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米

很久很久以前，西方世界有著一个小小的国度，有个一个暴虐无道又爱四处征战的国王。有个被惨遭灭村的後代找到了邪恶的黑巫师，对国王的後代下了惨忍的诅咒…

『国王的儿子所爱上的人…将会痛苦的死去，而这命运的业幛将会原原本本地加诸在国王的身上……失去一切…』

在那个视同性爱情为禁忌的时空，没有人想的到黑巫师所指的“所爱的人”，也包括了同性；大家都以为，只要让国王的後代不去爱上任何人，将他软禁起来就可以了…

＊

森林的一边，有一个很大的城堡，四周以密密麻麻的树木隔绝了人群，城堡内，一个黑发绿眼的漂亮男孩擦著眼泪，拉著身旁的男仆问：“为什麽…为什麽父王说我不能离开这座城堡？”

“小王子，乖…因为您受到诅咒，只要爱上任何一个人，你爱的人就会痛苦的死去…”年老的仆人蹲下身，拉了拉他的手，“所以，只要乖乖待在城堡，就不会遇到任何女孩，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懂吗？”

虽然仆人知道国王这麽做只是为了他自己的王位和权力，并不是真的在乎法西斯幼小的心灵，但仆人还是照著上面吩咐下来的指示安慰著小法西斯。

年仅八岁的法西斯哪里懂得爱情不分性别，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要接触异性，他就不会爱上别人，也不会让任何人死去。

就这样，转眼间又过了八年，和国王的性格完全不同，法西斯没有王储的架子，对人总是相当和气，但是…他始终觉得相当孤单，找不到生活的重心，况且也对这城堡的忍耐度已经达到临界点，渐渐地…就要崩溃。

“小王子，您不能出去，这是国王命令的…”

“我只是想出去看看花、看看树，不会走太远的…”

“法西斯！”

“父亲，我…”

“不用说了！回去你的房间好好想想自己刚刚的行为…会带人别人多大的麻烦！”

难得见一次面的父亲严词厉色的赫骂，法西斯不甘心地跑回房间，拉开窗贪婪地呼吸著新鲜空气，怔怔望向远方的森林，他决定了，即使要冒著被处罚的後果，他还是想踏上城堡外的土地一探究竟。

一下就好…只要一下子…

紧张地将石头做的工艺品藏在身後，法西斯满脸歉意地走到大门的禁卫兵旁，“刚刚给你带来麻烦了…”顿了顿，又突然对著卫兵的後方指了指，“那是什麽？！”

“嗯？！”

趁卫兵转身的那一煞那，法西斯用力拿手中的石制品将他打昏，迅速换上从仆人那儿弄来的旧衣服後就打开门，头也不回地往森林深处跑去。

＊

“今天天气不错嘛…”

森林的另一头，一个褐色皮肤的粗旷男人躺在溪边的草皮上，他看见蓝的不像话的天、稀薄的白云，还有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脸蛋…

“喂！”他连忙翻身坐起，迅速打量著眼前脸色苍白的瘦弱男孩，“你是谁？怎麽会在我的领地出现？”

“你的…领地？”不是父亲的吗？算了，他说他的就是他的…“我是法西斯…呃…请问你有食物吗…我好饿。”不眠不休地在森林奔了一整天，法西斯对初次接触大自然非常兴奋，就算是极度疲劳下还是带著笑容。

愣了一下，男人从地上爬起，以站著的姿态才了解这个叫做法西斯的少年有多娇小，居然头顶只到自己的前胸，不禁让他莞尔一笑，“你一定是迷路了，来…我还有点吃剩下的乾面包和鱼汤，吃好我带你出森林。”

说完就想都不想的抓著法西斯的手往破旧的木屋走去，将鱼汤热了一下搁在小木桌上，“吃吧！我到外面去采点果子回来，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请、请等一下。”

“嗯？”

“请问…我该怎麽称呼你？”

闻言，褐色的脸颊上闪过一抹大大的微笑，“我是雷。”

微微点头，法西斯跑到门边，看见雷的背影渐渐变小，才慢吞吞的坐回桌旁，小心翼翼地闻了闻相貌丑陋的鱼汤，发现还可以接受的时候，就狼吞虎咽地和著乾面包吃了。

好饱…

血液汇流到胃，法西斯头昏昏地躺在木屋外的草地，就是之前他看到雷躺的地方，他没想到睡在这种不平整的草皮上，居然会让他有意外的满足感，尤其是看到几只嬉闹的鸟儿越过天际时，更是逗的他满心欢喜…

“吃饱啦？！”

听见声音，法西斯转头望著颠倒九十度的雷，向渐渐变暗的天空指了指。

“嗯？怎麽？”

将手中的果子放在地上，他躺在法西斯身边，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两只褐色的小鸟正互相整著羽毛，转身想告诉身旁的人那鸟叫什麽名字的时候，才发觉法西斯早已沉沉睡去。
笑了笑，雷轻而易举地将他抱进屋内，让两个人一同挤在不大的硬板床上，很快的，雷也睡著了。

“……好硬…”深夜，法西斯因为硬硬的床让他不舒服地醒来，但整颗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一下没看清楚身旁的东西是什麽就翻身扑上去，“…嗯…这个床比较好……”话还没说完他又睡了过去，丝毫没发觉他所谓的床，也和他一样，正在呼吸、发热…

懒懒的曙光爬进木屋，习惯早起的雷自然地张了眼，当他的哈欠打到一半时，才惊讶地发现那个少年正脸颊红红的熟睡著……在自己的身上。

他好小喔…

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雷有趣地看著法西斯先是动了动头躲避搔痒，随即又用脸摩擦他的衣服，折腾了老半天，法西斯才在半梦半醒之间睁开了眼。

“早安…我又饿了…”停了停，法西斯发现情况不对劲，怎麽会趴在他身上？“啊…对不起…”手忙脚乱的滚到床的另一头，一时没注意让後脑撞到了墙，痛的他立时抱头呻吟著。

“啊…你没事吧？很痛吗？来…我看看。”

反射动作地将法西斯搂在怀里，握著他的肩，雷轻轻地按住他肿起的後脑勺，“抱歉抱歉，刚刚吓到你了…还痛吗？嗯？”

“…”被雷的温柔给迷惑了，法西斯半睁著眼乖乖地靠在他胸前，暖暖的…有种不想离开的冲动。

“法西…”

“痛…好痛……”懒洋洋地闭上眼，轻轻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能靠的舒服，任性地将重量全部交给雷，法西斯好想一辈子都这样…。

生怕一动就会让身上的人更痛，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低头看著他长长的睫毛，说也奇怪…虽然两个人都是男性，但这种感觉却是一点也不讨厌。

“你…睡著了吗？”

“没有…我肚子好饿…”

“哈哈哈哈，好，你等一下，我去外面拿昨天采的果子。”

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到床边，雷正要走开时，却感觉到衣服被拉了一下，回头看著脸红红的法西斯，“怎麽了？”

不好意思说自己还想被他抱著，法西斯随意编了个藉口，“我…我也要出去，外面空气好…”说完脸立刻热了起来，低下头懊悔不已。

真的好可爱…

雷看傻了眼，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将他腾空抱了起来，当法西斯惊讶紧张地抱住自己的脖子时，雷还大大的笑开，豪迈的嗓音让法西斯的心跳加速跳动著…

“来，苹果。”

“谢谢…”咬了一口，法西斯坐在雷的旁边，将脚泡在溪水里来减低身上莫名其妙的热度，脑中突然想到一事，犹豫了半秒就问了出来。

“雷，爱人是怎麽样的感觉啊？”

“啊？这…我想…”雷的脸上出现了迷惘的表情，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耸肩，“…我不知道，我没爱过…。”

“这样啊…那跟我一样…”有些失望地踢了踢水，法西斯又问：”那…你有看过女人吗？”

像是听到什麽奇怪的问题般大笑了出来，雷夸张地捧著肚子，有趣地看著法西斯胀红的脸，“那当然！你没看过吗？”

贵为王子的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样笑过，法西斯顿时觉得自己好蠢，咬著嘴唇隐忍羞愧的感觉，起身走开。

反正我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都是那个讨厌的诅咒害的！

“啊…痛…”脚底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坐倒在地，皱著眉想要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你没事吧？！别动…”小心地抬起他的脚审视了一番，雷叹了口气，轻轻将他抱了起来，走回溪边，重新让法西斯的脚泡在冰冰的水里，“你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连脚都这麽容易被草割伤…”

顿了顿，雷发现法西斯一直在发抖，於是连忙将从他身後抱住，紧张地问：“冷吗？忍耐一下，让脚再泡泡水比较容易好…”说著说著又将法西斯凉凉的手包在自己热热的大手里。

心虚的低著头，法西斯庆幸没有被他看到自己掉眼泪的模样，感受到从背部和手上传来的体温，他轻轻地把头靠在雷的颈边，“雷…你知道我为什麽问你…有没有看过女人吗？”

“…我不知道…”声音不知不觉地放轻，雷自然的将下巴贴在法西斯的额侧，拉著他一双手摆在自己腿上。

“因为一个诅咒，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女人…更别说爱人。”

“诅咒？”

“嗯，诅咒说…被我爱上的人会痛苦地死去，所以…我家的人都不让我离开家里…这样我就不会遇到别人，不会去害人…”

“…”

“可是我好想看看外面，看看花…草…树…小鸟…所以，我逃出来了…”

“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乾涩，雷咳了两声，“你想看看…女人吗？有个市集，如果你想去，我可以…”

抬头看著雷的侧脸，法西斯终於哭了出来，收回泡在冰水中的脚转身，死命抱紧宽大的胸膛，“不要…我不想去…要是被发现了……我父亲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我带回去…我不要…我还想留在这里……”

“啊…好好好…”手忙脚乱地抱住，雷心里没了主意，只好任由法西斯埋在自己怀里哭著，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小气地开口，“你家里的人…很凶吗？”

摇摇头，法西斯不好意思地把眼泪擦乾，“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我只是还想在外面多玩几天…”勉强自己笑了笑，“比起看女人，我比较想多看看这个森林…”

雷也笑了，他一下抱起法西斯，“就交给我吧！这片森林我熟的很！你想看什麽，我带你去。”

脸热热的，法西斯不好意思地抱著雷的脖子，“花…我想看花…”
笑著，雷带著法西斯越过了一片树林，突然冒出一片宽广的平原，地上爬满了白色的小花，许多淡黄色的蝴蝶错落其中，让法西斯惊叹地叫著：“让我下去，我要看…我要看…好漂亮……”

慢慢走到矮花丛里，雷坐了下来，小心翼翼不让法西斯受伤的脚碰到地面，轻轻搂著他，顺手摘了两朵白花放在掌心，“喜欢吗？”看见小脑袋点了点，他高兴的又多摘了几朵洒在法西斯身上。

“雷…那边也有花…”

“嗯？”顺著小手指的方向望去，又立刻握著他的手拉回，雷低头告诉他，“那边的花很漂亮，但是有毒…”
“有毒？”

“嗯，听说很久以前，有一个魔鬼爱上了一个男人，不知道为什麽，魔鬼把男人杀死…再把男人埋在他最喜欢的花下，後来那些花就变的有毒性，也许是不想让别人去摘那些花吧…”

法西斯愣愣地看著那些色彩炫丽的花，脑子里又冒出来新的疑问，“男人…也会爱男人吗？”

“……会吧…我也不知道。”

风缓缓吹著，两人在原地呆坐了好一阵子，雷才抱著他往另一个地方去。

“这是我工作的地方，我在这里把树砍成烧火用的木材，再送到市集去换成食物和用品…”耐心地和法西斯解释自己的工作，雷是一个樵夫，独自一人在森林里过著简单的生活，只有在日用品和食物不够用的时候，才会驾著马车到市集去做交易。

“你是樵夫？好不好玩？你的工作是砍树吗？那你力气一定很大搂？你一天砍几棵树？”

看著法西斯兴致勃勃的样子，雷也欢天喜地的跟他讲了好多好多关於伐木的学问跟故事，到了黄昏，两人都还意犹未尽地边聊边回到小木屋，随意拿了点乾面包和菜汤充饥。

“雷，森林…晚上好黑喔…”

收好了餐具，雷走到法西斯的身後，隔著窗往外看，“嗯，今天没有月亮…所以很黑，想睡了吗？”

摇摇头，法西斯仍呆呆地往外看，他想把这些以前没机会看的景色全记在脑子里，就算是昏暗的夜色，他也想牢牢记住…。

“我带你去个地方。”

“啊？可是这麽黑…”话还没讲完，法西斯一回头就看见雷手里拿著火把，大大的笑容绽放著，於是他二话不说地点了头，小心地让雷背在身上，“…要去哪里啊？”

“嘘…等等要是害怕就抱紧点，很快就到了…”

“雷…”

“嘘…”

法西斯心里满满的疑惑，虽然火把照亮了前方的路，但背後袭来的阵阵阴凉和四周不断出现的奇怪叫声，却也让他有些不安地抱紧雷的臂膀，将脸贴著雷的颈项不敢乱动。

“到了，来…”

法西斯被慢慢的放到地面，是个平原…他紧紧抓著雷的手，还没开口询问就惊呼，“你干麻弄熄火把？！”

“别怕…来…”

雷的声音很沉稳，法西斯却还是紧张地靠著他，突然被拉了一下整个人跌到热热的东西上…雷的身上…。

“雷？你怎麽躺在地上？”

“你也躺下，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在天上…”

“喔…”

在雷的身边躺了下来，手还是握著的，他大大的手让法西斯很安心…

“什麽东西………啊…好亮…好多星星……”

法西斯把眼睛张的老大，生怕漏看了任何一颗耀眼的星星，他觉得星星好美好美，美到让他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怎麽了？突然不讲话？”

偏过头，凭藉星光望著模糊的小脸，一种不真切的感觉让他心慌了起来，於是想也没想的就翻身盖在法西斯的身上，用手和膝盖撑著地面，近距离地盯著法西斯…发现绿色的瞳孔里，淡淡地透著孤寂。

“法西斯…啊…怎麽哭了？糟糕，是不是我压痛你了……我在干什麽…”

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却被身下的人紧紧抱住，雷动弹不得地维持这个姿势，静静地感觉法西斯微微地颤抖…

“我没事…你没有压痛我…”

眷恋被关心的温暖，法西斯手脚并用地圈住雷的身体，从雷的肩窝，仍眯著眼看著天空，“谢谢你…把这麽美的景色分给我…真的好漂亮…”

“别客气，我自己也只看过一次，这是第二次…”

“为什麽？这麽美…要是能天天看那有多好…”

笑了一下，雷用力翻过身将法西斯带到自己身上趴著，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向天空，“对啊！这东西真的很漂亮，不过…一个人看…实在太寂寞了…”

感觉言语间泄出的伤感，法西斯移动身体，整个人紧贴在雷的胸前，毫不迟疑地回话：“我陪你…我陪你看，这样就不寂寞、不寂寞了…对不对？”

有些感动，但没有讲话，雷微笑著拍拍他的背，很轻很轻地搂著他，听著法西斯不断重复的话语，眼角慢慢渗出了一点水，过了好久，他才发现身上的人已经睡去，细细地打著鼾…

“嗯…我不寂寞了……”小声地在法西斯耳边说著，眼里除了满天的星斗，还有法西斯熟睡的身影…。
森林里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已经过了七天。

每天早晨，法西斯和雷去采野果，然後乖乖坐在一旁看著他工作，帮他擦汗、帮他倒水，这都是七天前还在城堡里享福的他无法想像的事，现在居然可以为了雷而乐此不疲地做著，一点也不觉得厌烦。

中午，当太阳大了，雷就会带著法西斯到溪水旁的树荫下坐著，吃著未完全成熟的果实当作午餐。雷还会细心地把果实都洗乾净，咬了一口确定没有太酸涩才递给法西斯。

白天的工作都完成後，傍晚，两个人会一起准备著晚餐，每天都一样…简单的汤加上乾面包，习惯吃山珍海味的法西斯没有半句怨言，心满意足的和雷吃一样的食物，一起收拾，一起手牵著手在林间散步，一起躺在软软的草地上看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