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之一爱情——肖红袖

作者:肖红袖  录入:02-20

她说:“我不知道。不过这一段对白我很喜欢。我在班级联欢晚会上表演过。总有热烈的掌声的。”
我说:“那你怎么不说了?刚才不是说得挺好的吗?是不是勾起了什么伤心的记忆?”
她说:“我忘词儿了。”
“砰!”我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黑板报被抹得一塌糊涂了。
结果天都完全黑了黑板报才出完。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她也变成了花脸。彼此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走,吃饭去!”
校门口就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叫了两碗牛肉拉面,她说:“我们AA制吧!”
什么是AA制?拜托不要笑,我真的不知道。
“很简单嘛!各自付各自的帐。”
“哦?好啊!”
“稀里呼噜”地吃完了面。她的饭量也不一般。看着她吃面的样子,我心里面不禁生出一份微妙的感叹。
多好的一个女孩啊!爽朗。男孩子一般。又精灵古怪的。
我叫:“闻龙!”
“恩?”她应声:“怎么啦?呵呵,你还真记住啦!”
我说:“以后我就叫你龙儿吧!”
“龙儿?”她说:“很好啊!象《射雕英雄传》里郭靖叫黄蓉蓉儿一样,好听。那你就叫吧!”
“呵呵。”我傻笑了。
就这样,许海萍成了龙儿。此后我们经常去吃兰州拉面,也总是AA制。她喜欢往面里加辣椒粉,红乎乎的吓死人,但是她满不在乎的样子

。店子老板已经认识我们了,经常远远地打招呼。
“龙儿”也成了我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这样叫她。团委检查工作的时候,我照样板着脸敲门,叫:“许海萍,出来

一下!”
元旦前夕,校团委、学生会准备组织通宵的联欢会。各个班级在自己的教室里活动。午夜11点30分开餐,然后放烟花。那真是个盛大的晚

会啊,全校两千多人在一个时间里唱歌跳舞,一个时间内举杯。我心里开始雀跃不已了,这样的活动正是我这个活跃分子的用武之地。
北国的风雪已把校园装扮成银装素裹的世界了,教学楼两侧的獐子松依然青翠挺拔,上面缀满了彩灯。
我配合班长先将自己班级的准备工作完成,然后代表团委到各班各班“指导工作”。
推开计算机九三一班的门,我顿时惊住了。
计算机九三一班一共有五十名同学,现在他们正在紧张有序地布置教室。他们把淡蓝色的窗帘卷起扎成了大蝴蝶结,挂满银霜的窗玻璃上

贴满了彩色的剪纸窗花。他们用彩色的水粉在黑板上画了大红的灯笼和圣诞老人像,日光灯管上缠了彩色纸条儿。原来呆滞的环境经过拾

掇顿时变得象是一个童话世界了。
更为惊奇的是他们每个人都在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而嘴里却同时哼着一首歌的旋律。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整齐的合唱,而且每个人都是把旋律含在嗓子里的,有点儿压抑,但优美绵延。那首歌的名字是《爱在雨季》

,的确好听极了。
“有多少秘密藏在心里,从来就不肯对你讲出去。当年一首忧伤的歌我们唱到今天是为什么?也许就是这一个雨季,当年一首忧伤的歌,

我们唱到今天是为什么?……”
我迅速地被感染了。
许海萍正站在讲台上准备猜谜游戏的奖品。我叫她过来。
“什么歌?真好听啊!”
“是吗?”她笑了,“我们班里的人都会唱。班歌。”
“教教我吧。”我说:“你们学计算机的就是跟我们大老粗不一样啊!气氛就不同!”
她说:“那可不行!不是我们班级的人不能唱。”
“你规定的?”我问。
“是啊!”她的眉毛一挑,“我是班长啊!”
算啦!我一个人学会了也教不会我们全班的钳工来合唱,那是一帮和钢铁打交道的人。
我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她问:“什么啊?”
我贴在她耳朵边上讲了一通。
她的眼睛眨了眨,说:“怕我们老师不同意,我是我们班级的主持人。”
我说:“到时候我来想办法!”
(四)
盛大的联欢活动开始啦!
四层的教学楼被灯火映得通明,每一扇窗户里面都回响着掌声、笑声和音乐声。
在我们班级里文娱活动开展不积极,但是猜谜、游戏、竞赛异常火暴。幸亏我早有准备,还有几个哥们儿捧场,气氛还很热烈。间隙录音

机里播放舞曲,快三慢四轮来转去,只可惜班级里只有三个女生,而且早到名花有主了,留下四十二根草在那里不安分地踢桌子腿儿。
身先士卒,我不牺牲谁牺牲?!我率先顺手拉起离我最近的江河来,“来,你想不想跳舞?现在我教你,包你以后到哪个舞会都叫好!”
江河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江河是我们班级里最腼腆的男生,入校两年了,从没见过主动他参加过什么校内活动。他也很少与谁走得近一些,总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似

的。很多女生在背后议论他、猜测他,谁让他长得象白白净净的解小东呢?
终于,他在犹豫中下了舞池,我拉着他的手开始了笨拙的舞步。
经我这样一折腾,又有几对舞伴下了场。他们跳舞象是摔交,握钳的手怎么也学不会握住温柔,然后你掐了我,我踩了你,跳着、笑着、

气氛活了起来。
零点将近,我放过了江河,悄悄溜出门去。
穿过人如潮涌的走廊,我来到了楼下找许海萍。
我先跟她的班主任商量。“刘老师,借你们班长用一下。”
“不行啊!我们正在搞活动。”
“就5分钟!你们不正在跳舞吗?5分钟以后我保证送她回来!”
“她是我们班的主持人,我们……”
“好啦!谢谢你啦!刘老师!”不由分说,我拉起许海萍的手就走了。
这是我第一次拉她的手,发觉到的时候,心里面偷偷的美滋滋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我们跑步穿过走廊,以便跑一边笑。
回到我的班级里,舞曲完毕了。我站到主持人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子,说:
“下面,我特邀了一位神秘嘉宾跟我一起表演歌舞,《掀起你的盖头来》!”
“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欢快的鼓点敲过前奏,许海萍顶着红纱巾出场,围着我灵活地舞动。
我忘情地唱: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眉。你的眉毛细又长啊,好象树梢的弯月亮。你的眉毛细又长啊,好象树梢的弯月亮!”
“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眼。你的眼睛明又亮啊,好象秋波一模样。你的眼睛明又亮啊,好象秋波一模样。”
……
她忘情地跳着,歌舞融合在一起。最后我揽住她纤细的腰飞旋,掀开了她的头上的红纱巾。她飞扬的手掠过我的额头,一个优美的姿势定

格在音乐结束的刹那。
激情的掌声,由衷的叫好,同学们简直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中的兴奋了!
真是个精彩的节目啊!
我送她回自己的班级,在走廊里她说:“没想到你歌唱得那么好。”
我“臭屁”地说:“那当然啦!”
她说:“谢谢你来帮忙!气氛好极了。”
她说:“谢什么?朋友嘛!”
我说:“真的,谢谢你!”
她说:“真的要谢我?那你明天请客!”
我说:“行!一言为定!”
晚宴开始了!课桌一拼,四十五个人的饭盆“叮叮当当”摆满了桌子。成箱成箱的啤酒搬了上来,醇厚的黑土地高粱酒开了瓶!
照例是班主任先致辞,然后大块的肉,龇牙咧嘴的鱼,东北最通俗的酸菜炖粉条和内蒙古特色的手抓羊肉端上来,哥们儿哪管三七二十一

一顿湖吃海喝。
几杯酒下了肚,开始有人找不到北地四处碰杯了。你你我我勾肩搭背胡言乱语起来。我的头有点儿晕,他们追着我干杯。惨!还有小豆子

拉着我要我谈心。不行!乘着最后的清醒瞬间溜出去,把他和另外几个企图摧残我的酒徒甩开!
呵!走廊上也是热闹非凡的,各个班级都开餐了。酒香四处飘着,摇摇晃晃的人擦肩磨踵。我爬到了教学楼最顶端的天台上。嘿!月朗风

清,夜色真美啊!
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了。我回头一看,是江河。
“没喝酒?”我问。
“喝了。”他有点儿晃。
我扶住了他,顿时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强烈的酒味儿。看来他不但是喝了,而且是没少喝啊。
“呵呵,你喝了多少啊!”我说。
“不多。”他一副迷醉的样子,“才7瓶。”
“哦,不多,不多。”我也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他把住栏杆站稳,然后含糊不清地说:“肖……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啊?”
“什么?”我说:“你啊?挺好的啊!”
“不是,我是说……”他烦躁不安起来,“呼呼”地吐着酒气,“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说了!”
“怎么啦?”我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好!”他再次支撑着站稳身子,看着我,说了一句,“我爱你。”
“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他晃了晃,“我说,我爱你。”
“什么?!”我没有听懂。
他一下子扑了过来,把我抱住了,然后说:“我爱你。”
“刷——”地一下,我触电了。
天还是那么晴,星星好象是刚擦过似的,亮得让人心动。楼下是喧闹的人群和节日的焰火,半空中有雾霭飘过。
他比我高,比我宽,他的怀抱很坚硬也很温暖。
我惊诧得失去了知觉,半晌,才轻轻地推他。
“你……你喝醉了……”
他不松手,“我没醉,我真的……没醉,我比什么时候都清醒……”
“别闹了,行吧?”我摸了摸他的头发,疼惜孩子一般的,“让人家看见了不好。”
“不!”他执拗地说:“我今天不说……不行!我早就爱上你了。去年军训的时候,我们刚来的第三天……第三天!……我忘不了,你当

时教我叠被子,从那以后,我就……”
“江河!”我叫他。
他好象根本就没反应,只是抱着我不放。
楼下又有人来了,脚步声“突、突”地很急、很重。
(五)
上来的是电工班的几个新生。有一个喝多了找个地方吐。他们从我们身边经过,好似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怀抱里,一动也不敢动。我想,这样远远的他们就不会分辨出我是男生还是女生了,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江河的确喝多了,他还在胡说八道。
“我爱你!今天……我不说出来,我会疯掉的,肖……”
上帝啊!我心里急得象着了火一样!
来不及了!我按住他的头,把自己的嘴唇按在他的嘴唇上,同时用大衣蒙住了我们的头。
长长的一吻啊,淹没了他的酒话,从此也开始了解释不清。这是我的初吻,我以前从未尝过它的味道。
很久,那几个人下去了。我一把推开了江河,“啪!”地给他一个耳光。
我哭了。
我知道,我喜欢过男性。那是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迷迷蒙蒙地特别喜欢我的数学老师。因为他很帅,长得象年轻时侯的童安

格。
我爱看他的眼睛,盼望他上课时提问我。
然而什么也没有,他调走了,我也忘记了。
我已经忘记了啊!
江河捂着脸,摇摇晃晃地过来安慰我。
“你别哭啊,你别哭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我该死!我……”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本来就是一个笨嘴拙舌的人。
“你滚!滚开!滚开!!”我大吼大叫。
他不动,拉我。
“你不走我走!”我把他甩开了,向楼下跑去。
我一口气跑出教学楼,跑过堆满积雪的人行道和踩成冰壳的操场,一直跑到了学校一角的滑冰场上。
连日来雪下得很大,冰面上的积雪很厚很柔,我脚下一滑,扑倒在冰面上。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这是我十八岁心灵里无法预料得到的。
江河竟然……怎么会?怎么可能?从来没有想象过。
醉了,全都醉了!
这一晚的确是迷醉的。几乎所有人都有难忘的故事发生。
307寝室只有两个人过夜,其余的都不知所踪。据说竟然是混到女生宿舍的床上不知道抱着谁睡了一夜,醒来时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酒后的话不必当真,酒后的事情也不必负责吧!
醒来以后已经是下午了,我的头痛得很厉害。
一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糟糕!我想起,我约了龙儿。
洗完澡我赶到了兰州拉面馆,因为学校放假,里面显得冷冷清清的。
我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店老板说:“肖君陶!你的那个小朋友等你等了一中午,看你没来就先走了!”
“哦。”我,忙着又问:“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店老板笑,说:“她说她晚上还会来,叫你在这里等她!”
“谢谢!”我如获重释般地笑了一下。
7点钟。我又赶到了兰州拉面馆。稍等了一会儿,她来了。
她穿了一件咖啡色的长风衣,半长不短的头发整齐地绕过耳朵背在脑后,显得很干净。
她带来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孩子,相貌端正,很洋气的那一种。
她叫苗苗,是龙儿最好的儿时伙伴。
点了几个小菜,叫了一个涮羊肉火锅,腾腾的热气散开了,她们的脸上有了红晕。
她说:“苗苗要去北京了。”
“啊?”北京离我们很遥远,那是一个神秘的、充满诱惑的地方。
我问:“去做什么啊?”
苗苗说:“学习。”
她说:“我和苗苗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玩,她是我最好的伙伴和朋友。我明天去送她!”
我说:“我也去吧!”
苗苗感激地一笑,说:“谢谢。”
送苗苗回来的路上,我们谁也不说话。
其实我不熟悉苗苗,只是初识而已,谈不上离别与伤感。但是她去的是遥远的北京,到那里需要坐30个小时的火车,需要经过东北三省,

会路过哈尔滨、沈阳,会突破山海关。这漫长的旅行本身就是我所羡慕的了。
龙儿的心情自然是不一样的了,她送走的是自己最好的伙伴。她是很敏感,很容易触动的人,我在她的眼睛里抗到了悲伤的神色。
回去后,她写了一篇《这里的冬天没有雪》的随笔朗读给我听,听得我心里酸酸的。

推书 20234-02-20 :诱狐入虎口——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