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正纳闷,朝天鼻笑了:“这小和尚好玩儿,怕是连女人都没见过。今天先让他见识见识咱男人的东西!嘿嘿嘿……”
众人纷纷淫笑道:“大哥您吃肉,弟兄们跟着喝汤,嘻嘻嘻嘻……”
朝天鼻一把抱起天生,扯破他的僧衣,呲咧一声,连裤裆也撕碎了。众人继续笑道:“好白好嫩啊。大哥这下可爽死了。嘿嘿嘿……”
天生额上沁出冷汗来,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可一定不是好事。
朝天鼻撩起裤裆,照着天生的后庭就是一顶。
“哇啊——”天生一声痛叫,响彻屋宇。什么金刚大宝,什么琉璃净土,一时间全成了痛彻心扉、恶劫不复的阿鼻地狱。他抬眼看那桌子上翠玉泛亮的观世音,那安详恬静的脸庞上,竟流露出两滴晶莹灿烂的血珠……
灯,一下子灭了——
天生感觉到一个宽大的胸怀抱住了自己,切身的温暖。一口恶气本来堵在心口,此时一松,便昏了过去……
流水,声音很清脆,是清澈的泉涌过细碎的卵石的声音。天生睁开眼睛,看见苍翠的青竹高举,团出一片蔚蓝的天穹,自己身上掩着一袭白衣,身边是普陀山间的灵泉。子裘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神中都是自责。
“你救了我?”天生坐起来。
子裘摇了摇头:“我没有保护好你。”
天生却笑了,脱下白衣,赤身坐到泉水里,泉水清凉,心中渐成明镜:“我说过,凡缘皆是孽缘。了结了,便沉疴得痊。”
“我是来报恩的,五百年前,你放过我。”子裘平静地看着他,眼睛越来越深,那瞳孔里的情绪,也越积越浓。
“一报还一报。”天生倚到山石旁,打了个呵欠,“我困了,要睡一觉。”只是说话间,便闭上了眼睛……
“善财,善财……”
善财的手一松,头一点,醒了。他抬头,看见观世音菩萨微笑着坐在身边,弥勒菩萨手中拈着一朵金莲花,平静地凝视自己。他慌忙站起来,稽首行礼道:“童子狂妄,对弥勒菩萨心生不敬,对妙法心生不敬,陡生困倦,误过法会,还请菩萨责罚。”
“你出神了,是吧?”观世音菩萨抚摸着他的额头,微笑着问道。
善财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菩萨,点头称是:“童子心生魔相,遭劫贪欲,请菩萨点化。”
“天生即是善财,善财即是天生。天生即非善财,善财即非天生。”观世音菩萨挥手之间,一只玉鼠落到掌心,转眼之间,化做一朵金色莲花。
善财合十顶礼,道:“多谢菩萨。”
观世音菩萨与弥勒菩萨相视一笑,祥云之间,又飘来熏暖的花香……
书痴
——情见录之八一
2003年6月25日午,我还在电脑前敲打我的文字。两年了,《情见录》终于要完篇,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触。每每构思的脑海中,总是随意便浮现出惊鸿一瞥的化境,境中,有一个冰蓝色的身影,若即若离,依稀是期待而催促的声音:“写吧,用你的手。我等你——”于是,总要采撷了天地间的妖异,凑成文字,再将这文字,流行于世。
刚刚看到一个报道,说是今夜金星与月亮会在半空中接吻,这个是九千年才有一次的奇观。虽然我一直不懂什么天象,但是,对于日月星辰的故事,却非常喜欢。于是,便准备好了,要在第一时间,一个空旷的广场,一个人,瞻仰那历史性的爱意之吻。
妈妈刚来过电话,问我,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还不找女朋友。我说,您看我现在这么落拓,还住筒子楼,两个人一间,怎么结婚?!她叹了口气,扯了些别的,就挂了电话。
我慵懒地坐到床头,停止了文字。今天难得机关休息,本来想两眼一闭,什么也不想的。偏偏妈妈又来这电话,心里的烦恼又是一波一波的。想起来,在人间待了快二十七年了,还没有真正觉过爱与被爱的滋味,不过,人们都说,爱情才是凄惨落魄,痛不欲生的,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打开电脑的图片库,翻看着从网络上摘下来的明星靓照,晃眼之间,尽是帅帅靓靓的模子,人间美丽的精华。许是上天作弄我,就是让我喜欢这或俊雅或浪荡或艳丽或纯洁的美色同性,虽然经过了很多心路波折,不过,我倒是全盘接受下来:我就是喜欢,打心眼儿地喜欢。于是,禁不住妖媚地笑了,我竟是以此来张显我底子里的特立独行。
也懒得罗织文字了。不如到街上去,去等那太阳落了西山,月亮亲了太白?
可喜欢在街上游荡了。穿着上下几乎一气呵成的衣裳,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流连五官清晰的男子,笑或男或女的回头,听他们低低细语我的美丽。
天色渐晚,有华灯初上。小小报亭边,传来朗朗的叫卖声,熙熙攘攘的人流赶着回家,烟雾一般的世界,充满了浮尘掠影般的梦。我靠着酒仙桥,吃着老婆饼,望着桥下水中浮沉荡漾的月影,想起了“对影成三人”的句子。还是孤单!不知道,人世间还会不会有一个他,也在为我痴痴地等?
“快看,金星靠近月亮了!”有人叫唤。
老老少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挤满了桥,我再次体会“十三亿”这个数字的压迫感。
“丁丁,快许愿!这个时候许愿最灵了。”奶奶跟她的小孙子说。
许愿?我的愿望有千千万,不过,真正珍惜的也就只有那一个。
“哎呦,谁踩我的脚啦!”不知谁推了众人一把。人群一阵挤迫,我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掉到河里。
糟糕,大学没学会换气,只会憋在水里蛙爬。我憋了半分钟,头一抬,金星与月亮汇合的光芒正打在我凄惶的脸上,我吞了一口水,脑中一阵发蒙……
“救……”
想不到,我竟从河水里站了起来,河水很浅,浅到可以看见河床上碎亮的鹅卵石,头顶的月亮依旧温柔,小桥却已不再,只有一棵苍老的大榕树,树下,是一个红衣飘逸的男子。怎么形容他呢?我突然想起了我自己的句子:他有着丘比特的戏谑与雍容,有着撒旦的华丽和颓废,有着伊丽莎白女王身边的吟游诗人的高贵和忧郁,有着法国沙龙时代上流社会的高第公子的浮华和放荡。
“你是……”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一时说不上来。
他摆了个pose,等我的下文。
“红袖!”当这个名字一出口,我陡然知道,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他点头,笑了,巧媚的笑,却没有诱惑的意思。他恭敬地称:“主人。”
我迟疑了一下,但是立刻明白:“这里是……我笔下的化境?”
他更加称赞地笑,点头:“你在那个人间也算是一个精明,这些初级问题当然难不倒你。”
“那我怎么到了这里?”我走上岸,湿漉漉的。
他捧上来一套蓝色的汉代朝服,冰色的衣襟间,有妖艳的乌金石镶嵌:“你刚才许愿了吧?!”
我默然。是的,我只是想到那个愿望而已:要一个我爱并爱我的人。马上,我脸色泛红:不会是眼前这个吧?!
他慌忙摇头,媚笑道:“是的话,我那群情人还饶不过我呢!我在你的笔下,不是这个角色。”他顺势把朝服递到我面前,“我给你换上?”
我解下衬衣,刚要扯腰带,突然意识到他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很期待的样子,忙说道:“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换。”
唏唏簌簌一阵忙乱,我终于套上那件衣衫。他转头上下打量我,显出有些后悔的样子:“主人,能不能给我换个角色?”
我推了他一把,他笑了。我问他:“我到底给你设定了什么角色?”
他轻咳了一下,装出老实巴交的样子,正襟威严道:“我是一个中介,给你和他牵线。这个职业很古老,人类都叫它媒人。”
我笑了,居然自己让天下最花心博爱的大萝卜做自己的媒人:“那么,你要给我介绍谁呢?”
“呃……”他沉吟起来,卖足了关子,见我只是平淡地望着他,便一把扯过我,吻上来。
我的心跳加速。月色撩人——
他松开了我,盯着脸泛潮红的我,笑了:“媒银收下了。这下可真是够我辛苦的!来,我们去希腊。”
高大巍峨的奥林匹斯山,是希腊众神的天堂,也是美男子汇集、性欲泛滥的圣都。我们到达的时候,智慧女神雅典娜和海神波塞冬正为一个城市争夺占有权。波塞冬用三叉戟在地上一顿,一眼鲜美的泉水喷薄而出。雅典娜将一颗种子洒到地面上,立刻,长成了一株美丽的橄榄树,鸽子飞来了,团团围绕。结果,雅典娜获得了这个城市。红袖并不关注他们之间的胜负,却是教我偷眼去看旁观的年轻诸神,那威武强健的阿瑞斯,温文尔雅的赫尔墨斯,天真浪漫的丘比特,还有光芒四射的阿波罗……
我笑了,眼里有那阳光的影子——
阳光,这是多少人间的同性恋者梦寐以求的气质。生活在忧郁、扭曲、困惑与彷徨中的人类,将俊美的印象投射到了阳刚至上的太阳神的身上。
红袖毫无忌讳地上前跟太阳神行礼,微笑着,像一个弄臣:“我的主人想见你,尊贵的阿波罗。”
阿波罗的眼中有黄金的亮光,唇的颜色像红中掺了金粉:“谁?谁是你的主人?”他顺着红袖的指引,看到了冰蓝色的我,我微笑着,却已含羞。
阿波罗走上前来,光芒照耀了我的心灵,他的微笑像早晨一般温和,伸出的金色的手送上一朵娇艳的玫瑰花:“东方的男子,像冰山一样悠远而神秘的神祗,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
我只是静静地看他,就像隔着时空静静地欣赏一个极至:“桂花树开了吗?”
阿波罗的眼眸突然流露出一丝哀伤,没有回答。
“奥林匹斯的爱情总是悲剧,夫妻貌合神离,情人一个接着一个。我想,这便是后世法国贵族浮华的范典吧。除了长生不老,奥林匹斯就是无奈的人间,充满悲壮和哀伤的人间。”我这一刻的恍惚,却招致了奥林匹斯诸神的怒视。在宙斯向我投出闪电之前,红袖媚笑着,洒下一串迷情花粉,将我飞速地扯离。
“那我们去埃及吧。我的多愁善感的主人。”
埃及,金字塔矗立的城市,银色的石灰岩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年轻的王子骑着骏马,在西伯来人劳作的土地上巡视。法老王的巨型雕塑高高伫立,那威严之下的奴隶们,正汗流浃背。
我与红袖停在法老王的肩膀上,王子注意到我们,催马前来:“你们是什么人?是神吗?我看到你们从天空降落,难道是鹰之神?抑或是太阳神的使者?”
红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转头问我:“你觉得他怎么样?”
高贵,健壮,王者的风度。赤裸在风沙和烈日中的胸膛洋溢着男性的魅力。深刻的五官,暗蓝色的恬静的眼神,他将成为上下埃及的主宰,尼罗河守护的法老。可是,我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奴隶制。虽然高高在上的人日子很优越。但是,那样的快乐却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红袖媚笑着,托起又一片云彩:“我只知道你很小资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点仁慈。”
“我们去哪儿?”我忍不住问他。在高高的云层背后,我隐约听到了熟悉的音乐,听到了黄河流淌的声音。
“你猜!”他的眼睛闪亮,红色的魅影在眸中一掠而过。
黑白流行的街市上,有男子峨冠博带,腰间玉佩垂坠,行走间,叮当脆响。
“这是汉朝?”
“差不多。是西晋的洛阳。娈童流行的城市。”红袖贼贼地笑着,我知道,他回到了他熟识的时代,在这里,他曾经是名冠六朝的花魁。
我与他,一蓝一红,在街市上分外抢眼。人们纷纷停下了奔走的脚步,转头来看。有贵人的车马经过,马儿用精缎流丝修饰,车子雕镂着鲜花和云彩,探出头来的男子,有十分精致的五官,挽起的髻上,是一枚青玉修成的龙簪。
“怎么样?他似乎看上你了。”红袖在挑拨。
“他看上你才对。”我推了他一把,低声跟他说道:“难道你没有看到他脸上敷着一层粉吗?中国只有这一朝,男子才这么夸耀自己的阴柔之美。”
“看来,你还是需要一点阳刚气质。好、吧!”红袖朝我点了点头,口中念念有词,哄的一声巨响,我们已换了一个时空。
鲜艳的颜色,在空间中绽放,喧嚣的人声中,有女子豁然骑在奔走的车马上。年长的男子们喜欢在上唇留出两绺细须,行走时,随风摇摆。
“又是哪儿?是唐朝了吧?”我小心地问。
红袖点头,拉我进了酒家,要了二两新酒,一碟青豆:“这里是帝都长安。我们在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