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叶不是糊涂人自然听的明白,他想整治东不过是心有不甘,想比比在锦心里他和东的份量谁重,熟料恼过头了,竟差点波及旁人,如果为了修理东挨锦责骂那也认了,可如果为了个小小仆儿坏了他在锦心里的形象可就大大不值。主意一定,脚下一踢便要小暮滚蛋。
小暮走得踌踌躇躇,一步三回头,显然有些放心不下。东却对他摆摆手,要他快走,谁知这相叶源会不会想到什麽又反悔。
契约 4
「笑什麽?!」随著一声怒喝,“唰”地一下,鞭子便贴著东的脸划过,相叶是故意吓唬东,一来也显显自己本事。
东的脸色却是变也未变:「我连哪儿错了都不明白可要怎麽认?!倒是你仰慕的一清哥哥犯了几处错,你要不要听听?!」
相叶没料到自己一番心思被人看出,听到”你仰慕的一清哥哥”时脸上不由红了几分。
「你胡说什麽?!」低著头说的这句话却不知是在分辩自己并未仰慕锦还是说锦怎麽可能犯错?!想想自己也觉暧昧,又加了句:「一清哥哥怎麽可能犯错?!」
「他放任你这个外人在这里仗势欺人、胡作非为还不算错?!」东哼然笑道。
这番讥讽相叶如何忍得下! 鞭子再不留情直直鞭在东的肩胸上,这一下没有丝毫留情,只见东闷哼一声,乏力的身体竟顺著鞭势跌落下床。
既然下了手哪里还停得了,相叶扬起鞭子还要再抽,却叫门口响起的冷淡笑声阻断。
「怎麽?!谁惹小源不高兴了?!」
「一清哥哥…」相叶看见来人是锦哪还顾得了其他,迎了上去,委屈喊道:「你这影卫也太不识相,我好心来道贺他,他不赏脸也就算了,架子端得挺大还…还出口骂人。」
拍拍相叶的肩膀,锦好言安慰:「影卫不过是条随时替死的狗,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嘛!?」
没想到锦竟会这麽说东,相叶有些楞了,一会儿才说:「你突然恢复影卫一职,不就是…特别喜欢他,想留他在身边吗?!」
「喜欢?!」锦突然大笑出来:「你傻了?!当初就是舍不得伤了亲近性命才撤了影卫一职,如今与苍龙组争端日益扩大,刚好又有个不相干的人,正好顶著用。」
听了锦的解释,相叶这才露出放心笑容,但随即又问:「既然不相干你让他睡这儿干嘛?!」
这可是与锦的房间只有一门之隔的女主人房间,寻常人如何能住!
「自然是方便罗。」捏了相叶的鼻头一下,锦哼哼然笑得暧昧:「半夜出去找女人解决可麻烦了,而且…男人最大的好处是不会有後遗症。」
听锦把二人关系说的如此不堪兼之下流,东只觉羞愤难当,方才强压下去的胸口气血又涌了上来,这次怎麽也压制不了,但他又不愿让二人看见,便转过头去。
「原来这样。」相叶这才真正释然。
背著他们的东哼笑一声:「现在我这位置相叶少爷还稀罕吗?!」
这句话相叶自然听的明白,他来找碴就是不甘锦把影卫的位置给了东,这下锦解释的清清楚楚,对影卫一职只剩恶心厌恶,东这麽一问分明是故意轻蔑。
「嘿,一清哥哥既然说了,我怎麽还能跟一条狗一般见识。」
「便是狗也有名字,劳烦相叶少爷姓名相称。」
「放肆!」冷喝出声的却是锦:「东,你是愈来愈不像话了。」说罢夺过相叶手上的鞭子,对著东就是一阵狠打。
东半声不吭,初时还能听见偶尔忍不住逸出的一、二声闷哼,打到最後竟然声息全无。
相叶何曾见过锦发这般狠劲,刚开始一、二下还有些幸灾乐祸,待见东背上一片血肉模糊、连痛都哼不出又不免同情起来,尤其想到是自己前来挑衅才害东招来一顿恶打更觉不好意思,再想东也实在可怜,锦根本不把他当人对待,自己还跟他小心计较什麽!
「一清哥哥,你别打了吧!」相叶不觉间竟喊出这句。
锦这才歇下手,冷然说道:「既是小源替他求情便饶他一次。」甩了手上鞭子便自出去,看到门口的小暮,又交代道:「请中野医生过来,别让他这麽容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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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别弄痛他了。」锦皱著眉头轻声呼喝。
手底下丝毫不减速度的中野横了锦一眼,说道:「舍得下这麽重手,还在乎他疼吗?!」
锦没说话,看著东背上的伤口,心里、眼里有太多情绪连他也无法完全消化。
收拾好东背上的伤口,正好看到锦茫然的眼神,中野不由叹了一声。
回过神来,锦问道:「他的伤怎麽样?!不会有事吧?!」
「你自己下的手怎麽还问我?!」中野摇摇头:「关心则乱,锦,你的心已经失了分寸。」
锦举起自己的右手竟有些发抖,要是那时相叶不喊停,他还打得下去吗?!
「除了肩胸那下,其馀尽是浮伤,你既然不想伤他又何必折腾他,皮肉之痛也够他受的了。」
锦凝眉迟疑了会儿,忽地眼中冷光一闪,坚硬说道:「就是要他受受痛,以後才懂得分寸。」
中野闻言只摇摇头不再说话,他与锦自小一起长大,对锦的性情还能不了解!?看样子锦是已经陷了下去,却又固执的不愿看清自己的心,锦和东…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吧?!
目送中野出房间,锦的眼光又落回紧蹙著眉的惨白脸上。
相叶会来找麻烦,其他的人自然也不会客气,他不能让人以为东是他的弱点,这样只会替东招来无尽的麻烦和危险…
手轻轻抚上不见血色的瘦削脸颊,锦的心里不由挣扎…
替东想这麽多干嘛?!影卫的存在不就是为自己挡灾接厄?!但在看到相叶抽下那一鞭时怎麽就忍不下、舍不得了?!费这麽大事做戏给相叶看只为了贬损东的地位,这麽做对三合会哪有半点好处?!
不对…不是…这麽做完全不是为了东著想,只是不想这麽快失去一个等了好久才到手的心爱玩物。
5
睡得晕晕糊糊间,东只听到小暮在门口刻意压低的不悦嗓音。
「东山先生睡了…不太方便…相叶少爷有什麽交待还请示下…」
相叶?!他来干嘛?!怕小暮不知轻重又得罪相叶,虽然懒於应付,东还是说道:「小暮,请相叶少爷进来吧!」
听到东慵懒的虚弱声音,小暮连忙转过头来,皱著眉头却是对东邀请相叶进门有著小小埋怨。
东也不理他,只笑笑扬著下巴叫他请人。
「相叶少爷请进。」小暮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相叶迎了进来。
相叶进来後有些局促,偷偷瞥了东背上一眼却不由大吃一惊,那日只见他衣物破碎、血迹斑斑,知道伤得不轻,但今天见他清理乾净的光裸背部纵横交错全是鞭痕,道道青紫瘀肿根本看不到原来完好的肌肤,才知他伤得如此严重。
锦下手没有丝毫留情,看来确实没把东放在心上,相叶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高兴,但想到东这一身伤全是拜自己误会所赐,又不免有些歉疚同情。
「还痛吗?!」相叶略带歉意的问道。
「自然痛的,要不锦织会长不白费力气了!」东懒洋洋的应道。
「你…很气我吧?!」
东不禁为这孩子气的问题感到好笑,无所谓的随口答道:「现在伤口疼的厉害自然是气,等到伤口好了、不疼了,或许就不气了。」
低下了头,相叶闷声说道:「对不起。」
没料到这骄纵无礼、蛮横凌人的少爷竟会坦诚道歉,东原本对他的厌恶顿时少了几分。
「不知相叶少爷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经东一问,相叶才想起此行目的,自袋里拿出一盒东西,说道:「这是相叶家的祖传伤葯,对外伤很有效的。」
祖传?!东听到这两字不由想笑,都什麽时代了,还有人用”祖传”的葯吗?!还没想著要怎麽拒绝才不失礼,小暮那厢已经开口。
「多谢相叶少爷好意。不过东山先生现在用的是三合会的祖传秘葯,功效不会比相叶家的葯差。」言下之意是要相叶不用多事了。
啥?!这也是祖传秘葯?!东不由皱起眉头,难怪伤口痛得厉害,中野要不是拿他当试验品,就是这葯没人敢用,正好遇上机会出清库存。
「三合会的葯或许不错,但我们相叶家的葯可不会留下疤痕。」相叶源为了自家的声誉和尊严,不由力辩起自家秘葯的好处来。
「嘿,」小暮嗤笑一声:「东山先生又不是女人,那伤也不在脸上,要那种葯干嘛?!相叶少爷爱漂亮不如留著自己用。」
「这葯可不只这好处。」相叶一时也忘了小暮只是个下人,急急辩道:「一般效果愈好的葯愈痛人,我家这葯擦上去可半点不痛。」
不痛?!原本听得两个小孩无聊吵闹得快睡著的东听到这两个字不由清醒过来,连忙问道:「真的吗?!」
「真的,」相叶连忙保证:「绝对不留疤痕。东山先生皮肤这麽好,留了痕迹多可惜!」
谁问这个!?背上热辣辣痛的难受极了,要能不痛最好了,留不留疤痕谁在乎!
东还来不及重申问题,相叶已经现宝似的旋开盒盖,顿时散出十分清凉芬芳的味道。
东见那葯膏色呈雪白、清香扑鼻,看来是比现在涂的要让人舒服些,当下也不管小暮在旁边猛使眼色,忙不迭谢道:「嗯…那就多谢相叶少爷的好意了。」
相叶对著小暮使了个胜利的眼神,得意说道:「东山先生可比你这小子识货多了。」
「哼!」小暮赌著气道:「不管什麽葯都得中野医生同意了才能用。」
瞧小暮脸色是把自己也气进去了! 东微微皱起眉头,待会儿又得听这小家伙罗唆个没完。他什麽不怕就怕人叨念,故意挪动了下身体,发出刻意压抑过的苦闷低吟。
「东山先生…」小暮连忙低身探看:「不舒服吗?!」
东略显痛苦虚弱的微笑了下:「可能是葯效过了吧!」话没说的很清楚,但暗示的也够明白了。
小暮看看时间是差不了,连忙拿起葯膏…手上这罐是三合会的祖传伤葯,可每次上葯时东山先生总是一付强忍痛苦的模样,再瞟瞟相叶手上那盒也是祖传伤葯…擦上去真的比较不痛吗?!
心里挣扎良久,手上掂了又掂,再转头看看东不胜痛苦的模样,小暮最後还是沈著脸拿过相叶手上的葯。
这葯果然不凡,擦在背上清清凉凉的立时压过伤口上的热辣烧灼,加上小暮放得再不能轻柔的手劲,真感受不到一点儿疼痛,那淡淡的葯香不知是不是另有安抚松弛精神的作用,东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睡去,隐隐约约只听见小暮和相叶愈来愈遥远的声音。
「相叶少爷这葯真看不出还有点用处。」
「那是自然,这葯可神奇了,是我祖奶奶的祖奶奶的…」
谁管你哪个祖奶奶?!「喂,这一擦半盒子都没了,哪里够用啊!」
「嗳?!」人家都还没把来历介绍完呢…「那个,我祖奶奶的…」
「下次记得多带二盒。」
「…那个,我…」
「二盒大概不够,你把你家里的都拿来吧!」
「…喔!」
6
「小暮呢?!」进门没看见该在的人,锦显得有些不高兴。
「让他替我拿东西去了。」原本看著窗外的眼眸转到锦的身上,淡淡回答道。
走近发现不是惯闻的葯味,再看到东背上伤口涂的葯竟然换过一种,锦的眉头不由皱得更深。
「哪里来的葯?!」
「相叶少爷特意送来的。」
「相叶?!」锦更加不悦:「这个小暮愈来愈不像话,什麽杂人等送的葯也能收吗?!」
「杂人等?!」东忍不住轻笑出声:「在你家来去自如的人也叫杂人等!?那你算不算杂人等?!」
锦却不理东的调侃,在他背上抹下些葯膏凑近鼻子闻闻,随後挑高了眉,咂声道:「他倒舍得,拿了他家的雪凝膏送你。」
「那有什麽奇怪。」东懒洋洋的笑道:「他现在巴不得我马上康复了好替你挡刀、挨子弹呢!」
锦听了好笑:「瞧你说的好像在我身边必死无疑似的。」
「那不正是! 还没上任就少了半条命。」东说的风风凉凉,好像现在趴在床上不能动的人不是他。
见东表情神态一般,说的话却是句句带刺,锦不由开口问道:「东觉得委曲吗?!」
似乎被锦的话吓到,东抬眼看著锦,一会儿才喃喃开口,又像回覆锦的问话,又像是自嘲一般:「我有觉得委曲的资格吗?!」
锦给他的回话刺的回过神来,脸色又恢复淡漠:「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在我身边把你的自尊自傲全给收拾乾净,不管别人说什麽你受著便是,不准再轻狂任性。」
「…知道了。」东闭上眼轻轻回道。心却不知沈到哪里去,可笑的是,连灵魂都卖掉的人还有心吗?!
「东山先生…」一室沈闷的静默叫小暮自远而近的不满声浪给打破:「您真的还要再试吗?!」
进到房里的小暮看到锦好像看到鬼一般,手慌慌乱乱不知往那里摆才好。
东只淡淡说道:「锦织会长在这儿,先别试了。」
见两人情况诡怪,锦开口问道:「小暮,你手上拿什麽东西。你们又打算试什麽?!」
小暮哼哼了几声没说出话来,瞟向东的眼神却有些嗔怪。
东只朝他吐了舌头笑笑,带点赖皮,有点天真,好像淘气的小孩被捉到小辫子一般。
二人这番亲腻情态落在锦眼里,顿觉心情一阵发闷,声音更加冷淡:「小暮,问你话呢!」
小暮没回答却是东回了:「也没什麽,让小暮给我试试怕针头的毛病是不是好了。」
东说的一付无所谓模样,小暮却像抓到救星一般:「会长,您也劝劝东山先生,这…每天都要试个几次…」
皱著眉头打断小暮的话,锦对著东说道:「又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毛病,不是要你伤好了再试吗?!」
「早些克服早点安心。落个这麽大弱点要是让敌人知道,对会长总是不利。」东回答得正正经经。
听东这麽回答,锦不知为何心里一闪而逝的是…恐惧?!惶乱?!辨不清…只听到自己不悦的冷硬脱口而出:「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楞了一下,东才说道:「锦什麽都不怕?!那可真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了。至於我怕什麽,除了针头一项,其它的别指望我说,我可不想四月一日被整得太惨。」
锦心里本来不悦,再听东故意岔开话去乱扯一通更加气恼,正想发作,但见他眼神澄澈、脸色认真不像故意,只得忍下气来:「男人有一、二项弱点只会让人更心疼,克服不了便算了,不必勉强自己。」
东听了嘻嘻笑道:「你忘了趴在这儿的是条随时要死的狗儿,谁会费事心疼?!」
一句连讽帯刺的话说得锦堪堪又要翻脸,但见东态度落落坦并不像故意讥讽,这才相信他是真拿这事儿来玩笑。心里的气登时没了,但又不觉好笑,这人听话总是不抓重点,老是回些奇奇怪怪的话。
锦玩心一起,索兴也闹上了,低下头故意靠近东的脸,近到二人鼻头几乎要贴到在一起,声音暧暧昧昧、笑容暧暧昧昧、眼神暧暧昧昧,连看著人的水光眼里都漾著暧暧昧昧。
「你不知道我心疼狗儿比心疼人多吗?!」
见锦这般装模作样,东一下笑了出来,见他脸还要靠近,实在受不了伸手要推开,锦却趁机把他的手给抓住。
也没费力挣,东抿著嘴,眉毛挑得高高,意有所指的笑道:「锦织会长怎麽个心疼法儿我是领教了,不就是让人”疼”到痛不欲生吗?!」
把东修长的手指送进嘴里轻轻啃著,锦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就是要你一辈子忘不了我。」
东倏然安静下来,眼神一下越过了锦,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不必用这法子也忘不了了…」说完转过脸去闭上眼不再说话。
锦知道他是想起小光,自己算是分开他们的元凶首恶,他自然忘不了,想到这点,心情一下也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