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搭救护车离去,又搭巡逻车回来的宝贵经验,小林落寞地说。
“要说这是我第一次跟警官说话的话,那么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刑警了。”
电视上常会有警探片,小林说得好象很清楚这些事情似的。
凉也离去之前帮他们留下了一些饭团和菜肴当误了时的晚餐,四个人吃过饭后都露出疲累的表情坐了下来。默默地喝着变淡了的茶的瑞贵看着小林。
“这么说来,你在那边的时候,水品先生还没有恢复意识罗?”
小林点点头,从窗台上滑下来坐好。
“我听到医生跟警官报告他的伤势,说并没有严重到会有脑震荡。当时才刚开始检查脑波,而且出血相当严重,现在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第一次看到他时命已经丢了一半,如果下次见到时就变成尸体的话,那实在不敢恭维。”
听到瑞贵喃喃自语着,最不喜欢谈这种事的川端微微变了脸色。
“总之,他的意识还没有恢复过来。现在都还不能断言他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或者醒过来之后是否马上就可以开口说话。”
听到小林的报告,众人都皱起了眉头。看来水品的伤势是相当严重。
“那个叫宫川的警官好象说过水品全身都是伤。”
川端想起宫川警官自言自语时所说的话。小林点点头。把身体往前探。
“据医生说,他好象是被人抓住肩膀,用硬物连打了好几次。嗯……后脑勺受伤最严重,伴随有出血的严重跌打伤口,额头裂伤,手脚、肋骨有几个地方有单纯性骨折,脸上还有几处擦伤,前面的牙齿断了两根,颊骨也有骨折现象,好象曾经遭受过相当严重的冲撞,还说脊椎的软骨也撞歪了。”
小林瞪着天花板,反刍着医生提到的许多专业用语的谈话内容。在这种时候,小林的记忆力总是也得过人。
“听起来像车祸。”
川端听到这些光听就让人觉得疼痛不已的描述不禁皱起了眉头,把一罐变温了的运动饮料丢给了小林。小林接过饮料,脸上写满了疲惫,可是仍难掩他的好奇心,他看着三个同伴。
“我在医院时被问到‘昨晚的行动’。我想他们指的大概就是不在场证明吧?”
被问了同样问题的三个同伴一脸“那又怎样?”的表情。小林的眼底又恢复了昔日的光彩。
“老实说,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水品的。他浑身是血地倒在货柜中固然让人惊讶,但是我们没有理由因此就垂头丧气啊!”
“……你想说什么……”
川端缩起身体,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林哪会理他。
小林反而把身体往前探,眼底闪着精光,环视着三个伙伴。
“你们听着,我们可是参考证人耶!站在警方的立场,我们也是嫌疑犯。你们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小林自己也觉得有点勉强,但还是把话题扯向自己希望的方向。
“你是说要去找出真正的凶手!?”
川端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小林赶紧捂住他的嘴,同时喜孜孜地看着大家。
“小声点!被你发现了,而且我们还要破解诡计。你想想看嘛!这可是推理迷会喜极而泣的密视杀人耶!”
“密室杀人未遂!”
“瑞贵,别斤斤计较那么多!被害人身负生死不明的重伤,所以形同死亡了。”
“你这样说也未免太把人命当一回事了吧?”
瑞贵虽然嘴上反驳着,但是内心也开始觉得有几分道理。
小林说的没错,他们跟水品根本八竿子打不着边。他们只听说过这个人要来,在他被人从货柜中抬出来时,他们才第一看到他的长相。当时水品已经不省人事了。
未曾和他交谈过,也不了解他的性格。他们对水品完全没有特别的感情,有别于对亲切地招待他们的高梨家的人们。
他们虽然被子现场森严的气氛震慎住,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乖巧,可是终究会感到无聊。最重要的是,他们从事件一开始就很清楚,搞不好他们握有的情报比警察还多呢!
“说的也有道理……”
川端获得的结论大概也跟瑞贵一样吧?他低声嘟哝道。
反正他们也不能离开这里。觉得无聊的可不是小林一个人。
要是警方开始进行真正的搜查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找到犯人吧?可有能轻忽世界著名的日本警察。外行人是胜不过警方的组织力的。
而且,只要水品一醒来,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那么,动点脑筋去解开类似的推理小说中的诡计,或许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以上是川端用正规道理想到的不合道理的结论。
“试试看吧?”
“我就说嘛!川端,第一个发现车子和水品先生的人都是你!只要把我们知道的事情稍加串连,应该多少会理出一点端倪吧?”
就读文科系的小林从感情面进攻川端的弱点。
小要取得川端的赞同之后,带着“哪,你们怎么样?”的表情看着瑞贵和夏彦。
“听起来挺好玩的……”
瑞贵抬起头来,将头发往上一拢,轻轻地笑了。
只要看到他这种反应,就知道在那些不是很了解他的人,主要是女学生们之间流传的‘七濑好酷’的赞词,实在大错特错。
瑞贵就像追逐猎物的猫一样,非常喜欢有趣的事物。
在平常冷静沉着的皮相底下,他仍然充满好奇心、非常平凡的高中二年级生的一面。
“就这么决定了。”
再度环视众家兄弟的小林,视线停在默默地喝着茶的夏彦身上。
“箕轮?”
夏彦的脸被长长的浏海遮住,看一到他的表情。
“从刚刚你就一直不说话,怎么了?”
小要把身体往前探,毫不畏惧地窥探着夏彦的脸。
川端和瑞贵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也集中在夏彦身上。而紧抿着嘴唇,一直瞪着杯子的夏彦此时好象才惊觉到三个人都盯着他看,茫然地抬起头来。
“你反对吗?”
瑞贵已经开始在瞪人了,夏彦一脸惊愕。
“反对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可是看来他似乎没有没有在听小林讲话,也不知人家在问什么。
瑞贵愕然地叹了一口气,耸耸肩说明给他听。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在说,这件事我们有我们的想法!箕轮,你又在发呆了?还是睁着眼睛睡觉?”
瑞贵的说明方式虽然谈不上亲切,而且也不太简略了,但夏彦似乎懂了。他默默地皱起眉头。
“箕轮反对吗?”
小要焦躁地问。夏彦无言地摇摇头。
“你不会是在想一些不能告诉外人的事吧?”
川端也狐疑地问道,夏彦还是摇摇头。
“我连想都没想过。”
“那又为什么?”
夏彦仿佛被其他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气势给压住了,微微把身体往后缩。
然后一边嘟哝地想着措辞,一边缓缓地说道:“我们不过是停留在这边几天的不相干人物。我们不认识水品,更不知道他跟高梨家的人有什么样的关系。如果我们只是觉得好玩就一头栽进去,你们觉得凉也先生跟那个小妹妹会怎么想?他们的母亲也禁不起这种打击,现在不已经在后面休息了吗?”
原本非常亢奋三个人闻言都垂下了头。
夏彦并没有责怪他们,但是他淡淡地点出来的事实,却比他们想象中的还沉重。
瑞贵想起被宫川警官带上巡逻车时真奈的脸。
当她抬起头来发现瑞贵的视线时,表情瞬间几乎要崩溃了,但随即紧绷了起来,咬住嘴唇,勉强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她从开始往前驶的巡逻车上轻轻挥着手,在大人们的看护下,一脸僵硬地离去。
对那个少女而言,这场骚动大概一点都不好玩吧?
川端和小林仿佛也看到了那个经常笑容满面、四处飞奔的凉也面无表情的苍白侧脸。
“你是说我们就这样不管了吗?”
“你是说就交给警方来办?”
川端和小林同时问道。夏彦对他们两人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推理并没什么不好,但是,不是实地协助搜查工作,只要我们把这件事当成推理游戏来进行,那应该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吧?”
瑞贵一听皱起了眉头。
“困扰?我们又不是要去找凉也先生问东问西,也无意隐瞒我们知道的事实。我们只是想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他们,然后打听警方掌握的情报就行了。你所说的困扰到底是指对谁的困扰?”
瞬间夏彦的表情僵住了,他发现自己说了不该就的话,赶紧把视线从三人身上移开。
“……老实说,我讨厌警察。”
“啊——”
“为什么?”
瑞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再说话了,反倒是小林好奇地把身体探过来。
“警察最不在乎的不是确认事实和检举嫌犯吗?我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但是他们对被害人及其家族和待遇却相当残酷。我父亲因为车祸死亡,可是我母亲却不断地被警方质问。还有其他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一阵子之后,我母亲就已经被整得半死了。”
夏彦压抑情绪,移开视线低声说道。小林和川端一脸不知所措,无助地相对而视。瑞贵了解夏彦当时的情况,他悄悄地低下了头。
夏彦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了,重新整顿了一下心情,刻意提高音调。
“我真不该说这些话。总之,我不愿涉入太深的理由不在这个事件本身,而是在我自己。如果能不和警方扯上的话,我并不反对。”
夏彦说着,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沉默地低着头的小林的头。
“喂,小林,你觉得先该怎么做才好?”
小林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确定夏彦眼底带着笑意之后,他终于开了口。
“我想得先确定犯罪时刻,以及我们跟凉也先生他们不在场证明……”
“我们怎么可能知道犯罪时刻?时间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都有可能啊!”
“警方向我们确认不在场证明时也没有特定时间。”
小林回头看着插嘴的川端和瑞贵,眼中已经闪着光芒了。
“不,川端,范围应该缩的更小一点。我不是搭救护车和水品先生一起去医院吗?当时我看了他的手表。字盘已经破了,指针也停了。”
“我这家伙……”
“真不知道该骂你还是佩服你。”
三个同伴不禁对小林的机灵大感佩服。川端探出身体,摇着得意洋洋的小林的手臂。
“少得意了,赶快告诉我匀,时间是几点?”
“哼哼哼,别急,时间停在十一点四十八分。刚好是我们喝酒的时间。”
“是停电的时候。”
“嗯。我藉着雷电看清时钟时是十一点二十三分。时间就在那个叫真奈的小女孩过来之后。”
瑞贵展现了他过人的记忆力。
“那么,凉也先生和真奈的不在场证明就OK了。”
“连那个女孩子也有嫌疑吗?”
夏彦惊愕地插嘴问道,瑞贵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
“我不是真的怀疑她,只是这件事最好是用消去法。与其一开始就将之排除在外,不如先列为嫌疑犯,然后从中去除不符合条件的人,这种作法应该比较正确吧?”
“七濑喜欢推理小说吗?这种作法或许正确,但我们可不是在写小说,开头可没有人物介绍耶!包括犯人在内,我们不见得认识所有的人啊!”
看起来可能不喜欢推理小说的夏彦皱着眉头看着瑞贵。浓浓的眉毛经他这么一皱,更强调了他锐利的眼神,使他看起来显得非常不愉快。
可是瑞贵根本不在乎,反而充满了挑战意味地扬起下巴。
“那还用说?这有什么关系?只要把我们认识的人都排除在外,我们不就可以安心地去解开密室诡计了吗?”
“好厉害!瑞贵好象真正的侦探哦!”
川端赶紧制止兴奋异常的小林。
“笨蛋!现实生活中的侦探都忙着调查外遇事件,哪还有空做推理?不过瑞贵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先假设手表停止的十一点四十八分是犯罪时刻吧!当时我们四个人在一起喝酒,没有人中途离席。到这一部分肖没有问题?”
川端将内容做个统合整理,瑞贵和小林都对他点点头。
“那时候刚好停电,凉也先生那美丽的母亲……”
瑞贵低声说道,夏彦很明显地露出不悦的表情。
“不是说她吃了药睡着了吗?”
“除非经过确认,否则原则上要尽量找出漏洞反驳别人说的话。”
瑞贵斩钉截铁地说道,夏彦的表情显得更加险恶,声音里开始夹杂着焦躁的味道。
“那么我们听到凉也先生的歌声又怎么说?他不是去安抚他母亲吗?只要一个地方有疑问,就会出现很多前后不吻合的疑点。”
夏彦的反驳意见说得侦探川端和瑞贵说不出话来。
“要是说有共犯的话呢?”
小林丝毫没有惧色地咬住夏彦。
看到小林那犹如大大地写着“快乐的瞎起哄者”几个标语的天真表情,夏彦果然吊起眼睛。
“小林!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们没有必要在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勉强抓出犯人来呀!你看看他的母亲!那么脆弱的人怎么会有拉扯男人身体的力气和胆量呢?你拿凉也先生纤细的身材和你自己的比较看看吧!那个叫水品的人不是全身伤痕累累吗?不管是他母亲还是凉也先生,或者是那个女孩子,他们如何能使一个大男人受那么重的伤!?”
小林张大嘴巴愣愣地听着夏彦说话。他从来没有看过夏彦如此多话,而且也一直认为他是个不擅于表现喜怒哀乐等感情的迟钝家伙,所以夏彦火冒三丈地论述自己意见的样子让他感到惊讶。
但是,没有人可以像小林这么快就从挫败中站起来。他回瞪了夏彦一眼,拉开嗓门,以不输给夏彦那充满迫力的低沉嗓音的音量大声说道:“你也仔细想想,那可是密室诡计耶!除非这个疑点解决了,否则或许根本不需要用到体力!”
“那这个假设怎么样?你不是说手表停在十一点四十八分吗?你们一口咬定是晚上,那如果是中午的十一点四十八分呢?那时候我们四散各地,嫌疑犯的范围就更广了。”
小林霎时被夏彦一鸣惊人的反击给打败了。手表在一天当中确实会有两次指着相同的时间。
“……如果是推理小说的话,或许有趣的诡计就这样诞生了,可是我觉得在现实生活中这不是问题。”
此时川端静静在对难得以口才辩赢小林的夏彦说。
擅长判断状况的他没有被卷入小林和夏彦的争执当中,一直在旁冷静地思索着。
“箕轮、小林,你们都想想看吧!当时我跟小林刚好外出,瑞贵则在旅馆里的某个地方,对吧?箕轮虽然跟凉也先生一起外出采购,可是并没有有一起,所以,我们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成为嫌疑犯。”
瑞贵一边思考一边听川端的解析,同时看着夏彦。看到夏彦对每一件事情都强烈反弹,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感不断在他心中成形。川端继续说道:“如果犯人和水品先生从外面进来,距离犯罪现场最近的这个房间里或许有瑞贵在。而我想高梨夫人和真奈应该在主屋那边,来上班的厨师先生也应该在工作。到这一部分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