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你不爱吉他手了吗？）第二部——苏格兰

左方天幕的那颗星星也笑了。它和他们是老朋友了不是吗。

它曾见证过他在加国寒冷的小镇上黯然神伤，走不出因为爱人的伤害带来的阴霾。

它也见证过另一个他在英伦三岛上颠沛流离，只为恳求爱人重新给出一个让一切变好的机会。

这一夜，两个人抬头看见的终于是同一个它。

38

雅月会把很普通的混合麦片做成许多花样，有一段时间，他什么都不干，只是为了研究出五花八门的吃麦片的方法。

如果周一到周三是用白开水冲的麦片，那周四到周日就换牛奶来冲调。不可以放太多糖，对小孩子牙齿不好，但是如果不放，江闪一端到碗就闻得出来，马上会扔下自己老爸的爱心早餐，背上书包去买外面路边摊的烧饼油条。

隔夜的匹萨一定要丢掉，不然江闪会偷了拿去学校。土司面包皮一定要切下，橙汁要无果肉型的……因为有了一个小朋友，江家的早餐变得很难搞定。

“月。”坐在橱柜台对面的雅人难过地叫他。声音沙哑性感。“月～”昨晚他一直这样伏在他耳边催情缠绵地叫他的名。月。以至于叫到现在声音都沙哑了。

“干嘛？”雅月闻声抬起做早餐的脸。

雅月在今晨六点开车回家，不是孤身一个，而是带了自己的爱人。

两兄弟在车里纠缠了一整夜，此时此刻雅人的眼圈黑得像是上了颓废的烟熏妆。

“我们做好不好？”

“我不是已经在做了？知不知道早餐有多难做？”

“噫。谁说做早餐？”雅人把下巴靠在自己合拢的双手上，嗔怪地撒娇道“我说的是……”

“噫。”雅月搅拌着手里的混合麦片。“我要送闪上学……你先去休息一下，我忙完了再找你。”

雅人落寞地把眼睛垂下。雅月再一本正经地转过去替闪准备早餐。

“月。”

“又干嘛？”雅月不想被打扰，用不耐烦的口吻响应。

“其实你这样好性感。”雅人在他身后柔声说，“我从你身上闻到好多成熟的安全感味道。”

雅月转头看着他，怀疑昨晚他是不是自己插坏了，所以现在才这么撒娇。

“是嘛？谢谢。”雅月无意和他开玩笑，因为等江闪醒过来，一定要吃到满意的早餐，而且，今天是江闪的大日子。做爸爸的想在清晨就给他爱心鼓励。

雅人又绕在他身边说了许多撒娇的甜蜜情话，雅月都没有怎么理睬，随便给了他一份早餐，吃完打发他去睡了。

等雅人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了。雅月伏在他身边轻声叫他起床。抱他去浴室洗澡，换衣服。

雅人前所未有的温顺，只知道依偎他的结实臂弯。时不时趁他不注意还乱吻上来。搞得已经一向不纯情的雅月都要脸红。

打点完毕后，雅月带他出了门。

下午下了一场雨，外面的高温下降了些，空气里都是新鲜味道。雅月紧紧牵住雅人的手，走在繁华闹市区，路人见到他们都点头微笑。雅人既忐忑又兴奋地跟着雅月，两个人一直步行去轻轨车站坐车。

这种感觉如同他们年少时，在每个炎热暑期都要搭轻轨列车，提着各种笨重的乐器穿越到城市的另一边去学琴。

颠簸路途中雅月总是会拖他缩到角落里，在运行列车的轰轰声中好奇地亲吻他的脸颊。

列车驶出几站，雅人脸上的笑意难掩，此刻才发现原来雅月是这么怀旧的人。

不等雅月继续到自己上前来亲吻的环节，雅人就主动凑上唇，甘甜的回忆绽放心间。雅月偏转头咬住他的耳尖笑语。

中途一旁的乘客认出他们后，也没有上前来攀谈或索要签名，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样远远地看着他们开心就是乐事了。

39

私立小学的足球场上，江闪跑得风快，和自己的小伙伴们追着足球一个劲的跑，不放过中场球员的任何助攻。

前些日子在王子诺的帮助下，他由球队的替补转为了前锋。很奇怪地，一直撒谎骗他拿他寻开心的王子诺这一次居然说到做到了。而且今天还真的带了一大堆后援团来替他加油。

“江闪。大家跟我一起喊，江闪，加油。加油……伟大的足球队前锋江闪。Go，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王子诺粗声粗气的站在烈日下叫喊，身边站的全是他带来的其它年级的兄弟们，大家其实平时也没跟江闪说过话，根本就不喜欢二年级的怪男生江闪。此时在王子诺的要求下全部有气无力地喊“江闪，加油。跑快点……”

王子诺拿蓝色油漆在左脸上画了个“闪”字，右脸上是一颗心。拉住身边的男生喊“快，吼起来，吼大声点……替江闪加油。”于是一串不整齐的加油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江闪不进球实在是对不起自己的好兄弟王子诺。更是对不起看台上特地赶来看比赛的自己的老爸和自己的叔叔。

江闪知道他们合好了。但是江闪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会不会在一起。也不知道他们会拿他怎么办。那天他和顾琳一起回家，顾琳温和地询问了他，如果雅人回到雅月身边，那小闪愿意回到妈妈身边吗。

江闪这么想着，足球朝他飞过来，他忘记站好位置用脚去停，只好用小脑袋一顶。于是头球攻门，球正好被顶进了对方的球门。裁判鸣笛表示进球有效。

小伙伴们迅速上前抱住他摇晃。进球的喜悦瞬间占据了这些小小心灵。

王子诺在场边见到立刻跑上球场，挤进人堆里一把抱住江闪大笑大叫。

江闪面无表情地转头去看体育看台上坐着的雅月和雅人，他们都戴了茶色太阳眼镜，一样的身形让江闪分辨不出来谁是谁。

一个无心进球让小伙伴们高兴成这样，而江闪因为心里有事一点也不开心。

可是看到看台上的两个男人都坐在远处，露出皓白牙齿对他笑，他抹了抹头发上的汗，也释然地笑起来。

江闪并不讨厌自己的父亲，他想要的只是雅月叔叔不再为了自己的父亲黯然神伤。

他从小就认为雅月叔叔一开始其实是个很容易开心的人，只是喜欢了自己的哥哥，所以才会变得那么抑郁。

“小闪，我说你是伟大的前锋嘛。”王子诺抱住他的脖子使劲摇晃。“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没丢我的脸，兄弟我永远支持你……”

江闪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远处的雅月和雅人，朝他们招了招手，点头微笑。

也许和王子诺说的那样，也许父亲是有苦衷的，如果真的是个坏人，那雅月叔叔也不会一直放不下他。

一场球赛踢了一个半小时。江闪的球队顺利地赢了比分，江闪自然成为头等功臣，王子诺拉了一大群小男生围在他身边，说要去甜品店为他搞庆祝，庆祝完再去水上乐园游泳。

江闪被大家簇拥着走了，体育看台上的家长也起身离开。只剩下特地赶来看比赛的两个大男人坐在那里。

下午三四点，空气里热风间或吹过，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雅月摘下脸上的太阳眼镜，拿到手里，认真地说“雅人。对不起。如果当初我告诉了你真相，你和顾琳也许……你那么期盼过普通人的家庭生活，是我太不应该。”

雅人也摘下太阳眼镜，转头着看他，目光温和。“那些只是当初的想法。现在我想的不一样了。”

“我不会和你打官司，如果你要带闪回加国，我不会干涉。”

雅月坦诚地表述自己的心意。“关于我不再唱歌的事，你也不用觉得自责，我只是累了，不想唱了而已。以前是我太肤浅。不懂得爱。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对不起。”

雅人轻笑。沉吟了一阵子，看着下方空旷的球场草坪缓缓地答。

“其实你真的以为我回来是为了带小闪回加国？我该谢谢你这么多年替我照顾他。换作是我，我不一定会做得这样好。

当初那种情况，我本来可以选择留下来陪在你身边，不管顾裕耍什么手段，我们都一起面对。可是我选择了去顾裕身边。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只是想找一个正当理由离开你，逃脱爱上自己的弟弟的罪恶。”

“我知道。”雅月都知道的。他从来都没有怪过自己的哥哥。哥哥也只是个人，也会害怕，也会因为一直陪伴他陪得倦怠。“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和顾裕一起的日子，我明白了一开始你为何沉迷于那些事。”雅人牵住他的手，用十分了解的口吻询问“很痛对不对？那种对方一直只是逃开，什么都不知道就否定你，不给你任何回应的感觉。呵，真是吸再多的大麻也挥散不去。

那段时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难过地在冰天雪地里形单影只地行走，责怪你为何还不上前来牵住我的手，温暖我的心……我却没有想到就算是那些残忍时光你也是陪着我的。”

“我一直都陪着你。”雅月扣紧他的手，像最初那样，要把彼此的生命揉合在一起。“就像以前你陪着我一样。如果以后你害怕，我也会陪着你。这样一直陪着你。”

雅人把头靠到雅月的肩膀上，感慨道“其实喜欢自己的孪生弟弟很好，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彼此认识了，这代表我们是不折不扣的一生一世的恋人。”

雅月低头，把下巴宠溺地搁到他头上。“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会离开了？”

雅人没有答话，只是把贴住他胸膛的头贴得更紧了些。

静了几秒，雅月吻在他的头顶。“以后我一直陪着你。陪你到时间尽头。”

盛夏的光影漂浮，牵动所有前程往事。那年夏天，雅月许下诺言。要把苦得作痛的爱变成甜得发腻的情。

这一刻，他知道那个怀抱了太久的梦想实现了。

40

S城对江的航空港，登机通道前，顾琳和自己的儿子一道来送别自己的前夫和自己小孩的爸爸。

每一次顾琳和身边闺房好友谈起她和江氏兄弟的关系就会丧失语言，完全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到底是什么关系。

学生时代，她喜欢江雅人，她喜欢看他站在镁光灯下忐忑不安的羞涩样子。

江雅人总是被娱乐杂志塑造成忧郁王子，知性抑郁的性格让处于豆蔻年华的她神魂颠倒。不顾一切地逃学翘课，千里迢迢地追着他，希望他能喜欢上她。

后来江雅月出现，伤害了她，又再娶了她，用接下来的无限光阴诚心诚意地做了弥补。

成熟后的她觉得雅月算是一个很称职的丈夫。如果这段婚姻是货真价实的，嫁给这样才华横溢和愿意承担责任的男子算是天大的幸福。

她这样想着，坐在候机室的座椅上对着远处江氏兄弟和江闪打闹的场面微笑。

第一次见面，江雅人不肯跟她说话，以为她是挖猛料的记者。

第一次见面，江雅月恨她入骨，因为嗑药后行为失常强暴了她。

现在，她要替他们抚养江闪。江闪是江氏兄弟带给他的最好礼物。遗传了他们的美貌才华，聪明睿智。她宁愿选择和他们经历这些大起大落的人生，也不愿意接受顾裕替她安排好的富家千金生活。

机场的登机通知响起。顾琳走上前，和他们分别拥抱。此时再也没有爱恋或者妒忌的心情，交往十多年的故人哪里还会不会了解彼此的心意。

江氏兄弟无心伤害身边的人，只是外人不自量力地想要进入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他们的世界，从来都是仅仅属于彼此的。

“Alex终于等到这天了。”顾琳靠在雅月的肩上，轻拍雅月的后背，欢欣地恭贺雅月。

雅月不好意思地笑答“嗯。很不容易。终于等到了。”

“那边很冷。现在去可以当作避暑。不过冬天的话就尽量不要出门了。以前在那边上学每个冬天都需要穿得像北极熊。”

“年底我等你过来过圣诞节。”

“你会希望我来打扰你们……？”顾琳推了推他的肩膀，佯装轻松地说。“那天在SUV上被偷拍到的体位……呃。我还真是没有想到他原来那么女王。”

“小姐，你要买这种八卦杂志买到什么时候啊？三十岁了还在看娱乐八卦杂志。那些都是记者用Photoshop为了抢封面乱做的啦。”说完雅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没有再开玩笑。琳当年就是一直喜欢看这些八卦杂志才和江家扯上关系的。

雅月不舍地把她搂进怀里“琳，谢谢你。”

“说什么谢谢。大家朋友嘛，该体谅的自然不会误会。”顾琳这么说着，眼泪还是掉下了，面前的这个男人以后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照顾她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告诉我。最近在国内有事的话就打给小霍，他一定不敢怠慢我老婆。还有，要常带闪来看望我们。”

“会啦。你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Alex，说真的。这么多年，谢谢你这么照顾我。”

还记得他们一起在睡不着的夜晚去Pub喝酒买醉，把顾裕收藏的雪茄偷出来乱点着了抽。凌晨三点坐在街边大叫江雅人是混蛋，把江雅人的缺点一点点列出来，发誓再也不要为了他不开心，最后跌跌撞撞地搀扶着彼此回家，清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还是停止不了喜欢这个男人。

不远处雅人在一旁和江闪答话，江闪手里捏弄着一只橡胶青蛙，虽然低着头看似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听话地乖乖回答着雅人的话。

“老师说～英文一定要学好，这样以后追女生送她英文情诗她会很开心。”

“寒假我会啦，会去那边看你。你是我认识的滑雪滑得最好的人。到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去打雪地曲棍球。我可不可以带上王子诺？”

“我也会听舅舅的话。会常去他那里让他教我写算术题。”

雅人蹲到他身边伸手搓了搓他的头发，激动地问“你不恨我了？”

江闪努了努小嘴，一时间没有说话，最后把手里最心爱的那只墨绿色橡胶青蛙递到他手里。细声说“送给你。以后再也不要让雅月叔叔不开心了。他只喜欢你一个人……”

说完小嘴在雅人额头上快速地亲了一口，咚咚咚地跑到顾琳身边，躲到顾琳身后依偎。

雅人看着手里的青蛙，终于释然地笑了。闪刚才说雅月叔叔，代表闪在刚才已经承认他是自己的父亲了。

这样，离闪亲口叫他爸爸的那天也不会遥远了吧。

片刻后，兄弟二人离开。他们办了移民手续，定居加拿大，但求下半辈子安静恬适的平淡生活。一开始，那些日子过得太激烈了，幸好经过那一切以后，他们拥有的是最好的彼此。

顾琳和他们微笑着挥手告别。江闪怯怯地躲在顾琳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去偷瞄雅人。大眼睛里有泪花在闪。

送完二人离开后，顾琳牵着江闪走出机场，开车回市区，行在空旷的机场高速公路上。

江闪好奇地问开车的她。“妈妈。他们走了以后你不寂寞吗？”

“不寂寞。”顾琳回头看着自己这个长相甜美的儿子回答。

“为什么……？”

“因为还有你在我身边啊。”就算从未走入双生兄弟的世界，能和他们保持这最后的联系就也足够。

江闪望着道路上的白色交通线沮丧地说，“你一定会寂寞的。你那么喜欢他们，可是他们最后都离开了，只剩下你一个人。”

“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感到寂寞的。就算他不在你身边，你走到哪里都会感受到他的存在。他住在你的心底，直到时空的终点，永远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