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第一部《少年游》 BY 白羽

眼间身影便消失不见。
马车夫咋舌不已，问小秋：“你父亲可是武林高人？”
小秋笑笑不语。
行了一段路，小秋肚子忽然咕噜噜响起来。一摸包袱，却摸了空。小秋记得临出发前买了十数个

馒头，下午吃了大半，应该还剩有三四个的。莫非是自己睡着之际被苏宝宝偷吃了？
这时从车前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听声音马车夫似乎在嚼什么食物。闻得香气，小秋更饿了。便

一使劲，把苏宝宝的头推开肩头。
这一推便把苏宝宝推半醒过来，他揉着眼睛，还没睁眼看清楚周围的情景，便迷迷糊糊开口道：

“我也要吃。”
小秋心中真有些奇怪：看他下午狼吞虎咽吃了五六个，加上后来偷吃的三四个，怎么一觉醒来还

喊饿？这人莫不是饿死鬼抬胎？
帘子一动，马车夫一张笑眯眯的脸钻进来：“哪个孩子要吃包包？”
“我！我！我！”苏宝宝立即伸长了手，不等小秋阻止，就从马车夫手中接过几个包子，忙不迭

地送到口中。
马车夫忙道：“慢些吃慢些吃！小心莫噎着了！”
一言未了，苏宝宝已经开始翻白眼。
旁边的小秋也想翻白眼：太夸张了！
马车夫赶紧递进来一壶水，小秋接过来喂了苏宝宝几口，他才好受些。
“你不吃么？我听得你肚子也在响。”马车夫笑问小秋。
小秋不好意思地婉拒道：“多谢老伯关照，我喝点水便好。”
“到得庙里可没得吃，这个庙生僻得很，没什么供品可填肚子。”马车夫好心地硬是塞了两个包

子给小秋，小秋只得道谢收下，细细嚼咽下肚。
却见苏宝宝转眼间就把手中的食物吃光抹净，右脸颊上沾得几粒残渣，看上去十分天真可笑。
就见他不住地拿一双眼偷瞄小秋，似乎想跟他说话又怕被拒绝的样子。
小秋还在想：如果这次他再开口，我一定跟他说话。却见他把眼一闭，慢慢往自己身上靠来。
小秋初时还以为他想和自己撒娇闹着玩，想伸手推开他时，却发现自己全身软绵绵的，竟是连一

丝抬手的力气也无，顿时吓了一大跳。然后好一阵头晕眼花，眼前渐渐模糊，身子软软地向后一

倒，接着什么也不知晓了。

也不知过得多久，小秋渐渐清醒，慢慢睁开眼，只觉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想起身，挣

扎了几下，却发现手脚上紧紧捆了几道绳索。
他屏息片刻，仔细聆听周围动静。
没有呼吸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屋子里似乎只得自己一人。
是谁抓了自己？有何目的？他们想如何处置自己？父亲和宝宝现在又在何处？
小秋头脑中乱纷纷想了片刻，不得要紧。但料想既然敌人花了一番心思活捉自己，应当还有下文

，不会就这样放任自己不管。于是放松身体，开始调息吐纳，练习内功心法。
原来上官家的内功心法与一般门派格外不同，别家都需盘腿端坐，摆正姿势。上官家祖传的内功

心法却是不拘姿态，无论你或坐或躺或卧或倚或静或动，只需调匀吐息，平心静气，便可入境。

故上官家的人一旦开始习武，无论是走路、说话、吃饭、睡觉，都可练功。这样练功的时间无形

比别人多了几倍，见效自然神速。因此，上官家的人成名都极早，多是青年时期便能凭借深厚的

内功与神奇的剑技名扬江湖，成为青年一辈中的佼佼者。
然凡事有利必有弊，就因这内功心法越练到高处，就越讲究“静心”二字。上官家人却往往因为

成名过早，被身外名利所累，难以再潜心修练，于内功修为上自然也就很难再上层楼，能把上官

家祖传内功练至十成功力的少而又少，多半都只能练至六七层。如此一来，就算剑艺再精，一碰

到绝顶高手还是不免落了下风。
小秋的母亲虽然不曾练习上官家的武学，却因着天生的聪颖智慧，于无形中看破这一层利害关系

，于是着力调教小秋的修养镇定功夫，从小秋三岁起便为他延请一位得道高僧圆智大师，为他讲

解禅之一道。平日生活中，也不许小秋为些许小事一惊一咋，务必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于

是小小的一个孩儿，为人处事上竟是比一般大人还要沉着自如。

再转回头说小秋在黑暗中不曾发出一丝声响，只是一径调息吐纳，修习内功。头脑中一片清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一个脚步声自远至近向自己靠过来，行至自己左前方停住。
小秋微微睁眼看去，只听得“吱呀”一声，眼前闪现一道亮光，随即又陷入黑暗之中。但因小秋

久处黑暗，眼睛早已习惯，所以早已一眼看清来人模样。
来人全身裹在黑衣中，头上戴了一只恶鬼面具，面具后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
手上握着一把亮晃晃的刀。
门虽然已经关上，小秋仍然感觉对方灼灼逼视自己。
屋子中空气的温度仿佛降下几分。
小秋默不作声。
“喀嚓”一声，来人点着了一只火折子，移到小秋眼前。小秋闭上眼一动不动。
微弱的火光跳跃闪动，在狰狞的面具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却映亮了刀锋。火光后的眼眸闪动

着嗜血的恶意光芒。
虽然闭着眼睛，小秋仍然感觉一股冷冷的刀锋在脸上移来晃去，来人似乎在考虑要从哪里下手好

。
“切哪里好呢？鼻子还是耳朵？”来人忽然喃喃自语。
小秋闻言一惊，暗暗在心中决定，只要那人真的敢俯身下来动刀子，就用双脚蹬过去踢掉对方手

中的火折子，让他不能得逞。可惜自己双脚被缚，不能同时蹬掉对方手中的火折子和刀。
小秋偷偷将眼睛睁了一道缝，看那人考虑了半天，似乎终于决定对耳朵下手，将刀锋在自己耳边

比试了几下，手腕一扬就待下刀。
小秋瞅准时机，立时抢先一扭头躲过刀锋、同时弹腰、繃直足尖、对准那人执火的左手腕狠狠蹬

上去。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变故，手腕一痛，“哎唷”痛呼一声，火折子掉到地上熄灭。小秋双腿

一落地立即滚开身子，躲到火光熄灭前自己已经看准的地方，屏息不动。
“他奶奶的！”来人怒极大骂，“小兔嵬子竟然敢搞鬼！看我呆会儿不把你剁成七块八块……”
一语未毕，小秋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对准来人说话的方位一头冲过去。
小秋的头似乎撞到了那人的肚子，只听得来人痛哼一声，往后坐倒在地上。小秋知道凭自己的个

子和体力压不住身下的人，连忙从来人身上滚下地，努力在地上滚动，想摸到那人掉下地的刀。
滚动中，他的手指尖触到了一个凉凉的东西，那是刀柄。
这时他的头皮忽然一痛，来人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小秋心中暗叫可惜。
“他奶奶的！老子宰了你！”来人大吼一声，一手掐住小秋的脖子。
“等一下！”小秋忽然挣扎着开口，“你如果杀了我的话，一定会后悔！”
来人呆了一下：“此话怎讲？”
“我问你，你本来到这儿来是想干什么？”
“从你身上切一样东西。”
“是了，你上面的人想要的只是我身上的某样东西，可不是我的命。”
来人冷冷一笑：“我杀了你，一样可以从你身上拿东西，想切什么就切什么！”
口中虽然这样说，他的手劲却松了几分，一边在口中骂骂咧咧的，一边蹲到地上摸索着找东西。
小秋忍不住道：“你这样拖着我怎么找东西？”
来人一个巴掌扫过来：“不许罗嗦！”
来人又在地上摸了半天，却还是什么也没摸到。他哪知道那把刀早到了小秋手中，小秋正不动声

色地努力割着手上的绳索。怕他听到割绳索的声音，故意和他不停地说话。
“啊，找到了！”忽然听到来人说道，小秋知道他已摸到火折子，心中一急，手下一使劲，绳索

立时挣断了。
来人一手捉着小秋，一手想打着火折子，试了几次都不成。只好放开小秋。
“哼！他奶奶的，你不要再想搞什么花样！我呆会儿就好好地切你的耳朵，否则老子一定把你弄

得生不如死！”
来人一边威胁小秋一边打燃火折子。
火光亮起，来人呆住，不敢动弹。
一把亮锃锃的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刀柄握在小秋手上。
虽然握刀的手很小，刀尖却稳定如山，毫不动摇。一如小秋坚定的眼神。
“他奶奶的……”来人喃喃地骂了一声，在小秋冷冷地瞪视下，作不得声。
“现在我开始问你话，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我也会随便切下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可是因

为我个子矮，切不到你的耳朵和鼻子，只好拿你的手脚来凑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秋冷冷

地问。
来人无奈地点头。
“和我一起的那个孩子关在哪里？”
“就在隔壁。”来人眼光往右一扫，悻悻地回答。
“你有没有碰过他？”小秋狠狠地瞪视他。
“没有。”来人立即回答。
“为什么要抓我们？”
来人犹豫了一下，小秋立即作势将刀尖往前一顶，来人立即张口：“自然是想用你来做筹码，和

你爹谈条件。”
“这是哪儿？”
“我们的一个据点。你逃不出去的，到处都是人。”
小秋心中暗忖：如果都是象你这样的人，要逃出去又有何难？只是如何处置这人倒是个麻烦。不

想动刀杀了这人，手上又没别的工具可以弄晕他，捆绑自己的绳索也给自己割得七零八落，不能

再用。虽然内力不足，也只好试试看自己的点穴了。
“你慢慢背过身去。”
小秋将刀尖移开一些些，来人目光闪动，思忖片刻，还是乖乖转过去背对小秋。
“蹲下来！”
“你想干什么？”来人反问。
“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做。”
待那人一蹲下，小秋立即运劲于右手食指，对准来人后颈某处穴道一点，果然，力道小了些，来

人只是晃了晃身子，没有立刻倒下。小秋又补上一指，他才缓缓倒在地上。
小秋还怕他做假，又在他身上点了几处，才拾起火折，悄悄开门走出去。
借着淡淡的月光，小秋注意到右边果然也有一道门，门上并没有上锁。
他轻步上前，将耳朵贴到门上聆听动静。
门内忽然有人笑了一声：“我已等候你多时了，快进来！”
小秋一呆，这人是对谁说话？
“你再不进来，我就将这个宝宝的手切下来了！”里面的人轻笑，声音柔和悦耳，语气亲切，仿

佛在逗弄邻家孩儿。
小秋脸色微微一变，知道自己的行径已经泄露，门内的人必定是个高手，而且多半已将自己刚才

在隔壁的举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逃走已经无望，不如进去看看苏宝宝如何了。
一念及此，他咬咬牙，狠狠心将门一推，往门内瞧去。

屋内一灯如豆。门开处带进屋内一股轻风。
火苗纹丝不动。
灯下，一个青衣人，背对着门正在剔灯花。
他的脚下，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子，身子上披了一件青色袍子。看样子正是苏宝宝。
不知为何，明明是很想看看苏宝宝怎样了，小秋的眼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青衣人的背影牢牢地吸引

，移不开眼睛。
青衣人终于剔完灯花，回头，对小秋微微一笑。
仿佛一道烟花绽放于夜空，又似屋内所有的光亮都聚集到这青衣人脸上，小秋只觉眼前陡然一亮

，顿时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果这世界上有象月光一样美丽的人，那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简单至极的一件青衫，套在这人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种说不出的好

看。
青衣人席地而坐，微笑着看着小秋，眼波流转：“请进！”
小秋心中虽然为对方相貌的美丽而惊诧，面上神情却淡淡的，波澜不惊。听了青衣人的邀请，便

不慌不忙地迈进门槛，一直走到青衣人面前。
“所为何来？”青衣人眼中激赏的神情一闪而过。
“请把宝宝还给我。”小秋恭敬地回答，眼神坚定，毫不畏惧地迎视青衣人的眼光。
青衣人惊奇好玩地看着小秋，研究似地看着他：“你可知，凭你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从我手中救

人？”
“我知道。”
“那你还敢进来向我要人？”
“宝宝是我的朋友。”小秋简单地回答。
青衣人笑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还是该说你生性鲁莽、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小秋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或者都不是吧。”
“哦？”青衣人挑高了眉询问地看着他。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你并没有想害我们的意思。”小秋大胆地注视青衣人，慢慢地说道，“你

的身上并没有杀气。”
“有的人能隐藏自己的杀气。”
小秋笑了笑：“你不必。如果你真想杀我们，没有必要对我们隐藏杀气。你我都明白，我完全不

是你的对手。”
青衣人若有所思：“也许我应该杀了你呢。少则七年，多则十年，他日你的成就必定在我等之上

。”
然后不等小秋回答，忽然扭头对窗外微微一笑：“你的眼光果然很准。”
窗外有人朗声大笑：“我的眼光一向就很准！”
小秋心中一动，听这声音，竟有几分象刚才被自己点晕在隔壁的黑衣人。
他微微皱起眉尖，定定地看着青衣人：“你们到底是何人？”
青衣人开口欲答，转眼忽见到躺在地上的小小身子动弹了一下，似乎改变主意，只是对小秋笑了

笑。
只见苏宝宝慢慢睁开了眼睛，迷惑万分地注视周围。
一看清周围的情景，他一骨碌坐起身，看看小秋，又惊奇地看看身边美丽的青衣人，一双眼睛睁

得老大老大，半张开小口，半晌作不得声。
“小秋。”他迷惑地小声唤道，立即跑到小秋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青衣人一拂袖，长身玉立，对小秋二人微笑道：“今日暂且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飘然而去。临去前，似笑非笑地看了小秋一眼，眼光中别有深意。

余下两个小孩面对面迷惑地看了半晌。
苏宝宝忽然想起了什么，蹦地跳起来迸出一句话：“小秋，我中了mi药！”
小秋无力地看着他哭笑不得。
这人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两人携手走出屋子，就看到一辆马车，很豪华的四轮马车。
马车前座坐了一个人，映着身后漫天朝霞，悠然望着他们俩。
“爹！”
“上官伯伯！”
两人一同叫了出来。
“上来，我们去杭州玩一趟。”上官剑笑呵呵地说道。

6、回杭州

直到第二天中午在一家客栈休息时刻，上官剑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小秋二人：“昨天晚上的

事是一道小小的测试。”
“测试？”
“一位世外高人看中了秋儿的资质，想考考秋儿的资质和胆量。”
“哪位高人？”
“青帝。”
小秋有些惊讶，不由想到庙里那位美丽的青衣人。难道是他吗？可是传闻中的青帝已经成名有三

十余年。
“昨日庙中那位青衣人便是青帝的第一传人、江湖上人称‘如玉公子’。青帝成名虽已近四十年

，到目前为止却只收了一位弟子，可见收徒条件十分苛刻。想不到他居然会看中秋儿，还特意让

如玉公子来考察你。”
“如玉公子对你很满意，已替青帝与我们订下约会，一个半月后我将你送到那座城瑝庙与青帝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