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第一部《少年游》 BY 白羽

第一部：少年游

1、小剑和小刀

“你母亲去世了，我一个人漂迫无定，不方便带你在身边。现在我们要去找一个人，让他收你为

徒，我才放心离开你。”上官剑对十三岁的儿子上官小秋说。
小秋低下头，只问了一句话：“他是谁？”
“一个判官，真正的判官。”上官剑的回答很奇怪。

上官剑一身白衣配了一柄剑，一个包袱。
上官小秋也白衣一身，也背了一柄小剑，一个小包袱。
两人上路了。

他们俩一登上酒楼就引来不少人的目光。父子同闯江湖的不少，但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还不多见。

父子均英俊出色的也不少，但象这对父子一般从容自如、轻淡如菊的更不多见。

 
小秋刚一坐定，就察觉身后楼梯口有一双特别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已经盯了很久了，从街上就开始。
他假装不小心碰掉一支竹筷，俯身去拾，立即看见了那双眼睛，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虽然是

倒的。
那是双极清亮的黑眸，一点也不惹人讨厌，很有神韵。
眼睛的主人只是一个极小极小的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模样，头戴一顶小黑帽，身上的衣

服虽然又破又脏，但看得出来式样和料子都不错。
现在，这个小男孩正毫不畏缩地回视着小秋，鼓鼓的脸颊上脏兮兮的，神情中却自有一种极清澈

极娇贵的傲气。
真的很特别。但与他小秋无关。
小秋神色自若地拾起筷子，开始吃饭。

上官剑忽然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吃，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疾步下楼。
小秋一点也不惊讶。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上官剑的“马上”可能是片刻之后，也可能是几

个时辰之后，甚至可能是几天之后。

 小秋刚吃了几口饭，有人走到他身边。
“你的剑很好看。”这是小小男孩的第一句话。
小秋板起脸来不理他，继续吃饭。
“一定是你爹爹请人替你打的。”小小男孩歪了歪脑袋，眼珠子在剑身上转了转，神情象只小小

鸟。
小鬼！这和你没关系吧？小秋还是不看他，吃自己的饭。
小小男孩忽然傲然地说：“可是你的剑当然不如我的刀好看。”
说着，他居然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小小小的小刀，刀身雪白。
“这是我爹爹特别请人替我打造的，是用整块玉打造的。”小男孩说出这句话后，眼睛更加亮晶

晶的，神情很愉快。抓着小刀的右手还在小秋的右耳边晃来晃去。雪白的刀尖堪堪擦过小秋的耳

尖。
旁边一个中年男人看见了忍不住说了声：“小心呀！这么小的孩子不要拿刀玩……”
小男孩瞪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忽然踮起脚尖凑到小秋耳朵边悄声说：“你知道这是用什么玉打

造的吗？是世界上最干净的玉，用它杀人不会沾上一点儿血迹。”
小秋顿了顿，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从怀中摸出几文钱放在桌上，起身下楼。
一出了酒楼，他就越走越快，沿着大街一直往西走，一直走到街拐角处，突然收住脚转回身。小

男孩就直直冲进了他怀中。
“啊！”小男孩捂着鼻子退了一小步。
小秋不吭声地盯着小男孩看。小男孩居然也不吭声，努力瞪回来，鼻尖红红的。
“别再跟着我了。”小秋说。
小男孩眼睛倏地瞪得更大，大声叫道：“原来你不是哑巴！刚才为什么不理我？”
小秋掉头就走。他不想惹莫明其妙的麻烦，更不想理一个莫明其妙的小疯子。
小男孩却对他亦步亦趋，就象他的小尾巴，怎么也甩不掉。
小秋加快脚步，越走越快，到最后迈开大步走得飞快。小男孩眼看不对劲，撒开小腿在后面追着

跑，可是小秋的背影越来越远，小男孩快要追不上了。
“不、不公平！”小男孩冲着小秋的背尖叫出声，“你长得比我高，轻功当然比我好！”
小秋想笑但忍住了。
他根本就没有施展轻功。
就在他想再加快点脚步甩掉这个小疯子的时候，从他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
“哥哥！不要丢下我不管！不要丢下我，哥哥！哇！哥哥！哇哇……”小男孩一屁股坐在地上尖

声哭泣，边哭边远远地向他伸出小手一副要抱抱的样子。
简直是魔音穿耳。
小秋很想捂住耳朵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就这样跑掉。
可是不行。
周围立即围上来一群热心的大人，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责备他：“你弟弟都在哭了，你怎么不

管他？”有人抱起小男孩追上他，硬要把小男孩塞到他怀中：“快哄哄你弟弟呀，看他哭得多伤

心多可怜。”
街上所有的人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包括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也在瞪着他，仿佛他真的是个

很坏心很自私的哥哥，一心只顾自己玩耍，不愿照顾可怜的弟弟。
小秋呆呆地站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任由脏兮兮的小男孩扑到他怀中，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破

泣为笑地嘟起一张小嘴在他脸上兴奋地亲来亲去，涂了他一脸的口水。
“哥哥哥哥哥哥……”小男孩边亲边在口边咕哝。
小秋强忍住恶心，一掌拍在他脸上想推开他，阻止他的口水攻势。小男孩立即顺势坐回地上，一

扁嘴又准备放声大哭。
“你再哭，我立即施展轻功跑得无影无踪。”小秋威胁他说。
小男孩立即伸出两只小手紧紧捂住嘴巴，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在脸上滴溜溜地转动。模样甚是

好笑。
“为什么要跟着我？”小秋面色不善。
“我想给你看我的刀。”小男孩偷偷地瞟他。
这是什么怪理由？小秋面色更差了。
“然后呢？”
“啊？”小男孩又歪一歪脑袋，对他眨巴眨巴着眼睛。
“你想给我看你的刀，看完刀以后呢？”
“我、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小男孩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想知道。还有什么事？”小秋干脆地说。
小男孩的脸立即垮了下来：“你的名字……”
“我不想告诉你。还有别的事吗？”
小男孩好象又要哭出来了，小秋恶狠狠地瞪他。他立即低下小脑袋。
“没有事的话，我就走了。”
小秋等了一会儿，看小男孩不作声，抬脚便走。
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他仍然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自己。
又走出几步，然后回头。
小男孩好象在揉眼睛。
小秋咬了咬牙，这小鬼，肯定又在装腔作势，当然不用理他。他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为什么要

理他？
他走回小男孩跟着，臭起一张脸：“你要在地上坐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一出口，小秋就后悔了，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恨不得没有转回来过。
不过当小男孩惊喜地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2、苏宝宝

“这是谁家的孩子？”上官剑推门进来，看到屋子里多了一个小孩，不禁觉得很奇怪。
小秋看了小男孩一眼，无奈地回答：“不知道。他硬要跟着我。”
上官剑大奇，扭头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宝。”小男孩细声细气地回答，显然对大人的上官剑有些畏惧。
上官剑摸摸小男孩的头，微微一笑，神情和蔼。
“宝宝家住在哪里呢？”
“我没有家。”
咦？莫非是个孤儿？
“你爹爹妈妈在哪里？”
“我没有爹爹妈妈。”小鬼眼也不眨。
“胡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你爹爹帮你打造了这把小刀？”小秋一指他怀中收藏小刀的位置。
小鬼眨眨眼：“他们不要我了。”
“我看是你自己逃出来的吧？”小秋冷笑一声。
小鬼大吃一惊，一副慌慌张张拼命想掩饰的样子：“不、不是的。”
“为什么要逃家？”
小鬼拼命摇头：“我没有逃家。”
“你逃家几天了？三天？五天？逃的时候偷了家里多少钱？”小秋的口气咄咄逼人。
小鬼眼圈一红，小嘴一扁，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上官剑立即责备地看了小秋一眼：“小秋，不要对宝宝这么凶。”
却不见小鬼背着上官剑对小秋扮鬼脸得意地吐舌头。
真卑鄙！
小秋扭头不吭声了。
上官剑开始套小鬼的来历，半个时辰后，终于套出一点儿情况来，原来小鬼姓苏，九岁半，父亲

似乎叫苏泽飞，家世看来不错，因为他父亲讨了好几房小妾。
“苏泽飞？”上官剑把这名字念了几遍，总觉得耳熟得很。
“杭州有位名人，好象就姓苏？”小秋忽然在旁边插嘴道。
上官剑猛然醒悟：“不错！”
杭州正是有一位使刀的高手，人称“玉刀苏逸”，姓苏名逸，字泽飞。莫非这苏宝宝竟是他的儿

子？
然杭州离此地却有十来日的路途之远，上官剑略略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先就地找到自己要找的那

人再说也不迟。何况那人素来手段高超，眼线极广，帮忙护送苏宝宝回家当不在话下。
主意打定，便叫来店小二，打听得隔壁仍是空房，于是订下，细细叮嘱一番小秋与苏宝宝注意事

项后，便过去隔壁自己睡了，留小秋与苏宝宝住这间。

上官剑一走，上官小秋便和苏宝宝大眼瞪小眼。
“原来你姓上官啊。”苏宝宝小脑袋一歪，笑盈盈着说道。
小秋发现，苏宝宝很喜欢歪着脑袋说话。
他很不想承认，苏宝宝歪着脑袋说话的样子，实在很可爱。
可是他就是不大想理他。
“我要睡了。”他说，然后和衣往床上一躺，拉过被子盖住身子。
苏宝宝拉他的耳朵：“天还早呢，不要睡，陪我玩。”
小秋闭上眼不理他。
苏宝宝对他耳朵吹气，吹了半天，小秋只是装睡纹丝不动。
苏宝宝很失望，喃喃自语：“哪有人才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半晌，不见动静。小秋悄悄睁开眼，于是看到苏宝宝也脱了鞋正准备往床上爬。吃了一惊，立即

将他推下床。
“别上来！”他大声说。
苏宝宝很不高兴：“为什么？”
“你脏死了。”小秋脱口而出。
苏宝宝一呆，小脸登时羞红。赤着脚呆呆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小秋一语既出，见他红了脸，顿时有些后悔起来。也不吭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苏宝宝想跟上去，可惜待他急忙忙套好鞋，再跑到门外看，小秋已经不见了。
如果不是小秋的包袱还在床上，苏宝宝一定以为小秋就这样甩下他不会回来了。
片刻后，小秋开门回到房中。后面跟了两个伙计，抬进来一个大木桶，桶里盛了热水和毛巾。
苏宝宝顿时松了口气。
小秋用手一指苏宝宝，又一指大木桶。
“不洗澡，不许上床。”小秋板起脸说。
苏宝宝眨眨眼，立即把衣服脱得光光跳到木桶中，边洗边故意将水溅到小秋身上。
小秋瞪了他一眼。
苏宝宝嘻嘻笑：“小秋，一起洗。”
小秋摇头，坐回床上。
“来嘛来嘛，进来一起玩啊，这桶很大，可以装好几个人。”苏宝宝一直热情地邀请小秋，啪啪

地打着水玩得不亦乐乎。屋子里很快就开始淹水。苏宝宝的脸上身上却还是黑一块白一块的。
小秋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到底会不会洗澡？”
苏宝宝趴在桶边上委屈地看着他：“当然会啊，我三岁就会了。我还会游泳呢。不信我游给你看

。”
说着真的开始试图在桶里划动手脚摆出游泳的姿势。
又是一团水被苏宝宝打起，溅湿了小秋的胸襟。苏宝宝在木桶中咕咕地笑。
小秋再也忍不住，挽起袖走上前一把捉住苏宝宝，使劲将他的脑袋摁到水里。
苏宝宝措手不及，吓得手脚在水中胡乱挣扎。小秋哪里肯放，直摁到苏宝宝几乎不动弹才松开手

。
原以为他会立即爬起来哇哇大哭，不料他竟仍然将脸埋在水中，一动不动。
小秋又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没有动静，不觉心惊慌起来，连忙将他捉出水面。
却见苏宝宝雪白着一张小脸，圆睁着双目瞪视自己，如僵尸一般。
小秋吓得手一松，苏宝宝的身体往后倒去，脑袋呯一声撞到木桶。
苏宝宝“哎唷”大叫一声，又活了过来，皱着脸抱住后脑勺。
“痛死我了。”
“淹死的人还会痛吗？”小秋没好气地说。
苏宝宝眼睛湿湿地看着小秋：“你心好狠。”
小秋无语望天。
再低头，看到苏宝宝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象想从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来。
“又怎么了？”
“我的手，流血了。”苏宝宝呆呆地说。
小秋一呆，抓过他的手，果然看到他手心上满是血水。
“奇怪，手一点也不疼。”苏宝宝还在口里咕哝，小秋已经转过他的脸，察找他后脑勺的伤口。
一摸，果然也是满手的血。
苏宝宝的后脑勺撞破了。
3、洗澡和游戏

第二桶水。
苏宝宝头裹纱布坐在木桶中。
小秋站在木桶边，手握毛巾，用力地帮他清洗身体。
这是因为苏宝宝一句要胁的话语：
“如果你不帮我洗澡，我就告诉上官伯伯是你打破我的头。”
小秋心中恨恨的，这个活宝！

“你包袱里除了金创药、纱布、剪刀、衣服，还有什么东西？”
“你从哪里学会包扎伤口的？手法真熟练。”
“哎唷！轻点轻点！我的背要被你擦破了！你又想害我流血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
苏宝宝自言自语了老半天，小秋理也不理他，帮他洗好后背，把他扭转过身子，开始帮他清洗前

胸手臂。
苏宝宝一定好几天没洗澡了，小秋使劲地搓着他的肌肤，直搓得苏宝宝呲牙咧嘴，呼呼叫痛。
“不要那么用劲啦！”苏宝宝嘟起嘴讨饶。
小秋肚内暗笑，偏要用劲，看你以后还敢叫我帮你洗澡！
不过这一擦洗，苏宝宝的脸颈手臂身子一下子变得干净多了。小秋惊讶地发现，原来苏宝宝的皮

肤还蛮白净的，摸上去的感觉象缎子一样光滑柔腻。看看他刚才擦红的地方，他的手劲慢慢放松

了些。
当他擦过苏宝宝胸前的时候，苏宝宝忽然一皱眉尖，痛得身子往后一弓，终于明白过来：“你、

你故意的！”
小秋挑高眉：“怕痛就自己洗啊。”
苏宝宝哭丧着脸：“你刚才擦得我好痛。”
说着低头一看，忽然叫起来：“啊你看你看！都肿起来了！好痛好痛！”
小秋看了看他指的地方，正是他刚才擦过的小小乳首，果然有点红肿。
“痛得厉害吗？”他柔声问，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又有点好笑。
苏宝宝委屈地拼命点头：“又痛又热又涨又辣又痒……”
小秋“扑哧”一声笑了：“胡说！又痛又热可能，怎么还可能又涨又辣又痒？又不是吃坏肚子。

”
苏宝宝很是恼怒，要抢他手上的澡巾：“我不要你帮忙洗了！”
小秋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有几分恼了，只好放软口气哄他：“好了好了，我帮你吹吹就不痛了

。”
说着凑到他胸前对着他红肿肿的乳尖轻轻吹气。
风吹到那里，凉丝丝的，果然有些舒服。苏宝宝见小秋忽然对自己这么好，大为高兴。
吹了一会儿。
“好一些了没有？”
“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
“好一些了吗？”
“没有。”
片刻之后。
“现在够了吗？”
“没有。”
又是片刻之后。
“现在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