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了半晌,老爷突然把手往下移,移到腰的位置,轻轻抱起我,脱掉他自己的鞋子和我的,一起窝靠在床头上。
确切地说,是老爷靠在床头上,我继续软软地靠在老爷胸口。
「你这几天怎么好像瘦了一点。」老爷轻轻地在耳边问。有点些微不满的感觉,好像我虐待了属于他的福利。
可是这明明不是我的缘故。
对了,老爷没有反对。就是说我以后可以一直用「老爷」来当老爷的称呼了?
「因为你最近都不吃猪肉,连带着我也没的吃,当然就瘦了。」靠着他,微微地抱怨着。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炖肉吃了。
刚开始的时候,为了保持这样的体重,每天都很痛苦地吃下一大堆肉。但时间久了,渐渐吃出感情来了,现在一天不吃,倒想得很。
放在腰上的一只手往上移动,四处摸索揉捏了一通,而后老爷温柔的话里明显有些不满,「不要再瘦下去了,摸起来都没有以前那么舒服了。」
心里甜甜的。
我原来以为老爷比较在乎皮相的。
不过嘴里可用不着这么坦白,「你不是说见过我的画像吗?难道你不觉得我瘦下来比较有气质?我还以为你不吃肉,是希望我瘦呢。」
脖子被惩罚似地轻轻咬了一下。
「不许瘦下去!以前怎么样我都不管,你现在这样胖胖软软的最好了。」手慢慢摸上脸颊,先轻轻摩挲着,渐渐地,摩挲的手开始不满足,变成轻轻揉捏起来。
「脸被捏变形了啦!」抗议着,把可怜的胖脸蛋抢救回来。
被我拎开的手挪回腰上,紧了紧,把我抱着往他身上更加贴过去。
「你之前为了谁流泪,都已经过去了。我不管,以后不准再流泪了,知道吗?」温柔却霸道的语气。
我的心里不由得热了起来。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老爷这样持续的、淡淡的温柔?
「放心吧,我不会再为过去流泪了。以后,即使流泪,我也只为你。」
我决定了,我要一直叫你老爷。
我决定了我要爱上你!
把脸紧紧贴过去,听着那一声又一声,持续跳动的声音。我欠了你好多的情了,是不是?
「不会哭的。以后我不会让你有机会伤心的。」老爷承诺似地说。
看着老爷幽深眼里的认真,好像突然心动了一下。
我以为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的,难道我还会心动吗?
不过我相信你。
我把我的以后都交给你了,我们来一起找回我的心,好吗?
这个下午,我们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他一直没有问我以前的事情,我也没有提起。不是放不下,而是在这样温馨的时间里,不应该让那个过去来打扰。
我们都没有刻意找话题,也没有做爱。只有淡淡的、温馨的爱抚,轻柔的,好像风一样
老爷又恢复正常了。
因为他开始限制我跟厨痴在一起的时间。
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老爷下了禁令,禁止我每天跟厨痴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一个时辰。如果老爷没有时间一直看着我,陈伯也会一直跟在我后面提醒。
不知道老爷怎么发现的,不过在老爷发现我对陈伯有种奇怪的敬畏心理以后,那个恢复了超级狐狸本色的老爷,能利用便利用,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最近厨痴好像想通了些什么东西,做的菜开始鲜活了起来。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夕之间,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
只是还稍稍欠缺一些想象力而已,可能是因为之前的生活里只有厨艺的缘故。
厨痴正做好一道麻婆豆腐。我看到他拿调羹舀了一点,很仔细地品尝着。
嗯,脸色不错。看起来这次,他对自己做出来的菜肴还算比较满意,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心情不错。
好机会。
我凑过去,偷偷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算了算,认识他多少也有三年了,现在又相处了那么多天,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感觉会不会很奇怪?
他把嘴里的豆腐咽下去,很仔细地考虑了半天。
不会吧?想名字要想这么久吗?难不成难不成叫他厨痴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很怀疑地看着他。半晌,他说:「我没有名字。因为我答应过我弟弟,自从我出家门以后,我就是个没有名字的人。」
什么规定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从灶台上顺手也拿了一个调羹,再顺手从他手上的盘子里舀了一些豆腐。
再舀一口。
好好吃!
再来一口不错不错。
可不可以连盘子一起端走?
看看外面那些对我怒目相视的家丁,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盘豆腐,我立刻放弃了那个想法。
还是在这里吃就好。有厨痴在,那堆人不敢进来明抢,但如果我端出去的话,可就不一样了!
何况厨房里面,还有四个厨子怒瞪我呢
好吧,没有名字。有这样的禁令我也不好勉强,不过山不转,我可以转啊!
换个方法问问看。
「你没有名字,你弟弟总有名字吧?你弟弟的名字可不可以说?」
同是家人,至少姓是一样的吧?
结果这次考虑了更久
难道弟弟的名字也不能说?连这个也规定了吗?
看他反复考虑良久,终于迟疑地开口。
估计也是不能说。
「我弟弟,他叫鬼啸。」
有一瞬间我的脑袋空白了一下,而后我听见我的声音拔地重复,「鬼」啸!
幸好自制力在最后一秒回笼,把啸字吞了回去。
于是厨房里外全部的人都看着我大叫:「鬼
」,好像见到鬼了一样。
鬼啸!
厨痴的弟弟居然是鬼啸!
连我这个基本上不知道江湖在哪里的人,都知道鬼啸是杀盟的大当家。都知道宁可得罪官府,不要得罪杀盟。
这个看起来除了做菜什么都不会的厨痴,居然是杀盟大当家的哥哥!
啊啊啊!这是什么世道啊!
定一定心神,看他一脸平常的样子,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很希冀地低声问他:「你弟弟只是名字叫鬼啸,跟那个什么杀盟的大当家其实没有任何关系是不是?」
他看着我,好像看着白痴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白痴嘛!据说那个鬼啸是成立了杀盟以后,才把自己原来的名字改成鬼啸的。要不然哪里有人会给自己的小孩取名叫鬼啸?
奇怪了。
怪事年年有,今年到我家。
最大杀手组织的大当家的哥哥,是个除了做菜什么都不知道的厨痴,已经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奇怪的人居然就在我旁边!
迅速回忆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么一个大人物吧?要是什么时候,自己还不知道就丢了脑袋,可就不好笑了。
还好还好,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厨痴。万幸万幸!
好,老爷果然英明,回去好好地夸奖老爷一番。
现在即使没有老爷的禁令,我也会努力跟厨痴保持距离的!
第四章
我是真的很努力想保持距离的,厨痴大人,你好歹也配合一下嘛!
吃完午膳,我趁老爷正忙得天昏地暗之际偷偷溜出来,打算找个风水宝地晒晒太阳睡个午觉。谁知道一出房间门,门口等着两个人。
我可不会自恋到以为,陈伯和厨痴两个人是特地为我等门的,也仔细打量了两人的表情,然后很确定地认为他们只是不小心散步到这里。
既然如此,我继续悠哉悠哉地到处晃悠,顺便看看哪块地方风水比较好。
找来找去,终于在湖边的假山上找到一块阳光明媚的好地方,眼睛的余光飘过去,身后不远的地方厨痴在看花。厨痴身后再不远的地方,陈伯拿着个水壶,正小心翼翼地往树干上洒。
那两个人,应该只是不小心顺路吧?
虽然觉得要说是巧合的话,也太牵强了些。不过最近相处下来,厨痴也不像是会跟在后面却假装看花的人啊,他只会明摆着要跟就跟,哪里会假装呢?
至于陈伯,那就更离谱了!什么时候看过陈伯浇花来着?如果陈伯要跟踪的话,估计我连陈伯的影子都看不见。
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会不会是这个地方的风水太好了?
去请两位大神换地方我不敢。摸摸鼻子,还是我换地方吧。
非常不舍地摸摸晒得暖洋洋的石头假山,准备明天再回来这里看看。
拖着实在舍不得挪动的脚,和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身体,觉得自己好像是正在冬眠中的松鼠,却被人吵醒了不得不换地方。
忍不住想叹气。难得的好天气,难得没有老爷在一边缠着
走啊走啊走。
太阳太舒服了,几乎忘了厨痴和陈伯。结果一回头,看花的还在身后看花,不过这次改看树了;浇树的却改浇石头了要是还不知道他们明显在跟踪我,那我就真的是个白痴了!
继续拖着懒洋洋的身体回头,在厨痴旁边站定,然后我很郁闷地发现,被我捉包的厨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
郁闷的只有我吗?
「跟着我干嘛啊?」我问他。我无比郁闷的表情和声音,应该可以直观地表达出我现在的心情。
厨痴很仔细很仔细地看着花,好像没有听见我的问话。
装成这样,难道我就会认为你没有跟着我吗?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你要知道的东西了才对。」继续郁闷地问他:「那你不去试试新的菜肴,还跟着我干嘛?」
该说的我都说了,能教的我也全教了。以中午厨痴的那道麻婆豆腐,他的厨艺要超过我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可以预计,在一个月时间内,他的厨艺就能超过我了。毕竟他对厨艺的执着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
那还跟着我干嘛?
仍旧看着那朵花,好像那朵花是一道无比复杂的菜肴一样吸引他。
我也不催他,只是像他看那朵花一样认真地看着他。
老大他要说自会说,不想说,我就是问半天他也一样不屑开口。
过了一会,老大终于好心地放过我盯得太认真,以致于开始发痛的眼睛一马。
「我在看花,没有看你。」他抬眼看我,非常认真地说。
听到他这么说,我差点晕倒。眼睛的余光很不小心瞥到陈伯好像手抖了一下。
原来受刺激的不只是我而已。
「我知道你在看花,没有看我。我问的是你跟着我干嘛?」不跟他争辩看花还是看我的问题,我好奇的是他干嘛跟着我。
仔细地继续看了我半晌,可能是发现了我因为没午觉睡心情很不好,厨痴乖乖地解释道:「我想看你为什么高兴,看到什么会心情好。既然我自己怎么也体会不到这些心情,那么看着你来学习应该比较快。」
这是什么理论啊?厨痴是根据什么才得出这个理论的呢?
「那你学到了没有?」我臭着脸问。如果敢说没有,我就用体重压扁你!不管你是什么杀盟还是什么鬼啸的哥哥!
为了这种诡异的理由来打搅我难得的午睡时间,难道我会很高兴地说
我很高兴很荣幸吗?
真是够了!因为前天哭过以后跟老爷依偎了一个下午,接下来的两天,我的睡眠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两个时辰!
看到我的黑眼圈了没有?
「我觉得很奇怪。你好像光是瞇着眼睛躺在石头上就能高兴好半天。然后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你又这么生气。我有些看不懂。」他一脸严肃地分析他观察的结果,「为什么你闭着眼睛,好像都不会踢到石头什么的?」
我是过来解答你的疑问来了吗?
很想尖叫发泄一下心情,也想狠狠地把厨痴踩扁,不过我什么都没做,乖乖地回头,准备回房间看老爷批账册兼发呆。
唉忍不住长长叹口气。
最近老爷打混打得太厉害了,积压下来一大堆的账册和厚厚五大迭的拜帖,看得我是幸灾乐祸,高兴万分。
老爷应该还在一堆账册里批得天昏地暗的吧?这样想会不会太坏心了一点?
一边偷笑,一边走进房间。只要想到老爷早上对着那堆账册和拜帖,苦着一张脸的样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嗯
要不要给老爷一个亲亲做安慰呢?
仔细思考着老爷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好事,值得我给他这么一个惊喜,结果还没看到老爷,却先听到一阵扑棱棱翅膀拍动的声音。
什么东西?好奇地定睛一看什么也没看到。老爷站在窗口,窗口空荡荡的一点东西也没有。
再看看窗子外面,一只大鸟正往天空飞去。
鹰?我们这里有鹰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那是什么啊?」腻过去,用让我自己都甜得发抖的语调问。
很顺手地搂住我的腰,老爷非常敷衍地说:「什么是什么啊?」
狠狠地捏了老爷一把。非常享受地听到老爷夸张地痛叫一声。最近我的虐待狂潜质越来越显露出来了。
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稍微反省了一下,发现我还是颇为享受虐待老爷的感觉。
「刚才飞走的那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鹰吧?」甜腻地笑着,手指轻柔地摩挲着老爷的脸颊
其实我很佩服老爷的,居然说最喜欢看我撒娇的样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么一个胖乎乎的人,撒起娇来
不行了,还是不要想比较好一点。
「什么鹰?」老爷装傻,「我们这里怎么会有鹰呢?那是塞外才有的吧?你是不是饿了?」
言下之意,是说我已经饿得眼睛都花了吗?
眼睛瞇了一下,摩挲在老爷脸上的手指狠狠地捏下去
咦?咦咦?
老爷脸颊的肌肉很有弹性嘛!居然滑了开去,一点都捏不起来?
手撤回来,捏捏自己的脸颊,一捏一把肉。
软绵绵的不公平!
不对,现在是审问时间。脸颊谁比较有弹性的事情稍后再研究。
既然脸颊捏不动,我就不信连颈子上的肉也捏不起来!
手指转移阵地到老爷的颈子上。不过再给老爷你一次机会好了。
「如果我看错了,那刚才飞走的是什么呢?」微微仰着头,看着老爷的眼睛。
「那个嘛
」老爷作沉思状,「我想起来了。刚才窗子外面好像有飞过去一只麻雀。难道你看到的是那个麻雀吗?」
狠狠地捏下去!一边捏一边掐!
「啊
谋杀啊!」老爷合作地发出一声惨叫。
「算了算了,管牠是鹰还是麻雀。」看老爷执意隐瞒的样子,我也不是好奇到非要知道不可的程度,「老爷,你的账册看完了吗?还有那些夫人、小姐的拜帖也看完了?」
我承认我是坏心的。桌子上摊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账册,看也知道老爷的进度缓慢。
还在惨叫得起劲的老爷听到账册两个字,惨叫也不叫了,一张俊脸垮了下来。
怪了。以前这些账册还不是老爷你看的,也没见你这么可怜兮兮的。怎么现在突然看得那么痛苦起来了?
「阿福,我们把那些店都关掉好不好?然后我们搬家到一个没有人的山里去怎么样?然后就我们两个人,每天你煮饭给我吃,我就陪你到处去挖野菜、钓鱼、打猎。好不好?」老爷可怜兮兮地扁着脸,一脸想要避世的模样。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生活啊?
造三间木房子,再在院子周围种一些竹子挖一口井,我煮饭,老爷就打猎、钓鱼。然后老爷穿着布衣去挖野菜,再养上一群鸡鸭鹅
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农家乐的景象。
不错啊
实在无法想象老爷穿着一身打了补丁的布衣,仍旧风度翩翩的模样,也无法想象老爷扛着山猪的模样可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谁来洗衣服呢?又是谁来打扫?
不会是老爷吧?
那就是我了?!
立刻一把推开老爷的大脑袋,很果断地说:「老爷,有时间胡思乱想,不如赶紧去批账册!」
最近的生活非常幸福,每天能喝到美味的酒,吃到自己做的好吃菜肴。
还有厨痴做的也很美味的菜肴。
不过
如果不要一出门,就有两尊大神跟在后面,就更完美了!
我无奈地看着在厨房里看着我的厨痴,和站在门口,明显跟另外一边的嘈杂人群不对称的陈伯,只想深深地叹上一大口气唉今天又只能去看着老爷发呆了。
不对,我忘了,早上老爷终于出门去查帐了。今天府里,大王不在呢!
今天没人管,可以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