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憋出内伤的样子,张承还是清清冷冷的呆在一边,闭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只听见“哇哦”一声,我和张诺都急急的朝郦瑞他们看过去。只看见郦瑞在前面骑着车子哈哈的
笑,多福在后面跟着呼哧呼哧直喘,也是哈哈的笑。
“嘿!小骞儿!”张诺拍拍我的肩膀:“瞧见没!人家郦瑞学得多快啊!你小子也给我争口气!走着!”说着,张诺揽着我的肩膀就往
郦瑞他们那边走。我看着他,用力的点点头。
“嘿!不要命了!怎么净往河里扎!”张诺急得直嚷嚷,狠命扯住车后的棍子。
我被揪得往前闯,差点从车上溜下去。我看着急赤白脸的张诺,有些局促的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难把握,看郦瑞学的时候
我还笑呢,可是真的骑上的时候,才知道,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根本不听指挥,良驹!张诺还说它是良驹呢!简直就是匹烈马
!
“哎!算了!”张诺又拍拍我的头:“这东西是靠惯性运动的!惯性!惯性你懂吗!”看着我一脸疑惑的摇头,他又说:“嗨!就是…
…说了你也不懂!你就蹬、玩命蹬!放心!后面有你哥我呢!”
我点点头,我知道,有你在我放心。
我一边想着张诺的话,一边又骑上了车子。惯性、玩命蹬!我的脚踩在踏板上,飞快的上下运动。没事,张诺在后面呢!
“呼!小骞儿!就这样!”张诺跟在我后面“噔噔噔”的跑。那时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放开了棍子,就只是一个劲的蹬,等我下意
识的回头看时,才发现张诺已经被我落在后面一大截了!
我惊慌的赶紧按住车闸,没想到“咚”的一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紧接着搂着肚子,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看着那支滚了老远的后车轱辘,张诺他们都是一愣,紧接着几个人哈哈的笑成一团,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张承,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张诺一边指着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你小子,我的良、良驹呦!就毁在你手里了!”
(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张诺渐渐的和我们疏远了。
大概是初一的下半年,那年张诺上初三,我们的初中要上四年。
“你知道二哥最近在干嘛吗!”多福忽然一脸紧张的凑过来。这小子,可能是上了初中之后运动量开始增大的关系,不仅个子越长越高
,就连体重也慢慢降下来了,已经有些俊朗少年的模样了。
我摇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多长时间没见张诺了连我自己都说不清,心里有时空落落的发慌,没处排解。
我和郦瑞都在实验班,一般都是在放学的时候,多福才会来找我们一起回家,可是今天他一下课就着急忙慌的来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
,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怎么了?”郦瑞看见多福来找我,也追了出来。怎么说呢,缘分这东西是挺奇妙的,我和郦瑞,没错,又是同桌。我俩第一天上课的
时候,都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厌恶的表情,然后一起哈哈的笑了起来。
“怪不得人家都说夫妻相处太久会审美疲劳,我现在看见你洛小骞,也快审美疲劳了!”郦瑞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着说,我推了她一
把,在纸上写着:我也是!我也是!
那时班里的同学对我和郦瑞的关系是多少有一些传言的,都是处在花季般的年龄,又是坐了这么久的同桌,没有点传言倒是不正常的。
那时班里早就已经有好几对情侣出双入对了,但是我和郦瑞却都没有想过我们会在一起,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
可能是都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多福闷闷的说,我觉得当时在他的指尖上夹一支烟特合适:“二哥现在正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抽烟、还打架!“
我和郦瑞“噔”的愣在原地,他是最近没怎么和我们在一起,可是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郦瑞有些急了:“你倒是快说啊!说清楚些!”我也很着急,虽然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我紧紧的拽住了多福的袖子,心都扭在了一块
。
多福也很懊恼的样子,说他也不是很清楚,是听张承说的,家里人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三舅妈的藤条都不知打折了多少根,可是没用,
越打越坏,有时还会逃课。
“可能是青春叛逆期!怎么办!二哥已经初三了!再有一年就要考高中了!二哥那时那么帮我,我不能看着他这样……”多福说不下去
了,声音有些哽咽。
我犹如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潭,冰凉一直沁入骨髓。张诺,多福刚才说的那个人是张诺吗?那个桀骜的如同将军的男孩,为什么会变成现
在这个模样。
郦瑞一直咬着下唇,眼圈红红的,最后她说:“我们得想些办法,不能让诺哥就这么毁了!”
放学的时候,我们特意聚在一起,等着张诺放学。可是没等来张诺,只看见了张承一个人,张诺他,又逃学了。
张承一脸郁闷的坐在我们对面,他说最近为了张诺的事情,家里早就闹得不成样子了。张诺说他很后悔,不该介绍那些人给张诺认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
张诺和那些人是在溜冰场认识的,那些人里有一个是张承的小学同学,一开始只是想打个招呼,就互相的介绍了一下。
可是张诺的性子我们都知道,爱疯爱玩,又敢作敢当,那些在外面混的人是很喜欢张诺的这种个性的,张诺就这么一步步的被拉下去了
,直到现在。
“没用的!一点辄也没有了!”张承最后摇摇脑袋,又叹了口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不是的!我在纸上写,很用力:诺哥一定会好起来,一定会的!
那个周末的一大早,我和多福就堵在了张诺家的门口,连郦瑞都特意跑了两条街赶过来。
“干嘛?”张诺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错愕的看着我们。
我拉起他的手:走!锻炼锻炼,顺便吃顿早饭。
张诺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磨磨蹭蹭的开始穿外套。看着他,我长舒了一口气,那时我真的很紧张,我怕张诺问我“你说什么”,还好,
他还看得懂我的唇语。
那天早上有雾,朦朦胧胧的罩着整个世界,就像披了件纱。
我们三个在前面走,张诺一直在后面打着呵欠。
“诺哥!”郦瑞说着绕到张诺的身后,用力的推着他的背,张诺无奈的笑笑,紧走了几步。
“诺哥!”郦瑞端了碗豆腐脑给张诺:“吃这个!”张诺接过碗,说了声谢谢,就就着烧饼闷闷的吃了起来。
好久,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多福闷闷的开了口:“二哥!别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张诺顿了一下,还没等他说完,立着眉毛甩下勺就要走。我急急的拉住他的手,他低头看看我,捺着性子,又坐回了位子上,只是不再
吃东西,点燃了一支烟抽着。
郦瑞的眼圈渐渐泛红,张诺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开始无奈又烦躁的弹着烟灰。
“诺哥!”郦瑞的眼泪噼噼啪啪的往下掉,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就像珍珠:“诺哥!我们都想你好好的!你别再这样了!我挺怕的,
真的挺怕的!别再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了,行吗?”
张诺有些局促的看看我们,扔下烟头,甩下一句:“我还有事!”站起来,又要走,我一把按住他,抬起头看着他:诺哥,你还拿我们
当哥们儿吗!
他黑着一张脸,把头撇到一边。我就知道他会这样,随即要掏出便签纸写字。他忽然按住我的手,说:“你说吧!我看着你!”语气缓
和了一些。
我看着他,努力的盯着他的眼睛,他一开始有一丝的闪躲,后来,他可以直视我的眼睛了,我才说话。我没说太多,只有一句:诺哥,
我想看着你上大学,我想和你一起上大学!
半天,张诺看着我,然后又埋下头开始吃东西,我看见他微微的点了头。
我微笑着看着远方,发现那些雾气正在渐渐消散,一点点露出了青朗的日光。
(三)之后的日子,我们每天和张诺、张承一起上学放学,“贴身盯人政策”,郦瑞是这么说的。
张诺有时刚刚把最后一口早点噎在嘴里,就看见我们都站在他家门口冲他笑。他每次都会无奈的摇着头,然后取车和我们一起上学。
有几次,我们看见那些原来和张诺混在一起的人,围在学校门口等张诺。我们几个人这时就会进入紧急戒备状态,活脱脱几只闻到陌生
气味的护院小狗。
张诺后来说起这段时,笑得在床上直打滚,说当时我们几个目露凶光,英勇护主的样子太逗了。“尤其是他!活脱饿了好几天似的!”
张诺说着指指我,笑得更欢了。
见他那样,我一下子扑过去,咬住他的胳膊。他疼的边嚷嚷边笑:“没说错吧!没说错吧!就是饿了好几天了!”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张诺都会示意我们离远些,然后自己过去和那些人交涉着什么。说实话,站在远处比跟在他的旁边还紧张,我当时
手心里全是汗。
那些人一开始还笑着给张诺递烟,但是张诺都回绝了。就这么往复了三四次,那些人终于不再找来了,只是临走时丢下了些恶狠狠的话
,虽然我离得远,没听到,但是我看见了他们的表情,就是恶狠狠的。
期末考试的前几天,张诺看见又堵在他们班门口等他下学的我们几个,忽然无奈的笑笑:“你们几个小屁孩儿,还真是阴魂不散!行了
!”说着,他勾住我们几个的肩膀:“走!吃东西去!”
“浪子回头!”张承看见了张诺的改观,只说了这四个字。我摇摇头,张承没好气的瞥了我一眼:“那你说是什么!”
不知道,我在纸上写,可是诺哥从来就不是浪子,他是好人,顶好的人!
那天阳光很明媚,张诺坐在河边,刚点起一支烟,就被郦瑞一把抢走了,还附送了一个恶狠狠警告的眼神。
张诺冲我们努努嘴,我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张诺摇了摇头,说:“哥这回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和你们出来呆着了!”
郦瑞立马急了:“怎么!你还是要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我也急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多福的拳头也已经攥了起来。
张诺看了我们一会儿,无奈的作出了一个求饶的手势:“我怕了你们几个还不行吗!我是要考高中了!没时间和你们呆着了!就一年,
过了这一年,哥照样还请你们吃东西!陪你们还不行!”说着他又缩缩脖子:“别一个个动不动就摆出小犬的架势!我真是怕了!”
我们几个听了都呵呵的笑了起来。张诺瞥瞥我,又是挑高了一边眉毛说:“再说!有些人不是说过要和我一起上大学吗!我答应了就得
说话算数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看看他,用唇语说:我们等你!
那一年里,我们是极少见到张诺的,有时去找他,他也是带着眼镜坐在白花花的日光灯下学习。
那时我看着他,觉得有些陌生,就觉得那是另一个人,但也是挺好的一个人。
我曾经在他的写字台上看见过一本《常用手语》,我当时挺惊讶的,问他干吗看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学累了就翻翻,挺有
意思的。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那样的表情,我知道,他是为我学的。
后来他还问我“洛小骞”用手语怎么打,我做给他看,他就挺认真的跟着我学,一遍一遍,最后还嘟囔了一句:“要是能把儿化音也打
上就好了。”
那手语都是我妈一点点教我的,其实我会的也不多。虽然我是个哑巴,可我似乎和那个圈子早就已经脱离了关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
被投放在这个所谓的正常的圈子里,对于形同母语的手语十分生涩,至于唇语,我似乎更在行。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五章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老天对于我,是否是公平的。若是公平的,为何我不能如常人般用言语表达自己的意愿。若是不公的,我为何能
遇到张诺他们,若我不是哑的,还能遇到张诺他们吗……
(一)张诺上了高中,直升我们学校的高中部,我一直觉得天下没有能难倒他的事,什么都难不倒他。
但对于老师来说,张诺的成功无异于奇迹,老师还曾经为了鼓舞我们的学习士气,将张诺的事在班里讲给我们听:“高一三班有个同学
,原来有一段时间和社会上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打架、抽烟、逃课,就没有他不干的,可是后来人家改了,怎么样,还不是考上了
咱们学校的高中部!”
当时我和郦瑞就挺气愤的,在她的嘴里,张诺似乎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那浪子回头的奇迹似乎也是她创造的一般。
后来我们把这事说给多福听,他也是一脸的不服气,说就是该邀功也轮不上她,咱们还没说什么呢!其实后来我才明白,要是张诺自己
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有把刀逼着他,他也不会做的,更何况只是几句话。
天边上有一朵艳得透金的晚霞,张诺和张承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两个长得完全不像的孪生兄弟,他们总还是有一些地方是相象的,比
如现在这个时候。
其实在那个时候,张诺和张承是有挺多女生追捧的,一个阳光,一个儒雅,可是,他俩没有一个交了女朋友。一说,张诺就特别严肃的
说:“小孩!那是早恋!”这正经一看就是装出来的,至于他说的那个理由,可信度也不高。
其实我觉得用“阳光”这个词形来容张诺总是有些不太妥帖,我总觉得他透着一股淡淡的坏坏的痞气。
我认识张诺已经有六年了,在不知不觉中,我们似乎都变了好多。我还记得张诺第一次撞进院子时的那张小花脸,而现在,除了那些依
稀相似的眉眼,再也找不到当时的一丝影子了。
那我呢?我在张诺的心中又改变了多少。
郦瑞坐在我的旁边,摇晃着双腿,舔着冰淇淋,正眯着双眼看着张诺。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现在虽然半眯着,可是有些东西,我还是从她
的眼里看到了,它们早已根深蒂固的长在那里,再也抹不掉了。
“小骞,你知道吗?”多福闷闷的开了口,他一直都是闷闷的,无论是脾气,还是说话的声音,眼睛总是没有什么神采。他的眼睛唯一
闪亮亮的时候,是他看见郦瑞的时候,那种眼神,像极了郦瑞现在望着张诺的眼神。
我微微的偏了头,看着多福。他依然看着远方,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二哥曾经和我说过,你和他其他的兄弟不一样!“
我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么狠狠捶了。哦?我怎么不一样了?我在纸上写着,手有些微微的发抖。
“他说,他的心思,你百分之九十九都能明白,还有那一分,是你不愿意猜的,不然,你能把他看个底儿掉!”多福说着呵呵的笑了起
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
心里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挠着,痒痒的,很舒服。对于张诺而言,我终究是不一样的啊,真好。究竟为什么这么觉得,我不知道,就是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