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才发现自己的衣衫早已经褪去。
我微微睁开眼,江原的面容就在近前,眼中的光亮星子般在黑暗里摇曳,他吻我的耳垂,低低的语调里带着几分真诚,几分诱惑:“
交给我,凌悦,这一生,我们彼此交付。”
我不语,狠狠地吻住他,手指试着探入他的衣襟底下。江原闷闷地哼了一声,反身将我压在身下,舌尖掠过锁骨,轻如点水。我用力
抵住他的胸口,在他身上放肆地噬咬,热浪撩过脑中,卷过下腹,迷失在云山雾海。什么都是虚无,只剩眼前的真实,我唯有紧紧地
抓住,哪怕只有短短的一瞬。
咸涩的汗水顺着脸颊滚落,长长的发丝裹住纠缠的身体,黏滑的肌肤相贴处,他抵在我身下。我紧张而颤抖地弯起膝盖,几番挣扎,
吞没炙热与欲望的根源。
飘摇的尽头,最紧密的交融,不知是满足还是虚空。
黎明时分,我紧紧抱住江原,蜷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不知道明日如何,只愿贪恋这一刻的宁静安详。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干净朴素的屋子里,看着阳光从窗缝里透进来,有片刻的失神。
我坐起来,手指触上领口,里衣好好地穿在身上,整齐得像从没动过。昨夜的狂风骤雨已经如梦般散去,我还是我,又已不是我。南
越北魏,所有的一切都这样明晰起来,曾经要摆脱或逃离的,反而比任何时候都紧密地与我连在一起。时至今日,要什么,不要什么
,不能逃避,也不必再逃避。
我想着去找师父,便披起外衣下床,扶着墙壁慢慢走到门口。
山顶日光正好,明晃晃地洒在门前的雪地里,不远的松树下,有两个逆着光的人影正在石桌前对弈,一人表情闲散,另一人神色专注
,像极了当年我与师父的对弈情景。我嘴角不由带了一丝微笑,没再移动脚步,就这么倚在日影里远远地观看。
江原拈着一枚棋子反复推敲,最后慎重地落在棋盘上,师父立刻落下另一子,微笑着拾出几枚死棋。江原面色更加慎重起来,正在思
考之际,忽然抬头看见我,立刻放下棋子,快步走过来。
“怎么起来了?”
我突然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又觉得问什么都不合适,于是笑了笑:“醒了,躺着也是难受。”
江原仔细看我的脸色,似乎也是 欲 言 又 止,好一阵又道:“进去罢,外面凉。”
我向师父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扶住门框转身。江原跟过来,低声问:“疼么?”
我瞥他一眼:“什么?”
江原眉梢滑过一丝焦躁,还是补充道:“你昨夜,流血了。”
我咬了下牙齿,垂下眼,再点点头。
江原扳过我的身子,忽然弯腰,一把将我抱起来。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又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低低道:“小心让人看见。”
江原一笑,嘴唇轻碰我的额头:“别慌,你师父走开了。”
我不由一僵,随之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小声问:“你昨晚怎么会在的?”
“宗道长抱你进房的时候,徐神医正在给我疗伤。”江原抱着我进了内室,将我放在榻上,宠溺地点我的额头,“我当时吓了一跳,
还以为你伤势发作了,幸好没有大事。徐神医给你灌了半剂安神补气的汤药,便又让你师父将你抱走了。”
我被他点起一身鸡皮疙瘩,哆嗦着问:“你,你怎么知道?”
江原揽过我,勾唇笑道:“当时徐神医见了你便问宗道长,‘你这弟子修道成仙了么,怎么二十多年没见长大?’凌悦,我倒不知道
,你与你父亲都是同一个师父。”
我心头一跳:“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师父?徐神医还说了什么,你与师父谈了什么?”
“徐神医没再说什么,我疗过伤随他一同去看你,与宗道长聊起了你的身世。”
我睁大了眼睛:“什么身世?”
江原带着欣赏的眼神看我,轻轻捏我的脸颊,柔声道:“凌悦,我越来越为你沉迷了。”
我皱眉别开脸,又小心地蹭在他怀里:“我是谁,对你来说重要么?”
他微微一笑,拍拍我的脸:“你是谁对我都没有区别,但重要的是你的选择。”他低头,眸子幽深,“南越,只是你的一场梦,是过
去的一道影子,不要再为那些回忆折磨自己。接受现实,然后从新开始,这样的你才是完整的你。”
我愣了一会,推开他自己躺回枕上,江原在我背后笑了一声,起身道:“你再躺躺吧。徐神医为你连夜进山采药了,等他回来再叫你
。对了——”他走到门口又站住,“你今日这副温顺的样子很讨人喜欢,就是装得不够无辜,下次要套人话时不妨……”
我呼地把枕头扔到他身上,蒙起头吼:“滚!”
稍晚些时候,师父过来帮我通脉,我慎重地问:“师父,徒儿若是认回自己的母亲,认回北魏的亲人,您同意么?”
师父目光变得肃然,沉吟道:“彦儿,你可知道一旦相认,你在南越的真实身份也便会暴露,到时你夹在两国之间,又如何自处?”
我抿住唇:“徒儿明白,但一切的根源却不是徒儿的错。我与父亲一样,天生怀着对战场的渴望,却又无法接受至亲间的残杀。父亲
当年洒脱地抛开一切,可是最终无法避免宿命的纠缠;徒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照样落得九死一生。不论怎样做,风暴已经无法
停止,既如此,何不干脆挑明一切,让恩怨从此清算,看最终鹿死谁手?”
师父出神地看着我,最后悠悠叹道:“你与你父亲还是有些不同,这样倔强的性格,大概承自你母亲罢。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为
师不会阻拦,只期望为师不会再次追悔。”
我轻轻在师父面前跪下:“多谢师父,徒儿今后再不会为别人左右,只听从自己的决定。”
师父扶起我:“彦儿,为师相信你的能力,只是还要提醒一句:情之一字,不可过分沉溺,近者如你父母,虽相互间情意深重,却无
法长久。”我微微一怔,师父又道,“你昏迷之时,燕王坚持在你身边守侯,对你关切至深。但为师观他见识过人,有雄心于天下,
不是个简单角色,切莫太过轻信。”
我迟疑着答了一声“徒儿谨记”,又疑惑地试探:“师父,你与燕王……”
师父拍拍我,微笑道:“燕王的坦率,为师倒十分喜欢。”
我觉得耳根烧起来,结结巴巴道:“师父,您居然,居然不反对?”
师父命我躺平,仔细挑出刺穴的银针,旋转着捻入我指尖穴道,淡然道:“彦儿,有一个人肯对你好,为师为何要反对呢?”
“可是……”
师父缓缓将真气送入我体内,声音飘飘渺渺:“南越还是北魏,称王还是称帝,为师都不再执着,更何况于你?”
我神志渐渐模糊,感到浑身又如昨日一样温暖起来。师父的内力与我同根同源,一经导入,便如洪流灌入久旱的河床,冲开阻塞的泥
沙,在周身经脉间回环往复。真气每运行一遍,我原本近乎枯竭的内力便被引出一些,丹田之内的气海渐渐充盈,终于像地底重新喷
涌的泉眼般淌出涓涓细流。
过了许久,我慢慢张开眼,看见师父额头上布满了汗水,正在撤去指尖的银针,不由鼻中一酸,叫了声“师父”,便再说不出话来。
师父微笑道:“彦儿,为师已将你全身经络全部疏通一遍,不用多久内力便可恢复如常。徐华那老儿枉称神医,硬说你的伤还要治半
年,为师这次定让他心服口服。”
我坐起身,猛地抱住师父,感受到他明显苍老的身躯,眼泪便不争气地往下掉。十多年前,我还是个刚离家的孩子,委屈到忍受不了
的时候,便伏在师父背上呜呜大哭一场。眨眼间,这么多年已经过去,师父老了,我没能回报他,却还要师父为我操劳。
师父慈爱地替我擦泪:“莫哭莫哭,师父的内力闲了许多年,这点损耗不算什么。为师只听说越凌王骁勇强悍,可从不知他这么喜欢
流眼泪。”
我忍不住又笑出来,胡乱擦了下脸,惭愧道:“让师父见笑了,徒儿不知怎的有些失常。”说着下了地,将师父让到榻上歇息,像小
时候那样静静守在一边。
天擦黑时,师父打坐完毕,接过我递来的热茶,微笑着轻啜一口:“彦儿,你泡得是吴越的山茶。”
我微微惊讶:“是么?徒儿在茶柜中看见,随手便拿来泡了,只觉香气熟悉得很,倒没注意是哪里的茶。此地距南越何止千里,师父
居然还藏有吴越山茶?”
师父淡淡一笑:“旧习难改呵,无论走到哪里,最初生长的那方水土,都会在你身上留下洗不去的烙印。这茶,便是师父的烙印。”
我低头回味一阵,认真道:“师父,徒儿明白了。天道有常,贵在顺其自然,徒儿不会因为身在北魏,刻意磨灭南越留在身上的痕迹
。”
师父颔首:“这样为师便放心了,你既然决定面对两国风雨,便当志存高远,不拘于一时恩怨。”
从那以后,我差不多回复了当年随师父隐居时的生活,除了调理身体,剩下的时间便都陪着师父。江原不疗伤的时侯,也总会与师父
对弈,虽然屡下屡败,却似乎乐在其中。师父也从不掩饰对他的赞赏,时常与他纵古论今,倒也其乐融融。
神医徐华是个脾气古怪的老者,自从得知师父一天之中便为我打通所有经脉后,便总是阴沉着脸对人爱搭不理。他时常在师父静坐运
功时冒着酸气道:“我早说过,对经脉受损这类伤,世上没有什么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有人偏偏自以为赛过华佗,还不是耗损自己
真气补给你宝贝徒弟,事后再靠我来调养?”
师父每次听了总是一笑置之,徐华无处发泄,便开始拿凭潮出气,直到江原说要答谢他百两黄金,态度才渐渐缓和下来。
下山那日,江原把燕骑士带来的一包金子恭敬地放在徐华手中:“徐神医,眼下正值用兵之际,军费不甚宽裕,这是晚辈一点心意,
还请笑纳。待回朝后,我再让凭潮专程前来酬谢先生。”
徐华掂了掂重量道:“凭潮是我的徒弟,哪有徒儿带着金银来酬谢师父的道理?也罢,我看在凭潮面上作个人情,这就算两清了罢。
”
师父淡淡笑道:“你这老儿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便算你医术无双,一天十两纹银也尽够了。燕王如今十倍酬谢你,还说什么勉强两清
?”
徐华面上有些挂不住,冷冷道:“我行医一向如此,嫌贵的尽可不来。难道你住我这里就不花费?我看你是记恨我不肯耗费内力给你
徒弟治病,存心让我下不来台。”
师父笑着甩了甩拂尘:“你的内力与他不合,本就无法在短期内奏效,我只是不愿徒儿多受半年药石之苦,何来记恨之说?”
徐华愤然:“你是说我医术不精了?”
师父似乎习以为常,并不理会他,转向我道:“为师在此地小住了年余,能与你相见,实属天幸。不久之后,我或许还要向西游历,
再回中原不知何年何期。徐道长是我挚友,你的伤若有反复尽可向他求助,不须准备银两。”
徐华脸色阴沉起来:“住了一年没见你要走,我不过随口一句,你就要走了?”凭潮忙低声将他劝住,徐华当下不再搭理我们,一甩
衣袖,抱着金子回房去了。
师父看了看他,摇头笑道:“枉费清修多年,这脾性怕是成了仙也改不掉了,待回头再与他理论。时候不早,你们这就回去罢,魏赵
两国的和谈怕也该破裂了。”
我跪在师父面前拜了几拜:“师父保重,徒儿一定不会忘了师父教诲。”
待我站起,江原竟也郑重向师父拜了一拜:“晚辈与道长相处数日,获益良多,但用凡俗之物答谢,反而有辱道长清尊。晚辈在此立
誓,定然会对令徒全心爱护,不教他再受磨难。”
我吃惊地看着他,师父则微笑着扶他起身:“燕王深知我心,既有这句话出口,宗某先行致谢。不过我虽牵挂他,却完全信任他自保
的能力,燕王也要相信才好。”
江原一笑:“晚辈明白,请师父放心。”
师父点点头道:“去罢!”他说着转身离去,脚步丝毫不再停留,身影渐渐隐没在茫茫云雾之中。
我站在原地,又留恋地看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走上下山的路。江原对凭潮道:“你到前面知会燕骑士们一声,让他们做好警戒。”
凭潮听了,立刻展开轻功跃向山下。
我跟江原并肩在后面走着,突然想起他方才对师父说的话,不由横了他一眼:“你当我什么人?对师父说的话,自己不嫌恶心么?”
江原眨眼笑道:“自然当你是我的人。我怕师父放心不下,真心实意地向他保证,这也算恶心?”
我烦躁地瞪着他:“谁是你的人!谁要你爱护!还有,那是我师父,你跟着瞎叫什么?”
江原笑意更浓,一把拉过我,轻浮地捏住我的下巴:“有人半夜搂住人不放,自动投怀送抱,不知是谁?凌悦,这种事情可不能抵赖
。”
我打掉他的手,哼道:“那是我内力未复,只好将就一些,你以为我甘愿?”
“那么夜夜靠着我才能入睡,那也算不甘愿?”
“我近来噩梦缠身,那是迫不得已!”
江原轻笑:“为什么心虚的人总是喜欢大声叫嚷?”
我扭头便走,刚要施展轻功甩开他,衣领就被人牢牢拖住,江原不满道:“主帅伤没全好,谁准你炫耀功夫?若是我被人暗算,你晚
上靠着谁睡觉?”
我狠狠看他,心想要不要干脆把他打昏拖回去。
江原笑眯眯地道:“凌祭酒,燕骑士就在你身后,我们的事不如晚上解决。”
我猛地回头,只见凭潮与十几名燕骑士已经等在路边,不由暗骂一声。燕九带头单膝跪下,眼中满是喜悦之情:“属下见过殿下,恭
喜殿下伤愈回营。”
江原微笑道:“起来罢,我还要再养些时日,大概再有半月就能彻底痊愈。函谷那里怎么样了?”
燕九道:“北赵坚决要求我们归还函谷关,否则不肯答应和解,两方使者已经各自回国。”
江原接着问:“议和时司马景如何反应?太子陈昂态度如何?”
“回殿下,司马景不等使者入赵,已经递上了反对议和的奏章。陈熠考虑再三,在丞相章伯建议下,命太子陈昂担任谈判特使。陈昂
急于求成,曾答应函谷关两国均分,结果消息上报到赵廷,又被司马景与陈显苦谏拦下。”
江原讽刺地笑道:“陈显已经出手,司马景何必还要趟这浑水,这不是把大好机会送给本王么?”
燕九迟疑一下,突然又跪倒:“殿下!还有一事,属下不知现在该不该说。”
“你讲。”
“司马景不知从何处得到殿下受伤的消息,和谈尚在进行时,就命人在我军中散布殿下伤重难治的谣言。士兵们不明真相,兼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