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闭着眼,下巴点了点,我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举起手,让手心贴着他的右耳,向下抚到他的脸颊,以此来安慰他,“天亮了,什麽
都过去了,再怎麽可怕都只是梦而已。”猛地,那只手被抓住,在他的掌心里很清楚地感受到一种压迫力,“那不是梦!那是曾经发生
过的现实!我恨我自己以前为什麽那麽傻,选择了忘记,也许自己早点回来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听到一阵伴着懊悔的低吼,我怔了怔,翻身仰面,双手枕在脑後,“你这样的心情我懂,我也曾经失去过一个国家……”他立即打断了
,“哪里一样了!你的国家和臣民都还在,而韶乐是被外族霸占,连百姓都在被奴役!”神色激忿,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可却不在乎,
经历过百战的双手慢慢抬起,遮捂他的脸。
我隐隐感觉到,身边的男子似乎在愧疚什麽,目光往左边斜侧,“说来这里玩的时候那麽轻松,现在看到现实了却痛苦的要死,原来你
也不是铁人。”腰向上一抬,我坐起,拍掉粘在衣衫上的杂茅草,“说吧!你想怎麽样?打道回家还是继续挖坟墓?”
“我想……恨不得亲手宰了寇欣。”
“我要事先说明,雯国刚刚回归,需要几年时间恢复气力,而且还有东方领土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更重要的是,咱们还欠了别人的钱,
如果你现在要说发兵攻打平昌,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不可能让我的那些正在养伤的雯国将士们再次上阵替你的国家打太平!”
我爬出茅草堆,给了他回话,然後用昨晚接到的雨水洗脸,用随身带的毛巾擦干水痕,拧开水袋喝了一大口清泉水。“我没想过要用雯
国的兵和雯国的钱,只是想把寇欣杀了给韶乐报仇顺便把平昌人赶回去罢了,兴兵……”他摇了摇头,“我也累了。”随之过来抢走我
手里的水袋,仰面喝了。
我闻言後的第一反应,便是历史上着名的‘荆轲刺秦王’,可是,谁是‘荆轲’呢?还是说,‘燕太子丹’和‘荆轲’,两个角色都由
他自己扮演?
“杀寇欣,恐怕你得找一个武林高手了!若非高手,是当不了刺客的。”
“这我当然清楚,所以啊,我打算……”他的右手食指弹出,竖在眼前,话刚过半,重要的内容预备脱口之际,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
“你们要杀那个王?”我立即循声回首,两张黑乎乎的脸已近在身侧。
“呃,只是打算。”我回答,心忖:反正要当大英雄的又不是我。
那两人忽然高兴起来,不约而同脱口:“那好啊!以後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再也不会再受到平昌人的欺负了。”这下我的头作疼了,
原本是跟李璇说着玩玩,岂料不得不当成真。
有人支持,李璇自然更加坦荡,後半句话也直言不讳,“寇欣是个好色之徒,我们可以送他一个绝世美人,而且这个美人实则是个刺客
,待寇欣死了以後,韶乐的百姓们就可以趁宫里混乱时,冲进去做乱,逼迫平昌人离开韶乐领土。”
未见计策实行,那两人脑中早先有了幻想,瞳仁里闪烁着异彩,其中一人把我扯了过去,说道:“我看他也有点本事,长得也够白净,
不如就把他打扮打扮,送给那个王。”我一听,乍舌,慌道:“我怎麽能行!我的身手最差了,只怕还没捅到人,就先被抓起来了!”
“这位爷都说了,那个王是好色之徒,而且宫里多少都有什麽男风,你陪他睡一晚顶多就是屁股疼一下,趁他睡着的时候把刀子插他心
口,就没事了。”
李璇静静地站着,脸上密云浮动,“你们挑谁去,我可管不着,就是不能挑我老婆,还有妨碍我的计划!”话罢,悻悻地推门出去。
那两人微愕,四目相对,互相交递疑惑,“他老婆是谁啊?”
知他沈不住,又暴发了老脾气,我叹了叹,紧跟他身後,一路踏着渐枯的野草径直往王墓的方向。我跟了许久,感觉他脚下生出了两个
火轮,快到目的地时才扯到他的袖子揽住他的胳膊。
不远的地方,古石碑之处,一个着蓝紫衣的女子立着不动,她的马儿在一头吃草。
我们走上去,女子刚好扭头看过来,我当场怔住了。脸还是那样的脸,只是比从前越发妩媚了一些,也多了点女子贤惠的气质──上元
贺香……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她以一种轻挑的眼神直盯我们,语气和以前一样,满口轻狂。李璇的神色平淡安然,没有回答,唯独
是我开了口,“你不在长平,跑来这里做什麽?”祭拜韶乐历代君王吗?……怎样想都不可能。
“哼,当然是和你们一样在找王墓的入口啊!”
“你是来找传说中的宝藏的?!”
李璇漠然开口:“即使如此,没有苍天令,十八室的石门是没有办法开启的。”
上元贺香抿唇,嘴角微扬,显露得意,默默从腰间取出一条项饰,此物正是失踪了很久的苍天令!刹那,我和李璇瞪目大惊,我叫道:
“苍天令竟是在你手里!”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一样,那麽,就一起找入口吧!”
“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讲话了?”尽管是稍平静下来了,我仍旧有少许难以置信。收到的回应,一样是那般淡然得毫无人情味的语气
,“少罗嗦!”
和煦的日光之下,原本对立的两方异常和睦,集聚三人的能力,历经两个时辰,终将脚下的野草刈除,使大地本来的肤体裸露出来。碍
眼的东西除是除了,可还是未能如愿见到王墓入口的痕迹。三人站在一块儿,面对着阔野,没有了头绪。
看树还是树,看草还是草,我顿觉失望,“完蛋了,还是什麽也没有。”
上元贺香抚了抚发束,看着脚下土地思量了须臾,忽然道:“普通的墓自然是有明显的墓室,可君王的话就未必,也许我们弄错了什麽
,”她的脸抬起来,“想一想,王墓不是应该有神道、入则安息出则复活的阴阳分割线的吗?”
我望了望那座石碑,“韶乐王墓因为与仲御之门有些关联,因此没有建太铺张奢华,但纵然如此,该有的还是会有的,如果我猜得没错
,我们脚下的……其实应该是神道,这样的话,”食指指尖指向石碑之後,“真正的入口应该在那里。”
既然已费力一次,那再多一次又如何?三人决意爬上石碑後的小坡,在乱树根下觅得一块暴露在空气里的石头表面,挖开了泥层才知道
实则是一个形似狮子的大神兽石雕,约有一人之高。此时,刚过正午,李璇用铁锄挖着挖着,突然挖到了硬物,弯腰仔细一看,还是石
头。
“看来这个一定是入口了。”我下了定论,抹了汗,将覆盖住石头的泥层清除,许久,眼下躺着的俨然是池子状的地门。三人在神兽身
上摸索机关,少顷,不知是谁旋转了何处,紧闭的地门倏地大展虎口,瞬间,从阴暗的里头流出沈睡百年的古久气味。
大家纷纷拿出火种,点燃干柴一端,持着它小心翼翼地顺着石阶往下走,在石壁上又现一个机关,旋转一圈,入口石门自动紧闭。
脚下的通道,越往前走越让人觉得很狭长,我跟在李璇的身後走,好奇着前方会出现什麽样新奇的东西,全然忽视了跟在自己脚跟後的
上元贺香。前进须臾,她忽然一声不吭地停住了,我觉得奇怪,便回了头,好心询问她,“怎麽了?”
她指着所面对的一片黑暗,回答:“那里好像有东西。”我竟信以为真,返回去朝她所指的地方望去,一边认真地寻找她说的东西,一
边出声:“哪里呢?什麽都看不到。”失去警惕的状态下,猛地,她出手将我往下一推,我发出惨叫,滚下黑暗中的阶梯,一瞬间似乎
有听到李璇在呼叫我的名字。
身子向下翻滚,直至停止後,我才慢慢直起腰,手里的火把不晓得在哪里丢失了,眼前全无光明,啪地一声,重物从我头顶上降落,我
还在想是什麽东西的时候,李璇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我在这里!”我回应,身後的一个火种燃了起来,胳膊被一只手抓住,“你有没
有哪里伤到?”
他当时在最前方,是不可能也被上元贺香推一把,显然是自己跳下来的。
借着他的火光,我看到了自己身前的东西,胸口一震,不由想往後缩,庆幸自己的手指未向前伸一寸──那是,堆积如山的人骨,而且
时间已久。
“这些,都是陪葬侍女或等级较低的嫔妃的遗骸。”李璇看了之後,安慰我道,然後扶我起来,仰望了上方,“那个女人为了传说中的
宝藏真是不择手段,当初真是不该让她一同下来。”
明王幻世录99
说这话有什麽用?你能阻拦得了她吗……
我心道,刚转身就见他已经移动好几步,“走吧!”他的声音传来。我愣了愣,急了,“哇,你等等我!”赶紧跟上他,生怕被落尾。
一片火光,还有火光中的人影,至少能使胸腔里的那颗心安然一点,勇敢一点。
原先我自己的火把在一片黑暗中找不着了,只能与李璇共用同一根,沿着被照亮的满是尘土的古旧石阶返回,继续把路走下去。“这个
墓共有二十九室,其中第十八室是唯一用特殊的锁锁死的,又是在墓的最深处,所以我们要去那里找到她,只能往深处走。”
他是这个墓穴主人们的後嗣,从前阅览无数,多少对这个地方有些许了解,听他这一番自信满满的话,我的心里也不由自信起来,点了
一下头,紧跟他的步伐。
火光所照之处,皆是由方方正正的寒水石块堆砌而成,这种天然的寒石,夏季摸之,凉快无比,反之,寒意透骨。我把手收回来,呵气
吹了吹,只感觉像在冰箱里漫游。忽然,一只手伸过来,环过我後背,我抬起头,看着他目视前方,嘴巴一开一合,“如果你累了,可
以拉我,这里的石壁倚太多,会着凉的。”
走至尽头,竟是胡同死路,我站定脚步,直觉是走错了路,发话道:“没有路了,要不要往回走?刚才走过的那个岔口也许有路。”他
不慌不忙,思量了一会儿,开始敲两边的石壁,“不是没有路,这里应该有机关。”他一面答,一面摸索,“这个地方是老祖宗的安息
之所,为了防止盗墓者,构造本就不同於其他墓,加上老祖宗曾与仲御之门的一位长老有过协议,机关什麽的,肯定会有!”
那家夥凑过来,看着那铁链环,伸手就将它握,准备要往下拉时,我抚上他的手背,怕这是陷阱,要他考虑清楚谨慎行事。他抚着我的
手腕儿,拍了拍,示意我放轻松,然後把铁链环用力地一拉!──伴随着沈闷的声响,尽头阻碍去路的千斤大石被吊起。两个人没时间
惊叹眼前的奇迹,急忙奔进那黑洞中。
在绕了很长一条道闯进几个小间後不久,我的目光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贺香!”破口并追了上去。那人闻声回首,往後退去
,突然脚底板下传来响声,似乎是踩到了要命的东西。我才追出几步,就看见无数锐利的箭矢飞射而出,目睹上元贺香露出大惊的神色
及她奋力劈砍那些利器的辛苦模样。
李璇将我拉回去,劈砍着,带我跳出乱箭阵,我安全後望过去,已然不见了上元贺香。不知她是又按中了什麽,钻进小洞里逃生,还是
借着翻跟斗的本事,和我们一样跳出阵子,并且自己朝着小道深处逃走了?
“快别发呆了,走吧!趁早到了第十八室就能逮住她了。”李璇的手搭在我肩头。
那段不过十米长的距离,满地是零乱残败的羽箭,我们双双用剑将它们挑开,奔进前方那条黑幽幽的通道,顺着它的方向找到了一间墓
室,齐心协力地推开笨重的石门,照了照室内,火光扫过之处现身的皆是古旧物品──整齐排列在一起的大木箱子和木匣子,左右两边
的石壁旁各有一个七尺高的陶俑。它们面向着箱子和匣子,宦官打扮。
“这里面一定有宝贝!”根据那两个宦官陶俑所‘注视’的方向,我猜测它们就是用来看管这些箱子的。但箱子里头究竟是何物,要叫
宦官来看管?我再度拔出剑,打算撬开盖子看看真相。
李璇发现我的动作有异,立即变了脸色,抓住我握剑的手,说道:“带你进来,反倒是助你成盗墓者了?列祖列宗的东西,偷不得,偷
了就是对他们不敬!”我挣脱开他,不屑道:“怕什麽,没准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呢?而且我也只是看看里面有什麽东西而已,就
算是有值钱的,我找太後要,十件也有八件是价值连城的!”
价值连城这四个字,我特意在他耳边喊得很大声。他面无表情,将脸别过一边,指着那些箱子,“那你请便,反正列祖列宗的亡魂要是
生气了,降雷下来要惩罚的也是我。”口气蕴含着些许无辜。我越听越觉得後半句话怪异,原来出错了人嘴说错了称谓,噗地一声笑出
来,膝盖一抬,撞了一下他的屁股,“不准学我的口气咒骂自己!”
剑尖插进箱子缝隙里,封了许久的盖子被用力撬开,弹起的尘灰直扑我脸庞,我呛咳着,边捂住口鼻边拂袖挥散这些岁月沈积,随後叫
来李璇把光照进箱里,低头定睛看去,那沈睡了不知几何春秋的玩意儿竟是瓷器,说详细一些,不过只是墓主人生前用过的青花碗、水
壶、杯子和漱口盅。
剑尖插进箱子缝隙里,封了许久的盖子被用力撬开,弹起的尘灰直扑我脸庞,我呛咳着,边捂住口鼻边拂袖挥散这些岁月沈积,随後叫
来李璇把光照进箱里,低头定睛看去,那沈睡了不知几何春秋的玩意儿竟是瓷器,说详细一些,不过只是墓主人生前用过的青花碗、茶
壶、杯子和漱口盅等诸如此类的日常必需品。
再打开另外一个箱子,无例外的,是墓主人生前的衣物,织锦丝绸,其色泽依然如初衷,我随手摸了一下,感觉无比柔滑,这时,李璇
插话道:“听说有位先王的朝服是用千年蚕的丝制成的,不知道在不在里面。”
我对他说的那番话感兴趣,把衣物一件一件地翻出,翻到箱底了也没有找到那件传说中的朝服,他见状,又补充说:“也许不是这位先
王。”我身子僵直,脸慢慢地扭向他,吼道:“你耍我啊!”
此刻他仍旧保持着平常那种风范,把箱盖重新放下,锁紧箱子,讨好我似的,主动打开匣子撬开下一个箱子,匣子里头是一个藤制的球
,看得出,应是蹴鞠用的,而那箱子里头则是铜镜两件、尺寸如手掌般的木制彩色侍女俑八件、枕石一件、香檀牡丹刻纹木梳……
其他的箱子,也多半与看过的差不了多少,索性我不再看了,视线跟着火光移动,发现一处石壁上有一扇紧闭的石门,其中央有吉祥图
腾浮雕。“那里是?”因好奇,我出声道。“大概,是先王沈睡千年的地方。”说罢,转了身就往侧边的小道走,不想在墓室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