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行——木云

我抬头看看天色，点点头。他不说还好，一说我才发现全身也是酸痛不已，也是，再这般下去，恐怕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说话间，勒了马，随便选了间客栈，将马缰递给前来迎接的小二，小二连忙接了，迎着我们进去。
“客官这边请。”小二说着领着我们走到桌子旁：“客官想吃点什么？”
“西湖酱鸭、香醋鱼、辣三丝、红烧里脊……再来一壶花雕就好。”萧默言随口道。
我倒是不觉得什么，以前进宴的时候什么没吃过。只是苦了小二。
小二听着这人嘴不停的冒出一大堆的菜名，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傻了。怔了半天才回过神，为难的挠挠头：“这位客官，小店鄙陋，你要的东西小的可是听都没听说过，你看……”
略略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吩咐道：“没事，你只是将你们店里最拿手的将小菜每样来一份，顺便来一壶好酒便是。”
“诶，这就去，客官你稍等。”小二一甩肩上的毛巾，各自去了。
萧默言不解的望着我。
我淡淡一笑：“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将就一下也好。”见萧默言默然不语，又道：“这里地处燕魏交接处，虽算不上民不聊生，却也比不得长兴，不然，你以为上官堡这么容易就臣服于大燕？”
萧默言眼神一顿：“你的意思是说上官堡臣服于大燕是因为民生问题？”
“那是。”我点点头：“当初为了让上官堡归降，燕王可是想尽了办法，甚至连禁止向鉴山通商的法子都使出来了，可惜都没有奏效。也算是天意，不久恰逢大旱，鉴山又地处偏远，颗粒无收，青黄不接之际，燕王派人从江淮一帯向鉴山运来了几千但的粮食。上官堡感于燕王不计前嫌，才向大燕投的诚。”
萧默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恰巧小二过来布菜，笑道：“那是，上官堡的老爷可是个大好人呢，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谁不图个安定。话说回来，这大燕的皇帝也还不错，上官老爷跟了他，也不枉。”
我和萧默言对视了一眼，差点没笑出来，感情这大燕的皇帝还没有这上官老爷在这里威望高呢。
小二恍若不觉：“两位客官行色匆匆，这是要到哪里去呢！要是不急，多等两天也好，明日可是上官家的三公子娶亲的大好日子呢！”
听到这里，我脸上徒然一僵：“三公子？娶亲？”
小二笑道：“是啊！三公子自小就在上官堡中长大，前些年奉旨去了京城，这才被上官老爷接回来，对方的小姐也是个大家闺秀，自小就是和三公子青梅竹马的大好姻缘呢！”
正说着，眼露惊喜之色，小声道：“你看，你们还真是好福气，三公子正好出来置办婚礼呢。”
小二说着，急急迎向大门口：“是三公子啊！快里面请里面请。”
“三公子，眼下离堡上也是不远了。”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不如我们回去再歇也不迟，回去晚了，老爷恐怕……”
“无妨。大家都累了一天了，就在这里歇歇脚也好。”略略显得有些疲惫的熟悉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手里提着大红礼包的仆人。一时间，吵闹的客栈便安静了不少，小二忙领着一群人迎向厅中的空桌。
进来的大概有十多个人，空出来的两张桌子马上就被坐满了。却还有好几个人是站着的。小二瞅瞅大厅，小步跑过来：“这位客官，麻烦你们可否跟邻桌拼一下，这个……”
萧默言本来就不是好相与之人，不怒反笑：“你们就是这么开店的么？怪不得啊，生意萧条。你说是不是啊，御风？” 一句话说的小二脸上青一块的白一块。
我收回目光，抬眼扫视一眼萧默言，低下眉，不说话。
萧默言的声音说小不小，说大有不大，恰恰可以被进来的一行人听清，那为首的白衣公子闻声猛地一抖，缓缓转过身来，眼里是不可置信的光芒：“御风？”
我缓缓站起来，嘴角仍然是带着微微的弧度，点点头，不说话。
“御风？！”萧默言怔住，抬头望着我：“你们认识？”
说话间，上官庭轩却已是快步走了过来，在桌子对面半步处立定，面色莫名：“御风……我……”
我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斟了一杯清茶放到他面前：“坐吧。”
他顺从的坐下，有些怔忪的看着我。
“怎么搞成这样？”我皱了皱眉，伸手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拨顺到他耳后，顿了顿，还是收回手：“这才几天不见，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御风。”上官庭轩突然站起来，一把抓牢我的手腕，下定决心般的望着我的眼睛：“御风，我们走好不好。”
屋里都响起一阵抽气声。小二长大的嘴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萧默言有些傻眼的望着两人：“你……你们……他……不会吧……”
“哪儿也不许去！”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
上官庭轩面色大变：“父亲！？”
闻言，我不由抬起头，望向门口。
一个中年男子带头步入大厅，一下子进来了十几个人。原本就不甚宽敞的小店顿时显得拥挤了起来。
上官绝川向身后的一人看了一眼，那人立时会议，向厅中还在吃饭的人招呼道：“今天堡主有事，还请大家回避一下。”
瞬间，店里其他的人就走的没影了。
上官庭轩面色惨败，讷讷的叫了句：“父亲。”
“哼！”上官绝川冷冷的哼了一下，招手道：“宇儿，帯你三弟回去。”
“是。”上官庭宇颔首道，越众而出，就要来拉上官庭轩。
我眉头一皱，闪身拦在上官庭轩面前：“且慢。”

二十五

“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司公子行个方便！”上官绝川冷冷道。
“是么？”我微微一笑：“可这也是司某的家事，还请上官堡主高抬贵手，让我们离开，司某感激不尽。”
“放肆！”上官绝川怒道：“老夫管教自己的儿子，轮不到你插嘴。况且你一个外姓子弟，又能称得上什么家事！”
“原来上官堡主还记得有这样一个儿子呢。”我冷笑：“可是堡主似乎忘记了，两年前上官庭轩不是就已经被上官堡主逐出家门了吧？”
上官绝川面色微变，冷冷道：“这是我们上官家的家事，似乎还轮不到司公子操心吧？！”
“的确如此。”我不以为然的笑着：“可是有一点司某倒是不明白，上官堡主趁司某出门在外，强行带走司某的如苏，这件事情，不知上官堡主可否告知一二。”
“你……你你……胡说八道！”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带着浓浓的愤怒：“轩哥哥怎么会……你不要脸！”
“啧啧……轩哥哥……叫的还真亲热呢”我回头扫视了一眼面色不佳的上官庭轩，含笑道：“你说是不是，上官？”
“我……”知道司御风本是调笑，上官庭轩的脸上却还是不由有些讷讷的感觉。
“轩哥哥！”女孩子着急的喊道。见上官庭轩仍是不动，向我怒道：“你是什么人？ 凭什么要带走轩哥哥！”
“那你又是何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带他走？”
“我……”女孩子一跺脚：“我是他的未婚妻于洁，他是我未来的相公，你不能带他走。”
“哦，原来是未来的上官夫人。”我笑：“可是我是你未来的相公现在的相公呢，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吧？你说是不是，未来的上官夫人？”顿了顿：“而且我现在偏偏就要带他走了，你又能怎么样？“
“你……你你……”于洁被司御风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半天憋出来一句话：“你知不知道这样坏人姻缘是要遭到天打雷劈的！”
“多谢未来的上官夫人提点。”我转眼看了一眼脸色有些发青的上官堡主：“这话，似乎还要先向上官堡主说说才好。”
“洁儿，不许胡闹。”上官绝川打断了女孩子即将出口的的话，突然转头向我身后的上官庭轩道：“轩儿，你真的要跟他走？”
“父亲……我……”
“你不记得你四叔是怎么教你的么？”
上官庭轩脸色大变。
“怎么教的的有如何？”我反问。直觉上有些什么不对，可是却又不知道到底那里不对了。
“御风……我……”上官庭轩突然拉住我的手，轻声道：“我恐怕不能跟你走了。”
“原因。”我浑身一怔，回过头，脸色不明的望着他。
“我……我终究是上官家的人。”
“然后？”
“我不能跟你走。”
“是么？”我盯着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么？”
上官庭轩摹的抬起头，终于还是点点头。
“好。”我闭上眼。
“御风……”上官庭轩顿了顿：“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睁开眼，猛地一挥手。袖子在激烈的掌风下片片碎裂，笑：“你自由了。”
上官庭轩怔怔的望着飞舞的衣袖。碎袖断恩义，是夫家休妻的最为决裂的方式。
“当初，你要跟着我，是你的选择。如今，你要离开，仍然是你的选择。”
“既然如此，那么，我放手。”
“好好保重，后会……无期。
……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骑在马上，萧默言忍不住问道。
“那你觉得还能怎么样？”我反问。
“可是……你的如苏分明就是被他父亲逼迫的吧！”
“是么？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萧默言突然勒住缰绳，怒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了？麻烦王爷把话说清楚一点才好。”我诧异的回过头，笑：“再说，这样王爷不是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说不定，我就会考虑考虑王爷呢！”
“你这人到底有没有心！？”
“没有。”我简短的答道，纵马上前。回头道：“王爷，今天天色不早了，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再启程如何？”
萧默言气结。
自从进了客栈，萧默言就一直缄默不语。吃过饭，就径自回了房间。我垂下眼，不语。
晚上，萧默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客栈之中司御风淡漠的口气于决绝的身影。喟叹了一声，翻身坐起。走到桌子前想倒杯水喝，突然听见隔壁房间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声响。
心神一动，迅速掠到门口。
晚风拂过，窗口仿佛被吹的一晃。一声清啸，竟有破空之声。萧默言一惊之下忽地拉开门闪了开去，险险躲开暗器。
“什么人！？”萧默言喝道。

二十六

萧默言在黑暗中等了半响，却没有等到任何东西。黑暗中只听见自己的呼吸之声。当下凝神查探，却没有任何异常。若不是刚刚躲过的暗器还扎在门后，萧默言怕只道是自己眼花了。
猛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想着，伸手敲敲门，却发现门根本就没有上锁。心一跳，推门而入。果然空无一人，伸手探探被窝，只觉冰冷异常，看来司御风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安歇。
英挺的眉头深深皱起，忽地，萧默言飞身下了楼。暗暗骂了一句白痴。连自己都看得出来白日里那人是被人逼迫，司御风怎会看不出来。还亏得自己还在那里不平了半日。
跑到楼下马厩，却发现白日里的坐骑已是空无一物。萧默言暗骂司御风，却又无可奈何。知道司御风是不愿连累自己，却偏偏硬是咽不下这口气。此时又是深夜，又没了坐骑，萧默言一咬牙，提气凝神，竟是用轻功朝着上官堡飞驰而去。
……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萧默言只身回了房，苦笑了一声，低头将自己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吩咐小二不要打搅楼上的房间，便回房了。
关了房门，凝神细听，估计隔壁房间的萧默言业已睡下，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拉开窗棂，闪身掠了出去。
先到马厩解下两人的坐骑，翻身上马。待到出了镇子，伸手狠狠的在萧默言的黑马臀部一拍，马儿长嘶一声，飞奔而去。就算是待到萧默言发现，也追之不急了吧！
你陪我到这鉴山，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件事情，这次行动，我不能这样自私的将你也拖进来。
对于你的情意，我只能说声，抱歉。
……
因为明日就是三公子大婚，上官堡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情绪之中。可是还是有不少的下人发现，今天，自从三公子从山下置办东西回来，就一直没有露出笑脸，完全没有一点当新郎官的喜庆。连上官堡主也是这样，气氛有些诡异。
我围着上官堡转了一圈，决定从人少后院进去。待到天色渐暗，我小心的潜进了上官堡。
刚落到地上的那一刻，空中传来一声极细的细弦绷断的声音。心道了一声糟糕，环顾四下，人立时向一旁的假山掠去。
不出所料，刚隐上身形，便过来两个身着侍卫服的人。他们看了看刚刚我落地的地方，那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银针插得体无完肤。
两人点点头，便提着灯笼分开向两边摸索着前行了，当中一人更是朝着假山而来。
“丁三，这边没有，你那边找到什么没？”不远处传来一声喊。
“正在看，估计也没什么。”这边答道，说着扒开一人多高的草丛：“甲六，我方便一下，你到另外几处瞧瞧。”
“好。”对面的人答道。
听声音这人离我亦不过五步，我扣手在身侧，正准备一掌劈晕眼前的侍卫，不料一脚迈上一块碎石，弄出不大不小的一点声响。我暗道不好，迅速伸手向眼前的人劈去。
“什……”那侍卫正要大喊，被我一手捂住口鼻，顺势一劈，顿时软了下来。
“丁三，你没事吧？”正要离开的甲六似乎听见一声极模糊的喊声，停下来，向这边望了过来。
我一手扶起丁三的身子，稳住灯笼。腾出一手抓住他的另一只手举上头顶，遥遥的向甲六挥挥手。甲六见丁三挥手，也没有多问，寻思着向另一条路走去。
我松了一口气，将丁三拖进假山后面藏好。再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向堡里摸去。
正寻思着怎样才能找到上官庭轩的卧室，碰巧一个小丫头送东西路过，瞧瞧眼下没人，迅速捂住小丫头的口鼻，拖道墙角。小丫头惊慌失措的想要挣扎。我冷冷的喝道：“别动，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乖乖的回答我，我自然不会伤害你。”
小丫头放弃挣扎，忙不迭的点头。
我松开手，小丫头没有叫喊，还是有些惊疑不定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