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比呀。”
唐怡一听不乐意了,虚眯眯眼瞄着他:“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智商低,非要跟大仙儿对着干,结果——”
“——啊?你是……是替补2号?!”唐怡轻蔑眯眼的表情一下子提醒了小花儿,蓦然想起星际球场上眯眼瞄着基督队的浴火少
女,“——竟然真的是你?”
唐怡点点头,有一丝黯然,女性的记忆和直觉都更出色,当日,她在甲板上看到奄奄一息的小花儿,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天界浮
游城中的那个黑雾环身,桀骜不驯的美少年。
“你要是当初不和大仙儿较劲,可能我现在还得叫你一声‘哥’了,嘿嘿嘿……凡人扭不过神仙,更何况是那位仙人,据说他
老人家越混越矍铄,气贯长虹呀。”
小花儿看着唐怡脸上八卦的表情,又差点没控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天上仙界的升迁任免怎么这位唐氏小七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到各个庙里逛一逛,立刻就掌握情况了,我已经在土地庙,灶神庙,财神庙,药王庙,黄大仙庙等诸
庙中见到过他老人家的造像,有一次我逛龙王庙,居然也看到他头上长角地扮龙王,你说他吃不吃香?”
小花儿抬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却笑得直打颤,堕水后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么开心,可转念又想起在山中姻缘庙中看
到的泥塑大仙儿,脸上的笑容就凝在了嘴边:——‘景生,你也来拜一拜吧。’阿鸾的轻声呼唤又在耳边响起,——也许,那
晚,他们应该郑重地跪下,向大仙拜上一拜!
唐怡察言观色,心里微叹,——除了‘情’之一事,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令人露出如此沉痛的表情,面对此时的小花儿,她才真
的相信,这位少年并不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子。
“……咳咳……这些天把你拘在舱房中,也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南楚水域行船,怕你有不便之处,所以……”
唐怡敛去笑容,轻声说,似怕惊动了小花儿。
“……谢谢……嗯……”小花儿微皱眉,像是万分为难,又万分不舍,但还是咬咬牙从怀中摸出那枚玉鹤佩,递给唐怡,“有
件事还要拜托你们,请……帮我把它送回南楚临州……这是我朋友的重要信物……吉祥……能保他平安……”
唐怡接过那只玉润的鹤,鸟身上还带着小花儿的体温,“你……确定要把它还回去……你确定你的朋友比你更需要它?”
小花儿郑重地点头,——庙堂之上,风云变幻,阿鸾不知要面对怎样的艰险困顿?!“——是!他绝对比我更需要它。”
“——你不想亲自交还给他吗?”不知为何,唐怡下意识地觉察到这是一个‘他’而不是‘她’。看来前世儿子的经历对她的
影响巨大。
小花儿浑身巨震,慢慢在床边坐下,微凉的晨风带着淼淼的水汽从舷窗外一拥而入,蓬蓬勃勃,——想!真想再见阿鸾一面!
但见又争如不见,总归不是一个世界,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他不想再像上一世那样:求,而不得,最后搞得自取其辱,身败
名裂,连死,都死得不明不白!那只爆飞而来的弩箭使他更加清醒,后宫比苍渊更无望。
“不了,我的存在只能令他的人生更艰难莫测,大家的差异太大,况且,他还只是个少年,过些日子,拍拍手,也就把我忘了
。”小花儿低下头,连声音也低不可闻了。
唐怡的眼中宝光流转,轻叹口气:——谁说少年情怀浅,年少时的感情反而记得更真切!她遇到靳远然那年也不过就是十一二
岁,跟着右派老爸被扫地出门赶回老家,在镇上的小码头边,那个明秀的少年向她伸出一只手,说:‘来,把行李给我,我拉
你上岸。’
可最终,她也没能跟他‘上岸’,大家还是差距太大,再强求也是一场空。
“——好,我帮你把这信物交还给他,你放心吧。”
唐怡将玉鹤佩仔细收好。小花儿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点莹润的玉光消失在唐怡的袖口,仿佛他的心也跟着玉鹤一起飞远了。
“——小七儿,船至临州了,可驳岸?”舱门外忽然传来唐窦温和的叫声。
小花儿和唐怡都惊得一跳,——临州,那岂不是——岂不是阿鸾的故乡。
“在江心能看到吴山上的大兴宫。”唐怡轻声提醒,随手为小花儿披上一件斗篷,“去甲板上散散心吧。”
小花儿点点头,随着唐怡走出舱门,——阿鸾此时应该正和他的太傅早读,之乎者也,琳琳琅琅,声音一定非常动听,小花儿
唇角上勾,勾出一抹恍惚的笑,唐怡在旁边不经意中看到,立刻别开眼,这么清澈的笑容里却有着如此清晰的哀伤。
登上甲板,小花儿才发现这是一艘三层两桅大船,外型简朴低调,但显然经过特别改装,船速比当世同类船只更快,小花儿饶
有兴趣地东瞧西看,扭头对唐怡说:“这船还可以改得更好,当可环球远洋。”
旁边的唐窦听到,眼睛一亮,烁烁放光儿,搓着手,嘻嘻笑着:“小花儿呀,以后这船只,航行的事情就交给你管了,我们全
凭你吩咐哈。”
小花儿觉得惶恐,看着唐老大的笑脸更觉得他话里有话,连忙摆手,“唐先生,您可别这么说,我真当不起。”
唐窦笑得更欢,胡子被风吹得围着胖脸蛋儿打转,“——当得起,当得起,你完全当得起!”他鼻子猛一吸气,立刻就闻到小
花儿胸臆间发散的冷冽清香,不觉惶恐恭敬地微垂下头。
“——快看,大兴宫就在那边了!”旁边的唐怡忽然脆声呼唤,小花儿身子微晃,转头望向江岸,
只见,江阔山遥,未知何处是鸾翔!指云天,断鸿声里,立尽朝阳。
吴山之上,翔鸾殿中,明霄正掩卷默想,忽然一阵心慌意乱,总觉得眼热心酸,耳边似传来声声轻唤,他站起身,快步走到大
窗前凭窗远望,但见,——夏江澄澈,千帆争流,黯相望,空识归航!
第二十八章
南楚东宫位于大兴宫东内,占地广阔,其中殿宇楼阁或高大雄浑,或瑰丽奇秀,毫不逊于西内武王及其后宫嫔妃的殿阁。由此
可见武王对太子明霄的珍爱。
东宫后山东内苑里,植被繁茂,奇花异草,果树林木无不生机盎然,亭台水榭,曲廊宫室更是雅致秀丽。
仲夏的清晨,阳光明媚,朝霞飞越过天际又隐隐消退,阳光,霞光透过晨雾洒下千万点金芒。在松林里的一块空地上,许君翔
正在为明霄示范一套剑法,因为明霄初学乍练,许君翔故意放缓速度,口念剑诀,一边解释一边一招一式地演练,明霄则目不
转睛地凝神细看,待许君翔反复演示到第四次,明霄在其身侧已经能够跟上他的动作。
看着明霄专注凝然的神情,秀逸轻灵的身姿,许君翔不觉一阵恍惚,——明霄回宫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天天跟他习武,可说
是朝夕相处,可明霄看着他的的眼神却如此疏远淡漠,所有的心事情绪都尘封于眼底,分毫不露,倒比以前还要静默,他的言
行举止与常人无异,甚至偶尔也会笑,但所有表现于外的都似假象,而真正的明霄不知躲在哪一个世界,或是——早已消亡!
想及此,许君翔内心酸楚,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明霄牵扯着动荡不已,没着没落,没有归宿,正神思不属,眼前忽然白影一闪,
耳中‘嗡’地轰鸣不止,瞬息间,明霄竟迎着他的剑锋飞身扑来,状似自杀,许君翔大骇,立时回腕撤剑,饶是他见机极快,
明霄胸前衣襟已被划开长长一个口子,许君翔扔下剑,扑跪于地,全身的血液哗啦啦地冲上头顶,又于瞬间回落,流了个无影
无踪。
万籁俱寂中,许君翔只听到自己砰砰砰急促的心跳,风声,鸟鸣,树叶拂动飘落的微响一刹那去得极远,渐渐从耳中消泯。
明霄手中的长剑已经抵在他的喉口,只需稍稍向前一送,既可透喉而入,那一刻,许君翔双眼紧闭,只恨不得挺身而去,毙命
于那剑下,能死在明霄的手中,也好过无时无刻地将心悬在他的身上受折磨。
“——说!那天的袖弩是你射的吗?!”轻而冷厉的声音从明霄的口中发出,许君翔浑身一震,不为这个问题,而是为明霄声
音中的沉痛和绝望。
许君翔摇摇头,牙齿已将下唇咬出深深的齿痕,明霄低头看着他,心里早已知道他所言非虚,但却总是不肯相信,他宁愿那弩
箭是许君翔射出的,而不是——不是——明浩!
“——那——那难道是——浩弟?”明霄嘴唇哆嗦着问,声音细弱。
许君翔紧咬下唇,淡淡的血丝渗出,他不言不动,伏地而跪,——那夜袖弩飞出的嘶嘶破空之声还清晰地响彻耳边,好似毒蛇
吐信,令人肝胆剧寒,火把的摇曳光亮中,箭尖闪过一丝紫光,妖异诡秘,许君翔不敢置信地呆然而立,眼睁睁地看着那箭呼
啸而去,钉入那个少年的左肩。
“……你……你为何点了我的睡穴……”明霄明秀的杏子眼中隐有泪光浮动。
——因为——因为你不仅是南楚的太子殿下——还是我许君翔全心全意惦念的人——我决不许你轻生而去!
许君翔在心里疯狂怒喊着,面上却静如止水,——前一句话说了毫无意义,后一句话永远都说不得,他除了静默,还是静默。
这深重的静默像巨石似的压在明霄的身上,也压在许君翔的心上,他们都觉得不堪重负,明霄忍无可忍,剑尖一抖,许君翔的
颈上立刻流下一线鲜红,
“……如果不是你点了我的睡穴……也许……也许景生还有生存的可能……我们……我们至少可以下渊去救他!”明霄知道自
己说的是天方夜谭,即使不摔死在凌厉的山岩上,苍水湍急的水流也会于瞬间将他卷走。
许君翔心底恻然,他决不敢告诉明霄那弩箭上淬了剧毒,根本不用摔下深渊,中箭的一瞬,那个少年就已殒命。
看到鲜血沿着许君翔的脖颈蜿蜒留下,汇聚在他的肩头,明霄一下子惊醒,他哐啷一下把手中长剑远远掷出,踏前一步揪住君
翔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
“……那……那弩箭根本就不是射向唐七的……对不对?!”
许君翔一个激灵,想到明浩的歹毒心思也不禁胆寒,他定定地看着明霄,轻轻点了点头,倏地,呼吸一窒,明霄猛地揪紧了他
的衣领,许君翔眼看着面前那张明丽无伦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煞白,
“……为什么……为什么做得这么绝……竟不给他留一点活路……?”
明霄纳纳自语,声音破碎,许君翔脑子里嗡嗡作响,既佩服明霄的敏锐,也惊骇于明浩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沉毒辣的心机,
他这一箭射出,对方情急之下来不及辨别,定会出手攻击那个少年,于是,双箭齐发,那个少年就是有神仙护驾,也断断无法
逃出生天。
明霄早已想通此处关节,今日被君翔再次验证,更觉是心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他颓然松开许君翔,背靠一棵古松滑坐在地上,
“——因为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凄厉的喊声响起,许君翔猛地抬头,只见明浩从松林中窜了出来,小豹子
似的扑倒在他哥哥的身边,一把抱住明霄,死死地扣在怀中。
“——哥,你从小疼我,爱我,守着我,护着我,帮着我,我不要和任何人分享你的关爱!你是我的!是我明浩一个人的!”
明浩的脸上涕泪纵横,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想将哥哥最独特的爱与关怀都喊回来,似乎想永远将哥哥禁锢于怀中。明敏聪
慧的他,那夜一眼就看出哥哥对那个美少年的特别之处,他们——他们之间似乎有种神秘的默契,像甘泉般宛然流转;他们之
间似乎有某种气场,任何人休想闯入,就是他这个从小被哥哥疼不够,爱不够的亲弟弟也无缘一窥其中的奥妙。
明霄没有拉开明浩,任他紧紧抱着自己,任他将鼻涕眼泪抹上衣襟,就像这些年每次他受委屈时所做的那样。明霄苍白的脸微
微后仰,抵着树干,没有笑,没有泪,也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像以往那样回抱住他,明浩嘶声哭闹,等了又等,也没能等来
哥哥的劝慰,不禁有些心慌,他伸手轻抚着明霄的脸,
“……哥……哥……你看看我……看看阿浩……我是阿浩呀……”明浩抬起泪眼,眼中神色凄切。
明霄低头看着他,像看一个陌生人,清明的目光穿透面前的这张泪脸,再次看到那个火光煌煌的夜晚,咫尺之间,景生飘鹞般
飞出了山渊。
“——阿鸾,我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我,别乱跑!”景生的话语犹在耳边回旋。
眼泪,大颗大颗的泪,刷地一下滑落脸颊,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阿浩做作的泪脸和那只随风而逝的飘鹞渐渐在视线中隐没,
——阿鸾,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他叫我不要乱跑,等着他,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明霄看着明浩,认真地说着,语气执拗。
明浩搂着哥哥的肩膀,惊慌失措地摇晃着,“——哥,你怎么啦?你倒底是怎么啦?”
跪在一旁的许君翔惶急地膝行几步,又猛然顿住,呆怔地看着惊慌的明浩和近乎痴狂的明霄,只觉心肺都已倒转移位,五脏六
腑乱七八糟地搅成一团,
“……你们知不知道……是他救了我……不止一次的救了我……如果没有他……我早已不在人世了……你们知不知道……!”
明霄热切的目光在明浩和许君翔身上轮流扫过,焦急地诉说着,好像生怕他们不相信。
“——可他已经死了,那个下贱粗胚已经死了!”明浩嘶声怒喊,抬手狠狠扇过去,‘啪’的一声脆响,伴随着许君翔的惊叫
,明霄玉白的脸上立现一个红红的掌印。
明浩惊得呆住,慌张地举起右手看着,但只是转瞬,他就又凶悍地吼起来:“——他死了,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