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卷二 晓风+番外——小茄子

身影，却看到船只离岸，而他立在船头，与我遥遥相望。

我急着追问，“你去哪里？”

乐可笑答：“回江州。”

江州？他曾说带我回江州，可是他本不是江州人啊——

“小葵，江州水美人美，你若得空，一定要来。”

沿岸是我追跑的身影，还有来不及说的话语，都随那海风吹散。恐怕——此生，李残风与乐可再不可能相见。

快马加鞭赶回荼焱，我的心又再度吊高。忐忑之外，便是无尽的思念。

记得离开蜂岛的时候，云子夜对我说过，他已将我活着并回去的消息带到了荼焱。这会，马儿入城门，一声嘶鸣，掉转马头就往晓风山

庄跑。

不知不觉间总有种感觉，似乎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我诱惑着我。

在晓风山庄一里外下马，我徒步走进庄内。山庄依旧空旷，无人把守，也无人气。来到拱月门前，脚步顿了顿，迟疑后还是抬脚跨了进

去。

昔日一幕幕往事，尽数在眼前晃过，我微微弯起了眼角。好似牙晓他们就在面前，争着吵着闹着，时而意气风发，时而哀声叹气，就算

对我冷眼相待，我也不觉腻烦。

推开松寒阁的门，吱嘎过后，一束微弱的光芒刺晃了我的眼。我微眯起眼，原本舒畅欢愉的心情一下子掉入了谷底。在迷蒙视线里，永

王抓着闲月的脖子，满脸诧异地盯着我。

“在下不是鬼怪。”我说，出乎意外的心平气和。

对方愣了几秒，直起身，作势拍拍手，道：“本王知道。倒是李公子……”在流泻而下的温柔月光中，永王淡薄地笑，“你可真是福大

命大呢。一爪穿心都要不了你的命。”

我不敢长时间对视他的眼睛，总觉得永王看人是在看人的灵魂，走到屋中的茶几边坐下。斜眼瞄了闲月一眼，立马朝永王的方向看去，

“不知永王在此为何？”

“李公子呢？”

“牙晓的地方，在下自然来的得。”

永王笑了声，道：“呵——晓的地方，本王自然也来的得。”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

正正衣襟，摆起了脸，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望二位相处愉快。”我躬身，就要退出房。

不想脚下没注意，一个踉跄，身子晃了晃，手臂被人掐住。

永王笑得轻柔和蔼，“李公子小心。”

我用空余的手扶住门栏，谢道：“在下谨记在心。”

“本王好奇。”永王还不放手。

“好奇什么？”

永王把手放开，抱胸倚了门，至上而下瞅着我，“李公子魅力无限，怎么本王就看不明白李公子最喜欢的人是谁呢？”

若不是因为骂人有失李族贵族身份，我早破口大骂了。他这话若让其他几人听到，还不和我翻旧账，然后又是一顿你我相看两相厌，心

里不爽憋得难受，不好动粗只好动怒。好好的关系让他永王一句话挑拨得支离破碎。

真杀千刀的！

我笑得谄媚，“永王眼高，在下区区小人不登大雅，永王看不明白也属正常。”看得明白，我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说完，拔腿就走。再待下去只会破坏了我今夜好心情。

人到了长廊上，才算缓过劲来。我依着廊柱慢慢蹲下身子，抬头，望了一眼天边明月。

——闲月，越是要逃避越是无路可逃。

你让我好难受——

番外：无辜是罪（玄缪）

有些人总爱拿无辜当借口，玄缪就是一例，最最典型的一例！而玄缪也是凭借这手欺骗无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玄机楼赢得无数钱财

。

所以当他从朴厉手里接过花手葵百李残风的资料时，大叹世界无奇不有——于是，他开始疯狂地收集关于花手葵百的所有资料。

“区区认为，人分三等。”

“哦——晚辈受教了。”雨花门三当家柳朝羽淡淡应和。

“高等人，低等人，不是人。”

玄缪很是骄傲地提高了声音。

“那楼主认为，晚辈是哪一等人？”

“自然是高等人了。”

“那楼主认为，门外的朴姓是哪一等人？”

“自然是低等人了。”

“哦——”

“三当家？”玄缪小声问，“三当家认为区区是哪一等人？”

……

“三当家？”

……“晚辈认为……楼主自己都不知道，要晚辈从何而知？”

玄缪貌似高深得斜着眼瞟了柳朝羽一眼，道：“这世上第三等人，才是最高级的人。”说完尤觉自己高妙，哈哈大笑。

流朝羽很不客气地冷哼，心道——果然不是人。

无辜的人，往往都是厚脸皮的人。

玄缪的厚脸皮功底，雨花门三当家最清楚。

所以当李残风大骂玄缪混蛋脸皮比铜墙还厚时，他该庆幸，他不是第一人。而在玄缪眼里，李残风才是那个脸皮最厚的人。

他分析李残风的资料，查看李残风这几年的经历，从六年前初入荼焱到六年后再入荼焱，将这六年间关于李残风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

最后总结道——此生，定要和这人纠缠不清！

只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同一类人！

玄缪觉得自己不是人，是认为自己超凡脱俗，不是一般凡人可以比拟。而认为李残风不是人，纯粹是为跟李残风纠缠而落得下场凄惨的

那些人可惜，大叹李残风这人真不会做人。

当李残风亲自找上门来的时候，玄缪肚子里笑翻了天。

玄缪还记得他和李残风的第一次见面，第一面他就对李残风印象极深。李残风来找他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拜托玄机楼办事的人大都是

豁出去了的，只因为他们玄机楼要求古怪，代价极高。

玄缪先试李残风的身手，要求襄阳郡郡守首级。李残风不愧花手葵百称号轻松搞定。二试李残风的羞辱心，尝到了李残风身上美妙的味

道。三试李残风的忍耐力，解除自己与苏家三小姐的婚约。李残风照样办到。到此，玄缪完全被李残风这人迷住。可是他同时也忘了自

己靠近李残风的初衷。

玄缪最痛恨自己的事就是低估了李残风的魅力。当情敌一个个出现的时候，玄缪已是措手不及。但他玄缪是什么人？他可是江湖第一楼

玄机楼的楼主！

虽不能独占这个人，玄缪还是赖着脸皮，霸着李残风不放。管他是月公子还是牙将军，还是什么曲城主呢——

为了和他们区别，玄缪从来只叫他葵百。

葵百葵百——葵花百相。

永王说：“玄缪，此事完后，本王放你自由。”

玄缪冷笑不止，“永王，您真是物尽所用啊——”

他踏出永王的府宅，月公子靠在门口，见他出来，淡淡道：“玄楼主。”

玄缪有礼回答：“月公子。”好似他们根本不认识对方那般。

月公子挽着淡然浅笑：“残风是个心软之人。”

玄缪暗道：区区当然知道。面上波澜不惊，“区区受教。”抬腿就走，又被月公子叫住。

“玄楼主，莫要伤了他的心，可好？”

玄缪扯开了嘴角笑，却是苦笑无声。

因为为时已晚，当晚他就要与李残风走上不同的道路了。可自己又不能如实和他说，说自己欠了永王一条命，只要此事一了，他便可以

真心与他，再无半分假意。

再不会欺他瞒他，骗他伤他。

他玄缪高傲自负，断不会低下头，说这些丧气话。可是他是真的那么想的，但李残风却永远都听不到。

李残风拦下他，说：“你好好说清楚，你到底是为何这么做？”

玄缪面无表情，“既然葵百无心于我，多说无益。”

李残风急了，急的话都说不清楚，“玄缪，你无理取闹是非颠倒，你狼子野心，枉费我如此相信你！”

“对！我狼子野心，欺你瞒你，骗你上钩上当，给你设套引你入圈。你还拉着我做什么？你既然这般厌我恼我，还不快快放开我？”玄

缪不禁也火了。

“我……”

“葵百，我和你——”

“和我什么？”

和你——玄缪深深望着李残风，可是和你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实他多想让他知道——他对他，他对他，是真心的，不惨半丝假

情假意。

在荼焱城郊外，玄缪在车内弹琴，十指细细绕过琴丝，琴声悠扬飘出。透过薄薄车帘，他见到那人飘逸俊美，端坐在雪白的雪马之上，

五官娟秀宜人。

喊到嘴边的葵百二字，他又深深咽了下去。手指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叮——”杀伤力极强的音啸噌得从指间流出，直冲牙晓而

去。也带着他的不满与不甘心，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羡慕。

凭什么站在李残风身边的人，不是他？凭什么大家都伤过他的心，就只有牙晓可以站在他身边？凭什么？凭什么月公子被李残风凉在一

边，他玄缪被李残风恶言相冲，就你牙晓能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关注在乎？这些，都凭什么？

明明都是一样的心——

玄缪想到这里，突然对上了李残风的眼，夕阳在李残风身上洒下金色的光芒，衬着那张玉石般光滑柔嫩的脸蛋儿，他心里一阵悸动。

明明，明明那么爱你，却偏偏无法靠近你。

葵百，我和你，到底还能不能再来一次？

仲夏花开早，携手与君赏——

葵百，我会弹琴会写诗，还会舞剑；花前月下，我能伴你左右，让你欢笑……这样子的我，还不够好吗？

我不再装无辜，不再装老沉，不再说那些让你生气的话，也绝不再在众人面前调戏你……只要你说，我什么都愿意做！葵百，你还不肯

原谅我吗？

一百一十三：相处无安

走到思园门口，我再度迟疑。

园内争吵声很大，似乎要动起手来了。

我快步走进园子，沿着游廊，顺着声响，一人挡住了去路。

“公子还是别进去为好。”

“小洁这是作何？他们在吵什么？”

小洁俏丽的脸蛋儿一红，道：“公子明知故问。”

我被她说得傻呼呼的，问：“我不知，小洁直说，若不说，那便放我同行。”

“那可不行。”小洁摇头，“将军有交代，不到他们做出决定，公子都不能干涉。”

“我不干涉，只是看看听听。”我想干涉，也无法子干涉。那几人各个比我能耐。

小洁笑呵呵道：“小洁知道公子焦急，可是……哎！公子您怎么可以耍赖！”

我立在高处，视线飘远，轻声道：“小洁，我应该听你的。”

“那当然！”

风有些大，小洁的声音依旧甜美清澈。她站在下风口，笑容可人。

百步外，牙晓和玄缪对恃，虽然没有动手，但现场一片凌乱，惨状可悲。曲诚坐在一边喝茶，笑脸晏晏。廊上，宫灯明晃晃，风来而动

。

“牙将军是看不起玄机楼吗？这么个破园子，对区区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楼主的意思是残风喜欢的园子是破园子，那楼主请回吧，大家没什么好说的了。”

“区区没这么说。”

“哼——楼主言过而不实。”牙晓冷哼，声音不大。

眼见着玄缪脸色越来越黑，快要发作，曲诚啪嗒放下茶杯。

曲诚的视线左移，刚好瞄到我，笑呵呵道：“既然来了，还不下来。”

嘭——所以人的视线都往我这里挤，我硬扯开嘴，笑得为难。一个是心头上疼的人，一个是难舍难分纠缠不清的人，要我怎么做？

他们二人前些日子一见面就打得昏天暗地的，就算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在两只老虎屁股上搞动作。再说那二人岂是一般的老虎？

我还是能避则避，避不开就兜着转。忙摆出殷切的笑脸，道：“二位这是在争什么呢？”

牙晓凤目瞪起，低喝道：“残风，下来！”

玄缪明着和他干，“将军这态度像是对待你所谓最在乎的人吗？”

玄缪，你这人——太奸诈了！

还好还有曲诚出来打圆场，笑眯起了眼，柔声道：“残风，早等你呢——将军和楼主正在为残风你住哪里争吵，就看你的决定了。”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你们二人都能斗成这样，能耐啊——

“住哪里不是住，无所谓。”

牙晓脸色一沉，“思园安静，且你也欢喜不是？”

我噢一声，的确思园合我心意。

玄缪冷不丁插话，“山庄无人，静是静，但太静，不利身体。”

难为他还记得我底子不好，这些年在外更是没好生休养。不过，玄缪，你干嘛说话眼都不瞅我下？

牙晓道：“要人多还不简单，残风住进晓风山庄，我自然也会搬进来，到时人自然就多了。”他冷冰冰的样子，骄傲中偏又带着冷艳。

让人恨不起来。

我脚下一蹬直接跳了下来，牙晓飞身将我接住，又斜翘了眼向玄缪挑衅。我欲哭无泪，无能为力。只好挨着牙晓，省得多事多乱子。

玄缪虽有间隙，却又说不出口。找了最偏僻的位置坐下，取过侍女递上的筝，三两下轻拨，几个音节欢快跃出。

“想听什么？”

风影摇曳，斑驳交错。

“流觞转曲。”

玄缪秀气的容颜微微泛红，修长指尖瞬间跳跃在琴弦之上。是曾经被世人称作仙乐的流觞转曲。

流觞转曲，曲分三段，首段轻快悠扬，中段舒缓流畅，到了尾段，音突然拔高，一句——天人相隔，难相惜，难相惜，直唱出人泪水连

连。

“残风。”曲诚轻唤。

我扭头看他，腰间牙晓的手稍稍缩紧。

曲诚轻叹，“残风。”他仰头看天边明月，嘴角一边高一边低，是他最苦的笑容，“既然放不下，又何必强颜欢笑。我们在你被云子夜

带走的时候就已想通。”曲诚直凌凌看着我，道：“君欲一心为一人，奈何人人待君心。月公子的心思你我皆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

若心中无你，又怎会在离开你之后便再无欢颜？”

我低下头，想起永王掐住闲月的脖子。

我亲耳听到永王的怒喝——你说什么？你说你爱他？！闲月，你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吗？

闲月冷笑——昔语，自欺欺人，不是你的作为。

其实曲诚说的我都知道，只是……张开手掌看手心，断断细细纹理，纵横交错。我的心何尝不是痛的？闲月离开我后，我又何尝有真正

的开心过了？可他既然心中有我，又为何……

“曲诚，他若心中有我，岂会做出这些事来？岂会三番四次……我宁愿他无心于我，也不愿看到他依在别人怀里，露出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