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天青——石珀

喝了一口酒，低头吻上了那个人的唇，将酒慢慢往那人嘴里推进去，唇角边还溢出了丝丝晶亮。
虽然我知道这风尘之地，就是这么营生的，但是看见了终究还是觉得心里万分地不舒服。尤其是见到那双黑玉般的眸子里漠然的空洞。
“看了那么久才想走？受不了了？”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晚风吹过，夹杂着和早上一样的香味
我转过头去说：“原来你一直知道我在窗外。”
“恩，你不就是对踏雪感兴趣么？”
“你怎么出来了？”
“踏雪在弹筝，我没兴趣就出来透口气。”他将手搭在我肩膀上，站近了才发现，紫陌比我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瘦得却像跟杆子一样。
我挪开了肩上的手，他颤巍巍地抖了下。我说：“喝酒伤身，别在这吹风了。进去吧。”
紫陌哧哧一笑：“原来凌老板还会关心人。怎么心疼我了？”
“我是心疼风间的头牌，要是你病了，我们还不知要少赚多少银子。”我瞥了他眼，那双瞳仁里溢满着温情。
“你就不怕我进去后被他们给吃了？”
“想当头牌就是这样的。”我笑道。
“呵呵，是啊，想当头牌就得付出代价。凌老板我什么都会做的，铁定砸不了风间的招牌。”说完，他就往紫彦阁走去，单薄的身影在

暗黑中摇摇曳曳，心里萌生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次日清晨，房门便被敲开了，我披着件外套，头发散乱，神智迷糊。但看到门外的人的时候，睡意就全然消失了。
“北墨？！”我看着眼前那人，单眼皮下方一圈青黑色。“你怎么来这里了？”
“夙羽……”他靠在我肩膀上，“你终于来了……”
“什么？你怎么了？”他身上的窜起一股酒味，我将他放倒在斜榻里。
“北墨……”我用手拍着他的脸，叫道，没想他却半点反应也没有。他大大咧咧地躺着，脚还不自知地挂在外面，一身素白衣服上些许

酒渍，看着看着，我的心竟突突地跳了起来。
我坐在榻边的凳子上，就这么盯着他看了近两个时辰，待他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饿得没有了力气。
“夙羽……”
“你醒了？！”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想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恩。”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知道了？”他低下了脑袋，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我站了起来身子不由地晃了下，坐得太久腿都麻了，北墨从榻上弹了起来，扶着我说，“你没事吧？”
“放手，我只是饿得胃痛。”我拍掉了他的手道。
“夙羽，你在生气？！”他有些无奈地说。
我摇了摇头,“你当初说要闯荡江湖，就是闯到这里来了？”
“你知道的，何必问我。”
“我要是当时就知道，我还会让你来么？”
“我是在等你，夙羽……”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
“即使你不听我也要说，当时是因为颛龙宸，你和他在一起，我不可以这样做，可是现在，夙羽，你可以控制自己，逼自己不去喜欢别

人，但是不能强求别人控制该有的感情！”北墨冲我大吼道，白净的两颊之上微微泛着潮红。
“北墨，你不要这样，那南宫景稚她算什么？”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她，所以总是跟着她，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每次跟着她的时候，因为她都是在你身边。”北墨将手轻轻地伸了

过来，细细地抚着我的脸颊说道。
“对不起。”我抓住他的手，“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真的没那么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明白，南宫景稚离开你，你心里很不

舒服，但是也不要随随便便地就找个人啊！这样，我明天让漓苏帮你找个姑娘好不？大户人家的？和你门当户对的！你别吓我好不好？

！”
北墨微微一笑说：“不好。”然后我就看见他眯起了那双本就不大的眸子，直直地向我靠近，接着往我嘴上一吻，我整个人就石化了。
正当我尴尬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个声音又阴深深地在身后响起：“我说，凌老板你可真是厉害了，连踏雪公子都放了下了架

子。”
“紫陌……”
“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么？”他笑了下，眼眸里闪着晶亮，看得我竟心里抽抽的疼。
“紫陌公子，眼见不一定为实。”北墨淡淡地朝我一笑又说：“是我一个人喜欢夙羽罢了。”
“凌老板你还真讨人喜，居然可以让他都这么帮着你说话。”
“紫陌，你越说越过分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我怒斥道。
他笑了笑说：“你怎么会不敢动我？我是谁？”
“你……”
“凌老板，玉老板找您！”我刚想开口说，门外的小厮跑了过来，看他一脸死灰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妆成有什么事？”我问。
“小的不知，只晓得玉老板发了很大火，醉心阁里头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
话落，我看了眼杵在我面前的那两个人，飞快地走了出去。
赶到醉心阁的时候，只看见漓苏房间里头一片狼藉，丫头们都躲在一边瑟瑟发抖，凝情站在她身后，用手帕握着她的手，帕上沾染了片

片血迹。
“苏儿！你怎么了？”我连忙跑了过去，满地的瓷片玻璃，叮当作响。
“你不要给我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你！”漓苏单手举着剑，剑锋发出刺眼的冷冽，剑柄上的玉吊坠儿，碰出清脆的响声。
“苏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向前走了步，胸口抵上了那剑锋。
“凌夙羽，你还来问我？！你不要以为你在风间干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前脚跟刚和我让我给你点时间，后脚跟就跟那个踏雪亲亲我我

！”漓苏举着剑的手微微颤动着，引得玉鸳鸯坠儿一阵窸窣响。
“苏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惊讶，怎么这么快她就知道了。
“误会？凌夙羽，你怎么不给我去死！”剑柄就这么直直向我刺了过来，胸口一阵凉，剑刃上一只手死死地握在那里，白皙的手，红莲

般的血，慢慢沿着剑刃落了下来，那人微微一笑，千万种风情，漆黑的眼眸里却苦涩黯然。
我推开胸口的剑冲过去抱住那具摇摇欲坠的身体，青紫色的纱衣上染上了片片殷红，漆黑的眼眸里流莹婉转，唇间细细一笑，更甚风情

。
“紫陌……”我扯下身上的衣料，缠住他的手，紧紧握着。
他扯起嘴角又是一笑，“没事，我只是晕血。”
我愣了半刻，竟也傻兮兮地跟着笑，用另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苏儿，我以后再向你解释。”说罢，我扶着紫陌走出了醉心阁。只是回想起漓苏的绝望的表情，心中仍是沉甸甸的。
我霹雳巴拉地翻着房间里的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金疮药，跑到了紫陌的身边。扯开了他手上的布条,我倒抽了口气，一个深深的剑伤

，横亘在手掌里，皮肉都往外翻着，背上不由都冒出了丝冷汗。
“疼吗？”我往上面小心地洒着金疮药。
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可是额间却不住地往外渗着细密的汗水。
“笨蛋，疼就叫出来。”我用纱布将他的手掌包好，心想呆会还得去叫大夫。
“这点疼还受得住。”他道。
我瞥了眼说：“死鸭子嘴硬。”
他没做声，我忿忿道：“这事一定是有人挑拨，小心让我找着了没好果子吃！”
“没人挑拨，是我说的。”紫陌收回自己的手，握在另只手里，摩挲着透着点点猩红的纱布。
“什么？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
“刚才明明你和我们在一起，怎么挑拨？你有□术？”我置疑。
“去告诉玉妆成，不一定要自己去。”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站着的小厮。
“是他？”我握紧了拳头。
紫陌点了点头又说：“是我叫他去说的。你不要迁怒别人。”
“我不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装傻么？”紫陌挑起根眉毛，一脸的挑衅。
我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头疼，“既然这样，何苦要帮我挡这剑？”
“你是真的笨？”
“我不懂，我和北墨的事，根本就和你无关，你挑拨漓苏和我，根本就没好处。”
“我怎么会没好处呢？我不喜欢北墨吻你，我不喜欢玉妆成霸占你，我也不喜欢你看不到我。”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好看的光芒，像是一

个纯情少年的告白，而他的身份却是风间的头牌。
“紫陌……你……”
“你不要拒绝我，我不是北墨，他可以默默地喜欢你，可是我不行，我要得到你！每次你看不见我的时候，我这里都会痛，很痛很痛，

就像现在这样。”他用包着纱布的手紧紧地拽胸前的衣襟，猩红的血迹又开始渗出了纱布。
有一瞬间我又开始失神，鼻尖萦绕着那股香味，让我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人也对我说过，他这里很疼，疼得就像要撕裂了一样。等眼前

再看到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睛的时候，我的心也经不住抽搐了起来 。
夜深深，秋黄的落叶在地上翻转着发出窸窣的声音。我送紫陌回到紫彦阁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内，可是却看到漓苏红肿着眼睛坐在我

的床头。
“苏儿，你来了？”我道。
漓苏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不能怪你，我有错，可是你不该伤了紫陌。”
“你在心疼他？”漓苏抬起了眼帘，长长的睫毛上面还布满着晶莹的泪珠。
我说：“不是，我看到你那样我很难过，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苏儿。”
“我知道。可是我控制不住。”
我垂下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苏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比较好。”
“原来你还是放不下他。其实我知道，你和北墨没什么，可是每次我看到你一人看着琼华发呆的时候，我知道你又在想他了。”
“苏儿，你多想了。我和他不可能的。琼华我也许久没有碰。”我看了眼床边琴案上的古琴说道。
“是你不敢碰，害怕又想起那些和他一起的日子。其实你心里更是有点恨琼华，因为看到有这架琴就好像在提醒你，你们有着不可违逆

的命运，你们永远都别想在一起。可我觉得瑟哥哥更可怜，他守着你，陪着你那么多年，你却为了仇人的儿子而离开他。他无论做什么

你都看不见，即使死你也不会知道。”
话落，我看着那张精致的脸孔，胸口似乎像是被什么都堵住了般，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良久之后我说：“你不可以咒他死。”
漓苏没有回答，只是苍然一笑道：“羽哥哥，我不会像瑟哥哥一样。我一定会让你牢牢地记得我。”
“苏儿……”我怔怔地看着她，看到她眼里闪过的泪光，看到她一拂袖臂，一阵粉末四散，带着清淡的花香。
渐渐觉得神智有些不清晰，胸口泛起阵阵的热气，整个人像是要烧了起来，极为奇怪的是为什么漓苏的脸开始变得如此美艳多姿，比平

时更多了几分诱人的色彩，樱桃般的唇瓣晶莹欲滴，肌肤更是甚雪。我的神智越来越混乱，到最后竟看到了颛龙宸风情万种的躺在床上

，半敞的白色亵衣露出凝脂般的肌肤，在月光下美若瑜玉。我狠狠地往手臂上一掐，疼痛使得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变得清晰，漓苏正开始

脱着身上的衣服。
我按住她的手，感觉一阵舒服的冰凉，触电般地又是缩了回去，喘息难耐地对她说：“苏儿……你这……这是干什么……快点穿上……

快点……”
只是远远传来漓苏的声音，“羽哥哥，我要你记得我。我要你一辈子都会记得我。”
她将红如樱桃的唇瓣贴到我的面前，紧紧地吻住，唇间冰凉微带花香的媚药，让我不禁将她深深地吻住。
浑身的烫热似乎只有贴上那具冰凉的身体才会将觉得舒服，柔软指尖触碰过我身体上的每一寸又像似引燃了片片火苗，鼻间喘息变得更

为粗重，我肆虐般吻着身下的人儿，嘤咛声环绕耳边，我不由身体一怔，猛地将她推开。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口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可是疼痛还是缓解不了身体上的欲望，最后一线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儿……”
漓苏浅笑盈盈，用手勾住我的脖颈，将我往她身上贴去。一瞬间我的理智再也抵抗不住了身体上的欲望，立刻吻上了她的唇。体内的热

气像是烈焰般越来越燃得旺盛，即使双眼模糊也感受得到那柔软的身躯紧紧地贴着我的胸膛。
可是当视线开始变得清晰的时候却看到了他，那双黑若玉石，灿若水晶的桃花明眸，甚至是他胸口碎裂的那朵青色的墨兰。他对我笑，

极其温柔。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着，连胸腔里的气息也变得紊乱不堪。我勾起他的下巴，他依然笑得温柔如水。
我冗长地吻着身下的人，比方才更为深入更为柔情。他的双手紧紧地扣住我的身子，唇舌和身体都不断反应着，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变得

醉生梦死般，所有的回归为最原始的气息。
次日清晨，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只有我一人躺在那里，满床的凌乱和血迹，一片狼藉。我紧紧地蜷缩在床上，还在回想失落于昨日里和

他的纠缠，却几乎忘却了那是漓苏！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心里就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般，疼到麻木，无以应对。我披上外衣，向醉心阁走去，刚走出门口却被紫陌拦了

下来。
我推开他的手，“做什么？”
“你去哪里？”紫陌斜斜倚在门栏上，阳光一晃晃的将他的长发照得如同瀑布一般亮泽。
“我没空和你解释。”我不耐烦。
“你不解释，我也知道。”
“那你还不让我走？！”我怒斥。
“如今人去楼空，你再去有什么用？”紫陌笑问。
“什么意思？”
“玉妆成昨儿半夜就带着贴身丫鬟侍从走了，醉心阁也关门大吉，现今就剩这风间了。”
“她走哪里去了？快点告诉我！”我吼道。
“凌老板，你急什么？怎么像是你被人强要了似的？人家姑娘都一声不吭的。”
“你给我滚！我要去找她！”我推开紫陌往外跑去。
却未料，他将我重重地一拉住，我险些跌倒，“玉妆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你去哪里找？”
“不用你管！”
“我就是想管你怎么样？”紫陌抿着嘴笑着，但是我从未看过，他笑得如此勉强，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泛着冷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