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王朝之相守] 吾至,吾见,吾征服(上) BY: 天望
【内容简介】
他跟他:
因为遭遇而成知己,
因为孤独而彼此相守,
友情与爱情,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很近,距离……只有一步。
他跟他:
因为对抗而相吸,因为血缘而分手,
亲情与爱情,道德与伦理,
为……而坚持?!
1.见面
掀开布帘,卫海宁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林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马车颠得厉害,肺里的清凉能暂时压下胸腔里的阵阵不适。
“先生……”海宁的手被人拉住,他转过头,看到卫梓关切的眼,“先生不舒服?”
“有些颠。”
“那我叫他慢点……”卫梓作势要探身车外,海宁叫住他,“没事儿,照这个行程,我们明天就能到京城了。”
“明天?那……明天就能看到狗子他们了?!”
“也不知道老大的身体好点了没……”
“虎头他们几个跟着老大,肯定更奸诈了……”
“老大他又骗人,他还说几个月后跟我们在栗州回合,这都几个几个月了?”
……
车里其他几个也纷纷开腔,七嘴八舌的声讨起他们口中的‘老大’和其他几个兄弟。
轻而易举的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海宁看着卫梓他们,那一张张充满活力的,难掩快乐和激动的年轻脸庞,不禁微笑。
是啊,都几个几个月了?
本以为与他分离不过数月,结果一拖再拖,从栗州到兴州,从兴州到恭州,从恭州再到京城,几次调任,几经辗转,经历了两年有余,才终于、终于可以见到那个让他思念却又忍不住咬牙的懒散家伙。
听着他们把话题渐渐转到憧憬的京城生活上,海宁心中一直压制的不安也慢慢复苏,这次升迁决不是卫梓他们以为的那么美好。
叶汉,出身寒门,品性高洁,一路官途畅通,年纪轻轻前途不可估量,几乎快成了寒门学子成功入仕的榜样——他顶着这个身份为官四年多。
原本天下之大,只要他躲在一个无名小县当个七品小官就能安然一辈子,无人可知他的过去,无人能识破他的身份,可是如今,频繁的调任,不合理的升迁速度……肯定是有些事情不对了,但他一路回想推算,隐约的怀疑让他不寒而栗。如果,如果是从一开始就露了破绽……
他不想去深究……或者说,是不敢去深究。
周奕,你比我还很清楚京城对我们意味着什么,现在,我们却要在京城见面……
这是他们的圈套?
还是……还是你被……那个人困住了?
海宁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己曾经经历过那样的过往,圈套又怎样,就算真是龙潭虎穴,他也得闯上一闯。
周奕现在在京城,这一个理由,足矣。
恍惚中,马车渐慢,卫梓看了看外面,转过头问,“先生,马上到驿站了。”
“最后一站。” 入京前最后的平静。
海宁抻抻胳膊,“今晚都好好歇歇。”
这处是官驿,专门接待来往办事的大小官职人员,所以卫海宁一下车,就把调任的牒文递给对驿站的官差。
那官差接过牒文,先瞄上面的印鉴。
他们整日在这接待来往过路的官员,只要看一眼牒文出处,来人到底有多大官他们就心里有数了——制按官配,官家的驿站更讲究来人的地位高低——这是生存之道,可不是他势利眼。你总不能把上房配给芝麻小官,然后让大人物去睡通铺吧!?
封皮是青灰色的,正八经的吏部公文,上有吏部尚书加盖的印鉴。官差下意识的抬头瞥了一下眼前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眉清目朗,唇红齿白,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嘴角挂着淡淡柔和的笑容,一身儒雅却隐约给人一种不可轻视的感觉。
带着些许狐疑翻开牒文,大致扫过,直至看到底页的朱印……
等再次抬头时,神态之间变得恭敬,还回牒文的同时开始热情招呼着,“叶大人旅途劳累,后舍厢房下官马上去准备。大人暂且喝杯热茶歇歇,这里居京城已经不远了,明日一早启程,傍晚前一准儿能到!”
听到差役的话,卫海宁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遥遥的向京城方向望过去,危机与甜蜜都在那处……
他唇边浮现出一抹微笑,“明天哪……”
……………………………………………………
第二天,
京城城郊,十里亭。
十里亭旁边停了辆黑漆的马车,配上描金的暗色浮花,古朴庄重,窗子被厚厚的毛毡遮着,挡住外面的秋风,车内长绒毡毯,华帐锦幔,掐丝的暖炉小心的温着汤水,周奕蜷腿坐在一边,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心思,捧着茶杯若有所思。
“老大,你是在担心先生吗?”卫谋在一旁陪了他许久,试探着问。
周奕就势喝茶的空档,闪过眼里的阴霾,抬起头时,笑得有点痞,“你还不了解你们先生么?精得像鬼!他现在是新任的大理寺少卿了,整个朝堂都会被他玩转自如的,我还担心他?”
……何况都到了这步,担心又有什么用?
自己被牢牢困在了这个地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束缚,而海宁如今也被……
那人……究竟还想要怎样?
“老大!”伴随着由远及近兴高采烈大嗓门,马车的帘子被撩开,一阵风伴着马蹄扬起的尘土一起灌进来,“他们到了。”
远处奔来一辆不甚起眼的蓝布马车,一路冲过来,然后停在十米开外。
车还没停稳当,只见车厢帘子被撩开,噼里啪啦下饺子似地从里面蹦出五六个,然后周奕身边这几个也再没有身为贴身侍卫的稳重样,扔下周奕,一股脑的冲过去。
这‘十二兽’终于聚齐,难免不了呜嗷呜嗷,‘阿牛’‘虎头’‘狗子’……一阵乱叫,然后就是久别重逢的互相踹踹捶捶,扭扭打打,混乱成一团。
从马车里最后一个下来的是卫海宁,高了,也瘦了,但身体更结实,目光里新添了些沉稳,更显成熟,即使没有易容也不会再给人乳臭未干的感觉。
海宁几乎同时也看到那静静地站在一旁,佩饰华贵身着孔雀裘带着浅浅微笑的人,夕阳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披上层淡淡的金色——没变,一样的眩目,一贯的奢侈,一如既往的纤瘦,还有不变的坏坏的笑容。
快步走上前去,迎面扑来久违了的草药味,海宁一把牢牢的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窝,着魔似的轻声低唤,“周奕,周奕,周奕……”
二十六个月,他觉得他们分开几乎有一辈子那么长——其实不过两年多的功夫。
尽管在刚刚的路上,他用残存的理智一遍遍清醒地告诉自己,不要激动得像上次那样失去自制……尽管已经努力地平复自己激动的心,但是在见到让他魂系梦牵的人的一刹那,那浓烈的感情是自己怎么也抵挡不住的。
紧紧把他拥在怀里,片刻也不愿松手……
“海宁…咳咳…抱太紧…过不来气了……” 某人不得不打断海宁的澎湃情感流露。
一行人汇合以后, 卫海宁跟周奕坐一起,那十二个徒弟则都被打发到另一辆马车里,任他们吵吵嚷嚷。
一上马车,海宁甚至都不用细看,就侧头对周奕笑道,“这马车还真是很符合你一如既往的脾性呢,舒适又奢华……”
他坐下来,欣赏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马车里的装潢,突然皱眉,拉着周奕低声问,“你……从哪里搞来的马车?”
周奕抬头迷茫的看了看,“怎么,这个不好吗?”这原是他母亲的,因为平稳又舒服,他就弄到手了。
“那些雕纹……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蟠龙纹,”海宁止不住呻吟了一下,“能用这种雕纹的人,全天下十根指头都数的过来……你,你该不会是又看上哪家皇亲国戚的东西,然后千方百计的骗到手吧?这辆车可不比我们在同华城的那间宅子,被人发现会很麻烦的。”
海宁毕竟出身不俗,后来虽然受家族所累被贬为奴,但这种关于‘大不敬’的细节,知道的还是比常人多。
周奕听到海宁的话,明显被触动了一下,他低头顿了顿,才有些犹豫的开口,“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的……但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相交这么久,海宁还不了解他么,能看到周奕内疚的样子,就证明他嘴里所说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海宁的心微微提起来,有些蜷缩,压得胸口呼吸困难。
两年又二个月……其实也不算很短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自己预料不及的事情。
他突然有些……害怕。
海宁暗自吸一口气,定定心神,“你说。”
“我找到了……家人。” 周奕先挑了比较温和的说法。
海宁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微微一晃,突然想起四年前他被人下药逼亲的那幕,声音顿时有些紧巴,“你…又…成亲了?”
“噢,不,不是。” 周奕有些哭笑不得,比划着解释。“是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兄长。他们找到了我,然后,相认了……”
海宁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被这看似更不可能的可能给镇住了,张口结舌,“可是,可是你以前不是……”
他们在军奴营结识,一起逃出去,他们伪造身份蜗居在偏僻的怀中县,他们化名从商,直到收养那‘十二兽’之前,一直是他们两个相互扶持,相依为命……周奕从未说过他的父母。他以为周奕跟自己一样孑然一身,没有亲人。
不过……他刚刚说……他找到自己的家人?!
紧缩的心渐渐舒缓,好像被浸入了温水里,暖暖的,呼吸也轻快许多。海宁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串串气泡从心中升起浮到皮肤表面,啪地一下绽放出喜悦。
这种喜悦甚至就像是自己也有了亲人一样,幸福的难以莫名。
海宁突然抓住周奕的手,眼睛发亮,“这……真是太好了!你跟家人团聚,这真是个好消息,恭喜你,周奕,恭喜你!”
“谢谢。”周奕干笑了一下,“所以我现在还有个名字…呃…就是我父亲取的那个名字。”他顿了顿,似乎说出来有些困难,“我改回父姓,姓罗……,叫……”
海宁愣了。
他年少时家族父辈整日出入朝堂,他自己又在近几年为官,对皇家的事反映向来比较敏感。
罗姓,他首先反应的是——皇族的姓氏,虽然并不代表百分百,但是……周奕的态度……
海宁觉得周奕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看到他的唇在动,但是听不到声音。
短短的一句话,过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传进他的耳朵爬入他的脑子,他又辨别良久,终才消化掉听到的内容。
周奕说他的本名叫……罗熠星。
海宁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罗熠星,罗熠星,罗熠星,罗……
失踪二十年的六皇子,据说一直在皇家密地历练的六皇子,天显帝登基时新绶封的璟王,唯一一个深受当今圣上器重,手握重权的王爷,名字不就是……
2.王爷
皇城
明翔殿西暖阁
朝东向摆着张紫檀书案,上面文房四宝排的整齐有致,一人正坐在书案后手捧着书细读,微低的侧脸轮廓鲜明,剑眉直飞入鬓,眉头之间有隐隐的‘川’字,墨黑的眸子里含着冷肃的认真,自有一股沉稳内敛却能摄人神魄的光华——大殷国第四代皇帝,登基近两年的天显帝,罗耀阳,熠星的嫡亲兄长。
厚重的门帘微微骚动,然后一位面白无须身着青衣的内侍,轻手轻脚走过来,奉上冒着热气的茶盅放在他手边,罗耀阳端起手边的茶盅,轻啜一口。
嗯?他顿了一下,茶盅里的淡香随着热气萦绕在他口鼻,是参的味道。
“北地进贡的参送上来了?”他抬头问一旁伺候的小福子。
“回皇上,前天送到的,三株千年老参,过百年的有四十六株。”
“嗯,宫里留点儿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就都给璟王府送过去吧。”
“是,内务监刚分好,按去年的制,王爷的那份明日一早送过去,太医说近日王爷的身体大有起色。”
广福的话触动了罗耀阳心底的某根弦,他看着手里的书,忽然觉得乏味得紧,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气闷。太医院每次回话都说璟王爷的身体有起色……可他还是那么瘦,身子也还是那么虚,加上现在天气,渐天的转凉了。
有好一阵没见他了。
满朝文武都知晓,璟王一向早朝告假,现在早晚天寒,议事他是能推就推,等再过些日子一入冬,恐怕就更难见他人影。可又能怎么办?熠星身体不好,难不成还能强迫他到朝堂议事,殚精竭虑么?
广福在左右跟随多年,多少明白些主子的心思,
“皇上,王爷好阵子没进宫了,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白天不冷不热,趁这会儿外出走走,对王爷身体也好……”
圣上的心情烦闷,广福总有一招法宝,万试万灵——把王爷鼓动来,陪着圣上下下棋说说话,不用多久,一准儿拨云见月。
罗耀阳看着手里的茶碗,又看着书案上摆着的书,没心思继续,遂放下茶碗,起身,“更衣,跟朕去璟王府。”
广福在后面亦步亦趋,“皇上……那个……按规矩得……”圣驾要亲临璟王府,得事先通知王府安排接驾。
“朕去看看自个的亲弟,什么规矩?”
当天显帝寒着脸,对着璟王府的一干子失职奴才的时候,周奕,或者应该叫罗熠星,正陪着卫海宁站在京城东巷的一处府宅前院里。
熠星给海宁特别安置的——毕竟现在身份都不同了,他们不可能像在同华城那时还住在一起。这套宅院虽然比不过他们原来在同华城那处宅子开阔,相对来说也算典雅精致,就算日后海宁官再高也不会显得寒酸。
只是当前的气氛有些僵固,原本两人之间的亲昵也仿佛瞬间冻结。
相比他们之间的冰墙,另一拨人的反应犹显吵闹。
卫梓他们一下了马车就一窝蜂地扑向罗熠星,围着他团团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由内透外的疑惑和惊讶,
“哎,老大,不是吧……即使说书的也没这么离谱啊!”
“传言的璟熙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怎么看也不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