的陈别第一次离家出走,三天三,最后被陈辞带了回来。
“是,这件事要告诉他吗?”陈辞的大脑有点空白了。
“不用了,连我打电话的事也不要说了。”
“知道了。”
“还有,别叫我妈妈。我听着并不舒服。”
“……对不起……”
“好了我了。”
妈妈说完就挂了。连让陈辞说声再见的时间都没留。
放下电话,陈辞觉得胸口很疼。以为不会再疼了,明明已经把什么事习惯了,可是为什么还会感到疼痛?
因为陈别终究是要离开他了。
那么到时候这样的日子,也必然撑不下去了吧。
数学
周六下午学校让军训的新生放半天假,以免体力消耗过度。陈别让陈辞给他送换洗的衣服来。
可是陈辞到陈别寝室的时候,陈别不在。留在寝室里的那个同学告诉他陈别去忙迎新晚会了,院里的文化部让他作晚会的主持人。
于是陈辞把刚带来的洗干净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挂在陈别的衣厨里,然后把脏的叠好装进纸袋准备拿回去。
在一旁看书的张铁男,也就是陈别的室友,看着陈辞贤良母一样的行为,甚是差异:“你是他什么人啊?”
陈辞没有跟陌生人说话的习惯。对于张铁男的突然发问,一时有点木木的。顿了一下,才说:“我是他家人。”
“家人?哎哟~我老婆都没对我这过~~~”张铁男是上海人,思想开放的很,这时候他已然把陈辞的“家人”理解成“老婆”之类的含义了。
但是陈辞并没察觉什么,他也根本没于意那个陌生的同学在感叹什么。因此自顾自的收拾好陈别的脏衣服,跟张铁男淡淡说了句“打扰了”就离开了。
对于从头到尾陈辞的表现,张铁男有点无语……
从宿舍到回家的车站,要穿过校园的一部分教学区。
下午两点多的阳光很耀眼。陈辞有点头晕,无奈先走进最近的一栋教学楼里避一避。
进去之后,凑巧打下课铃声,一些学生零零散散地走出教室,走进厕所,或者接电话。悠然自得的大学生活。
陈辞走到那间教室门口,看见门边墙上的课程表写的是大二的辅修课,时间是从一点半到5点。高等数学。
数学……陈辞的神情忽然之间变得既温柔又悲伤。
他提着纸袋走进这个能容纳三四百人的阶梯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远远看见站在讲台上的老教授神态倔强地解答周围几个学生的提问。偶尔还能听见老人气急的声音:“怎么这个还不懂!我上节课就讲了好几遍!”
直到上课零再度响起,提问的学生回到座位上坐好,老教授清了清嗓子,说咱们继续上课。
陈辞没有带纸笔,单手支着下巴听讲。他没有打算听明白,只是单纯地想听数学课而已。
快要下课的时候,陈辞前面的同学已经倒下了大面。陈辞还是单手支着下巴听老人滔滔不绝,看老人神采飞扬。
陈辞已经被老教授吸引了,听的同时也在最大程度地运转思维思考老教授的证明过程。高考之后就没有接触过数学了,思维多少有点迟钝,更何况是大二的课程。
老人是纯粹的学者,有点骄傲有点倔强,在数学的领域里自以为是的坚定,同时又不断卑微地探索。
“是神奇的数学让人变成这样的。”爸爸常常这样感叹。尤其是他讲到滔滔不绝又神采飞扬的时候。
爸爸,陈辞数学的启蒙老师……
老教授突然在黑板上出了一道题目,打算点同学上讲台上做。
下面的学生顿时慌张了。睡觉的人也清醒了,但是看到黑板的题目之后更迷茫。
大家都把头低下去,生怕不小心和老师对上眼神然后被叫到台上去。
陈辞却仍然单手支着下巴,完全陷如对那道题目的思考中去了。
老教授很早就注意到陈辞了。一开始只是因为陈辞听课的姿势看起儡散漫,可是后儡多人都不在听讲的时候陈辞还在听,认教授觉得欣慰的同时,也好奇这个学生到底听懂多少。
于是他说:“最后一排靠边的同学,你做。”
大多数人长抒了一口气,陈辞有点意外。
但是并不是做不上来,思路已经有了,只是没有纸和笔,那么只好在黑板上演算了。
有人在认真的思考陈辞的思路,有人不屑,有人只在单纯地等待下课。陈辞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中写满了大半个黑板。一旁的老教授看着整个过程,时而点头,时而皱眉。
陈辞推导出了答案,长长抒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老教授:“做好了。”
“恩……你前几周的课来听了么?”老教授的表情有点不满。下面有同学窃笑的声音。
“没有……”陈辞说了事实,并不打算多作解释。
“难怪!”老教授的依然不满。他拿过陈辞手里的半截粉笔,划掉了几行推倒过程,说这个直接用上节课的**公式,然后又圈了几行,说这里的书写格式太幼稚了,然后又在过程里做了许多修改。陈辞写的大半个黑板已经被圈圈划划的面目全非了。
但是到结论的时候,老教授停下笔,感慨到:“虽然推倒过程比较混乱,但是基本思路是对的,结论也是对的。勉强算不错了。以后不许再逃课了知道吗?”嘴上这么批评,其实心里很满意了。
“是。”陈辞没想过解释自己只是路过听课。他有点沮丧,因为想起爸爸总强调的,数学不是只追求一个结果,还要在过程里做到完无缺。
可是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能有人做出教授出的题目就很奇迹了。
下课的时候陈辞顺着人群走出教学楼,迎上夕阳余唬听见鸽子飞过的声音,陈辞抬头,还是那群灰的鸽子。
爸爸……
陈别
陈别忙迎新晚会忙的很烦。
他是主持,因为军训的时候表现比较出,在彼此陌生的环境里很快成为耀眼人物了。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陈别一直很自信这一点。院里迎新晚会的传统从来是各个环节一半大一新生一半大二学生,陈别经导员亲自推荐成为大一新生里的核心。从主持到晚会编排策划,甚至经费预算,都经陈别之手,进而转交给大二的文艺部部长审核,再由部长交给院团委书记。
文艺部长叫李民浩,在陈别看来没什么能力,人挺好。差不多是做事勤快人缘好颈上部长了。陈别炕起这样的人,但一般也不讨厌。可是李民浩对待陈别递交的工作计划只是做形式上的审核,然后基本上直接呈给团委书记了。陈别几乎承担了晚会的大部分工作。
团委书记叫高超,是A大本校的学生,研究生在读,兼做本科生这边的团委书记,主管团委学生会工作。这人口才不错,新生见面会领导讲话有他一份,他一个人讲了近半个小时,内容不乏现实与理想,陈别觉得这种复古的讲话被他的语言加以修饰重新表达之后已经很成功了。可是接触起来之后陈别很失望,在高超的行为模式里根本没有理想全是现实,没有内容都是形式。对于他做出的工作计划高超总是能挑出一些边边角角的毛病,然后返回来让他重做。而且更让陈别难以忍受的是,高超总是习惯于摆出他高高在上的架子,例如给正在午睡的陈别打电话把他叫来办公室只是为了一句主持的串词,息灯之后往陈别寝室打电话嘱咐两句开会的时间。陈别要疯了。
不止于此。
和陈别一起合作主持的另一个大一学生是计算机专业的一个生。叫陆希因,家境不错,长相不错,格也不错,大一男生私下里的话题。
不过陈别和她呆在一起很不舒服。陈别隐隐约约地感到这个生和自己是同一类的人,内心里骄傲而虚荣,争强好胜,并且表面看起来礼貌而亲切。陈别还并不明确自己喜欢或者欣赏什么样的生,但是像陆希因这样的人,他不会喜欢,因为自己就是同样的人,也不会欣赏,因为同样的人中自己比她优秀。
陈别最受不了的是,陆希因似乎总在每个细小的问题上过分坚定她的所谓主张。两个人的意见只要有一点不同,陆希因就会强调出来,说服陈别同意她的看法。陈别实在想不通,一个孩子,为什么要显示自己这么强烈的个。开始的时候陈别还有和她商量,后来主要精力应付高超去了,陆希因这边如果不是什么重大问题就都由她了。
还不止如此。
有一个节目是三个男生学某歌星唱《奔跑》,本烂好的一个挺阳光的歌让他们给糟蹋的不伦不类。被陈别在节目一审的时候就给砍掉了。其实节目保留还是删除的实质决定权在于李民浩,但是李民浩鉴于一直是陈别安排的具体事项,所以除了几个重要而传统的大节目一定保留之外,其他的小小的个人演出,就交给陈别做主了。而且这也是个推卸麻烦的好办法,比如那三个男生因为节目被砍掉很不服气而“质问”文艺部长的时候,李民浩可以很轻松地说“你们演出的环节由陈别同学负责。”
然后陈别就多了个麻烦向诸多不满的同学作出合理的解释。不能太主观,大家毕竟都是新生,陈别在地位上不比他们高。陈别绞尽脑汁地言巧语把大多数不满的同学说服了,主要也因为大多数同学都比较懂事,不会在一个小小节目能否出场的问题上和同级院里最显眼的陈别过不去。可是偏偏唱《奔跑》的那三个男生就是跟陈别过不去似的,三五不时地找陈别“商量”着能不能把他们的节目加进去。陈别被他们烦的快要露出本了。
好在有天无意间从陆希因那里得知那三个男生是同一个寝室的,而且寝室另外一个人是张扬,就是在医院有过简单交往的男生。和那个张扬简单一提这个事,张扬就会意了,说“没事,我回去打击打击他们,他们就知道自己水平不行了。”托张扬的福,男三个自以为是的男生也不再纠缠了。
陈别白天军训,晚上整理和迎新晚会相关的资料文件。整个人要崩溃了。
张铁男很奇怪陈别这样已经很优秀的人为什么还这么追求着完,对词陈别的回答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不努力靠谁啊!”
张铁男听说点关于陈别父母都不在的传言了,怕伤了陈别的心没敢直接问,怎么料到陈别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如此轻易,甚至本质上他从陈别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孤儿应该有的自闭抑郁消极之类负面情绪。
于是张铁男忽然想到:“你不是还有个家人嘛~”语气很叵测,像了解什么似的。
“你认识我哥了?”陈别又感到莫名其妙的不高兴。
“哥?上次给你送衣服来的那个?”惊,果然不是“老婆”,可至少以为是弟弟。
“我哥啊,他六岁的时候被领养来的。”陈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习惯强调这一点,不论陈辞是否在场。
“他对你可真不错啊,我老婆都不给我洗衣服!”
“滚蛋,嫂子和我哥算怎么个比法!”
“唉~你不懂~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找个一心一意为我的人陪锡一辈子啊~”
“葬了吧你!”
陈别上大学之后似乎开始有了失眠的毛病。这第三次失眠,无关于迎新晚会,更无关于因为迎新晚会而不得不结识的那些人。
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张铁男的话:“我的人生理想就是找个一心一意为我的人陪锡一辈子啊~”谁又何尝不是呢?妈妈和爸爸就是因为这个理想破灭了,才丢下自己到了远方。一个在遥远的国家,一个在更遥远的世界。
可是怎么可能,当时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陈辞。
迎新晚会
不到三周的军训快要进入尾声了。最后的结局就是所有参加军训的新生表演一场阅兵仪式,为了看台席上的领导们。
后期的时候,新生们就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有的人参箭步行进队伍,有的是军体拳表演,甚至还有的是观众。
陆希因觉祷有比充当观众更可笑的任务了,被整齐地安排在看台上,适时地鼓掌,很愚蠢。可是观众同样也是被管理的最松的,对于身兼一份主持工作的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陈别本来也作好了当观众的准备,可是因为他军训时表现过于优秀,教称去当观众可惜了点,于是把他安排在正步走护旗手的位置,这样除了重要彩排时需要他参加训练之外,他可以自由忙碌迎新晚会的工作。到此为止,陈别无论在形式上还是实质上,都成为了电信学院最耀眼的新生了。
张扬对做观众没什么偏见,主要是平时的军训他表现得实在勉强,暂且不论动作优秀与否,就精神面貌而言,没有比他更加无精打采的人了。军训第一天的时候他因为张嘴打哈欠被教痛斥了一顿,后来他不得不辛苦地闭着嘴打哈欠;衣观不整,发型也比较乱,而且频繁地喊报告,他很自然地被第一个列入观众席。对此张扬倒觉得无所谓,不用军训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