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论————冷漾人

      在接电话前，我兴奋的跟脾气不是很好的宿舍长换了五十个一元铜板，但是这通电话我却仅仅投了五枚硬币，一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电话……。

      直到接电话的前一秒，我的心情仍在噗通噗通的快速跳动着……

      是的，四分三十七秒，这破了阿姨轰炸似念经的最短纪录，我将话筒远离耳朵五公分远居然还听的到她尖锐的声音！

      最后我是如何切断电话的呢？

      这是有技巧的谎言……

      「阿姨……我身上没零钱了。」但是我却心虚的摸摸口袋里剩下的四十五个一元铜板。

      所以，在这短短的四分三十七秒里，我等于是活在炼狱中，漫长的短煎熬……

      「怎么？这么快就讲完啦？」离开柜台前，胖舍监一手捧着韩式泡菜的阿Q，嘴巴含着面条模糊不清的对我说，我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我回去了……。」我右手都是铜板的臭味，一手抓话筒也抓的出汗，我的心情不能说是很好。

      「等等，好歹看我一眼吧，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啊？」她喝了一大口汤，嘴角显得油腻红肿。

      我不想看见现在的画面，其一原因是因为我也爱吃韩式泡菜口味的，另一是因为她的语气让我更忧郁……

      「喔……不好意思，我下次会注意。」抱怨归抱怨，这是基于礼貌的……

      正在我灰心的往宿舍方向走时，身后传来讨厌的铃声，我听到舍监接起电话的声音，然后……

      「冷漾人，你的电话啊！」她朝我大喊一声。

      「跟她说我不在……」我乞求似的跟她说……

      我可不想再听阿姨的唠叨……

      「你不接谁来付这一块钱？！」

      她的语气听起来刻薄，我感到头皮一阵凉意……

      无奈之下，我又去接过话筒，抱着要死就死的爽快一点的决心将口袋的硬币一口气投了五个！……

      「喂……。」我感觉胃液在翻腾着，眼前已经没有焦距……。

      那种种的灰心。紧绷的心情在听到电话那投传来的熟悉声音时，一并随着泪水崩塌下来……

      那清晰的声音，好久不见……

      「漾人，你不接我电话吗？」

      ……小亚。

      笔者曰＊见到妳，PH质降到最低点。

      ◇ ◇ ◇ ◇ ◇

      这通电话让我哭了两次，让我投了二十个铜板，让我落魄到开学……

      第一次哭是因为喜极而泣……

      第二次……第二次…………心碎。

      那时窗外还是下着雨，柜台走道的灯光一闪一闪，让我感到我的人生似乎没有希望，这代表什么？……我们即将分开。

      「抱歉……我不能接受你了。」她说的很轻。

      「等等……妳……不是说要等我吗？」

      我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心中假设出各种可能……

      我可能在作梦……一个恶梦，可能今天是愚人节……只是我搞错日子，可能只是小亚想开我玩笑……

      但是，她的语气，令我感到冰冷……让我失望……

      一切都不是梦……

      「你比我矮，你不能给我安全感，你离开我，我见不到你，你不能给我一个承诺，还有…………」她停了一下，我嘴巴感到咸咸的，不知是泪水还是咬出血了。

      「……看不到你时，我不寂寞。」

      最后这句话，将我原本已经凉了的心，推入冷宫……

      「是喔……那……掰掰……」

      是的，小亚不爱我了，她可能没有爱上别人，但我可以知道，她至少是不爱我了，或许打电话是好的，我可以不用看她那陌生的眼神……但是……我呢？

      老实说，我是有哭，但是我似乎只有流眼泪，我的心……没有流泪。

      或许之所以伤心，是因为小亚的话，把我说的无能、不可靠，她打击我……，这代表是好的开始吗？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

      可能打从一开始，我就对于失去小亚这个女朋友有了准备，对我而言，她不过是个曾扮演过我女朋友的角色罢了，我伤心……不过是因为痛恨自己的无能……

      我可以再找一个对象，可以再找一个值得爱的人去爱，但是…………找谁呢？

      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在我挂上电话的那瞬间──…

      ……我想着房间里的那个男人。

      ◇ ◇ ◇ ◇ ◇

      后来没有知觉的走回宿舍，我开了门，芮羽熙手上的课本换成外国历史，我机械性的走回我的床边，看着床边的米老鼠收纳盒碎片……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巴还是咸咸的，有股铁锈味，我咬破了唇……

      我看了芮羽熙一眼，突然又一阵想哭的感觉，我抓起那些塑料碎片往垃圾筒砸，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我脑里一片混乱，喉咙发出哽噎的怪声，我看向芮羽熙，他同样没有表情的回看我，我又咬紧了唇……咬的更深……。更痛……

      他看着我，眼神很怪……很怪，我没有理他，但是双眼却也离不开他，我一边哭一边看着他，脑中可以说变成了一片空白……

      为什么我挂上电话第一个想到的是芮羽熙呢？

      这个问题在事后我思考了一阵子，我得到了答案。

      可能是因为他是我在这认识的第一个人，跟我讲过最多次话的人……虽然每一次都是在争吵。

      但是至少目前，我内心有点依赖他，甚至把他当了朋友。

      「呜……」嘴巴还是在流血，疼痛……

      他和我良久都没说话，直到我哭累了，倒在床上时，他还是一直看着我，最后他的目光终于移回自己的课本上时，他又撇了垃圾桶的那些碎片一眼……。

      「塑料是不可燃垃圾……」他的口气很平淡，没有开玩笑。

      但是那一刻，我的心情居然随着那句没意义的话轻松了起来……

      ……轻松的笑了出来。

      小亚的事情让我伤心了一阵子，直至开学前两天，我因为忐忑不安而暂时忘却了，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那天厨房的阿橘姐请假，我们这些宿舍生全部都要自理晚餐，我和芮羽熙最后商量的结果决定去超商买泡面果腹，至于要买哪一种和谁去买…………一切交给命运了。

      ◇ ◇ ◇ ◇ ◇

      手上拿着塑料的副克牌，芮羽熙带着贼贼的笑意，对我晃了晃它。

      「一决胜负吧！大老二，一局定输赢。」他唇角噙着微笑，开始了洗牌的动作。

      然而，洗好后，他却没有发牌的意思。

      「怎样？快发啊……」我看着他，觉得莫名其妙。

      「哎呀……仔细想想，大老二恐怕不行，我担心我运气好，牌技又比你强，一定拿到同花顺。」他皱着弧度完美的眉梢，一脸苦恼。

      听了他狂妄的话，我差点没吐血。

      「那你想怎样！？」我瞪着他，恨不得将他捏碎。

      「不怎么样，只是想让你占些优势。」他笑着，拿起那副牌，丢给我：「给你先挑出你要的13张，不过话说在前头，你不能拿梅花3，我都已经让步了，起码给我梅花3，让我先出牌。」

      他顿了下，继续说：「还有，一个数字最多只能拿三张，至少留一张给我。」

      我听了，总觉得诡异，不过既然他这么想输给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哼哼……

      准备当跑腿狗吧！芮羽熙！

      我猖狂的露出微笑，拼命挑了最大的牌，凑出一对又一对的同花顺，拿了三张最大的2。

      至于芮羽熙，我只留给他可怜的梅花。

      当我准备好后，将剩余的牌丢给他。

      他表面上也是微笑，然后开始迅速的找牌。

      他一下子就挑了13张，打量着剩余的牌，一边发牢骚：「漾人，你可真是贪心啊……」

      我傻笑，心中却为等一下的胜利雀跃不已。

      「那么……梅花3在我手中，我先出啰……」他微笑着，整理手上的牌后，眼里闪烁着光芒。

      「放马过来吧！」

      哼……

      我就不信你能奈何的了我。

      然而，彷佛要推翻我的理论。

      ……

      …

      ……………

      下一秒，我的确输了。

      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条龙。

      从梅花1到梅花13，完美的一条龙。

      我撤彻底底的当了丧家犬。

      ◇ ◇ ◇ ◇ ◇

      在我狠狠的把扑克牌丢进垃圾桶的十分钟后，我再次出现在宿舍门口，手上多了个便利超商的袋子，里面装着一碗芮羽熙指定的阿Q桶面，红椒牛肉口味……。以及一瓶也是共喝的百事可乐。

      我搞不懂，韩式泡菜明明就比红椒牛肉好吃！御茶园喝起来明明就比百事可乐还解渴清凉！

      「拿去！你去泡！还有，拿个杯子把可乐分两杯！」我瞪着那一脸悠哉的大爷，在心中多诅咒一次刚刚那该死的一条龙！

      他昵了我一眼「何必分两杯……麻烦，直接喝不就好了。」

      「开什么玩笑，男人跟男人的口水碰在一起多恶阿……。」我看着他就要拿可乐，急的一把将袋子抢过来……

      「没差啦！你干麻这么龟毛！」

      他……说我龟毛？

      我气的拿泡面砸向他的脸，他却轻而易举的往旁边闪一下……。

      「什么龟毛？！不知道刚刚是谁说泡面一定要辣到好处，我说，韩式泡菜不辣吗？还有，为什么可乐一定要买百事？你好意思说我龟毛吗？！」我对他大吼。

      他看着我，把一旁的泡面拿起来，不再说话，只是战战兢兢似的拆开包装，然后酱料倒一倒后就走向饮水机……

      「拿杯子过来啦！」我朝他背后大喊一声，然后就一屁股坐下来了……

      「你……就不能对我温和点吗？」他一副奈何不了我的样子，拿着泡面和两个塑料杯朝我走来。

      「凭什么！我的个性本来就是这样子啦！不好意思，这奇怪的DNA碍到你了。」

      我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一手拿起免洗筷。

      他也拿起筷子，却忍不住似的低声瞒怨了几句……「看在今天是我的日子……。就不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吗……真是的……」

      那时因为饥饿的关系，我没听到他说的话，直到后来某个机缘看到他的身分证才知道他的生日，正是我生日的前十天……八月28日。

      后来浑浑噩噩的把面吮光，我抱怨了几句不够辣他也照单全收，我实在是不知道原本龟毛惹人厌的他跑哪去了，呃……。或许真如他所说的，我真的比他还龟毛……是吧？！

      「喂……你是不是跟你女朋友分手啦？」这句话是他问的，令我一愣的话。

      「是、是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