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君什麽话也没说,只看着、想着,隐约也猜的到自己会说的是哪些梦话,久久,毒君开口∶「十年,我明天就会把我一生所学交给燕
荃琛,但是,十年之後,你到底还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 * *
吓!
李洵渊突然梦醒过来,看向窗外,知道现在依旧是黑夜,一手抚向胸口,「奇怪┅┅怎麽会突然梦见过去的事情?」
李洵渊起身下床,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到了杯水。
那一晚,他答应了毒君的条件,於是毒君依他所承诺的,开始传授他武功,同时,也在他身上下了毒。
隔天开始,他每天晚上都要偷偷跑去山上的小屋子那,瞒着众人、和毒君一块练着武功。
除此之外,毒君也依他所说,给了燕荃琛一本毒经,也就是毒君一生对毒的研究、心得。
看着燕荃琛开心的模样,李洵渊也跟着开怀。
所以,他说不出口,这本毒经究竟是由什麽样的方式才拿到手。
而且他也知道,一切都会值得。
因为李洵渊不会再只是一个药童、不会只是一个什麽作用也没有的人了。
燕家医药名冠天下,所以李洵渊从来没有想过若他懂医,能帮些什麽?不过也只是跟在燕荃琛的身後罢了。
所以他绝不学医,因为他想要的是,直接站在燕荃琛的身边。
两人并肩齐立。
但是现在的他,却不能站在燕荃琛的身边,不仅如此,还要离开。
不是不知道燕荃琛对他的情,只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更明白,十年之後,他们两人会变成什麽模样。
六年以来,曾经担心、曾经忧虑,最後他依旧选择什麽也不开口、选择成全燕悠涵、选择依旧默默地站在燕荃琛的身後,也选择┅┅等
待十年的度过。
「还剩四年┅┅」李洵渊喃喃地念着。
就只剩四年,只要四年一过,一个死人所设下的局就会有个结果。
李洵渊轻声笑起,「到底是我输了,是我被你算计了吧?毒君。」
杯子被轻晃、水被摇曳,但是,没有光在映衬。
「但是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毕竟荃琛还给了我六年的时光,而你却用了一生在与另一人互相追逐,绕圈绕到了最後,又累积了多少
的日子在幸福?」
曾经,他听见毒君的梦语呢喃,在诉说着他与另一人互相追逐的时候,两人总是不知道彼此、也不曾承认真正爱过,到头来,只剩报仇
能做。
也因为知道毒君的故事,所以无论燕荃琛如何无理取闹,李洵渊往往会先退一步,也不愿走上毒君的後尘。
夜,好黑。
李洵渊看着窗外的月色,是个上弦月,只是不知道现在是几更。
想说也睡不着,李洵渊索性推开房门,一步、一步地走到院子。
「洵渊?」
李洵渊转头一看,「荃琛,你怎麽还没睡?怎麽忙到这麽晚?」
燕荃琛抿了抿嘴,「没什麽,倒是你,在看月亮?」
见燕荃琛也不打算说清楚,李洵渊也不再多问,敛下眼,李洵渊只应了声∶「嗯。」
久久,「其实我觉得┅┅月亮不应该缺了一块,该是满月才好。」
听了燕荃琛的话,李洵渊转过头,只看见燕荃琛在微笑着。
月,不应残缺,人人皆爱团圆,不爱寂寞作陪。
月,莫要残缺,人人皆爱相依相许,不爱孤单少人缺伴。
「所以,洵渊,再等我一段时间好吗?」
「等什麽?」无厘头的,李洵渊自然听不懂,微微皱眉。
燕荃琛抿了下唇,「无论要花多久时间,请你等我。」
听着,李洵渊明白燕荃琛不打算说些什麽,所以也放弃追问,「好。」
月色下,有人轻笑、开怀。
14·两相情愿
燕荃琛已经把自己关在药房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几乎每个人都看不到他。
这次,燕荃琛难得地出了药房,唐君阙就笑笑地在房外等待。
「没想到现在要见你也难。」
燕荃琛一抬头,「怎麽?想说些什麽?现在你不应该在我这打转才对喔。」
「不过是很讶异罢了。看来那瓶血也难倒你了。」
燕荃琛听了愣了下,哈哈大笑,「我说呢,你怎麽会对我这样关心,也对,一旦唐燕成亲家,说不定我还得帮帮忙。」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多了,」唐君阙敛下眼,「不过你放心吧,搞不好不是你帮我,而是我帮你也说不定。」
燕荃琛挑高眉头,「怎麽说?」
「我说过了不是吗?唐门,会的不只是毒而已。」
笑声,清清淡淡地,「我说唐君阙呀,听你这样说,倒让我觉得我直接想办法让悠涵离开了燕家,似乎还比较安全些呢,毕竟燕家医馆
,始终都只会是燕家医馆而已,不是吗?」
唐君阙抿着嘴,「你说的也是没有错,本来就只是燕家医馆而已,但纷争始终难料,别说今日是我,别日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燕荃琛闭着嘴,不再多说。
「我就直接说吧,我承认我的确也是为了我自己考虑,因为你燕荃琛、也因为李洵渊那个人,但你也不妨参考参考,毕竟这是双方面都
能够受惠的事情,我想你也不会愿意与他两人,就待在这医馆里一辈子吧。」
叹口气,燕荃琛笑了笑,「君阙,你的提议我是很心动,伤、治的确是两相关联,医馆也总有一天会因而受累,但是要我答应燕家医馆
从此落进唐门的羽翼之下,我爹娘不会答应、我也不会,」转过身,燕荃琛敛下眼,「君阙,无论我是不是承戴了毒君的毒与药,燕家
医馆就只会是燕家医馆,我也不会例外,燕荃琛终究只会是燕家医馆里的燕荃琛。」
「无论李洵渊?」
燕荃琛抿着嘴,久久,「他也不会答应的。」
看着燕荃琛离去的背影,唐君阙叹了口气,「真是可惜呢,本来想把他们两个都带进唐门的。」
莫 从一旁走来,「门主,那麽现在应当如何?」
唐君阙笑了笑,「不如何,没了就没了。」
* * *
「奶当真要去唐门?」
院子里,一男、一女。
燕悠涵拿起药材铺着晒药,「不然呢?反正我的感情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看着燕悠涵的认命,李洵渊皱着眉,「为什麽?悠涵,奶别告诉我奶是真的喜欢他,奶所喜欢的人、奶所爱的人,不是荃琛吗?为什麽
奶不愿意等他?」抿着嘴,李洵渊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只要再过个四、五年┅┅说不定就会有结果了啊,以前那麽长的日子,奶
都熬过来了不是吗?」
燕悠涵轻轻笑起,「你喜欢的人又不是我,你何必这麽紧张?」转过身,燕悠涵拿起另一匹药,「而且,李大哥,你不是说过了吗?被
爱是一种幸福,虽然我今天不爱唐君阙,可是只要他爱我,那我嫁过去不也可以幸福地过日子?」
「少胡说那话!」丢下手边的药,李洵渊喝令着,「悠涵,奶也爱过人,奶应该看的出来他看着你的眼、他对你的情,那都只是眷恋、
而非爱恋!说什麽会幸福地过日子,我看顶多是被利用了而已。」
敛下眼,笑容尽失,燕悠涵低下头,「我知道┅┅所以有时候我也希望我可以是个傻瓜,什麽都不懂,就可以什麽烦忧也没有。」想起
昨日唐君阙说希望她可以与他到唐门去的情况,燕悠涵勉强地扯着笑容,「不过我不嫁去又如何呢?反正我都等不到了,不如嫁过去,
至少少了些争端。」
叹口气,李洵渊对这人也很是头痛,「我觉得他的野心不只这样┅┅」
「无论他的野心到了哪里,都还轮不到你来头痛。」燕荃琛从一边走来,「悠涵,刚刚听到奶的话,奶似乎已经决定要嫁给君阙了?」
燕悠涵点了点头,「那你呢?表哥,你怎麽打算?」
燕荃琛笑了起来,「不怎麽打算。」
燕悠涵敛下眼,满心伤悲,「这样啊┅┅表哥,反正你都到了,就顺便帮帮忙晒好这些药吧,我去前头帮忙。」
看着燕悠涵离开,李洵渊低沉地问了句∶「为什麽?」
燕荃琛愣了下,「什麽为什麽?」
「悠涵的决定,只有你有那能耐影响她。」
「我没有,影响她的人是你。」燕荃琛轻声笑起,从侧边搂着李洵渊,看着李洵渊转身面对,燕荃琛在李洵渊开口之前用手指抵住了他
的嘴,「想不懂为什麽是不是?洵渊,悠涵不是傻子,她之所以都那麽地固执坚持,不过也就是认定了你比她差、还有她自己有多麽地
优越与真心,不过是一个不服气而已,只要让她多认识你一点、多看出一些东西,她自然会懂得退让。」
李洵渊只瞪大眼睛,愣着。
燕荃琛笑了笑,「别以为悠涵有多笨,她也算是个聪明人呢,现在在我这里她没有了馀地,她自然就会选择唐君阙,说的再好听,也不
过是给自己一个下台阶。所以真要认真地说起来,影响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不过是给你们两个可以相处的时间罢了。」
「你在算计我们两个?」李洵渊想了想,脸色越发难看。
燕荃琛笑了笑,「你不喜欢?」他知道李洵渊必然也联想的到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可以让燕悠涵放弃、也可以试出李洵渊的心意。
抚上李洵渊的脸庞,燕荃琛笑着,「不过这又能怪我吗?你瞒我瞒的这麽深,让我一个人像个小丑追在你身边,这个样子,我当然会想
要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因为要让燕悠涵放弃,最先决的条件就是李洵渊也爱他燕荃琛,所以利用燕悠涵来试,也算是个很不错的
方法。
以前担心的是李洵渊,所以不敢拿燕悠涵如何,然而如今看来,一切的担忧都是多馀。
「如果你觉得像个小丑般不堪,你大可放弃。」
「放弃?都什麽状况了,你叫我放弃?」燕荃琛皱着眉,脸色有些阴霾,「洵渊,对我来说,只要有你,我就是再不堪我也撑的下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有多大啊,洵渊?」
李洵渊看着燕荃琛许久,最後只叹口气,「我不想与你争论,荃琛┅┅我只希望你可以好好地接纳悠涵,无论如何,她都是无辜的。」
「最好是收她为妻?看来她的模样还真的是取得了你的同情了,」燕荃琛耻笑着,「不错,我承认她是无辜,但我可不爱那一个为爱而
盲目的女人,更何况还有一个唐君阙,就算他只是对悠涵有那一份眷恋,但就他那一份执着来说,悠涵以後的日子也不会糟到哪里去,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
「是啊,对你而言,当然不必担心,毕竟悠涵嫁了出去对你来说只怕是合了你的心意对吧?」李洵渊笑了下,怎麽可能不担心?光他自
己就得担上一份心,又怎麽可能可以不担心?
「就算是这样好了,反正悠涵也算是自己甘心,本来就是不必多为她担忧,」燕荃琛将手轻抚着李洵渊的後脑杓,「只是你呢?你要到
什麽时候才可以没有了烦忧?」
李洵渊顿了一下,「我没有什麽烦忧啊,又有什麽事情好烦忧的?」
「你有。」
看着燕荃琛说的肯定,李洵渊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生於忧患,死於安乐』,这话你也不是没听说过,何必那样计较呢?当我是
为了死後的安乐而烦忧不就得了。」
燕荃琛先是静了一会儿,笑了笑,「如果你的决定就是这样子,那也不是不行。」
李洵渊愣了下,不再多说。
15·初识熟识
河上、桥上,人来人往,但也有人伫立停留。
唐君阙从桥下走上,「在医馆里没看到奶,才听人说奶到这里了。」走到燕悠涵的身边,一手揽着燕悠涵的腰,「怎麽会想要到这?」
「因为,站在桥上,可以看清楚河上有多少人在泛舟、有什麽人在河上做些什麽,明明我也在河面上,但我却是个旁观者┅┅难道你不
觉得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状况吗?明明身在局中,但却又是一个局外人。」
嘴角轻扬,唐君阙什麽话也没说。
燕悠涵顿了一下,「李大哥跟我说,你对我的感情不能称作爱恋,只是一份眷恋,」转过身,燕悠涵看着唐君阙依旧不变的双眼,「你
呢?你没有什麽话要说吗?」
「我需要说什麽吗?」唐君阙轻笑着,「不然,奶希望我说些什麽?」
叹口气,燕悠涵转身看着河面之上的青天,「真没想到带你来,大家都把面具摘了。」
面具摘下後的脸孔,都是陌生人的脸。
「不好吗?我倒觉得这样才好。」
面具之下的,才能称做真实。
「我不知道┅┅」躺在唐君阙的怀里,燕悠涵倒觉得自己不在河面上、是在海面上,一苹任由大海漂流的帆支。
桥上、太阳底下,有着一对男女,远远地看去,似乎在相依偎、似乎有着一份甜蜜在缭绕,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偏偏甜蜜的糖皮之下,包装的是一颗苦涩的酸梅。
「表哥变了┅┅变得让我不认得了,好像我爱过的那一个人就这麽消失了,曾经的那一个有自信、有才能、又谦文儒雅的人,那样完美
的人就这麽没了,就好像过去都只是一场梦,只是,现在梦醒了,什麽都没了。」原本期待的温柔,也跟着消失无踪了,留下的,只剩
残忍的无情。
想起燕筌琛知道她要嫁人的消息时,那付无所谓的模样,燕悠涵知道她在燕筌琛的心里果然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听着燕悠涵的话,极端温柔地,唐君阙抚着燕悠涵的发,「嗯,不过,这就是事实。」
敛下眼,燕悠涵轻叹,「是啊┅┅这是事实,」所以无论她接不接受,最後都得接受的,「也包括你,对吧?」
唐君阙愣了下,「什麽?」
享受着唐君阙的温柔,燕悠涵明白也会有那样的一天,这一切又将会破灭,「不是吗?你对我终究只是一份眷恋,你所给的这份温柔不
是我的、你所给的这份宠溺不是我的、你所给的这份爱恋也不是我的,甚至於,你所给的这一切的一切通通都不是我的!等到你爱上了
另一个人的时候,我又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一个人┅┅到头来,被牺牲的人,一直都是我呀。」
人说两地之内,唯她燕悠涵,可是为什麽她一路走来,却都看不到属於她的幸福?李洵渊有着燕筌琛的爱、燕筌琛最後也如他所说等到
了李洵渊的回应,可她呢?谁来爱她?
「别哭了。」
「怎麽,你会心疼吗?」
「当然。」
「可是你的心疼是真的吗?就算是真的好了,你的心疼,又是给谁的?」
不讶异唐君阙的沉默,燕悠涵晀望着河面,看见清澈河水。
依旧温柔地,替燕悠涵拭去淌下的眼泪,唐君阙什麽话也没说,因为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只能留待时间来证明。
* * *
端着饭菜,走到燕筌琛的药房前,李洵渊叹了口气,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你已经在里面待上一段很长的日子了,到底是在做些什麽
?」
燕筌琛抬起头,看见来人,笑了笑,「是你啊,洵渊。」
「嗯。」放下饭菜,李洵渊走到燕筌琛的身边,立即闻到一股血腥味,「这是什麽?」
「没什麽,」站起身,燕筌琛藉势挡住了李洵渊的视线,「倒是你,怎麽隔了那麽久才想要来看我?」
「今天早上不是才见过吗?」
「那是我走出去的时候,你已经很久没来药房了。」
李洵渊愣了下,「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呀。」
「胡说,这里除了我以外,就你能进来。」揽着李洵渊的腰身,燕筌琛走到桌前,「一块吃?」
看着燕筌琛的眼,李洵渊低下头,摇了摇头,「不,你吃吧。」
燕筌琛静了下,「怎麽了?你有心事?」
「没有,不过是送饭菜来给你。」
「又在胡说了,你明明看起来就是有心事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燕筌琛把李洵渊拉进怀里,见李洵渊没有挣扎,燕筌琛也就将人抱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