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经过这番整理,按照时间来排列的话,反而找不出犯罪的方法了。”
“……瑞贵也这么觉得吗?”
川端面有难色地表示深有同感。
最让人在意的是,照内容看来,根本没什么漏洞可言。
因为假设犯人是外来者的话,那么就很难知道瑞贵和夏彦的房间里空无一人的时间带了。他们的房间可以从窗口看到货柜。
只有高梨家的人知道案发当时,瑞贵和夏彦的房间是没人的;但是,凉也和真奈的不在场证明暂时还是成立的。要怀疑的话,只有高梨夫人了,但是川端还不至于没有脑筋到在满脸不悦的夏彦面前提起这件事。
总之,他们的推理出现障碍了。
“你认为在你们回房之后,犯人就不可能犯罪吗?”
川端问道,瑞贵不由得陷入思考中。
“板门是关着的,看不到外面,我不敢说绝对不可能;可是……当我们回房时,已经没有雷鸣声了;而且,风雨也差不多停了。如果有可疑的声音,我想我们应该会注意到的。”
“大家都喝醉了,会不会是睡着而忽略了?”
“不,我几乎没睡。”
瑞贵将视线从紧追不舍的川端身上移开,仿佛要逃开夏彦那定定地凝视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快速地答道。
他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情。
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争论,最后竟然落到被夏彦压倒在地的下场。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问题在于自己当时发出的声音,还有之后流下的泪水。
瑞贵并没有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夏彦只是将他压倒,在他耳边轻声呼唤,同时咬了咬他的耳朵罢了。
对夏彦来说,这只是个恶质的玩笑,是争论的廷伸而已。
然而,自己当时所发出的声音——
一想起来,瑞贵就觉得全身的血液直窜脑门。
夏彦压上来时的感觉好舒服。那在耳畔低语的低沉嗓音和完全制住他的强大力量叫人不也相信,让人害怕;然而,背部却又产生一种近似疼痛的酥痒感。
老实说,瑞贵当时产生感觉了。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即使他告诉自己那是对异常事态所产生的恐慌反应,然而他实在没有将过度反应正常化的理由。
虽然那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感觉上却像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或许轻率了点,不过在瑞贵心里,这件事比成为杀人(未遂)事件的当事人重要的多。
刻意封闭在脑海一角的凉也和夏彦的种种突然又浮上脑海,瑞贵握紧了拳头,咬住嘴唇。
对原想就此划清关系的夏彦,焦躁和羞耻感一口气复苏了,瑞贵简直没办法的将头抬起来,一旁几个同伴却像没事人一似地继续交谈着。
“如果说夜里不可能行事的话,或许第一现场是在别的地方……”
川端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小林也深表同感。
“其实,这个庭院非常广阔,如果在庭院某个角落里,也可能不被发现。”
川端附和小林的说法,扭曲着脸说:“可是,就结果来说,犯人还是得把水品先生丢到货柜里去啊……”
推理又回到密室了。
“川端从一开始就一直谈到密室诡计,可是,那个货柜真的是密室吗?”
夏彦歪着头嘟哝道,川端和小要一听,不禁相对而视。
原本咬住嘴唇不说话的瑞贵好不由得抬起了头。这突然如其来的问题使得他也忘了难为情,再度于脑里面也有类似的门锁。
在货柜中是很难看到内锁的,但是某个警官说,运送邮件的货柜有时候就会有这种装置,以方便工作人员在货柜移动时还能作业。
每一道锁都固定在货柜的左右门扉上,构造非常简单,外面的人很容易可以打开外锁,里面的人亦然。
但是,要让里面的人昏倒,自己跑出来,然后再锁上内锁的话……。
希望遗忘先前一切不快的瑞贵,仿佛在大海中找到一根浮木似地,把所有的心思都投注在推理上。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看着川端。
“川端,你看过那个内锁吗?”
“嗯。”
“你觉得可以从外面动手脚吗?”
和瑞贵同样为找到一个新的切入点而兴奋不已的川端瞪着半空中,努力回想着锁的形状。随时皱着眉头,用力摇摇头。
“我认为不太可能。内锁不是要先拉开拉把穿过洞孔才能锁上吗?构造虽然简单,但是货柜那么大,相对的,锁的体积也特别在。如果真从外面拉上内锁,首先得从外面以绳子或细棒之类的东西勾住拉把,再穿过洞孔,对不对?”
“嗯,然后还得将拉把压下上锁……但是锁本身那么大、那么重,而且生满铁锈。你认为真的可以用绳子或棒子来拉动吗?”
瑞贵言外之意是觉得事不可为,川端也狐疑地歪着头。
“不实地试试谁也不敢说……”
“不行!不行!如果我们靠近那个货柜,守在那边的警犬一定会狂吠,甚至被咬得死紧。”
小林当下就否定了这种想法。刚刚他到庭院去,想再去戡查一次现场,就被忠于职守的大桥警官悍然地拒绝了。
“那个货柜长满了铁锈,也没有可以让人穿过的洞口。不行,箕轮,确实是密室没错。”
当小林对夏彦提出单纯但极具说服力的疑问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瑞贵突然抬起头来。
“瑞贵?”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瑞贵身上。小林更是把身体往前探。
“什么都好,说出来听听,或许会是个线索。”
小催促道,瑞贵又默默地思索着,皱起眉头瞪着半空中,然后吐了一口大大的气看着三个同伴。
“我应该没有记错。”
他轻声说道,然后就着坐姿、挺直背部,俯视着被白色帐篷遮住的货柜。
“我不是说过昨天早上我又去看了一次庭院吗?当时我也看了货柜里面,里面是干的。”
“啊?”
小林愕然的叫声代表了三个听不懂瑞贵话中含意的同伴的心情。
瑞贵因为众人的迟钝而焦躁地探出身体,他先看着夏彦。
“前一晚箕轮不是跟凉也先生一起看过里面吗?那时候里面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光线很暗,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经过你这么一提,我觉得里面 是干的。”
夏彦皱着眉说,瑞贵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把视线移往川端。
“第一发现者,你想想看!你发现水品先生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货柜旁边的血滩吗?”
“嗯。”
川端不知所以地点点头。瑞贵最后又看着小林。
“小林,他们用焊枪烧开门时,我们不是一起看过里面吗?你记得当时的情形吗?”
看到瑞贵正经八百的眼神,小林皱起了眉头,开始认真地思索着。
“首先是看到水品先生倒在货柜的角落……打开盖子的工具箱和散开来的电缆就放在他脚边。而且,地上还有钳子和扳手。”
“地上呢?”
“是湿的。”
小林专注地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机械性地回答瑞贵的问题。
坐在对面的川端听到小林的话,倏地抬起头来。小林还在思索着。
“水品先生的衣服也是湿的,肩膀一带都染了血。头部特别地湿,头发因为血的关系而贴在额头上,脸色很差。对了,在救护车上,检查他伤势的人还说,因为雨水一直打在患部,才使得血没办法止住而不停地流出来——咦?原来是这样!?”
小林猛然领悟瑞贵的意思,赶紧正襟危坐。
“货柜的某个地方有洞!”
“就是这么回事。”
瑞贵点点头,却面有难色。
“可是,洞是怎么来的?”
在当天早上之前还完好的货柜不知地什么时候开了洞。
“更重要的是洞在哪里?”
什么时候?是谁?基于什么理由?在哪里开了个洞?
“我知道洞口的位置。”
夏彦忽然插嘴道,其余三个人一听都跳了起来。
“在、在哪里?”
夏彦轻轻地制止了作势要一把揪住他的小林,伸手拿起放在桌上印有旅馆名称的火柴,把火柴盒当成货柜,开始说明。他先指着长方形的一边。
“假设这是货柜。水品先生就倒在右边这个角落,洞口在门闩上方和对面同样的位置各有两个……不,应该是各有三个。”
“所以?”
“一共是六个……那么大小呢?”
川端提出疑问,夏彦轻轻地皱起眉头,搜寻着记忆。
“这个嘛……宽大概三十公分左右,长大约十公分。看起来像是狭长的气孔。我记得洞的四周还闪着银光。我想这证明了洞是最近才凿开的,不晕车不是七濑提出来,我可能连想都不会去想。”
在事件发生之前,夏彦对货柜的外观一直不是很注意,就算发现货柜上方开了洞,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
夏彦发出感叹声,看着瑞贵。
“七濑,你真行。竟然可以靠着推理找出我看到却没有注意的细节。”
“这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箕轮看到了,而我们却没有看到?”
瑞贵若无其事地避开夏彦的视线,反问道。
“你们不是看着救难人员烧开门板吗?我当时为了阻止企图靠上去凉也先生,所以一直站在后面。我虽然没有看到倒在里面的水品先生,却看到上方开了的洞。”
听夏彦不经意地这么一提,瑞贵不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夏彦将想上前去察看究竟的凉也抱到一旁,以自己的背部挡住货柜,默默在一旁观察事情的进展。
夏彦那被凉也紧紧抓住的手臂上,还残留有企图从他怀里挣脱开来的凉也留下来的抓痕。
“是吗?原来是我们靠得太近,以至于无法看清楚全貌啊?当时我确实满脑子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我也一样。这么一来,我们就知道开孔的位置了。瑞贵,你觉得怎么样?”
小林和川端你一言我一语,征求意见似地看着瑞贵。而瑞贵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从夏彦的衬衫底下露出来的抓痕。见瑞贵没有反应,小林焦急地要将瑞贵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
“瑞贵!你不没有在听啊!?”
“啊!是啊,嗯。”
肩膀被小林一抓,猛然惊醒的瑞贵立刻发现自己答非所问。
看到其他三个人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瑞贵赶紧把思绪集中到用来代表货柜的火柴盒上。
“箕轮刚刚说过位置是相对的,对不对?你再把洞的位置说一次。”
“高度和大小几乎都一样。位置就在天花板的正下方,门闩上方。我想应该就在货柜的正中央一带。”
听完夏彦的答复,瑞贵便伸出脖子俯视着庭院。
货柜虽然被白色的帐篷遮住了,但是他试着以目测的方式去测量大概的大小。
“高度约两公尺、宽约一点五公尺……。天花板附近还有对向的位置都开了洞……”
“没错。一边各有三个宽约三十公分的洞,一共开了六个洞。”
“嗯……”
“那洞是做什么用的?”
川端嘟哝着,瑞贵也同样用心地思索着,这时难得沉默下来的小林抬起了头。
“会不会是用来观测的?以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会吧?那个位置用来窥视里面实在太高了。如果没有踏脚,一般人根本无法将头抬到那么高的地方。”
夏彦很快地就否定了小林的假设,他再度指着火柴盒。
“七濑也说了,货柜的高度大概有两公尺高,而天花板下方大约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地方有洞。或许我跟川端勉强还可以看得到,但是洞太小又太高,从这个洞口要看到底下有什么的情形是不可能的。”
“洞口平行凿开的作法也很奇怪,我想是在漆黑的情况下动手的吧?”
瑞贵也跟着否定观测孔的说法。
“洞不是开在门闩上方的吗?也就是在内锁的正上方。那么,如果把绳子穿过对面的洞,同时在锁上套上绳子,然后在犯罪后拉上门闩使其上锁,上锁之后,再将绳子一拉,是不是就可以完成人倒在密室里的诡计呢?”
川端说道。
“这种作法好象在哪里听过。”
看过不少推理小说的瑞贵歪着头说。
“现在不用去知道诡计的灵感来自哪里,重要的是这种作法是否真的可行?”
“你认为犯人不只是拉一根绳子,而是把绳子穿过对面的几个洞吗?然后再操控几根绳子来拉动门把?”
“嗯……”
川端一脸遗憾似地交抱着双肩。话是自己说的,可是他好象也没什么自信。
越想就越觉得洞的位置太高、锁的构造和大小并不能靠着拉扯绳子来操控。
“实地操作就知道可不可行了。”
小林大大地叹了口气,恨恨地俯视着守在白色帐篷前面的大桥警官。
然后,他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过头来,环视着各有所思的朋友们。
“谁去看看货柜的下方吧?”
三个人一起摇摇头,代表否定的意思,小林却眼里闪着精光,把身体往前探。
“或许跟箕轮所说的洞根本没有关系,而是货柜的地板是采滑板式设计的?也许他们是在外面打斗,然后犯人再将水品先生放在滑板上,卡进货柜里。你们觉得怎样?”
看到瑞贵张大了嘴露出愕然的表情,小林不悦地嘟起嘴。
“干嘛啦!我的假设就那么可笑吗?”
瑞贵故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夸张地垮下肩膀,然后像抓一只猫似地,隔着衣服将坐在旁边的小林的脖子一提,用力地把他推到窗边。
货柜的基脚部分隐隐约约从白色的帐篷底下露出来。
“小林,你看清楚吧!货柜和地面之间的距离再怎么看顶多也只有五公分。几乎整个都埋进泥土里了,所以实际的高度大概是十五公分。你的想法是很新鲜,但可不是一个大男人可能进出的宽度啊!”
“就算是滑板式设计吧,以那种间隔来看,人铁定会卡死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有这么大的动作的话,地上应该会留下痕迹的。”
瑞贵和川端,甚至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彦都提出反驳,小林不悦地大声说道:“什么话!谁叫我们不能靠近货柜?我思绪混乱也是情有可源的啊!而且,你们什么都不想,只会反驳人家的意见!天马行空地设想总是比较积极嘛!”
小林挺着胸、粗着气瞪着三个没办法反驳他的朋友。
“……小林说的或许真的有点意思——”
川端一边把玩手上的笔一边喃喃说道,这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动作。看到理论派的川端站在自己一边,小林那张娃娃脸上瞬间散发出光芒,转头对川端说:“你的意思是什么?”
瑞贵则反而皱着眉头,看着盯着自己拳头直看的川端。
“我不是指滑板式的地面。我不把这种天马行空的诡计列入考虑范围,我比较在意的是他所说的‘在外面打斗’的部分。我认为‘事后再将被害人放进货柜里’的假设比较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