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鲁法从来不求人的,他是那么高傲的一个男人。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草推推眼镜,“有这么漂亮的女士光临我当然欢迎。”
玛蒂拍拍真弓的肩膀,无意间将纸团塞到他手里。
草当然不会漏过这个细节,但是这种小动作未免太外行了。会碰到阿鲁法可以说非常的不偶然,在接到命令的当天他就抵达了纽约,对那两人进行了一系列的调查。草办事的风格就是快速简洁。为了能尽快回到那个人的身边他会竭尽所能完成这项任务。
“你脖子里的挂件很特别嘛。”真弓伸出了手。
草猛地挡住真弓的手,“不好意思,那是祖母的遗物,我很当心它的。”
“草还有亲人在身边吗?”
“母亲和父亲都健在。”
“我真有点羡慕你呢!”
这个人直视的眼光实在是让人感到不舒服,草避开真弓的眼睛,选了个轻松的话题。
刚放学,草就拉了真弓往外走。
上了公车后,草自以为没有妨碍者了,不料玛蒂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世界上最不能小看的就是女人了。
广似乎对他讲过这种话,现在想想还真有道理。草挤出一丝笑容,“真巧啊。”
玛蒂同样报以微笑,好在有温吉的提醒,看来他还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至少公事和私事他分得还挺清楚。
草将两人请进屋内,“我去泡茶。”
既然这个女人自愿跟来,那就只有跟着一起倒霉了。
草幽雅的泡茶手法吸引了玛蒂的注意,“哇,好厉害,中国人都这么会泡茶?”
只是为了那一个人他才去学习泡茶的手法的。想到这里,草笑了。
玛蒂第一次看到这种微笑,包含了深深的思念。她不禁怀疑阿鲁法的判断是不是失误了。
一股茉莉香环绕身边,真弓和玛蒂喝了一口后都赞不决口。
“太厉害了,你可以成立泡茶小组了。”
玛蒂刚说完,突然眼前一阵发黑,才想叫真弓快跑就因无力昏倒在沙发上。真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扑到玛蒂身边时也因药物的关系昏了过去。
“女孩子还是过于天真了。”草说着走到真弓面前,“接下来就是引那个男人出现了。”
“你自认可以对付那个男人吗?他可是让你的主子吃过大亏的男人啊!”
原本应该还在昏睡的真弓忽然站了起来,金色的眸子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此时,门也被撞开,温吉和阿鲁法闯了进来。
“看来,跟踪器还是派上用处了啊,依丽丝的东西还挺好用的。”
草的眼光猛地移到玛蒂身上,他怎么会把跟踪器忽视了,果然不能对女人放松了。
“你是谁,找我和真弓到底有什么事!”
“是那个中国少年派来的。”兽王代替草回答道。
“又见面了,兽王。”
“少叫得这么亲密!”兽王不满地反抗。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伪装为什么没骗过你?”草虽然身处逆境却还气势临人地问。
“能从身后叫住我却能让我毫无察觉的这世上还没有几个,再说纽约一向歧视黑人,你放着那么多白人不问路反倒问我,难不成不想在纽约混了吗?”
“看来是我失算了。”草扯下脖子上的挂件,打开盒盖。
人间蒸发的事又多了一桩,阿鲁法走到玛蒂身旁,拍拍她的面颊,“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夜叉手下哪可能有这种人。”兽王回了他一句。
中国 北京
广重重地给了草一个耳刮子。
“你太大意了,我不是说了好几次别轻易相信女人吗!”
草只是跪着,不发一言。
广咬着手指,“这回可是打草惊蛇,而且那家伙也好象醒过来了。”
“那家伙?”虽然受着主人的责骂,草仍想把事情弄清楚,真不知道这是他的优点还是缺点。
“曾经败在我手上的男人,当时他是个巫童。”
是他在这个人间第一次看到的人类,也是第一个爱上的人。
8
“兽王,你最喜欢什么花?”
“问男人喜欢什么花?你白痴啊!”
后来那个男人送了他一束秋海棠。
“你知道秋海棠的花语你知道吗?”
“拜托你被问我这种娘娘腔的问题好吗?”
那个时候的他们所说的话,所做过的事,兽王还能清清楚楚地记起来。如此鲜明,让兽王厌恶的男人却始终在记忆中保持着当年的模样,那已经是八百年的事了。
“喂,喂,你没事吧?”
听到阿鲁法的声音,兽王回过神,怎么思绪又回到那个时候,兽王为自己的过失大为恼火。
看出他心情不太好,阿鲁法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问,“真弓他……”
“你放心,他暂时在昏睡中,这个身体现在由我控制。”
阿鲁法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才不会触怒到兽王,很奇怪的,他对兽王始终保持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
“你先把你妹妹带回家吧。”兽王开口道。
阿鲁法让温吉把车子开到附近,自己抱起玛蒂和兽王下了楼。
兽王的背影好象在哪里看到过,阿鲁法摇摇头,最近的自己大概是忙于参政的事,导致连一向很准的感觉都出了问题吧。
八百年前,这个男人曾经在自己身后站立过,但也只有那一次,这个自负的男人永远想让他站在自己的后面,可现在却是第二次了。哪天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后,说不定很懊恼呢!
“想什么这么高兴?”
真是个敏锐的家伙!兽王回头,“我想到以前的事。”
是的,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是作为羽田家的巫童的时候。
日本
“不会吧,那个私生子竟然被选为巫童,祖上是不是疯了?”
“弥子小姐带回来的野种还不知道父亲是谁呢?”
老实说,这种话兽王已经听过好几次了,他一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只是不想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从小就是个不懂撒娇的孩子,弥子亲口说自己实在受不了了才会将他带回家里。弥子是他的母亲,亲身的母亲都因为受不了他才回到当初逃离的家,想必他真的让母亲很不满吧。
作为巫童的仪式是慎重和繁琐的,兽王一直东张西望不肯让人穿上祭祀的服装。母亲来这种重要的仪式都回避他,兽王失望地垂下了头。忍耐着旁人的话语和讨厌的修行以及这仪式,只是为了母亲而已。
“准备好了吗,如果你无法把神召唤出来的话,爸爸他就肯死心了吧。”
说话的是母亲的姐姐祢子,她去年刚结婚,有一个半岁大的儿子。
“谢谢关心。”虽然那是他有血缘的亲人,兽王还是无法对她抱有好感,只会说伤人的话的亲人他不需要。
站在高台上,兽王想着该呼唤哪个神灵呢,最好是强有力的神灵,能将他救出来的神灵,有力量能保护的神灵!
云层变地越来越后,祢子看看天空,“要下雨了。”
不出片刻,雨如果下了起来,而且没有停止的迹象。
兽王仍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念着经文。
“我看还是叫那个小子下来吧,我看他也不能召唤什么神了。”
话音刚落,一股黑色的东西从空中飘下来,渐渐地形成人型。
成功了,是他召唤的神!还没看清神灵的样子,兽王就因为太虚弱而倒在地上。
用力的手扶起了他,抱住他的人拍拍他的脸颊,兽王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是两团金色。
“天啊,那孩子竟然把那么不吉利的神灵叫来,竟然把夜叉给叫来了!”
那是发生在兽王十二岁生日的事了,他一心想唤出只属于他的神,能够解救他的神,可却忘了刀子既能伤人也能伤己。
9
夜叉是个对他很温柔的男人,祢子姑姑却一但都不喜欢他,一直冷眼看着这个家的守护神。
“真是的,如果他叫来的是坐敷童子或其它的什么都好,偏偏叫来的是那么不吉利的神。”
姑姑只好当着亲戚的面才敢说这样的话,平时她很少靠近夜叉,说着讨厌的话却惧怕着夜叉的力量。
召唤仪式过后的一个礼拜,兽王就发起了高烧,连着三天三夜都处于危险的状况下。
“弥子,你好歹也是那孩子的母亲吧,去看看他又不会少掉根头发。”
虽然被自己的父亲不留余地地训斥着,弥子还是没去探望过兽王,好象他根本不是她的儿子一样。忍受着痛苦煎熬的兽王一度想放弃自己的生命,夜叉却陪在他身边。
“一直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啊,永远永远。”
那只是儿时模糊不清的任性话,但夜叉很忠实地履行着他的承诺。
到兽王痊愈时已到了初秋,托夜叉的福,连医生都觉得没希望的兽王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夜叉,你会给我离开这个家的力量吧?”
“你是召唤我的人,我的力量只是为了那个召唤我的人。”
那时候的兽王还不是很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夜叉既然答应了他,总有一天他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
到了兽王十四岁的时候,他开始对文字充满了好奇。母亲没带他去过学堂,他只要做好他的巫童,只要会读经文就可以了,但兽王并不满足于此。
“我可以教你。”
夜叉当时的一句话成就了他,兽王能够不被亲戚所左右,坚定自己的信仰就从那句话开始。
夜叉是个不错的老师,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一起,下人们看到他和夜叉在一起就议论纷纷,可兽王不在乎。
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时他十六岁,这个年龄的他急于摆脱家庭的束缚,但夜叉没有任何表示,可以说是无视他焦躁。
“夜叉,你已经很久没回天庭了,碰到那么好玩的巫童吗?”
兽王并不喜欢那个男人,总觉得他很自大,对夜叉也没有朋友的感觉。
“小鬼,我是帝释天,记得下次召唤我哦。”
男人笑得很幽雅,兽王却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个家的神灵只需要一个,只要有夜叉在就行了。
从那以后,帝释天经常来找夜叉,美其名是来看他,其实是溜出来玩。
“帝释天,你好歹也顾顾自己的职责,总是到我这里逃避也不是个办法啊。”
“你别一本正经地教训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本性。母神在生你和菩萨时,你抢先跑出来,害得这人世先有了恶再有了善。夜叉,你是狂神,不知道真相的只有那孩子吧。”
“帝释天!”
看着夜叉的样子,帝释天笑了,“我说得没错吧,你果然还是本性难移。到那孩子十八岁的时候你也该回天庭了。”
越到十八岁夜叉的样子就越显得落寞,兽王因为夜叉迟迟不带自己离开这个家而和夜叉闹别扭。和夜叉的交谈渐渐变得不愉快,每句话好象都带着伤人的刺。
“兽王,这种花叫做秋海棠,你知道它的花语吗?”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没有任何行动,只给他承诺的夜叉,兽王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
“喂,你放弃那家伙吧,他呆在这里的期限只到你十八岁那天为止。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不知道帝释天在想什么,纯粹是为了好玩吗?兽王看着他,像要赌一把似的说,“你让我走在你前面的话我就相信你。”
帝释天自尊心很高,他喜欢向强者挑战。弱者只能站在他的后面,这样一个自负的男人却答应了兽王的请求。
在帝释天前面走着的兽王简直不敢相信,他刚要回头看看帝释天的表情,帝释天从身后抱着了他。
“喂,等夜叉离开后你召唤我吧。”
帝释天的声音比平常要轻,散发着一点点撒娇的口吻。兽王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他第一次见到委曲求全的帝释天。或许是当时实在有些感动,或许是对夜叉的一种抗议,兽王终于点了点头。
夜叉手中的秋海棠飘落了一地。
中国 北京
时间慢慢地沉淀,想忘又忘不了的事情却有很多。
“少爷,少爷……”
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广睁开眼睛,刹那间看到的是草担心的表情。
“没事吗,头还疼吗?”
若是平时,草的鸡婆早就换来一顿臭骂,但今天广没有责骂他。
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当时的兽王也已另外一种姿态出现在这个世上,那是他给予的诅咒,他这个夜叉所下的一个诅咒。
纽约
车子在街道上奔驰着,玛蒂睡在阿鲁法的膝盖上还没醒来。
兽王金色的眼睛注视着窗外,突然他开口道,“停车!”
温吉来了个紧急刹车,“干什么啊!”
不理会温吉的抱怨,兽王推门走了下去。
“老大,那小子真会没事找事。”才说着,天空突然变地阴沉。
“切!竟然下雨了,倒霉!”
兽王回到车上时,几乎被淋了个透。
才一会儿的工夫雨就下得那么大,温吉抱怨归抱怨,还是递了条毛巾给兽王。
兽王出乎意料地道了声谢,温吉看着擦拭头发的兽王心里感到毛毛的,也许他不道谢反而好点。
“你去买花?”阿鲁法拿过兽王怀里的一大把鲜花。
“是秋海棠呢。”父亲也是开花店的温吉免不了插嘴道。
兽王的手停了下来,“秋海棠的花语是什么?”
“秋海棠是属于单恋的花。”
10
中国 北京
“少爷,老爷请你过去。”
老不死的,又有什么事!
广低咒了一声,“知道了,我随后就到。”
“老爷要你慎重点。”
既然这么说了那应该是很重要的客人吧。广换上镶有金边的丝制长衫,将前额的头发板到脑后。
推开房门,广步履轻盈地迎上陌生来客的眼眸。
是她!哼,放着好好的天界不呆竟也跑到这下界来了。
广幽雅地行了个礼,“好久不见。”
不理会反应有些迟钝的老人,广请她坐下。
“你还是老样子呢!”穿着中式旗袍的年轻女人大概大上广十来岁,语气很是亲密地说道。
“能受到龙王的垂青我还真是艳福不浅。”
耍着嘴皮子的广眼神是冰冷的。
女人像摸透他的心思,“自从那次战斗后你还是念念不忘报仇吗?”
“那个人来让你来说教吗,龙盈?”
那个人到现在还是广最忌讳的人,如果不是他在几百年的阻挠他早就不必受投胎转世,轮回之苦了。
“你现在倒怪起他了,当初还不是你自己违抗他的命令,和帝释天斗得你死我活的。”
想起那时候的事龙盈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遇到他了吗,你以前保护的那个孩子。”
“不要和我提他!”
黑色的眼睛散发出摄人的气魄,龙盈乖乖闭上了嘴,“你的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臭。”
瞄了一眼被自己定住的老头,“你还真能忍气吞声,换作我才不想那种老头子……”仿佛要触到广的伤口,龙盈马上捂住了嘴巴。
他的确曾经受制于这个老头,那时记忆还不完整,力量也没恢复。可现在不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就在看到兽王的那天起。虽然样子改变了,可那个人的确是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