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两人。
夏子常正苦笑着手忙脚乱。他一边要掏出李秀哉的钱包找房卡,一边又要防备身上的醉鬼滑下去。顾此失彼之下,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
来。
只是,这忙乱,看在李诚熏眼里,却暧昧的刺眼。
所以,他大踏步的走上前去,理所当然的从夏子常怀里抢人。
夏子常犹豫了一下,便轻轻对他点头致谢,低头开始专心的找东西。
……
……
“你对前辈做了什么?”
两分钟后,低低的怒吼响了起来。
夏子常茫然的抬头,看见的是李诚熏怒不可遏的面孔。
“……我?”他有些迟钝的问:“做了什么?”
“你不要装傻!这是什么?”李诚熏指着秀哉脖子上露出来的刺眼的红痕出离愤怒:“棋上赢不了,就用这种手段吗?夏子常九段,你
真让人看不起!”
夏子常顿了一下,却没有答话。他很快就继续投入到找房卡大计中去了。
半分钟后,房门打开。
夏子常微笑转身,从李诚熏怀里,一把拉过了李秀哉。
“你!”李诚熏大怒。
在他的怒火可以蒸腾成为语言之前,夏子常淡淡的开口:“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有一件事你最好记住,李诚熏九段。
”
“什么?”李诚熏一愣。
夏子常微笑:“我只是一个棋手,所以,也没有必要让你看得起!与其在这里说这些废话,我倒是更期待后天开始的五番棋。希望到时
候的你,还能保持这个气势……”
当着目瞪口呆的李诚熏的面,夏子常慢条斯理的关上了李秀哉的房门。
留下门外那个人,一边听门,一边挠墙纠结:到底是要撞门还是要去总台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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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门里面,一片安静。
解开鞋带,除去外衣的桎梏,掀开一床厚厚的被子,把人裹进去。再转身去洗手间里取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夏子常安静而熟稔的做着这一切,就好像以前王立浚喝醉了胡闹的时候一样。
只是,这一次,原本应该熟极而流的动作里,参杂了种种复杂的情感。
复杂到,他不敢去深究。
为什么,会这样的心痛?
心痛之外,内心深处那隐隐的骚动又是什么?
所以,他只能让自己专注于自己的动作,力图让秀哉舒服一点。
李秀哉垂着眼眸,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乖乖的任夏子常摆布。
乖的好像,一个人偶。
晕黄的灯光照在李秀哉苍白的脸上,微微漾出点白釉一样的光泽。
最终,所有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夏子常扶着李秀哉慢慢的躺下,细心的替他拉好被子。
“那么,秀哉,晚安。”他说。
然而他迟迟移不开脚步,眼神犹疑。他在等李秀哉的回答。
……
……
很久以后,空气中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不仔细听的话,根本听不见的一个回答。
李秀哉的身体被埋在厚重的棉花堆里,只在一片惨白中露出一张更加苍白的脸。下巴尖尖,好像锥子一样。
他一动都不动,好像完全被抽去了力气。
他本来该给出的,不是这样的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夏子常有这样的笃信。对于这样合情合理的回答,他心下又有着微妙的不满。
然而,他不肯去细想。
他只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秀哉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晚上,会不会需要人帮忙?
所以,他有些局促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开口:“虽然,虽然这样可能不太合规矩,可是,现在太晚了,可能会吵到小曾他们。我
,我,我留下来好不好?”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他莫名尴尬,甚至不敢看向李秀哉。
而李秀哉,用行动代替了回答,他向靠墙的地方移了移,让出了一大块地方……
十分钟后,被夏子常认为应该是早已入睡的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旅馆的走廊上。
“就和你说,适可而止适可而止,现在好了吧,常哥睡外间,你说我们怎么绕过去?”嘟嘟囔囔抱怨的,是曾弦翔。
看得出来,他喝了点酒,胖胖的脸上红扑扑的。
“切!我怎么不记得你说过适可而止?我光记得有人在酒馆里惹是生非拉我当垫背来着。”很不满意的,自然是王立浚。他穿着他那套
名牌定制的学生装,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优等高中生。
互相抱怨的两个人,在三分钟后,一起躲到了墙角,开始咬耳朵。
“李诚熏九段在干嘛?为啥趴在门上?”
“他房间里进贼了?”
“瞎扯!那是李秀哉九段的房间!”
曾弦翔眼睛一亮:“难道,他是想……”
两个人意味深长的交换了一下眼光,然后一起点点头。
王立浚拿出师兄的派头征求意见:“那么,现在怎么办?保护李秀哉九段的贞操,还是黄鹤楼上看翻船?先说好,我的手机可以录三个
小时,但是使用费为xx元,版税另抽。”
曾弦翔于是沉默了。
三分钟后,他大义凛然的开口:“看你看你!怎么能这样呢?还作师兄的人呢!李秀哉九段,那难道不应该是常哥的那啥吗?自家人啊
!”
王立浚撇撇嘴,没有纠结“那啥”究竟是啥,一把拉起他:“说的你跟好人一样。赶紧着,少废话。你韩语好,把那厮调虎离山了。我
在旁边武力支援!回头让常哥请客吃饭表示感谢。”
于是,听门许久,不得要领正准备破门而入的李诚熏九段,很不幸的,被两个天降灾星连拉带拖的扯离了事发现场。
在插科打诨夹杂不清的韩语汉语英语日语说明之后,三个人终于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兴冲冲或怒冲冲的重回事发现场的时候,正好遇见李秀哉扶着夏子常从门里走出来。
夏子常一手扶着自己的腰,表情相当痛苦。
于是王立浚和曾弦翔瞬加石化了……
第21章:盘外
目瞪口呆三秒钟之后,王立浚立刻泪奔了:
“常哥我对不起你啊啊啊啊啊,我这就去找小猪去谢罪切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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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一滑,夏子常痛苦的稳住平衡后,黑着脸低吼:“要耍宝回家去,别在别人门口丢人!”
曾弦翔躲在王立浚身后,细声细气的安抚他:“常哥,大家都自己人了,就别这么客气见外啦。李秀哉九段,常哥啊,是个难得一见的
好男人,虽然罗嗦了一点……”
原本脸色有点尴尬的李秀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曾弦翔四段,做媒之前,麻烦你先去前台借点膏药什么的吧。子常从
床上掉下来的时候扭到了。”
话音刚落,王立浚立刻止了嚎啕,大眼睛亮晶晶的,忽闪忽闪的盯着两人看,用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喃喃自语:“居然这么
激烈,人不可貌相啊……”
……
……
一口血喷出来,夏子常趴倒在李秀哉肩膀上,奄奄一息:“你小子,给我把你那些垃圾漫画藏好了,别让我再找到。不然看我一把火烧
了它!”
唯一不怎么听得懂中文的李诚熏,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他狐疑的看着在场的其他人,眼睛转来转去。
一番周折之后,浩浩荡荡的人群,搀扶着伤员杀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在怒吼和嬉笑以及上药惨叫声里,曾弦翔和王立浚终于搞清楚了事
实的真相。
然后,两个人很无趣的一撇嘴,跑出去玩了。一边跑还一边互相嘀咕:“同一张床上躺了一晚上,居然什么都没发生,最后居然因为翻
身从床上掉下来闪到腰。常哥果然是猪头!”
事实上,有另一个人,对不幸受伤的夏子常九段有着同样的评价。
而且这评价,从晨光初露时就已定案……
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帘飘在了如云朵一般绵厚洁白的床上。
李秀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然后,瞬间被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吓到彻底清醒。
他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现实还是梦境,只是下意识的往后一跳!
这动作太过激烈了。
更糟的是,他发现,他的手被某人牢牢的握在了掌心。
所以,现在,夏子常醒了。
在清澈的眼光里,眨着惺忪的睡眼,完全不设防朝他微笑。
李秀哉觉得有一只看不见的巨灵之掌,紧紧捏住了自己的心脏。他的心,缩成了一团,几乎忘记了跳动。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子常的脸越靠越近,近到了,一个吻的距离……
然后,额头相抵。
温热的体温从接触的地方慢慢传来,他还没来得及失神,那体温却又已经失去了。
重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夏子常虽然依旧迷糊却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夏子常半闭着眼睛,微笑喃喃:“好像终于不发烧了呢……”
李秀哉红着脸,还没想好怎样回答,夏子常的下一句话让他几乎勃然大怒!
夏子常咕哝着:“要快点好起来啊,小猪……”
话音落地之前,巨大的推动力让夏子常从床上平平的飞了起来,首先落地了。
然后,剧痛传来。
他终于彻底醒了。于是哀叫也就遍布了整个房间:
“秀哉……”
李秀哉板着脸道歉:“对不起,睡相不太好……”
酒店的酒吧里,曾弦翔左手托腮右手搅拌着自己的饮料,很无趣的抱怨:“真没搞头!李秀哉九段脖子上那个,居然是蚊子咬的……”
王立浚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玻璃杯,有气无力的回答:“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我终于可以悲情一回了呢……”
“说到底,就是李诚熏九段那个傻瓜不对!”
“没错!事情都没搞清楚就大呼小叫,让我白开心……”
师兄弟两人,最后达成了上述共识。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生闷气的李诚熏九段,生生打了个哆嗦。
在吃掉相当数量的冰激凌之后,曾弦翔看准王立浚正在要新饮料的间隙,以迅雷不及下载的速度向洗手间方向溜掉了,留下了数量可观
的账单……
王立浚低低咒了一句,还是喊了“结账”。
比账单先到达的,是一张他绝对不想看见的脸。
那张脸甜腻腻的微笑着:“小王,我坐这里不介意吧?”
在等到任何回答之前,他已经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王立浚的“介意”也就被憋死在喉咙里。
他于是很不爽,起身:“不介意。您慢慢坐,雷秘书,我回去打谱。”
“诶?呃?”雷秘书一愣,忙忙的拦住他:“小王,别急着走啊!这不有事要和你商量呢!”
“您和我,能有什么事儿商量?”王立浚几乎鼻孔朝着天冷嗤,但到底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雷秘书于是心下大定,他含笑:“瞅你这孩子说的!”
“孩子”两个字无敌!才一出口,王立浚立仆,浑身的鸡皮疙瘩叫嚣着要造反,胃也开始翻腾。他再没什么力气来维持自己的个性外表
。
看着倚老卖老战略成功,雷秘书精神大振,于是越发笑的雍雍穆穆:“我呢,和令尊也算是点头之交了。对老先生的品格一向佩服的厉
害,所以,小王你啊,我是一定会尽力照顾的。”
“哦?”王立浚似笑非笑:“您打算怎么照顾我?”
“这个么?”雷秘书神秘的一笑,快速转头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这才低低的开口:“小王,你不知道吧?这次来比赛,棋院的压力其
实很大的呀!”
“哼!”
“你别不当一回事啊,小王!”雷秘书一边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着,一边低声说话:“这次,为了维护棋院的纪律,领导们坚决不让想
讨价还价的罗卿郁六段来参赛。可是,这样一来,领导们的压力就大了。要是拿了冠军也就算了,要是拿不到。你想想看,国内那些人
会怎么说?”
“……”
“这也就算了。更严重的是,这次的冠军,领导们在体委那里是拍了胸脯,立了军令状的。如果在之前输了还好,还有点类似惜败之类
的借口可以用用。若是决赛输了,又是一个万能老二,那可够得上国家罪人了……”
“那么,”王立浚突然轻轻的笑了起来:“您希望我怎么办呢?”
“这个嘛,”雷秘书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享受的眯起眼睛:“现在四强有我们三个人,若是三打一还是输了,和国内也的确是
没法交代。但是要命的是,你们三个对李诚熏的胜率,都是低的可怜啊~~~~”
“所以?”
“所以啊,小王你不妨掂量掂量,看要不要进决赛,然后被最后最大那个黑锅……”
王立浚终于冷笑起来:“合着我们三个人进了四强,竟然是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居然最后还要推个替罪羊出来!棋院那些人的脑子
里,长的都是注水肉吗?”
“小王你怎么说话的?”雷秘书勃然作色:“要不是看在你爸爸的分上……”
“用不着!”王立浚站起身来:“您的好意,我担不起,也不稀罕!我家老头子,从我十二岁就不管我了,您这马屁只怕拍到了马蹄子
!”
不理气得发抖的雷秘书,他大踏步的向门口走去。
在那里,他遇见了默默看着他的曾弦翔。
他顿了顿,然后一脸很无所谓的样子开口:“小曾,明天要是敢放水,小心我打死你!”
曾弦翔冷冷的盯着他:“同样的话还给你!敢看不起我的话,我直接把你剁了给常哥炖排骨!”
两个人,在过往人流的奇怪眼光里,对峙。
良久,曾弦翔扭开头去:“懒得理你!你随便发疯吧!”
王立浚于是冷哼一声,泄愤一样踢着脚下的地毯,离开了。
他背后,曾弦翔的声音飘了过来:“林老师来了,在常哥房间……”
第22章:进退
旅店的房间里,林振玄默默的坐着,看着夏子常挣扎着沏茶。
沏茶的那个人,在这目光注视下,明显心里紧张过度。手忙脚乱,处处出错,加上腰上的伤,有几次,几乎烫到了手。
轻轻皱了皱眉头,林振玄咳嗽了一声,刚刚开口:“小常,你……”
夏子常立刻慌乱的把手里东西放下,直起身子:“是的,林老师!”
看着那崩得笔直的身体,林振玄觉得,他几乎能感觉到眼前的年轻人因为紧张,正在发抖。于是,突然之间觉得心灰意懒。把已经到了
嘴边的那句“小心”咽了下去,他挥了挥手,示意夏子常继续去忙自己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