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难熬的痛苦才刚开始,心脏倏地紧紧抽了起来,好像有人用手捏著、掐著,痛得东喘都喘不过气来,随著火烧般的炙热蔓过,全身随之而起是千万只蚁啮虫啮般的麻痒疼痛…但最让东自心里感到可怕的是,这样难忍的痛楚竟随著意识愈来愈清晰…
或许是太痛苦了,东竟不自觉的望向了锦。
好像自那双强忍痛苦、坚毅又脆弱的眼里看出什麽,锦俯身在东的耳边轻声说道:「东也感受到了吗?!地狱之门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让你对痛的感受愈来愈敏感、意识却愈来愈清楚,不然,又怎麽配得起地狱之门这个称呼。」
除了痛,东已经感受不到别的什麽,但锦的这句话仍是叫他自背脊处淌下了冷汗。
「好好享受,东,你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
随之而来的清脆关门声隔绝了人间与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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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轻轻拨开苍白脸上的汗湿头发,只见东丰润的唇瓣被咬得血迹斑斑,此刻已经找不到一处完好,因为刚才忍受的巨大痛苦的关系,身体直到现在仍会偶尔不自主的抽动几下。
在松开他四肢束缚时,看到他纤白的手腕、脚踝因为挣扎太过被磨得皮破血流的惨况,锦不由轻轻抚过,不料却带来另一阵抽颤。
倏地张开眼,看到是锦,东没来由又是一下冷颤。
虽然才只一瞬,锦却没放过东在看到他时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惊惧。心里倏然闪过一丝疼痛和从来不曾、也未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一种名为”後悔”的情绪。
明明想著疼惜安慰,可看到东戒慎疏离的表情,锦话到嘴边仍是变成嘲讽:「地狱之门的滋味如何?!」
撇过头去不答,锦却在那张闭著眼的虚弱脸上看到了不屈和…不屑。心里百转千回的万般情绪都叫这可恨表情打得一丝不剩,锦猛地抓起东的手腕,把他拉近自己。
恶狠狠的说道:「看来地狱之门还不足以提醒你我们合约的内容。」
还来不及反应锦的话意,东的衣物已叫锦用力扯掉,随之而来是自下身传来直劈脑门的剧痛。地狱之门的葯力犹存,锦不留情的动作比之平日更是让东痛上十倍、百倍不止。
感受到身下躯体筋肉异常的紧绷,锦低头一看只见紧锁的眉下那双美丽眼中的不甘和…顺著苍白脸颊滑落的泪水。
俯身吮去东脸上的晶莹泪水,动作恁般轻柔怜惜,可身体的律动却愈见狠猛剧烈。
「你的身体、性命、灵魂都是我的,」锦在东的耳边低声说著:「没有我的允许,就是你自己也不准随意舍弃。」
那独占的低喃话语随著令人痛不欲生的节奏,一字一句撞进东的骨髓里、脑海里,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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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长,东山今日没有报到。」
佐伯一早便急急向锦报告,跟在锦身边多年,加上也是个善於察颜观色的人,自昨天的情形看来,他敢肯定,东在会长心里的地位不是一般。
「我知道,他跟我请过假了。」锦随口答道。
「是,那属下退下了。」
「等等,」锦好像想到什麽,唤住佐伯交代道:「东从今日起转作我的影卫。」
佐伯心里震惊不是一般,影卫是三合会会长贴身的保镖,一向是极为信任的亲信才能担当,而锦在接掌三合会时嫌麻烦直接撤掉影卫一职,现在却要一个才刚入会的人担任。
「这…」
不妥二字尚未出口,已叫锦一个冷睇给拦下。他什麽时候给人发表意见感想过,方才的话明明白白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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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始终睡不安稳,容易发烧的体质在那日太过严厉的折磨下引爆长期以来过度劳累的积害,愈发烧得不可收拾。
三天以来热度几乎没有退过,医生想打退烧针,但针才贴近皮肤便引得昏迷的人无意识的抗拒挣扎,便是用力压住了,那紧绷的肌肉也丝毫无法注射。
锦自然明白是地狱之门留下的後遗症,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等东自己清醒。
「醒了?!」温柔的声音掩不住开心。
才醒来就对著锦笑眯眯的眼睛,东竟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受,昏迷前的那一段难不成是场恶梦?!
「怎麽不说话?!烧得呆头了吗?!」锦仍是笑吟吟的。
东这一付刚醒来的天真迷糊表情锦也是第一次看到,实在可爱! 锦有些後悔以前怎麽没想过把他留在身边。
「锦?!」真是你吗?!仍是疑惑。
「嗯。要什麽?!想不想喝水。」
东晃了晃头想厘清脑袋中的一团混乱,锦却误会了他意思。
「不喝也得喝,你针打不进,也没法吊点滴,现在都快成人乾了。」说完也不管东同不同意,扶起他来就灌了大半杯水,这霸道性子哪里变过。
差人去叫医生,锦转身又在东身边坐下,伸手拨了拨东的细发,露出那张又瘦了一点的俊美脸庞。
没有看著东,锦自顾自的说道:「这次是我不对。知道你自愿当死士,我一急一气便发了狠了…还好你没事。」
「当死士不也是替你卖命吗?!真不知你气什麽!?」直到现在,东仍是想不明白。
「谁要你替我卖命,我要的是你,活生生的你。」锦的声音一下大了起来:「你自愿当死士不就是想摆脱我?!」
是吗?!东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锦这时说出来,他却隐隐知道答案。没有刻意的选择死亡,却不由自主的朝死亡前去。
「没有。」这二个字话回得一点力量也没有。
「有。」锦一拳捶在床上,暴怒的吼道:「你恨我,恨我让你失去小光,所以你要报复我。」
「报复?!」东实在觉得好笑:「锦,我能拿什麽报复你?!我的所有…身体、性命、灵魂全都给你了,我还有什麽能报复?!」
一句话问得锦也懵了,为什麽?!如果要的是他的身体、性命、灵魂,他全都得到了,为什麽还不能满足?!为什麽在听到东不爱惜自己、想逃开他时会那样愤怒气恼?!他要的,不只是东的身体、性命和灵魂,还有…
感情! 眼前的迷雾随著心底浮现的两个字顿时散了。
自八年前直到今天,锦终於明白他要的是什麽。在第一次看到那双没有一点杂质的纯美眼眸时、在第一次看到那张如天人般的清俊脸庞时、在第一次看到那彷如孩子似的纯真笑容时…就已经注定深陷。
但,他,锦织一清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这种令人软弱腐化的无用情绪。
抬头只见东漠然的望著窗外,锦心里又不禁好笑起来,便算自己想软弱、想腐化,又怎麽可能在这个冷淡的男人身上得到感情?!但…不妨的,除了感情,眼前这男人也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东,你明白最好。你已经什麽都没有了,除了小光。」锦的声音又恢复一般时的冷然笑谑:「如果你再忘了我们之间契约,就别怪我毁了之前的承诺。」
东的脸上终於有了表情,一种又恨、又怨、又气、又恼偏又不能发泄的无力表情。
锦一下开怀的笑了出来:「东,别忘了,从今以後…你只能为我一个人而活。」
恶魔,果真是恶魔,自己刚才怎会有著他并不坏的错觉,东不由懊恼自己的天真。
敲门声打断二人间的谈话,进门的是准备针剂和点滴的医生,中野。
锦趁机仔细打量东的表情,发现他脸色虽然和平常一般,但眼光在掠过那管针筒时仍是泄漏太多。
在中野的示意下,东顺从的将手臂交给他,但在针筒靠近东的皮肤时,中野不由拧紧了眉毛。
不断地拍著东的手臂,中野说道:「东山先生,放轻松点,要是针断在里面可不是闹著玩的。」
「嗯。」
东嘴里应著,效果却显然不好,白皙的手背已叫中野拍得整片通红仍是僵硬得无法下针。
「东山先生…」
医生还没说话,东已不耐说道:「醒了便死不了,这点滴打与不打有什麽关系。」
甚少见到性情温雅的东这般赖皮撒气,锦只觉好笑,但又担心他身体终要吃不消,於是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倒知道一个能让你放松的方法。」
东斜睨著锦,眼里尽量问号。
笑得暧暧昧昧,锦接著说道:「刚进去的时候,你也是全身绷得紧,等到…的时候就放松了。如果再不行,只好实地做一次,叫医生在一旁待命…」一面说一面把手探入东的衣服下,在他腰上滑来摸去。
东这才明白锦在说什麽,心里一惊,还来不及说话,只觉手背上一下刺痛,点滴的针头已经插好。
「好乖,东真勇敢。」拍拍东的脸颊,锦难得温柔的赞道:「这不就好了,一点儿也不疼的。」
不太乐意被当成小孩儿哄,东一把拂开锦的手,没好气道:「你该不会想给我一只棒棒糖吧!?」
锦原本没会意过来,但看见东像赌气似的神情,一下便明白了,当下又是哈哈一阵大笑。
「你这样还不像怕打针的小孩儿吗?!」
「我不怕打针的。」东正经不过的辩驳著。
「你说不怕便不怕!」锦笑嘻嘻说道:「我看这针扎的有点歪,不如请中野医生重扎吧!」
中野在一旁也不知锦是说真的还是玩笑,踌踌躇躇不敢动。东却不管那麽多,赌了气伸手一把要扯下。
还好锦见机的快,连忙握住东的手,瞪了他一眼,轻声埋怨:「怎麽一点儿玩笑禁不起?!」
说罢抓起东打著点滴的手仔细看著,实在瞧不出异样却仍是不放心的要中野再次确认没问题才将他的手放下。
东低著头半响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再一次。」
「什麽?!」锦没听清楚东的话,开口问道。
抬起来,东一脸坚定:「再试一次,我不信连一根针我都克服不了,一次不行就一直试到可以为止。」
「你…开什麽玩笑!」锦有些被东的固执吓到,却又更懊恼前几日的所做所为。
东现在的反应并不是对针头的恐惧,而是注射之後接踵而来如地狱般的恐怖折磨,那是藏在潜意识里的深层恐惧,根本不是他的意志所能控制,所以才连昏睡中都要挣扎抵抗。
锦见东神色认真不像玩笑,怕他冲动之下真把针头给拔了出来,连忙把他的手抓来又揣在怀里。
「要试等你病好再试,你这样任性,病何时才能好?!」
看著被揣在锦怀里的手上插著的针头,东说不出的懊恼挫败,咬著牙道:「对我来说,那才是病!」
锦还待说什麽,却见东眼神突然迷茫起来,随後竟闭上眼睛睡倒在他的怀里。
原来二人在谈话间中野发现情况不对,便自主在点滴里加了安眠葯。锦对著中野点点头表示感谢,否则他还真不知要怎麽了局。
扶著东躺好,那睡脸安详平和,因为方才的激动,脸上多了些血色,看来竟添了几分嫣丽,彷似画里的人儿一般…完美的不像真的,却也更显脆弱…
看著这张脸,锦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留他当影卫,真做对了吗?!
契约 3
房门被大力打开,发出轰然巨响,这在规矩森严的锦织家里倒是少见。
东转头看到门边站著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与锦有几分相似,正自不友善的盯著他上下打量。
无所谓地瞥了少年一眼,东又自专心看起手上的报纸。
那少年自幼是众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宝贝,在他想来,东看到他就算不下床迎接也该好礼打声招呼,哪里想过会受过这种漠视,心里原本不悦,这下更是怒气陡升。
「你就是一清哥哥新任的影卫。」
「不是。」东头也没抬,只是淡然说道。
东在病中,这事锦提也未曾对他提过,自然回答不是,但那少年却以为东是故意谎骗。
上前一扯下他手中报纸,少年毫不客气的开声怒道:「这件事三合会里上上下下闹得沸沸扬扬,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你睁著眼倒也能说谎!」
看这情形,那少年与锦或三合会的关系匪浅,若在平日东多半为了锦的面子还会虚应几句,但这少年一开门便是进逼,一张口便是质问,态度凌人惹得东也著恼。
「既然人人知道,你又跑来问我干嘛?!」东皱著眉头有些不耐。
「我…我来看看你有何说词!」
东哼笑一声:「人不是我派的,我能有什麽说词。这事你不觉去问锦织会长比较合适。况且…」盯著那少年,东冷然问道:「你是什麽人,凭什麽过问三合会的事!」这少年他可从未在三合会里见过。
「我…我是一清哥哥的表弟,相叶源。三合会的事我自然能过问。」
「原来是相叶少爷。您不管相叶家的事却跑来问三合会的事岂不奇怪?!」
相叶源给东堵得无话可说,愣了一下,怒道:「你别扯开话题,我问你到底使了什麽手段当上一清哥哥的影卫。」
「无可奉告。」东才不买他的帐,少爷?!他又不是没见过。浅浅打了个哈欠,漠然道:「我想休息了,不送。」
自幼骄生惯养的少爷何时受过这种气,相叶源想也没想一个巴掌便挥了过去。
东没料到相叶竟没风度到这地,要在平时,这骄纵少爷的花拳绣腿也不算什麽,可他高烧几日,全身乏力加上没有防备,哪里躲得过,这一巴掌便结结实实扇在他的脸上,打得他歪倒半边身子。
相叶源犹不解气,开口骂道:「你仗著一清哥哥宠著就上天了?!要凭真本事,你有资格当上影卫吗?!你跟一清哥哥什麽肮脏关系,卖弄的又是什麽恶心手段,旁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相叶源自小幼仰慕锦,为了接近锦,曾多次玩笑提出要加入三合会,到现在不知碰了多少软硬钉子,如今锦却为了东重设贴身影卫一职,怎不令他气愤,再看到东一身俊美清雅远非自己能及,心里更加妒恨,话也就愈发苛薄难听。
东原本只道相叶源是小孩子使性子,便是一巴掌也就忍下算了,但听他暗有所指、又讽又蔑的一席话,脸色不由沈了下来。
他与锦本就不是什麽乾净关系,这对心高气傲的东来说已是奇耻大辱,此番让人扯了出来指著鼻子骂,如何能受!
想到不甘处,只觉胸口一阵翻腾,口中竟有血腥之味,凭著一口气,又生生咽了下去。
「我是男人不用谁宠著,相叶少爷要是计较这种肮脏事又或是想试试什麽恶心手段,不妨直接找锦织会长。」东自相叶的神态和话里也明白他在计较什麽,这几句话的挖苦讽刺又哪里少於相叶的前几句。
这一番话说得又冷又厉,相叶一时竟被这冷锐气势给吓到,待回过神来,想自己堂堂相叶少爷何惧於他,当下又是张扬拔扈。
冷笑了笑:「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你,有这几句可就够了。」说罢相叶便唤了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的下人去拿鞕子。
那名仆佣不知劝了相叶什麽,被他一脚踹在地上,又是一阵好骂:「呸,我就不信凭我还动不了他,我倒要看看一清哥哥能怎麽责怪我。」
待鞭子拿来,相叶拿在手上甩得啪啪作响,却没对著东先发作。他唤进方才在门口拦他的仆人,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
东认得他,名字叫做小暮,他第一次履行”条件”时身体不堪负荷,在这里住了几日便是得这男孩照料,这次大都在昏迷之中倒没见过,但想小暮会在门口,多半也是为了照顾他而来。
小暮一进门就跪倒在地,明明吓得簌簌发抖,可咬紧牙关就是不肯饶半句,这点倒是让东对他很是欣赏喜欢。
「找个小孩出气难道就是关东第一世家的作风!?」东坐在床上淡淡讽道。
一句话又说得相叶一脸青白:「你要是看不惯尽管出头。」
东却轻轻巧巧笑了二声:「找打挨吗?!我又不是笨蛋。况且这里是锦织会长的家,那里轮得到我出头。」
东这句话却是故意说给相叶听的,提醒他打狗尚且看主人,现下可是锦织家不是相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