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为了节省费用,苏扬住的寝室是六人间,他的床铺靠窗,气势真没什么好首饰,一看就是从小柱惯校的小孩,东西放得很整齐。他得衣服就那么几件,铺盖卷起来,其他洗漱的装进纸箱,设在也就是基本书架上的说,我顺手翻了翻,其中一半是余秋雨的书,夹了张照片,一翻就露出来,上面是我的背影,是在傍晚时分,杂草丛生的古城墙上,落日正徐徐落下。
景物最熟悉的,带苏杨去那里爬过几次山,只是有点拿不准,他什么时候拍的。可是,书里夹着片的细节让我偷偷高兴好久,连他和罗建梅摆在书架上那个醒目的合影也暂时忽略不计了。
我把苏杨的东西拿回家,他收拾了一下,把那本夹着照片的书,放在床头。不知是为了余秋雨,还是我……嘿嘿i,不行,想着想着,叫心花怒放。
如同邹童和江洪波不明不白地分手,我和苏杨的「同居」生活,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开始了。
46
苏杨闲不住,伤好以后,就去大飞那里实习,偶尔也去我公司帮我办点儿杂事。每次他来,杰西卡和TRACY她们就没心思工作,总是想法设法地跟他搭讪,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傍晚有时间,我们就带赛文去散步,沿着水边走,白天越来越长,有时候坐在江边的堤岸上看太阳落山,风从水上来,拂面都是清凉,让人从心往外地舒坦。
我认识苏杨一年了,可总是觉得不止,我们都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才终于又走到一起。虽然,他并没有给什么肯定和认可,每当他坐在我身边,荡着长长的腿,看着远处燃烧一样斑斓的晚霞,我都觉得无比满足和安慰。
在爱的最初始,那怕一丁点儿的收获,也总能让人欣喜若狂,我真希望,自己没有变得那么贪婪。
苏杨身体一恢复,就带我去见了他奶奶。运气很好,正赶上她老人家状态非常好,如果不是因为周围那些神态恍惚的人来往,我真没法把她和暴力伤人的精神病人联系起来。
那天刚下过雨,空气很清新,我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老太太不怎么太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苏杨在讲,他的声音缓慢而甜美,很耐心,既象个孩子那样撒娇,也象大人,对奶奶的照顾,温柔而周到。
快走的时候,奶奶问他:「杨扬,你考上大学没有?」
原来她脑子还是不清楚的。
「考上了,奶奶,我下个月就念研究生了。」
「哦,奶奶应该给你攒钱交学费的。」
「学费都交啦,不用您发愁。」
「谁给你交的?他的钱不能要啊!」
苏杨当时背对着我,可我还是能感觉他似乎僵了一下,很快说:「没有,奶奶,咱自己的钱。」
送奶奶回去,看着她吃过饭,苏杨才跟我离开。路上,我就忍不住想问他是否有钱交学费。可是,这话不怎么太合适,苏杨几乎不提钱的。这人在某些方面,就是比较超脱,对钱并没什么渴望的。他爸好歹当权几年,就算最后出事,多少也会给他留一些吧?不缺钱的人,总是显得清高。
过了几天,苏杨加班,我约了邹童吃饭。邹童状态还挺不错,也没说肝肠寸断,吐血而亡什么的。也许江洪波是对的,两人绑在一起,你扎我,我扎你的,分开倒是给彼此一条活路。
「你宝贝弟弟怎没来?」邹童边看菜牌儿,边挤眉弄眼地掂我,「还以为你现在是得走哪儿都揣着呢!」
「你当我袋鼠啊?还能揣着他,」我瞪他一眼,「加班呢,这几天震荡调整,大飞那里挺忙的。」
「敢让苏杨加班,彭飞活腻歪了呀!」
「别,别这么说,人家现在是老板,苏杨可害怕他了。」
「算了吧,他怕苏杨才是真的。」邹童估计是想好吃什么了,放下菜单,胳膊拄在桌子上,凑近我说,「他想巴结江洪波,就顺便拍着你的马屁,对苏杨也得爱屋及鸟。」
「别在苏杨跟前说这些,」我告诉邹童,「他很认真的,不能轻易抹杀他的努力呀。」
「你真是维护他。」邹童眼神深邃,忽尔忧伤。
吃饭的时候,邹童动不动就逗我,问我打算怎么把苏杨骗床上。我说那还用骗啊?直接拽上床去就压住。他听得直笑,说你俩谁压谁啊?他可是个直的!
这真是个问题。
可现在想,有点太早了,别说上床,苏杨的手我都没正经拉过,小嘴儿也没亲上啊!蛋还没下来,就想怎么孵,这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么!
我没怎么劝邹童,他这种人有个通病,心里执拗得很,听不进别人劝。况且,他自己也说,想在生活挺自在的,不想有什么变化。伤心事难免的,只要不过分就成了。
吃着饭,他接了个电话,没躲我,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声音低低地,有点慵懒。说了快吃完,交代了大概的位置,有的没的,扯了两句。我有点明白,他为什么明明自己有车,却非得打车来。
结了帐,我故意说送他回去,邹童果然说不用。
「有人外头等我呢。」
「哦,谁呀?」
邹童咧嘴笑了:「干嘛呀?还调查我呐?」
「没,就顺口问问呗。」我只好装着不关心。
到了门口,一辆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那儿,果然已经原地就位了。邹童跟我道别,挥手朝「奔驰」走过去,末了不忘回头笑话我:「别干跟踪偷拍那些丢人的事儿哈!」
「你当你是王菲啊?」
我恨不得翻他白眼,可是,在他上车的瞬间,我看清楚驾驶座上的,正是胡为川。这人真是,以为换了车,我就不认识他了?
回到家,苏杨已经回来了,正在洗澡,我听见淋浴「刷刷」的响声,却不见赛文,估计他又混进去了偷看了,这畜生的待遇简直太好了!我回自己屋,换了衣服,也冲了个澡。出来见苏杨已经开了门,在刷牙,赛文大脑袋湿漉漉的晃悠出来,黏着我给他挠痒痒。
「怎这么早洗漱?我还给你带了宵夜回来呢!」
「哦,明天吃吧,累了。」苏杨干净得感觉从里到外,都是一尘不染的,说话一股子漱口水强烈的薄荷味,我脑海里开始浮现在邹童面前夸下的海口。
「师兄挺好的吧?」
「精神头儿不错,这么晚了,还有节目安排呢。」
我们在沙发上坐着,打开了电视,赛文走过来,琢磨琢磨,在苏杨和沙发扶手间找了空隙,屁股一拧,身子一蜷,挤进去了。苏杨想它躺得舒服,就朝我这边儿挪了挪,怎么知道赛文得寸进尺,一个劲儿地挤他,最后,苏杨就跟我近到失去安全距离。
我扭头看着他,苏杨真是累了,陷在软绵绵的沙发里,神态有点迷糊,我伸手过去,盖住了他放在腿上的手。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他苏醒,转头对上我的眼睛。
苏杨的睫毛很浓密,黑黑地笼罩着他的双眼,带着神秘感,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索,再探索。他不应该说话,他可以甩开我的手,大步走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我都不会再去打扰他。可是,苏杨没有,他喊了一声,「哥……」
于是,我奋不顾身地亲了上去。
47
苏杨的嘴唇沾着薄荷的清凉,微微开启人,在我急切地想要融化他的热情里,不激动,不冷淡,没有退却,也没回应。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向地震一样,头晕目眩,后的新并不慌乱,像时从来没有过的,无比的坚定。
漫长的自我陶醉一番后,在想要更加深入的时候,苏扬的在我胸口的双手稍微用了用力,我还没彻底失控,清楚地感受那股轻微地抵制的力量,睁眼看着面前的他。因为离得近,苏扬的眼睛显得宽阔而深厚,如同旋涡,我挣扎无用,只能深深沦陷。
「你不喜欢?」在凝视良久后,我低低的问。
苏杨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是不喜欢,还是没有不喜欢。但我也不傻,那一阵天昏地暗的亲吻,我自己已经坚硬如铁,可是他丁点的反应都没有。我的表情一定泄露了心里的失望,因为苏杨突然伸手抱住了我,他的脸埋在我的肩膀里,炽热的呼吸在我的脖颈下,那一的肌肤忽然燃烧。
我伸胳膊紧紧地会抱着她,没有继续说亲吻,真切拥有的充实感,让我心潮澎湃,恨不得把他揉搓见我的身体,却再也不要分开。苏杨被我类的呼吸不顺,他没有反抗,我也不讲松手。
后来,邹童给我俩出一个狗屁的情感测试题也,他问苏杨拥抱,亲吻和做爱,是喜欢哪个。苏杨又加了侯,想想好笑地拥抱。我看清楚他的选择,他的我说过,我抱着他的时候,他在能感觉到我的爱。大都就爱贴着我的胸口,寻找跟我心脏最近最近的距离。
那晚,我们什么都没做,和我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甚至不屑于去掩饰,苏扬比谁都明白,也不再跟我打太极。
八月份江洪波总算有了股空闲,这八年太累得跟孙子一样,如今有空就锁在家,什么都不做。他已将搬回江对岸的别墅去住,出了工人偶尔去打扫,就只他一个人,连只鸟都没有经过那个房子江洪波在外面八面风源,圆滑的很;在私下里并不怎么好客,几乎从来不在家里招待客人。
我一见他的家,就觉得特别缺乏人味。
「就你一个人?」我问。
「废话,还有谁?」江洪波穿着运动的短裤,好像刚跑完步,「除了工人,你是第一个进门的。」
「噢,你还挺老实的呢。」
心里盘算着他这段日子怎么过的。我是经常「清修」,他可是习惯了「家庭」生活的人,没有邹童的束缚,他还不给在外头撒花儿?可是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儿。邹童门庭若市呢,他们可罗雀,这是我没想到的结局。
「你跟苏杨一快儿了?」他递给我烟,问道。
我俩在后面的大阳台上抽烟,他家地势高,后院就是大江横过,滔滔不绝地,真他妈的太有气势了,跟「鹏程万里」那儿有的比。
「他住我家呢,前段时间受伤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我跟你透个风儿,大姐可打听他呢啊!」
「让她打听去吧!等她给伍维当了续弦,看她还有什么心情管我,伍维那个闺女听说也不是省油的灯,后妈哪能那么好当?」
「话是这么说,你这事儿最好还是跟她报备一下,大姐疼你,不代表就疼你喜欢的人。她要是找苏杨的麻烦,苏杨就铁定完蛋了。当年乔真……」
「乔真怎么了?」
「你跟乔真还没弄清楚呢,又招惹苏杨,也不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肯定是无意说漏了什么,话题转得格外生硬。
「别跟我说半截儿话,什么意思啊你?」
「你这不是还没出柜?大姐就是看你这几年挺乖的,才放纵你。要是真闹开了,我看苏杨未必就能比邹童日子好过。」
江洪波沉默着抽烟,眼睛看着江面上往来飞翔的水鸟,脸上缅怀的神态,让我觉得他肯定是想起了邹童。忙碌起来爹娘都不管的日子至少让他没时间多想,如今突然空落下来,才显得孤苦伶仃,我突然有点儿同情江洪波。
过了好半天的,他抽完了手头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站直身子伸了两下。我跟他说:「你别往那个账户转钱了,邹童根本就没碰过,他连查都不查的。」
江洪波皱着眉头:「那钱够花吗?」
「不象以前那么大手大脚了,他本来也没多爱钱,自己赚的也不少,只要不发疯,怎么会不够花?真要是不够,他也不会动你给的那些钱。」
邹童那样儿的,要感情难,要钱还不容易?
江洪波点了点头,没说话。我觉得这人也不比邹童正常哪儿去,他要是能停止给钱才怪呢。这俩人还真是天造地设,都他妈的精神病。
「哎,」他突然来了兴致逗人玩儿,「苏杨床上行吗?他不是直的?」
「管你屁事儿?」我狠狠地瞪他,「你操心你自己的床上运动去吧!」
「呵呵,」江洪波忙不在乎地笑了:「找爱我的人难,找上床的,那还不从这儿排到入海口啊!」
我没和江洪波提起胡为川紧锣密鼓追求邹童的事,以他的能耐,估计早就心里有数,用不着我来掺和。再说,他俩既然分手了,以后就是各走各的,邹童要跟谁过日子,他也管不着啊!他赭儿的候选人都能排到入海口了。
关心我和苏杨的,不止我姐和江洪波,王超这个超级三八肯定是要来打听的。我和苏杨冷冷热热这么几次,他每次都说我是装腔作势,苏扬是欲拒还迎。这会我成功流放了为罗建梅,把苏杨揣回自己小窝,王超是打定主意,我要大开荤戒的。
因为苏杨是直人,几乎所有都好奇我怎么弄他。好奇杀死猫,也杀了不少道貌岸然的社会「精英」,邹童,江洪波,王超这帮人,但都跟我聊天的时候,都会拐弯抹角的往那上头引导。操,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他们的坏心眼儿?
然而,苏扬是让我有点烦恼,他肯定现在偷偷都发愁,这事还真有点不好办,在我对苏杨的想法举棋不定的时候,乔真突然来找我了。
48
我当时正在跟车行那头的经理讲电话,杰西卡敲门进来说外头有个乔先生等。
「哪个乔先生?」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乔真,您的大学同学。」
自从苏杨受伤,我就没怎么找乔真,他打过两个电话过来,我也很搪塞。乔真在这些事儿上很周到,他肯定听出来我不愿意见面,就没再打扰,可有段日子没怎么正经联系,我便忘记了交代杰西卡,如果他来找我,周旋一下,尽量别让他等我。
「让他进来吧!」我感到无可奈何。
乔真穿了条米白色及膝的短裤,灰绿色的T恤衫,踩了双咖啡色的夹脚拖鞋,看起来跟个大学生一样。见我西装革履地坐在他对面,乔真对自己过于随便的穿着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就是经过,顺便过来看看你。」他脸颊很红,好像刚晒过太阳。「也没回家换身合适的衣服……挺唐突的。」
「你又不是来面试的,爱怎么穿怎么穿,谁还能管你呀?」
乔真抿嘴笑了笑:「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挺忙的,我姐扔了个车行给我管,事儿多。这里现在业务也多,正是乱的时候。」
「哦,我说么,好久都没看见你。」
「恩,没空儿瞎玩儿了。」
「应该忙正事儿的,」乔真有些吃力地找着话题,我就想看他什么时候切正题,他今天来,应该不是跟我聊天的。果然,他低头稍微沉默了一下儿,突然跟我说:「佟琥,我这次回来,不是纠缠你的,我对咱俩之间,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要你别恨我就成,大家做不成爱人,能做朋友也好。」
他语气很诚恳,让我反倒不好意思了:「别老说恨不恨的,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了那些陈年旧事,人还不得往前看啊?」
「佟琥,你真是成熟了,」乔真的大眼睛幽幽地看着我,「回来以前,还以为你肯定得使劲儿地刁难我呢。」
「至于么!」我笑了,「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是这个意思,你跟当年不一样,感觉心态举止,特别成熟,豁达,有分寸。」
「呵呵,你今天专程来拍我马屁的,是不是?」
「唉……我就是想跟你确定一下,大家还是朋友的,偶尔聚聚,聊个天儿什么的,你别躲着我。你有新感情,我也只会祝福你,不会象当年那么幼稚的。」
乔真这人在嘴上,是向来不失分寸,凡事做的都很周全,话说得让我没法挑他的错处。本来我是想跟他摊牌,大家以后不要见面,还是各过各的算了。他能不能攀上胡为川,我钓不钓得到苏杨,都看各自造化,结果他一番话,说得我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