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第二部《相见欢》 BY 白羽

窍流血而亡。看梅二这样子，却是没什么性命大碍。奇哉！怪哉！”
小秋又低头想了想，忽然问道：“钟儿在哪里？带他上来。”
一个小厮走开，片刻之后，带进来一个少年。这少年长得颇为清秀，只是身子瘦削，眉宇间多了

一种楚楚的味道。一进屋就含着眼泪跪到小秋面前，哭叫道：“二公子！二公子！不要赶我出去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翠翠！”
一直静静呆在旁边的宝宝听得这话，一怔。翠翠不是秋秋咬死的吗？还是哪里又冒出来一个同名

翠翠？
小秋连忙扶起钟儿，温声说道：“别急，你先起来再说话。”
钟儿不肯起身，只是抱着小秋的腿哭诉！
小秋叹了口气：“你不起来好好听我说话，我又怎么能证明你是冤枉的呢？”
钟儿听了这话，惊喜交集，立即爬起身来：“公子，你相信钟儿是清白的？”
小秋做个手势要他安静，回头对燕奇说道：“能否请燕大哥亲自带几个人，把麻斗带过来？”
燕奇微讶，立即带了两个人，去收拾了一床软榻，把麻斗抬过来。
趁燕奇出去的当儿，小秋对宝宝说道：“宝宝，我们出去站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便拉了宝

宝的手走到门外无人能听到的地方，严肃地看着宝宝。
“宝宝，老实告诉我，梅二和麻斗中毒这事儿和你有没有关系？”
宝宝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仍然吓了一跳，瞪大眼，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猜？前儿晚上才听你自夸自擂过，说是虽然内功什么的你不怎么在行，毒药机关什么的

却都不在话下。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这个寒山师太的亲传弟子刚来两天，我们谷中就突然

冒出一位神秘莫测的使毒高手，且这毒连燕奇也查不出来历？刚巧我也知道，昨儿你回来的时候

，梅二和麻斗刚好在我房中等我，和你是撞过面的。结果一夜之间这两人同时莫明其妙地中毒，

我自然第一个就要疑你。”小秋皱皱着眉，“只是我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两位过不去。

”
宝宝咬住嘴唇，不吭声。这教他怎么告诉小秋呢？说他的两位手下看不顺眼自己、想赶走自己？

又教他怎么好意思把麻斗昨晚说的那些难听话转述出来？
小秋见宝宝紧紧咬唇，摆出一脸的固执和抗拒，便叹了一口气：“怎么？连我也不信任么？你总

是这样，小时候也老不告诉我不肯回家的原因。怎么问都不说。”
宝宝脸上一红，慢慢俯下头，低声说道：“后来不是说了吗？”
小秋也想起那天的情景，心中一热，拉住宝宝的手，笑道：“既然那时候信了我，怎么现在就不

信了呢？”
宝宝仍然犹豫，不想在背后告诉小秋那两人说的恶毒话和想用的恶毒计策，这么一说，势必要离

间他们主仆之间的感情，结果小秋心中一定不痛快，自己也颜面尽失。还不如由自己暗自降伏了

他们为是。
“他们对我无礼在先，我才想小小地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躺上几天就没事了。其实也没什么事

的。”宝宝轻描淡写地说道。
小秋越见宝宝说得轻巧，越是心疑：“他们如何对你无礼？我想知道缘由。”
宝宝见小秋坚持追问，甚是头疼，只是用他话推捼，不肯直说。小秋见他这次居然如此坚守阵地

，也觉惊讶，越发地要知道细节，百般的逼问无效之后，干脆沉下脸，故意出言相激道：“我现

在也知道了，我们毕竟隔了这么久时间未见，我竟然还想要你象从前那般相信我，是我太勉强你

。那就这样也罢。”
说着甩手就要进去。
宝宝听得这话，心中突突一跳，脸色都变了，明知小秋是在激自己，却还是不由自主就拉住小秋

衣袖，张口吐出真言：“我、我听到他们在背后骂我，商量着要怎么对付我，说要把我捆了丢出

谷外。”
心情激荡之下，又逼不得已吐出这番觉得让人听了只会更加羞辱自己的话，宝宝话一出口，就红

了脸蛋，也不知是气的成分多些还是羞的成分多。
小秋听了这话惊讶地“咦”了一声，直觉就说“不可能！”待见到宝宝一副万般委屈可怜的模样

，脸上不觉浮起一丝苦笑，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叹气摇头说道：“都怪我不好！昨晚没跟你说清

这件事，让你误会到现在。我们现在且先进去救了那两人，再做计较。”
误会？昨儿自己躲在窗外听得一清二楚了，还会有什么误会？
宝宝虽然不信，但还是随小秋又进到屋内。
麻斗已被抬进来，正是昨日那个年青男子。
小秋悄悄问宝宝道：“怎样解了那毒，让麻斗醒来？我也方便问话。”
宝宝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递给小秋：“让他们闻一闻。”
小秋见这情形，明是宝宝早就准备好的解药，微微一笑，接过瓶子，走到麻斗身边，把瓶塞拔出

，将瓶口对准麻斗。顷刻间，一缕幽香从瓶中飘出，闻之令人熏然欲醉。
转眼间，麻斗打了个哆嗦，便慢慢睁开眼睛。
燕奇在旁边看得几乎把一对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把那麻斗折腾了良久也没弄清他中了什么毒，

怎么给他闻一闻那只瓶子人就醒了？不由上上下下重新打量起宝宝来。
小秋又让梅二也闻了这瓶子，梅二闻了几下，顿觉精粹一爽，浑身病痛的症状似乎飞走了一大半

，居然还能坐起身来。
“麻斗，你把昨儿跟梅二管事报告的事再说一遍，可好？”小秋问麻斗。
麻斗渐渐清醒，看看四周围了这么多人，略略有些吃惊，倒也不怯场，缓缓道出自己昨日所见：

“我昨儿去厨房时，经过公子房前，看到钟儿鬼鬼祟祟地从公子房中出来，行为颇为可疑，觉得

有几分奇怪，但也没想多的。到厨房以后，我看到一只白猫在附近逡巡，还问了陈大娘一声是谁

的猫儿。后来听说翠翠的事以后，我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每次有穿白衣的人经过公子房前，

翠翠都会叫一声‘公子回来了’，昨天我外面罩的就是一件白袄子，却没听到鸟叫声。我越想越

是不对劲，就把这事儿跟二管家报告了。”
钟儿听了麻斗这话，面色先是一红，接着又渐渐发白，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梅二，你接着说。”
“是。昨日我听了麻斗的话以后，原不怎么信这事的，毕竟公子是钟儿的恩人，一向待他不薄，

长春谷也从没苛待过他，无缘无故的，钟儿为什么要跟只鸟儿过不去呢？但还是到公子房里去察

看了一番――公子，对不起，我没经过你同意就这么做了……”
“不要紧，我知道你是不想惊动我，也怕冤枉了钟儿。你们后来在我房中发现了什么？”
“我们发现屋子里有被翻查过的痕迹。石砖上留有男子的脚印，书架上的书被人翻过，花瓶中的

花被人动过――我问过秋云，说是今儿早上苏公子插过花才出了门的――还有，我们还在屋梁上

找到几个脚印，和地上的脚印是同一双鞋。至于东西，倒好象没丢什么。”
钟儿一听到这里，就抬起头，嘴唇颤抖着，急着想分辩什么：“我、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
小秋一抬手，止住钟儿的话头：“先听二管事说完。”
梅二瞄了钟儿一眼：“这么一来，我觉得有必要查一下钟儿今天上午的行迹。于是问了他身边的

几个人，有一段时间确实没有人见到他，且时间刚好和麻斗说的时间段相吻合。于是我决定直接

到钟儿房中查一下。结果……”
梅二说到这里，又看了钟儿一眼。钟儿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眼中泛着泪花，看着梅二的神情

尽是恳求之色，似乎在哀求梅二不要说出来。
梅二有点不忍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结果我在钟儿的柜子中发现了一包值钱的东西

，估计不是从大公子房中偷来的，便是从二公子房里偷的了。”
钟儿霎时面无人色，低头无语，只是拼命地掉眼泪。
小秋转向钟儿，柔声问道：“现在换你来说罢，你昨儿上午都做了些什么？”
钟儿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了看小秋，又看看梅二，嘴唇哆嗦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

我只是想……我没有杀翠儿……”
小秋静静地说道：“这么说，你确实是私自到过我房中了？你以前也不是没去过，就算昨儿想起

来又去了一趟，也不算什么啊？为什么不敢给人知道你去我房间？你的目的是什么？说出来啊。

”
钟儿身子一震，又垂下头，眼泪掉得更凶，但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小秋轻轻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我可怎么帮你呢？”
“我、我想看看秋云姐姐在不在。”钟儿终于开口，只是声音细如蚊蚋，几不可闻。
燕奇一皱眉：“你要找秋云说话，也没人禁止你啊？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呢？”
钟儿又不吭声了。
“既然你要找的是秋云，看到她不在房中，你就该即时退出，为什么又要去碰那些书、那个花瓶

，而且还跑到屋梁上干什么？”
钟儿立即摇头：“我没有做这些事。我见秋云姐姐不在，就马上退出来了。”
“你喜欢秋云，是不是？”小秋忽然温柔地问道。
钟儿没有回答这句话，但是脸却红了，目光游移不定。只是怯生生的眼一碰到躺在床板上的麻斗

，就立即移开，脸色又变白了。
小秋又转头问梅二：“你和麻斗一起去我房中查找，是谁先发现地上和屋梁上的脚印的？”
梅二一怔，也看了地上的麻斗一眼。麻斗面无表情地躺着，脸色似乎还未恢复过来，仍然惨白一

片。
“是麻斗。”
“发现地上的脚印并不奇怪，要发现屋梁上的脚印可就有点困难了。除非事先想到这个可能性。

你们本来是抱着可能会发现东西失窃的想法去查的，屋梁上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一般人应该不

会想到要去查看屋梁才对。麻斗，你当时是怎么想到要查看屋梁的？”
麻斗的脸色越发的僵硬：“我只是无意间看到屋顶，一时异想天开，才随口对二管事说要不要也

查一查屋梁，当时并没有想到多的。公子这样问，莫非竟是在怀疑我麻斗？”
小秋微笑：“只是例行问事罢了。梅二去查钟儿的房间时，你为什么不也跟着一起去呢？”
麻斗咬咬牙：“小的斗胆问一句：公子到底是在拷问谁呢？是我麻斗还是他钟儿？”
钟儿听到这话，身子又是一阵哆嗦，头垂得更低，死死咬住嘴唇。
宝宝忽然有种感觉：钟儿似乎很怕麻斗。他从一进屋开始，就没有看过麻斗。只在小秋问他是否

喜欢秋云的时候，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似乎害怕麻斗生气似的。
这不大合情理。
梅二见情况不对，连忙替麻斗回答：“当时麻斗有点急事要办，我就让他先走了。”
“是什么急事呢？”小秋问麻斗，“难道你不想急着知道钟儿是否无辜的？还是……你已经知道

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麻斗冷冷回答：“公子这是在定我的罪了？”
小秋眉一轩，却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如有什么难言之瘾，不

能当众述说，我也不勉强。只是按常理推来，家贼偷了东西之后，最是害怕被人发现的，定要早

早将东西转手送出这个门，或者找个最安全最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断无大大方方将赃物就这么放

在自己房中等人来翻查的道理。钟儿虽然胆小，可也不是个傻子。这是一大疑点。他心里喜欢云

儿，既然明知翠翠是云儿的心头之宝，又怎么会轻易对云儿的宝贝鹦鹉下毒手？这是疑点二；钟

儿是个孤儿，入谷这几年，少与外界交往。平日里虽然是有些偷懒不干活，但一向也没什么大的

野心，在金钱上也没有大的需索，他偷这些值钱物什干什么？又能卖给何人？实在值得怀疑。”
梅二听了小秋这番话，脸上不觉一红，心中暗叫惭愧。这么多这么明显的破绽，自己竟然不曾想

到，实是汗颜。只是因为麻斗一向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做事情细密干练，勇于担当，所以对他很

是放心信任。昨日听他密报了钟儿的鬼祟行事之后，心中实是已经对钟儿先入为主，信了有三四

分；和麻斗一起查过公子的房以后，便信了七八分；再从钟儿房中一搜到赃物，便立即在心中定

了钟儿盗窃的罪。如不是念着公子一向比较偏怜钟儿，早已二话不说，就把钟儿打发了出去，哪

里还会巴巴地去把这件小事禀明公子？
如果赃物不是钟儿偷的，便是有人想对钟儿栽赃陷祸。如此一分析，最大的嫌疑人竟是麻斗了？

想到这里，梅二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只是公子今日不说，他倒真不知钟儿暗暗喜欢云儿。大约少年人情窦初开，面薄心怯，不敢让人

知道。
“说到这里，麻斗，钟儿，我还有个问题想请你们解答。我记得钟儿进谷没多久，就和麻斗混得

很熟，关系一向很要好的。怎么我回来以后，发现你们两人相处几如陌生人一般，可是吵了架的

？又因何吵架？”
梅二等人听了这话，也记起以前麻斗和钟儿确实很要好。只是他们大约从半年前便开始渐渐疏远

了，众人也渐渐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疏远。只有小秋，因为离开过半年的关系，所以回来后看到他

们彼此这样陌生冷淡，才会觉得奇怪不适应。
只是这样的情况下，问出这样的话来，明明白白是要查证麻斗和钟儿之间有无结怨了。
麻斗只是冷笑，没有回答。
对钟儿而言，这是他洗清冤屈的大好时机，不想他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梅二再也忍不住，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受了麻斗的欺骗，被他利用了，便对麻斗严厉地说道：“麻

斗，公子在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麻斗沉默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公子明察！不用继续试探我了！那包赃物是我麻斗偷的！翠翠

也是我杀的！我做这些事就是想诬陷钟儿、就是想把他赶出长春谷！因为我看到他就讨厌！每天

都巴不得把他快快赶出去！既然被公子识破，我也不再多说，公子想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吧！我

麻斗决无二话！”
梅二听了这话，脸色立即阴沉下来。麻斗是他的第一亲信，现在居然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来，

他面上也无光。何况这次还拖了他下水，险些误了钟儿，害他也在二公子面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

头。
小秋见麻斗先前态度一直很硬，现在却忽然一口招认，倒也有些出乎意料。只是这结果来得太快

太轻易，未免心中有所疑惑。眼光不知不觉转到钟儿身上，却见到钟儿脸上神情复杂万分，似乎

混合着痛苦、意外、感激、挣扎、彷徨，就是没有喜悦和轻松的成分，那望着麻斗的眼光更是泫

然凄楚，仿佛有着千言万语想要吐露，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来。
“钟儿，麻斗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小秋盯着钟儿问道。
钟儿的神情变幻不定，好半晌方才颤声说道：“我、我不知道……”
麻斗突然截口说道：“公子问他做什么？难道我做这些事还会跟他商量不成？哈哈哈哈！”说罢

竟然仰天大笑，只是那脸上的颜色实在惨淡不堪，笑声中似乎也蕴藏了说不尽的辛酸苦楚。
听得麻斗这样笑，钟儿脸上也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似乎不敢再看向麻斗，扭过头去，眼泪又滴

下来。
小秋心中一动，忽然说道：“除了钟儿和麻斗，其他人都暂时回避一下。我想单独跟他们俩个谈

谈。”
众人到此已经大略明白事情经过，知道麻斗和钟儿之间多半有什么恩怨纠葛。于是燕奇叫人把梅

二背了，一起退出门外，到隔壁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