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心情大好,喝罢药便休息,一觉到天亮,连个梦也没有。
早起睁开眼睛,透过窗子的阳光看着明亮无比,心情不由得愉快。外面伺候的丫头听到动静忙进来服侍我穿衣洗漱,一切收拾停当,便听到启肖的声音:“爹爹起来了么?”
“肖儿来了。”
启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我不由高兴道:“爹爹今天的精神很好,想来夜里睡得安生。”
我笑道:“正是,一觉睡到天亮也没咳一声。”刚说完便又咳了起来。唬得启肖忙给我抚胸捶背。
好一会才止住,禁不住苦笑:“真是的,才刚夸口便打了嘴巴。”
启肖吁了口气,说:“爹爹比前些天好多了,脸色也好看些,咳得也不如前几天厉害,倒真是好些了。”
我笑道:“可不是,不象前些天那样恨不得把心都咳出来。”
正说着,丫头把煎好的药端了上来,启肖服侍我喝罢药,我问:“小玉怎么样了?”
启肖脸色稍黯:“还是那个样子,怎么劝解都无用,只说自己很脏叫我不要再理他放他走。”
“这孩子……”说实话,我无法理解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所强后的心理,男人不象女人被封建礼教所束缚贞操观念强烈,失身等同失掉性命,按说小玉是从青竹园里出来的,虽然没有接过客,但观念应该不会如此迂腐才是,他如此模样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爱启肖,所以才会觉得自己肮脏不配再跟肖儿在一起。
丫头摆上早点,肖儿坐下陪我用饭,正吃着,丫头来报十三皇子来了,说着已经听到元儿的大嗓门:“皇叔好些了吗?”人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我笑道:“这一大早的就跑来,吃过饭没有?”
启肖起身让座,元儿大大咧咧地坐下说:“已经吃罢了。”上下打量了我片刻,笑道:“皇叔今天的精神好多了。”
启肖笑道:“我也说是呢。”
我开心地笑道:“有你们惦记着再不好就太对不起人了。”
元儿神秘地看着我跟肖儿,说:“你们猜我带了什么好消息来?”
狐疑地看着他那张兴奋的脸,说:“不会是看上哪家小姐来皇叔这显摆吧?”
元儿笑道:“皇叔看您说的,不是我,是有关启肖的。”
启肖莫名地问:“我?我怎么了?”
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便说:“好了元儿,别卖关子了,快跟皇叔说说,什么好事落到我们肖儿头上了?”
元儿笑道:“皇叔可要请客的哟。”
我笑道:“真有好事自然要请客。”
元儿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说:“恭喜皇叔贺喜皇叔,以后启肖便是刘允,皇叔说要不要请客?”
惊喜地叫道:“当真?”
启肖也怔住,不是我不相信元儿,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太后果然厉害,居然把宗人府那帮老家伙给压制住,寻常人家如果过继异姓孩子不仅被杖责还要将孩子退回原宗,有官职的还有丢官的危险,更别谈混淆皇家血统了。
“肖儿。”激动地看着启肖,启肖并不象我如此激动,低着头不说话。
元儿捶了他一下,说:“怎么了?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你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
启肖抬头望着我,又看了元儿一眼,才说:“是,我很高兴。”
我心生异样,元儿已经叫了起来:“你这哪象高兴的样子,倒象应付一般。”
启肖咧嘴笑道:“怎么,难道要我跳起来欢呼不成?”
我笑道:“果真是好事一桩,元儿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元儿虽不满启肖的态度,却还是说:“我从皇祖母那里听来的,大概这两天就要下旨行册封之礼。我昨晚就想来的,可怕扰了皇叔休息就没来。”
“好元儿,你说要皇叔怎么谢你?”能名正言顺地将肖儿收养是我最大的心愿,如今得偿所愿自然高兴。
元儿眼珠一转,说:“只要皇叔下些功夫做些好吃好喝的元儿就心满意足了。”
“这孩子,就这么点出息?”我乐了,在府里闲暇无事便寻思着弄些新奇的吃喝,没想到这小子吃上了瘾。“好,皇叔一定满足元儿。”
果然,当天圣旨到了齐王府,启肖被赐名刘允正式成为齐王刘玉世子,册封孝义侯。
府里的下人纷纷前来贺喜,我乐得合不拢嘴,虽然不能承袭王爵我已经心满意足,重赏家人,便带着肖儿进宫谢恩。
谢过皇恩,皇帝留下我一人,道:“这下你满意了?”
满意,当然满意,诚恳地道:“臣衷心谢过皇上。”
皇帝冷笑道:“你很好,胆子越来越大敢跟朕耍心眼,以后你还想做什么?”
我惶恐地道:“皇上冤枉臣了,臣只不过是为齐王留个可以为他祭祀的后人,并无其他想法。”
“哼,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如果不是念你一直老老实实地听话,朕怎能容你胡作非为?”
我气往上冲,抬头道:“皇上,既然臣老老实实何来胡作非为?被人欺到头上前去讨个说法难道不行么?还是说臣被人打了左脸还要将右脸送上去说‘打得好您再打’?”
皇帝气结:“大胆,敢跟朕顶嘴,你不想活了!”
我深深施礼:“皇上,作为一个亲王,即使是冒牌的,臣也要为皇家的颜面着想不是?别说臣只是闯侯府夺回自家的人,便是拿下魏祥也是应当应份,如果臣不如此做,难看的不止是臣一人,臣对魏侯已经是客气了。”
“好你个柳瑜,朕说你一句你有三句顶回来,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皇帝气急败坏地吼着。
“皇上息怒,气大伤身,臣什么身份?臣不是皇上的亲弟弟齐王刘玉么?”
“你……”
“皇上……”我还要说,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捂着嘴扶着椅背两腿发软。
皇帝皱眉,半晌才道:“你的药呢?”
坐到椅子上,从腰里取出药丸吞下,喘息片刻,说:“皇上,臣失礼了。”
“怎么这么久还咳得如此厉害?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皇帝,虽然一脸的嫌恶,但话里的关切之情却不容怀疑。“谢皇上挂怀,臣已经好多了。”
皇帝冷哼一声:“回去好生养着,别再给朕找麻烦。”
“是,臣谨遵皇命。”
退出御书房,满腹疑问地往祥和宫里去,这皇帝的态度太诡异,他一向看我不顺眼的,今天怎么会说出那番话来?要说他心存内疚我可一点也不相信。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要不怎么说天威难测?管他呢,反正不是坏事!
启肖的过继大礼越来越近,已经给琴幕罗捎了信,就不知道他能不能赶回来。元儿见天往齐王府里跑,名义是找肖儿,其实为了混吃混喝,我正好行使我的计划,说笑间将前世里那些个夺嫡的影视剧内容当作故事说给他听。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争权夺位的例子数不胜数,我虽然没有那个心机与能力,却不代表我没记性,也感谢那些个影视剧,再现古人为了权谋而斗智斗勇作殊死较量。元儿听得津津有味,却不发问,在权力中心生长的孩子自是一点就通,用不着我多说什么。虽然利用元儿使我内疚,但能继承大统却是每一个皇子的心愿,我想元儿即使知道也不会怪我,只会感激。
过继大礼的头一天,琴幕罗差人送来书信,他的父亲重病无法赶回来请我谅解。我很担心,却没办法前去探望,只好寄信给他表达我的遗憾与歉疚。
启肖正式成为齐王刘玉的养子,并赐了一座府宅,孝义侯府离齐王府不远,我让管家把库房打开,叫肖儿自己挑选中意的宝贝,肖儿随意挑了些便罢了手,我嫌少又叫管家选出许多送过去。
肖儿一直心不在焉,倒叫我摸不着头脑。问他怎么回事,他闷闷地说不想离开我。我失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象个离不开爹娘的孩子。
“可我根本不想成为您的孩子,不想当什么孝义侯,我想成为您的朋友、知己陪在您身边,而不是象现在这样离开您搬到那座陌生的宅院,即使您不理解不高兴,我还是要说,您难道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我内心真正的想法?”启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我怔住。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想法?我……我……”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心里一片混乱。
“是啊,您眼里只有琴叔叔,哪里看得到我在背后的悲哀,您把我当成恩人的孙子、自己的孩子关怀备至,您将我从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偷儿接到府里享受着无人能比的尊荣,我很感激您,也很爱您,可那种爱不知何时由父子亲情变成了如今这种想要独占您想要您的眼中只有我想要象琴叔叔那样搂着您爱着您的爱人之情。
我知道您很爱琴叔叔,你们是患难之交,我很难跟琴叔叔争,所以,我不敢让您知道我内心的想法,只想象以前那样安安静静地呆在您身边,静静地看着您、默默地守着您就心满意足了,可您偏偏要正式收养我,要我做您名正言顺的孩子。我想,既然这是您的心愿,我就满足您,做您的儿子,只要能陪在您身边。可我没想到,做了您的儿子却要离开您搬到什么孝义侯府,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不想走、不想离开您,我不想不想的,只要呆在您身边,哪怕只是做个小厮为您端茶倒水侍俸您的起居我也是心甘情愿。”
我踉跄着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突然响起琴幕罗曾跟我说过的话:“相信我没有感觉错,肖儿看你的眼神已经不是看爹爹的眼神,那是一个少年的爱恋与思慕,或许你认为我是多心,如果你见到他中意的人是什么样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再想想那个少年小玉,总觉得他有些眼熟,如今才惊觉他的眉眼竟有几分与我相似。
“原来如此。”我喃喃着。
“爹爹,您既然想要我做您的儿子,肖儿就做您的儿子,只求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离开您,我想天天看着您,您答应肖儿好不好?您最疼肖儿的,您就答应肖儿吧!”启肖扑到我膝前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着。
“肖儿……”艰难地开口道:“我、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伸手想要象以前那样抚摸他的头,却在半空中停滞下来。我真的想不到他会对我有这种心思,难怪魏杞老匹夫会那样辱骂我,他对我的感情居然只有我一人视而不见。
“肖儿,这是宗人府定下的规矩,长大成人的孩子就要分府独立,再说,你也要成家了,跟爹爹住一起有诸多不便,何况爹爹身边……”
我词不达意地说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借口,却在看到启肖悲痛欲绝的目光时住了口。
“爹爹不要肖儿了,您知道我对您的感情后觉得肖儿肮脏、龌龊,所以不要肖儿要赶肖儿走,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爹爹怎么会不要肖儿,肖儿很好,是个好孩子,爹爹怎么会不要你?可是肖儿,人生在世,有许多事可为与不可为,你我父子名份已定,你也知道爹爹喜欢的是琴叔叔,爹爹也爱你,可这是两种不同的爱,琴叔叔是爹爹的爱人,不肯与人共享的知心爱人,即使是危难也是要一同面对的爱侣。而肖儿是爹爹的孩子,爹爹是以父母的心情来爱你包容你,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快乐,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家,哪怕倾其所有也会保护你不忍让你受到伤害,可这是亲情,不管发生什么事这种感情至死都不会变。”
启肖将头埋在我双膝之上,半晌不言语。手终于还是落在他的头上,轻轻抚摸着:“肖儿,你已经长大成人,离开家独立生活是早晚的事,爹爹不能陪着你一生,以后的路还是要你独自去闯,再说,孝义侯府离这里不远,你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望爹爹,齐王府的大门无论何时都为你敞开着。”
启肖慢慢抬起头,眼睛泛红,低声道:“肖儿明白了,肖儿听从爹爹的安排,您不要将肖儿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只当肖儿在说胡话,肖儿会离开的,以后也不会再要爹爹为肖儿操心了。”说着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
“肖儿……”心中有着莫名的不安。
“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允做错什么事了被皇叔罚跪?”刘元的声音响起,叫我咽下了内心的不安。
“元儿来了。”向元儿打着招呼,启肖站起身面向里没说话。
“皇叔,允怎么惹您生气了?大喜的日子您就原谅他吧。”刘元冲我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启肖。
“没什么,允儿不是要搬到孝义侯府嘛,他舍不得离开我,跟皇叔撒娇呢!”我或真或假地说着。
“嗨,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离开母妃时比你还小呢,也没见有什么舍不得,要我说离开齐王府反倒是件好事,这样我们做什么事都不用担心皇叔唠唠叨叨管这管那了,乐得自在。”刘元上前揽住启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
启肖挣脱他的禁固,淡淡地道:“我哪能跟你比,我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能得爹爹收养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如今这天大的荣耀只怕我福薄承受不起。”
刘元愕然,我忙说:“瞧这孩子,又说傻话了,都是我把他贯坏了,说话不知道轻重,元儿以后可要多提醒着他些。”
“哦,我知道了皇叔。”刘元一边瞅着启肖一边应付着我。
“对了,皇叔去年酿的青梅酒已经可以喝了,元儿今天可要陪皇叔多喝上几杯。”
“好,皇叔的酒一定要喝的,啊,我给允带了礼物已经送到那边府上,回头允看看喜不喜欢?”
启肖说:“十三皇子送的礼物自然是好的。”
刘元呵呵笑道:“如果不喜欢你自己到我府上去挑如何?”
启肖不起劲地摆手:“算了,你出手的还能会差了。”
心底泛起的异样更加强烈,开口道:“好了,肖儿叫他们摆饭吧,爹爹可是有些饿了。”
“啊,好的,爹爹稍等。”启肖掀开帘子吩咐下人摆饭,不消片刻丰盛的饭食摆满了一桌
将热好的青梅酒倒入白玉杯中,青亮的酒液带着梅子的青香扑鼻而来。刘元眯着眼深深吸了口气,叹道:“啊,真香,皇叔您可真会享受,又是酿酒又是稀奇古怪的点心,您打哪学来的?”
我笑道:“早年在江湖上漂泊时无意中学来的,自己又尝试着改良一下,难得你喜欢,就多喝点。”
“好,皇叔回头送我一些可好?”
“行啊,你喜欢只管拿走,皇叔还有很多。”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笑一阵,我感慨地说:“其实皇叔这酒还不到火候,早年曾在赵统领府上喝过他妹妹酿的酒,那才真比琼浆玉液,令人回味悠长。”
“哦?皇叔跟赵景统领还有过这般交情?”
“是啊,十多年了,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允,别喝了,你要醉了。”刘元突然叫着把启肖手中的杯子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