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没我 身体
呜咽的是冰冷的心
拒绝落泪
不懂悔恨
只能游戏
厌倦了猜心与追逐
真情只是虚伪的替身
厌情
是死去的爱情的名
想想
「你爱我吗?」
冷夜里,在一间没开灯的双人寝室内,很突然地,传来悠然轻叹般的声音;声音里带著的不仅是无奈,还有更多更多的绝望和一丝丝的希冀。
年纪介於男人和少年之间的少年,手持闪著冷光的刀子,几近疯狂又似哀求地对著眼前稍呈稚气的少年问道。
稚气少年没有回应,以毫无表情而疑惑的眼神冷静地看著持刀少年。
「秦,我爱的只有你一个.我会把雁擎甩掉,爸妈那边我也会应付的,你爱我好吗?」在被唤作秦的稚气少年那冷淡的眸光注视下,持刀少年的语音逐渐变得微弱。 看著眼前之人悲恸欲绝的模样,秦戒以不解的眸光回视著。
「哥哥……」
秦戒试著唤了声,却没有得到他哥哥──高霖的回应。
对于高霖,秦戒很难有什麽特别的感觉。
他们的关系仅止於同一个母亲,他和高霖甚至未曾一起生活过。
一直到上了国中,秦戒才初次见到高霖;依秦戒冷漠的性子,此时此刻肯唤他一声哥哥,已经是相当难能可贵了。
「对你而言,我只是哥哥吗?」高霖抬起低垂的眼睛,眸底的绝望不断加深後,形成一种诡谲奇异的迷离。 夜,很深很深。
天空里没有半颗星子,更见不到月亮。
山区特有的冷寂空气,围绕著房间里的两人,还有呆立在房外的他……
一直到後来,陆雁擎都很讶异他为何会注意到天色,每一次他的周遭若发生什麽事时,他一定会用天色当作日记,忠实地记下每一天的天空。
「嗯。」
在静得可怖的夜里,秦戒那微弱如呼吸的回答,清晰地、重重地击向高霖。
那紧抿著的唇,嘴里透出声音,没有丝毫的迟疑,唯一透露的仅是不解。
秦戒只是不懂,高霖明明和陆雁擎出双入对,为什麽会说爱他?他们只是兄弟啊,兄弟是不能相恋的。
「你不爱雁擎吗?」秦戒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夏日流动的空气,令人几乎听闻不到。 「如果不是得不到你,我何必找个替身!」高霖的语调像足了哭泣,上扬的尾听到最后的两个字,站在门外的陆雁擎,直觉地伸手掩住鼻口和呼吸,紧紧地压住,彷佛一放开,尖叫声便会从他口中窜出。
替身?!
默默地,陆雁擎在心底反覆的想著这个名词,隐忍著呼吸,他的心口却不觉得痛楚,只是指尖难受得有些麻木。
还记得国一初入仁德中学时,他是怎麽仰望著高霖休长的身材,等待著他的微笑;又是如何在高霖柔情和霸道交错的攻势下,迅速地交出了感情和贞操。
陆雁擎一直以为高霖是爱著他的,高霖一直面带微笑地容忍他的霸道,容忍他孩子气重、毫不温柔的一切行为。 从他们相恋开始,他名义上和秦戒同寝,却一直和高霖同住在高霖的单人房里。两年多的时光里,陆雁擎连寒暑假也鲜少回家,把握每一刻能和高霖相聚的时刻,连一丁点的时间也不浪费,只希望能永远和高霖在一起。
他竟从没发觉高霖真正的心思,他一直以为他们是相爱的。
可笑的是,这一切只是以为。一切,竟都是以为……
淡淡地,陆雁擎的唇角绽开了一抹冷笑,一如春花般美艳的笑,却在瞬间被残留的冬雪给冻僵。
「你真的不爱我……」
陆雁擎听见高霖的低喃声,背对著陆雁擎的高霖,对著秦戒淡笑著。陆雁擎只看到秦戒轻微地努动嘴角,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然後……满天的血,遮覆了他的眼。
陆雁擎冲向前去,一把扶住将倒的高霖。
从喉咙断裂处,他还清楚地看得到青冷的刀光。鲜血不断地涌出体外,涌到他的身上,染满了他和高霖的身躯,而秦戒只是默默地站立在原地。
高霖的眸光仍然追寻著秦戒,而秦戒依然无言。
陆雁擎张大了口,试著想喊出什麽,表达他心底的愤怒、痛楚及失措的情绪。
* * *
猛深吸了口气,陆雁擎忽地睁开双眸,看著眼前的暮景,有几分恍惚。
他眯著眼看了良久眼前熟悉的景色,景色虽然熟悉,他却还未回过神来。 「你醒来了啊。」
当陆雁擎还在犹疑当中,一道暖暖而略微低沉的声音,温和地传了过来。
呈现在陆雁擎眼前的笑脸虽然陌生,却带著令人怀念的阳光气息。
「嗯。」陆雁擎无意识地应了声,才发现手里紧抓著一件体育服的外套。
再度望著极为熟悉的景色,陆雁擎才慢慢认出自己身处在恶德馆前面的草坪。
是梦……
看著眼前的景致,陆雁擎暗暗地在心底重述这两个字,从那天开始,几乎每次入睡後,他都要对自己一再的提醒,才能抑止住冲去找寻高霖的冲动。
此时是暮秋……离孟夏才短短数月,他到现在都还忘不掉高霖自刎时的情景。 忘不了,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得掉!这一辈子,他大概都会在梦境里永无止境地回忆那一夜的情景;直到有一天,他变成别人的回忆为止。
「因为天气变冷了,所以我才帮你加了件衣服。」见陆雁擎抓著衣服怔仲著,少年带著阳光般的笑脸解释道。
听见声音,陆雁擎才徐缓回神,看著眼神和高霖截然不同而充满阳光般的笑脸,他怔仲了,有一种他不曾知晓的感觉开始在体内跳动。
那是从他看著高霖的遗体被推入火里後,就不曾再感触到的一种感受。或者说,在高霖说不爱他的时候,就已消失的感觉吧! 陆雁擎原本想开口道谢,试著发声的瞬问,才发觉乾涩的喉咙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把外套还给我。」柳研宸客气地说,嘴边还带著点笑容,亦是一种属于阳光的暖意。
听到柳研宸提到外套二字,才猛一低头,看著体育外套上清晰锈著的名字──柳研宸
默默地将那三个字印人心底,陆雁擎毫不眷恋地交还了外套。在递交的瞬间、他的指尖微微地触到柳研宸暖暖的手掌。
陆雁擎依然无言,用著微带迷惑的眼眸看向柳研宸,他不懂此刻在他心底流窜著的意念是什麽?那是不同於他对高霖的仰慕,更不同於那些只是玩玩的学长们。
「我先走了。」
略微举高了手向陆雁擎示意,柳研宸在展露一个顽皮的笑*後,快速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看著远处黑茫茫的一点,陆雁擎不自觉地举起手来,将方才接触过的地方放在唇边,就像间接的吻……
最初的不明白,在陆雁擎日後不自觉地追踪柳研宸的消息後,化为了理解和体会。他明白的,他爱上柳研宸了。
爱上那份阳光般的感觉……
只是为什麽,他觉得好不安,彷佛一眨眼,他和柳研宸就会结束,翻过青春的那一页後,他们就会快速地走向分离。
从未开始,就已结束。
第一章
暮夏
私立仁德中学,是一所位於某大都会郊区完全住校制的男子中学。 既然名为中学,自然有国中部和高中部之分。
私立仁德中学,根据历年来的数据显示,仁德中学国中部升学率为全台数一数,而直升制的高中部,直升班的升学率更高达百分之九十。
重点并不在升学,而是在男子高中最引人遐思的男子宿舍。
因为升学率高,仁德中学自然吸引了不少名人之子前来就读,家长的荷包够满,自然希望心头肉在校住得奸,所以仁德中学的宿舍豪华的程度,著实令校外人士啧啧称奇、艳羡不已。
仁德中学的宿舍共有两幢,分别坐落在校区的南北两端,收纳全部的学生和敦职员的,是位於南端的第一宿舍育仁馆,这幢已有奸几年历史的建筑物,虽然住起来依然舒服:但和第二宿舍育德馆相比,简直就像汽车旅馆和五星级饭店之别。 是的,第二宿舍育德馆,除了极少数的国中和高一生外,只有高二、三生才有资格住入。那些极少数的特殊学生,也就是全学年前三名的学生:国中部九名、高一三名,除了这十二人外,其他的人皆为高二、高三生。
当然啦!育德馆之所以成为传奇,靠的不只是豪华的设备,最重要的一点是仁德中学鼎鼎大名的高中学生会会长。
和台湾一般高中相同,学生会会长没有任何实权,仅是有著美丽的名称。
只不过由多年前开始,高中部学生会会长,多了一项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第
二宿舍育德馆的舍监。
舍监,听起来没什么,不过试想熄灯时间自己订,外出许可不用写,房间安排只要贿赂舍监,除了限定名额的单人房外,想跟谁睡,差不多都可以。
如此一来,舍监的权力就变得很大了。
不过除了舍监的职权外,还有一件事让第二宿舍变成今天的「恶德馆」。
恶,厌恶也。德,道德。恶德馆,意谓厌恶道德是也。
简单的说,在恶德馆中,是找不到何谓道德的。有的学生一入夜便集体到市区买淫,有的则就地取材,和同在一处学习的人,发展出一段不纯之恋。
在这个馆中,有人适应不良,没多久就申请搬出恶德馆,宁可住在设备差一点的育仁馆中。
当然要申请搬出恶德馆不难,难的是怎么进来,且保持著不被踢出去。既然有人适应不良,自然有人想赖著不出去。恶德馆成立之初,为了避免这种赖著不走的情况,就立下了不收留级生的规定。
因此,能住进恶德馆的人,成绩自然不会太差。最教人拍案称奇的是,还有人为了争取留在恶德馆中的居住权,更加倍努力用功,有了近在眼前的用功目标,仁德高中的升学率,从创校以来就是只升不降;恶德馆的存在,自然是一届一届流传下来,没有人想废除。
在恶德馆中,除了伟大的舍监外,更有著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势力,而这一些特殊份子当中,有个人是全恶德馆的人都想碰却又不敢碰的。 「陆雁擎」这三个字,是全恶德馆的人都知道的。除了他常和刚上任的学生会会长秦戒两人一同出入外,他更以美貌和邪佞闻名。
来者不拒,去者不留。只要有人敢来邀请他,他几乎不会拒绝。
只是大家都知道,陆雁擎不拒绝邀请,并不代表他好欺负。若有人没事惹到他,不用多久,那个人一定很快就会自动申请搬出恶德馆。而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恐怕也只有当事人和秦戒知道。
陆雁擎,美则美矣,但很邪恶。
* * *
而此时此刻,在暑假中的某一天,恶德馆中权势最大的两个人,正在学生会会长办公室中,商量下学期的住宿分配表。
每年的这个时候,当届的学生会长,总是会在辅导课後留在校内,以便准备下学期的事物,和最重要的住宿分配表。秦戒当然不会是个例外。
「提出申请想和你同宿的人,多到我都快记不住了。」敲著键盘输入下学期的住宿分配表,秦戒噙著浅浅笑意说道。
而陆雁擎,背对著秦戒看向窗外。看著与屋内截然不同,炙热夏天的阳光,他忽地想起一张阳光般的笑颜。
「怎么可能?谁都知道我们鼎鼎大名的气秦皇乙殿下,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全校师生的名字都被你收编入脑中了。」陆雁擎面无表情地说道。
认识至今,他还没见秦戒忘记过谁的名字。秦戒说申请想和他同住的人多到他快记不住,那未免也说得太夸张了。
去年一年间,他和秦戒两人已经名闻全仁德中学,谁都知道秦戒在平静表情下那不可侵犯的权势,於是为他取了个言简意深的外号--秦皇。
秦皇,也就是秦始皇的简称。
而陆雁擎,因为是恶德馆内最邪恶的人,於是被冠上了「恶德公子」四字。
「恶德」二字的涵义和恶德馆相同,而公子的封号,则是因为陆雁擎出身富贵。当然,也是因为环绕在他身上的气息,十分符合这个名号。
「那么,你希望我接受谁的贿赂?」秦戒没察觉到陆雁擎心境上的变化。 「谁都奸,看你喜欢哪样贿赂品。」陆雁擎无所谓地答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角犹挂著笑。
去年,因为成绩优异而得到住进恶德馆权利的陆雁擎,凭著他身体上的优势和性格上的主动,将同寝的高三学长「服侍」得差点考不上大学。
但是,今年想和陆雁擎同寝的人却有增无减,大家都抱著宁可考不上大学,也想和陆雁擎一试的心态。虽说恶德公子是有名的来者不拒,去者不留。但若非被排上和他同寝室,否则还是得排上半天队。
站在学生会长的角度,秦戒并不同意大家这么做,但这不代表他反对。相反的,陆雁擎要怎么做,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一年了。」没来由的,陆雁擎看著窗外轻声道。
一年前的夜里,高霖在他们面前自尽。陆雁擎至今依然无法忘记,那夜的情景他至今仍会梦见,只是梦境的最後,再也不是一片血红,而是被柳研宸染有阳光气息的笑靥取代。
可是他忘不掉,那一夜在众人赶到他们身边时,秦戒眼里的无情,还有他那句冷漠的「功课压力吧!」。
陆雁擎无法原谅秦戒为了名誉而不将高霖真正的死因公开,无法原谅……所以他们不是朋友,秦戒照顾他也只是因为觉得亏欠、负了他,而他却是因为高霖的遗言。高霖都说了不爱他,他却还傻傻地遵从著高霖的话。 「是啊。」秦戒随口回应。提到这个话题,他微微地颤动了下,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在一声不具意义的回答後,快速地敲击键盘输入资料。
「我却觉得过了好久。」陆雁擎叹了口气,瞬间又轻讽地笑了起来。
「我也是。」秦戒悄声道。
想想也才过了一年多,可是他却觉得好久好久了,久得像是他童年时发生的事,记忆里的色彩还很鲜明,对话和人物的面孔表情却都已模糊。
但感觉却抹不去,时间像是失去了它应有的效力,其余的一切都还留存著。
「是啊,明明才一年,却像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一样,时时刻刻都可能想起,可是又想不起来确切发生了什么事。」 陆雁擎淡淡的语音在空气里消失後,两个人都沉默了。
良久後,秦戒才轻启唇齿,吐出冰寒的话语。
「不然,我帮你安排单人房。」秦戒饮起了笑靥,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荡著,听不出任何关心的意味,说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关心话语。
秦戒知道陆雁擎一直恨他,不是因为高霖爱的是他而非陆雁擎,而是因为他隐瞒了高霖真正的死因,那会玷污了高霖的感情。
「背德又怎么样?高霖的感情是真挚的!」陆雁擎曾经这样向他吼过,而自己没有回应,只是一迳地漠然以对。
对於感情,他答不出来,他只是依著常规行事,依著世俗的观念做罢了。 虽然这里是恶德馆,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其内的人,彼此之间有著什么情事,可是知道和明说不同,一旦明说了,恶德馆、高家和他们两个,都不能再有平静,
「不用麻烦了,我今年成绩没有奸到能住单人房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