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之人一向最护气海穴,可崇清明练的武功罩门却在中腕穴,朱濂之在刚才他跟沈千秋交手之际便已注意到了这点,于是从出声提点
,也救了两人的性命。
况且崇清明重伤狂乱之际早已顾不上那么多,所以才会被大汉一击即中,以至毙命。
大汉不由震惊地望着崇清明,他刚才出手护住朱濂之的行动只在一念之间,根本也不曾细想,却不想就这么杀了一个武当掌门,可看了
看身侧之人他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当下便看着朱濂之问道,“九爷无恙么?”
朱濂之淡笑着摇了摇头,他倒是真没想过竟然会有人出手助他,不过此际也不容他道谢,因为他知道若要保两人不死比起他一人来更为
困难。
“真不愧是九爷呀。”尖锐的声音这时犹如蜂刺响彻在了整个厅堂,不用看朱濂之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他这时勉强站直了身体,淡淡扫了那人一眼却不说话。
“九爷出现至今,只不过寥寥几语便相继死了余尘星、桑木颜,如今又轮到崇道长,看来九爷的话要人命一点也不假啊。”那人语带提
醒,斜睨着朱濂之说道。
他这一番话让众人皆是一震,虽然崇清明的死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一个青城派的无名小卒,可咎其原因还是在九爷身上。
“方兄说的不错,不过现在看来崇道长也是死有余辜。”说话的人正是炼尘教左护法杨烦,他一脸淡漠冷冷说道。
“哦?杨护法为何这么说?”方不败明知故问说道。
“九爷无非要崇道长承认监守自盗的事,可崇道长却径自动手,况且方兄不会忘记桑木颜是怎么死的吧?”杨烦看着他道。
“不错,崇清明正是在桑木颜背后下的手,他现在死的倒也不冤。”沈千秋嘿嘿一笑说道。
“这么说来崇清明是该死咯?”方不败瞅着他故意问着,明显是想挑起另一场争端。
“他身为武当派掌门却擅自盗取乾坤令,更想诬陷我们炼尘教,自然该死。”杨烦一脸肃穆,他也并不在乎会与武当派结冤。
“这不过是九爷一面之词,况且适才他并没有说清楚,”方不败这时看着朱濂之说道,“想必他也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才会有此一
招。”
“不错,九爷此时若不当面给我们解释清楚,武当派誓死要为掌门报仇以洗冤屈。”武当派崇清明的首席弟子顾长名这时站出来说道。
朱濂之却是毫不在乎,他噙着淡笑看着顾长名说道,“你若现在出手照样有人会阻止……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他的气息不
稳,却一脸的漫不经心。
“武当要报仇也要等九爷说出了一切之后,不然我们这些日子不是都在白费心机?况且你们掌门当初也是同意这点的,适才是他擅自出
手,怪不得沈岛主。”一旁的秦剑凝视朱濂之沉声说道。
“秦庄主说得不错。”一个阴瑟瑟的声音也道,“顾道长,我敬轩堂跟九爷也有深仇,可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况且要报仇不一定要那
个人死,让他痛不欲生岂不是更好?道长你说是么?”他说着看向朱濂之,嘴角尽是狞笑,他当然也是对朱濂之下过重手的人之一,而
且几人之中就属他的手段最狠,此时见朱濂之忍受痛苦的样子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愉悦。
“不错,顾道长,崇掌门也是因为一心想要知道乾坤令的秘密才会在这里,先不说乾坤令是否他所盗,可若你现在动手我们岂不是前功
尽弃了?”
众人一时间言语纷纷,顾长名只能恨恨盯着朱濂之看,在见他一脸了若指掌的神情之后心里更是恨极,直想把那一脸的平静狠狠撕碎,
可此时却也是毫无办法。
无悔禅师等大厅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他注视朱濂之说道,“现在崇道长已死,施主的第二个条件看来没有办法实现了。”
“我只预料到会有人阻止,却并未想到……”朱濂之稍稍侧首看了身旁的大汉一眼,随即便道,“若你们答应我不伤他,我即刻便带你
们去归藏冢。”
“归藏冢?”
“你们不是想知道乾坤令的秘密么……”朱濂之淡淡一笑,扫视了众人一眼方道,“那里就有你们想知道的所有事情。”他说着目光注
视青城派的教主俞连白。
俞连白这时开口道,“王风适才的行为实属叛教,九爷只能保他暂时不死,至于日后的事……”他顿了顿又道,“恐怕就很难说了。”
“这个我自然知道……”朱濂之轻轻一笑说道,“只要我不死……也不会让他有事……”他说着垂首又低咳了起来。
王风不由看向朱濂之低垂的侧脸,心底不由一阵复杂。
弥山归藏,原为佛教密宗佛祖之一,死后留冢,可归藏之冢无人知道在哪里,如今既是九爷说出来的话,无论是否相信,众人必定还是
要去一探究竟的。
一行人并不大势行动,而是易容分批出动,以免引人注意。
马车一路颠簸,王风一脸担忧凝视着身旁的九爷。
朱濂之这时正侧首倚着车窗闭眼憩息,虽然看上去是一脸的平静,可额上冷汗并未减少半分,反而顺着脸颊直流,濡湿的发丝蜿蜒垂落
,而他垂于身侧的手不时抓紧了褶在一边的衣襟,手背泛起了青筋,指节也是一片苍白。
这样的颠簸对他来说必定是不好受的。
他正看着,朱濂之忽然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黑眸在他几近透明的苍白肌肤下显得更加幽深,黑瞳中的光就如同暗夜里的星光般慑人魂魄,却又被倦意缭绕,疲累到了极处。被
那样的双眼注视王风忽觉一阵心慌意乱,他蓦地垂下了眼。
“是我将你连累了……”耳畔只听他低低的声音说道。
王风听他这么说不由抬起了眼看着他道,“刚才的事完全是我自己的主张,跟九爷无关。”
朱濂之缓缓摇了摇头,淡淡笑着,“无论如何……我该谢谢你……”
王风却垂下了眼,低语道,“是我搞糟了九爷的计划,可是——”他又抬眼急切地说道,“我看不得别人伤害九爷。”
朱濂之似是有些诧异的,他眼底隐含无奈缓缓说道,“我们相识还不到一日……本来你可以好好留在青城派,可现在为了我这样一个陌
生人……”
“九爷。”王风却出语打断了朱濂之的话,他摇着头,眼里尽是坚定说道,“我王风虽是一介草莽,可从来就佩服那些有胆识有大智慧
的人物,今日得见九爷自是我王风的荣幸,若有什么可以效劳之处,请九爷尽管吩咐就是。”
朱濂之看着他端正刚直的脸庞半响,低语道,“我会落到这个地步皆是我自愿……但我绝不想连累到其它人……若你性命有忧……我如
何说的过去?”
“这也是我自己的决定……”王风别开了眼,淡语,“我无论如何也要助九爷脱困。”
“若你真这么想……”朱濂之注视王风,忽然因为纠结的疼痛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复又睁眼继续说道,“归藏冢之行绝非是福……若有
机会……我希望你能离开……”
王风不由一怔,听着朱濂之隐约有着深意的话,一时无语。
枉生楼。
楼中烟雾消弭,白骨连城,一眼望去只是废墟。
黄泉负手立于不死泉畔,静静望着泉中泛着黑烟的泉水,脸上依旧带着面具,无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恍惚间一个身影隐隐现于浓雾之中,微一垂首低唤,“楼主。”
“嗯。”黄泉淡淡应声。
“属下亲见那些人分批离开了青城派的分舵,往西面行去。”
“他呢?”
“九爷也在其中,是一日之前出发的。”
“西面?”黄泉低喃,京城往西是张家口,他去那里想作什么?
“属下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是曾听闻有人提到‘归藏’二字。”
“归藏……”弥山归藏……么?
“……果然不愧是九王爷……”黄泉的声音里妄佞之意仍在,可却纠结着一种无法察觉的莫名情绪。
只是——
黄泉垂首。
这置死地而后生之计以他此时的身体状况能实行到什么地步呢?莫非——
他蓦地一震。
莫非……
他早有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惊魇?惊情之卷完
铮、铮、铮……
黄泉坐在一架古筝面前,有一拨没一拨地拨弄着琴弦。
不成调的声音惹得枉凝眉渐渐有些心烦起来。
“你啊……够了没有?”她转身看着凉亭里面托着腮望向远方的孩子。
今日的他似乎特别心不在焉。
“听见我说话没?”枉凝眉凑近他大声道。
“听见了。”黄泉凉凉的声音说着,手指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脸也没有转向她,依然不知看着何处。
“黄泉!”枉凝眉一把将他的手按在了弦上,发出一阵琴弦振动的响声,之后便是余音袅袅,半响未歇。
黄泉这时忽然回头注视着枉凝眉的双眼,淡淡说出了一句话来,“凝眉,你要小心那个男人。”
枉凝眉看着黄泉,眼前的孩子一双空明的眼,净到了极至,她从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孩子,简直像个转世的佛。
“喂,我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枉凝眉笑着问,她一笑起来腮帮子就多出了两个酒窝,异常好看。
“不会。”黄泉没心没肺地说。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枉凝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也托起了腮。
黄泉却没有出声。
良久,枉凝眉忽然出声问,“你昨天跟踪他了?”
“嗯。”
“没被他发现吧?”
“没有。”
枉凝眉没有问黄泉发现了什么,她不问,黄泉也不会提。只是,昨夜一行却见到了一双无比幽深的眸,就像此时天空中的星,在暗夜里
闪着莫名的光亮,对视的那一刹那间,似乎拨动了他心底那根空空的琴弦。
黑暗的事物一直对黄泉有着莫名的诱惑力,那种黑色的漩涡仿佛要将人给吸进去似的,总是会将他的目光吸引住。
于是在那个黑黑的地牢门口,黄泉的脚步不自觉地往里面走去。
地牢很深,长长的甬道里全是污秽的犯人,最里面的一间是刑房,一个面目狠毒的男人正在对另一个人用刑。
那个人却是一个孩子。
他的年纪跟黄泉相仿,可此时竟被悬吊在了高高的半空之中,男人抽打他的鞭子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
黄泉站住了,眼睛一时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
因为这个男孩一脸无声,每一鞭似乎都要将他的身体撕裂,可他却依然静默。
没有泪,也没有叫喊,只一双手拳头捏得死紧,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溢出了血。
直到男孩被丢回牢房,黄泉也没有离开。
那男孩似乎发现了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跟黄泉面具下的视线相对了。
那双眼,就如同黑夜一样深,一样静。
“真不知道你会因为谁才有心呢……”枉凝眉的声音这时融入了风中,渐渐散开。
黄泉忽然没由来的又想起了那双眼,手指继续拨动琴弦。
真相大白的那日,枉凝眉率领了枉生楼里所有的人去了京城,他也去了。
他去,是想看看那个男孩。
地牢不如地面上的嘈杂,依然安静,可牢门却已大敞。黄泉来到地牢尽头,那里血腥气很重,有些冲鼻。
而他,却不在。
只有到处斑斑的血迹。
他……死了吧……
黄泉想。
——那双眼,自己还想再见一次。
骷髅依旧,被锁链锁住的人亦在。
一盏灯恍若幽冥之灯,闪动着青光。
黄泉找到了朱红御。
“那个孩子……”黄泉问出了声,“当年那个孩子……”
朱红御缓缓抬眸看他。
“……是谁?”黄泉的声音里有一种莫名的沙哑。
朱红御凝视黄泉脸上的面具半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是当年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九王爷……朱、濂、之。”
黄泉不由捏紧了双拳。
他从没有想过皇子也会被囚禁起来用刑。
原来……
原来——
竟是他!
黄泉闭上了眼。
难怪他说当日的小王爷早已死去,难怪他说他很适合黑暗的地方,难怪当自己每次注视他的双眼会觉得熟悉,难怪……那日朱濂之一身
染血的样子会纠缠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没有消去。
他本无心,就连凝眉死的那刻他的心也没有一丝浮动,可,曾经的那双眼睛,他却一直记得,尽管——只是一见。
“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
他的话萦绕在耳畔,他从不说他们曾见过面,那时的面具并未改变,他是早知黄泉的身份的,所以……
所以——
他才会说的那么甘愿?
黄泉面具下的双眼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情绪,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常复杂而被悔意纠结的情绪。
短短五日,江湖中相继传来各大门派掌门人失踪的消息。
据说那些失踪的人都是当时联合起来想要找出九爷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少林的无悔禅师,“鱼剑山庄”庄主,沉雁岛主等一干武林
中极厉害的角色。
整个江湖,却没有一个知内情的人。
另外一件并不算轰动的事,是河北张家口北面荒山里的一个墓地塌陷,当地的村民只依稀记得前些日子有好些人分别进入了那个墓地的
范围之内,但是并不清楚他们有没有从别处离开。
黄泉此时已经来到了那个墓地。
没有人。
整个山地已经凹陷,方圆一百里之内看不见一个人的影子。
是不是全部都被活埋在了墓穴里?
黄泉面具后面的双眼空寂,望着一片空旷的废墟怔怔出神。
“楼主,那边好像有人。”黑影在黄泉身后突兀的出现,声音幽如鬼魅。
黄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人影浮动,转眼之际,黄泉已经飘忽移动到了那个人的身边。
“黄泉!”
是卓红衣。
她一脸脏乱,手上全是泥泞,一见黄泉便瞪大了双目抽出腰际的剑刺了过去。
黄泉没有要和红衣动手的意思,他只是轻移轻一动脚步人便向后滑了出去。
“红衣。”却有一个白衣人出现握住了红衣的手腕。
“无伤……”红衣回过头,她的脸转而变为哀戚,美目里尽是空洞茫乱。
“找王爷要紧。”端无伤的脸色也不甚好,仿佛很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可我找不到……已经两天过去了……我仍然找不到他……”她启唇喃喃低语,忽地大声哭喊了出来,“我找不到他了!我们再也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