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过得很平静,也没什么大的可说。我试着跟琴联络,可他还是杳无音信。遥在12号的时候就到了北京,我跟她说等祁境这几个朋友走了之后再去见她。对于琴,我心里的担心越来越重,甚至有时做梦都可以梦见他。我曾经把祁境家的电话告诉过他,如果他打电话去我家找不着我人,应该会打过来问祁境的。我觉得我的生活,已经从几个月的祁境身上渐渐转移了重心,如今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虽然还是印象深刻,但更多的是想把它们记在心里,留给将来作回忆。由此,我倒是相当感谢朱歆他们的到来了,这段日子为我在北京单调的生活凭添了很多料想不到的滋味儿。他们给我的感觉远不如小貂、甚至龙珏、小春来得有压力,他们就是一群爽直的人,而且看来也已经知道了我和祁境的关系。竹子闹归闹,经常和祁境一起贫嘴扯淡,但是也保持在普通朋友的底线之内。他很喜欢黏着我,即便是在上网的时候也会扒在我边儿上陪我聊天。他跟我讲贵阳,将王胜华的那群模特儿朋友,讲他以前的哥们儿独创的、现在已经在贵阳流行开来了的“黑话”。他还教我说了几句,我讲得很溜,连祁境都不怎么能听懂。16号那天,朱昕夫妇要去一趟青岛,说那儿是王胜华的老家,他们得提前过去拜个年,然后再回北京转车回贵阳。我极力要求竹子留下来陪我,他也答应了,说是还想买点儿小东西回去送给他朋友。祁境知道这消息后不怎么甘愿,私下里跟我说他可不想再当个小朋友的“保姆”,我笑着把他顶了回去,说人家不想泡他他就赶人家走,简直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祁境也不是没问过我为什么再次回北京的原因,我只跟他说在家里呆得太无聊,所以想来北京见见朋友。他问我是不是就准备和他一起留在这地儿过春节了,我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说是,想不倒话一出口,他就把我扑倒在床上一阵猛亲,那种欣喜若狂的态度看得我相当的别扭。定定看着他,他说如果留他一个人呆北京过节他肯定会难受到哭的。恩了一下,我没作声,心里却想着,我和祁境倒真的越来越像“有性关系的好朋友”了。
摇滚你的生活
10、
朱歆走的第二天晚上,我和祁境还有竹子,三个人继续蹲在床上划拳加拼酒。我其实就算个旁观者了,他们用贵阳话喊的酒令我听是听得懂,可是让我跟他们一起嚎起来其实还真是有点难度的。我很喜欢看他们俩笑得满脸通红的样儿,就像两个无所顾虑的孩子。半夜一两点的时候,竹子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喃喃有词,我笑着把他搀到了祁悠的房间里,让他快点儿睡。他现在只一个人,所以祁境就很干脆的让他睡那个小房间了。回到卧室,我定定看着祁境已经快瘫软的身体在发笑,指指地上还剩下的两瓶啤酒,我说祁境,咱们俩也来拼酒吧?反正只有两瓶了,谁输了今儿晚上谁就当零号,怎么样?祁境嘿嘿笑了起来,用食指指着我,他说你挺会找机会的啊……好,没问题,咱俩谁怕谁啊?!
让祁境休息了十来分钟,我爬下床把那两瓶啤酒给开了。递了一瓶给他,我对着瓶口就开始灌。祁境一看我这架势就有点儿呆,摸摸我的头,他轻声说慢点儿吧你,为了那什么的晕死过去可不值得……我点点头,嘴却还是一点儿也不肯放松。对着我一笑,他也开始扬头咕噜咕噜的灌。我开始还成,一口气喝了半瓶,但喝得太猛,身体还是受不了。狠狠拍了祁境的背一下,我说你等等,我先去厕所吐吐。祁境瞪大眼睛骂了一句操,你他妈恶心不恶心啊?!……我憋着笑,摇摇晃晃走到厕所里,抠着喉咙就强迫自己吐了起来,眼泪什么的都一块儿给挤了出来。拿着冷水淋淋头,我回到卧室,说咱们继续吧,我的肚子又空了!……祁境眯着眼睛,一口一口喝着,好象挺为难的。他刚才和竹子对酒令的时候已经喝得太多,看样子现在的确是有点儿招架不住了,我胃里的恶心感觉还没散去,也没法儿喝,就和他这么面面相觑着,就像两个穷极无聊想找乐子、却发现自己正干的是件更无聊的事儿的人。就这么默了一会儿,他放下酒瓶,对我招招手,说林墨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狐疑的爬到他身边,他示意我睡到他身边,搂过我的肩膀,他说你好象是跟我说过你春节要留在北京陪我吧?我心里躁了一下,大声说着不是单单陪你……我只是想在北京多呆一段时间,还要多陪几个朋友玩玩儿。他恩了一声,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说林墨,我觉得你还是回老家过年比较好……真的,你才多大一孩子啊,在北京又没什么正事儿可干,干嘛不多陪陪家里人,跟一些朋友瞎混个什么劲儿?我转头看着他,笑了,说你又在瞎操心了……没事儿,这事儿你甭管,我跟家里人都说好了的。他吭了一下,说其实有人在北京陪我我真挺高兴的……你走那天我跟你讲过我爷爷的事儿吧?今年我特想回去看看我奶奶……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儿了。他的语气闷闷的,我知道他一直在为他爷爷去世时他没能在身边觉得后悔。他和我一样,从小就被爷爷奶奶带大,感情很深。当时他在北京,小春在贵阳,他爷爷去世的当天夜里小春就打了电话给他让他赶快回贵阳一趟,他知道肯定是家里出了事儿,但又实在没钱坐飞机,就只能坐那时还需要40小时的火车颠簸着奔了回去。他说虽然那时是冬天,但他在火车上真的是急得汗流浃背。小春在火车站接的他,他一上出租车小春就哭了出来,当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他和我很不一样,我就算再喜欢一个亲人,也绝不会对对方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甚至连笑都只是扯扯嘴角,我曾经以为这样的性格是好的,但现在看来,它却给人造成了太多的误解。祁境则把感情表现得明白得多,他说他只要一看见他奶奶就会跑上去坐在她身上,当然是不会着力的,然后搂着奶奶的脖子说奶奶我好想你我好喜欢你之类的话……他曾经应该是属于那种敢爱敢恨的人吧,即便是在现在,也可以看出那么一点儿影子。他好象是真累了,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看看卡已经报废的手机,已经快三点了,我爬下床,准备关灯睡觉,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祁境的眼睛张了一张,我拿起电话机递到了他手上。我说过,我在他家从不接电话,他不让。他喂了一声,我很清楚的听见了话筒里传来一声吼:找林墨!!
他愕然一下,把电话给了我。我心里的惊喜是难以形容的,没听错的话,那就是琴的声音……也不管祁境是不是听得见,琴就在那边大吼着,说林墨你个小崽子还真不长记性啊,他妈就怎么又回祁境那小杂碎家里去了??!!有些尴尬的看看祁境,他好象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还是闭着眼睛,走出卧室,我也没回琴的话,就问他最近他怎么老不在家也不接电话,我找他都快找疯了,琴默了一下,说没啊,我天天都回来的……不过都是半夜三四点。我苦笑一下,说那不就得了,我还天天凌晨给你家打电话找你?我他妈没病吧我?他嘿嘿笑着,说他听遥讲了我在北京的事儿,一怒之下就打个电话过来骚扰了。我恩了一声,说那咱们找个时间见见面吧,我挺想念你那头小绿毛儿的。又扯着喉咙骂我几句,他说没问题,今天找我其实就为就这事儿,他还约了遥一起,咱仨明天下午好好出去磋一顿,联络联络感情……聊了一会儿,他说具体的事儿明天再说,他今天喝多了得先去睡。关掉电话,我回到卧室,祁境已经蜷成一团,沉沉睡过去了。他说过,这次春节大概就去章旭和几个朋友那儿过,跟约好了似的,他的几个哥们儿今年都不回家,不过原因当然不是没钱。我很想跟他说他这样的日子再混下去其实真挺没意思的,但又不知如何出口。我没那立场去责备他,也肯定没那希望改变他。也许每个人的路都是铺好了的,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看得越清楚,其实就越容易迷失方向。睡在他身边,我侧着身子,心想我或者春节一完就会回老家了吧……下次再见他的时候,他会不会还是这副模样儿呢?
第二天清早,为了防止琴又无故失踪,我跟他去了个电话。他骂骂咧咧的,不过也讲好了是下午两点在西直门那车站见面,遥也一样。我把竹子拉起来,跟他说了今儿我不能陪他玩儿,让他老老实实家里呆着,别又喝得烂醉。他好象挺不情愿,不过也没法儿说什么。他还讲着让我放心,他会履行一个朋友的职责,帮我好好看着祁境,不让他到外面瞎搞的。我心想着果然祁境这人的本质是任何人都一眼可以看穿的,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瞎子摸象呢?……一点多的时候我跟还懒洋洋趴在床上的祁境打了招呼就要出门,想不到他又拉着我详细问着我要去哪儿、跟谁在一块儿,还让我自己多小心,别染上什么病……就这么拖拖延延的拉扯着,直到我叫了他无数声干爹,他才放我离开。
摇滚你的生活
11、
裹着衣服,我坐上618。心里还是觉着奇怪的,琴他就算回家再晚,也不能不接手机吧?总觉得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又不愿意告诉我,这反倒让我越来越担心。两点还差几分钟就到了西直门那站,我挨着车站的围栏抽起了烟。我在网上见过遥的照片,她个子中等偏高点儿,大概165左右,留一头黄毛儿,长得特像安七炫,她说她有次走在大连街上时,还被一群小女孩儿摁在安七炫的海报下面摆过POSE。两点过了几分钟,我就远远看见琴和她一起走了过来,心里并不觉着有什么陌生感,我跨了几步过马路就挨了上去。遥笑呵呵的看了我半晌,说林墨,你看起来挺老成的,一点儿也不像琴那么……停!——她话还没说完,琴就喝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定定看着我,琴憋着声音抱怨说自从遥第一次见他就嫌他幼稚,还说他什么都不懂,简直侮辱他人格……我踩踩他的大脚背,说你本来就一小屁孩儿……你他妈就别装了,这些天你到底混哪儿去了?……边聊着,我们三人就在街道边儿上坐了下来,遥虽然是个女孩儿,但做事儿其实比许多男人还干脆。她拿出一盒七星,跟我和琴一人给了一根,我把烟点燃,还是恶狠狠的看着琴,逼着他快点儿回答我问题。琴默不做声,一张脸显得平和而温婉,却又隐隐透着倔强。遥拍拍我,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这家伙的吗?我隔半个小时就给他家一次电话,就真在前天早上五点把他给逮着了……我愕然笑了起来,说琴哪,你再怎么着也不过是跟大前门叔叔分了而已……有你这么做人的吗?什么话都不肯讲,你他妈就比我还二逼!默然半晌,风越来越大,琴哼哼唧唧的,说得,反正都这样儿了,我就说吧……我他妈最近走桃花运了知道么,被三里屯酒吧一老板缠上了,他还天天拿小车送他什么的。我听着,不断从嘴里发出嗤笑,说那有什么,不就被个男人泡么,值得你这样一躲再躲?!他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那人什么样儿……酒吧里乌烟瘴气,吃摇头丸的他妈太多了,我也吃了好几次,人成天都晕乎乎的……见你们怕丢人……他这话一说就不得了了,遥一起身就死打了他头一下,吼了半天,就是诸如什么都可以沾,就那东西不能碰之类的话。我也在旁边插着嘴,却觉得其实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琴这家伙有分寸,顶多玩玩儿就过去了。过了半天,琴的头发已经被遥扯得一团糟了,可他又不好意思还嘴还手,就这么看着我,明显是想让我帮帮他。笑了一下,我扯扯遥的衣服,说算了吧,这孩子现在不好好的么?最多到时候咱俩一起找黑社会去砸了那酒吧顺便把他送人民公安,是吧?琴恨恨瞪我一眼,说早说我不能讲了吧?一讲你们俩混蛋就合起来整我,去你妈的……
下午四点多,我们一起网北交大那条小巷子里走去。听琴说那边小馆子挺多的,而且还便宜。遥跟我们讲着她来北京上新东方的事儿,说课程到春节前一天就结束,她没几天就得回家了。他们俩也问了我春节到底在哪儿过,我说我可能要和祁境一起混了。琴走路的时候以为沉默为多,我知道他肯定还在想那三里屯小老板的事儿。他应该是不喜欢那人的,对于他来讲,可能除了他真看上的,其他男人一律可以不问责任、不分爱恨。从一些地方来讲,其实琴跟祁境挺像的,只是他比祁境过得要有方向得多。一路走着扯着,我一眼就看中了个贵州馆子,撺掇着他们俩跟我一起挤了进去。店铺不大,人也不多,但环境还算不错。我叫了很多贵州小吃,其中还包括丝娃娃。我不知道店老板是不是也是贵阳人,但那些东西味道的确挺不错,我心想着在过春节的时候一定要把祁境也叫来尝尝,他应当会很高兴的。琴和遥脸色发黑,但也拗不过我,他们一口气叫了十来瓶啤酒,堆在桌子上就开始喝。我看着他们那义无返顾视死如归的模样就倒吞了口凉气,讷讷的,我问你们这是什么架势啊?还真不醉不归了?琴扬头看着我,说现在大家都郁闷着呢……知道EVEN那家伙跟我说什么嘛,“有遥在的地方我他娘的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够毒吧?我看遥一眼,她正对我苦笑着。我点点头,说明白,我理解你心情……好象沈峰也说有我在的地方他绝对不会出现……妈的,这事儿到底怎么着了啊?!琴笑了起来,说就这么着了呗,我们这帮八十年代出生的小孩儿就这样,其实屁大点儿事儿都没有,但就一个个全他妈郁闷得要疯!遥听了,拍拍琴,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还稍微大点儿,快23了……用咱内蒙古的算法我就是快奔30的人了……不过我他妈其实也一样郁闷,没辙。看着眼前这两人的一副苦相,我乐了,说干嘛呢你们,平时不都特牛的吗,现在怎么都这样儿了?琴拿杯子喝着酒,说那是当然的,我一看见你就觉得郁,就他妈想抽自己几巴掌,你信不信?我愣了一下,说还好吧,别说这么直……我男人现在挺好的,我跟他也挺好,你就别操这闲心了,成不?遥在一边摇着头,说林墨,其实自从你那天告诉我你到那人家去看A片,我就知道事情不对了……知道么,我到现在都还在后悔当时没跟你提醒一声……我笑了,说现在说这干啥呢,不都过去了么……这样的日子挺好,一天一天混,有饭吃有床上……顿了一会儿,脑袋忽然之间有些空,我继续说着:反正过了春节我和他就拜拜,到时候我想找人陪我看A片都没了……是吧?遥苦笑着,没再说什么,倒是琴眼睛一亮,他指着我手边的打火机就说林墨,来,把那东西给琴哥哥我瞧瞧!我递给他,拿在手里端详半晌,他说哟,神了!敢情这打火机上印的还是一男人哪?……我爆笑起来,说算你狠,我在老家买到这东西的时候也他妈兴奋了半宿……一般咱买的打火机上印的都是泳装美女,没一个帅哥,那些造打火机的也不想想地球上是还存在抽烟的女人和抽烟的GAY的嘛……琴滑稽的一瞪眼,脸红红的,一双嘿嘿的眸子显得相当漂亮。他把我那红色打火机往兜里一揣,大声说得,这个就当见面礼了,琴哥哥我就不客气了啊!……我被他逗得乐了,一拍桌子正想吼一句“知音”,没想到桌子发出的响声比我想象的大得多,一整个小店的人都盯着我们仨了。我讷讷往四周看看,遥和琴倒没多说我什么,只顾低头喝酒。琴跟中了邪似的,拿起一瓶啤酒就往天花板上举着,口里还喃喃念着“举杯邀明月”什么的……我在一边呵呵的笑,心里的空虚和茫然却一点一点的聚积。这样轻松的日子是比我先前想的要好上许多……可是,它究竟又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