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俺弄完了,重又倒在俺的床上,看着俺说:“给我弄点喝的和吃的。”
俺马上起身出去给他烧了一小壶水,又把俺电饭锅里的剩粥加了些水热了热,把那个装酒精的碗里的酒精倒掉,用水冲了冲,装了半碗粥给端了过去,那人盯着俺的碗半天,终于伸出右手端住,俺把烧开了的水壶端进屋里,看着他还在端着碗,粥却一点也没少,俺有点惊讶,他咋不喝呢。“那,那啥,你喝呀!”俺说。
那人抬头看俺,半天才说道:“没勺子吗?”
“啊”俺讪讪地说:“俺从来不用勺子喝粥!”
那人又低下头看了俺的碗半天,似乎想了些什么,张开嘴一口把粥给喝掉了。
俺拿着那碗又倒了半碗水给他,他又盯着看了一会儿,似乎又考虑了些什么,半天之后,才接过碗一口将半碗水喝掉。重重的倒回床上。屋里安静了下来,俺累了半死,想着俺怕是不能在床上睡了,俺也不敢跟他一张床上睡,只能将俺冬天用的毯子拿出来铺在地上,幸好俺平常比较干净,既使是水泥地也擦得很干净,也幸好是夏天,这要是秋天,唉……
俺躺倒在地上,一下子就睡过去了,折腾这么半天实在是够累人的……
第四章
夏天的太阳总是起得很早,阳光照在俺脸上,俺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了看桌子上那个张三给俺的缺了条腿的闹表,早晨5点10分。俺从地上爬起来,紧张的往床上看一眼,昨天像是做了个梦,梦到俺家来了个黑衣煞神,手拿真枪,身上还有一洞,老往外冒血。
咦,床上没人呐,哈,真的是场梦啊。俺心情立马变得相当的轻松,快快乐乐的起身,俺在夏天经常会从床上掉下来,在地上睡上一宿,挺凉快的,今天的阳光很灿烂啊,赶紧熬锅粥,把早饭吃了。等张三叫俺一起去干活。
俺把床上的被子叠起来,理了理枕头,理了理……啊?俺的枕头咋有个洞呢?啊……心里就开始直突突,身上立马出了一身汗,昨天那可不是梦呀,那,那可是真的呀,那,那个煞神呢?咋带血的东西都没了呢?俺的全家福照片和课本咋也不见了呢?俺地课本和照片啊,俺欲哭无泪啊,只能在心里努力对自己说,没了就没了吧,没了就没了吧,好歹命还在就成啊,啥玩意儿也不如命重要。可可,那可是俺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了啊,拿啥非拿俺照片啊……
“成子,开门”俺还在心里呕血,听到外头张三叫俺,俺赶紧起身开门应道:“三哥,你昨晚去哪了?咋才回来呢!”
“你小子,别乱问,吃早饭没?”张三拍着俺的后脑勺,笑着对俺说,那口白牙泛着白光,那叫一个灿烂啊,白光,咦,咋有一个洞呢?“三哥,三哥,你的牙……”
张三立马把嘴合上“行了,赶紧给我呈碗粥,今天去城中心写字楼区擦玻璃,挺远的,你快着点吧。”
俺一听,立刻回身进屋拿了两个碗倒了两碗粥和张三蹲在门口把早饭吃了,拿着俺的工具箱跟着张三走出建材市场坐上路口的面包车就出发了。
城市的早晨总是很有朝气的,城中心的这条写字楼汇集区被人称作金融街,据说所有的银行都可以在这条街上找到,什么农行,工商行,建行,招行等等等等,而实际上,张三说这条街之所以叫金融街是因为人民银行那个大楼就设在这条街上,俺到现在都不知道人民银行的那个大楼到底是哪个,俺每次来这,都很认真的看着那个被隔断出来的小花园里能喷出二米高的水池子了,尤其是夏天,只要盯着它就会觉得那是相当的凉快。
俺们到的比较早,今天要刷的是两栋大楼,早晨一栋,下午一栋,大厦物业的人已经把俺们开始的那片楼底下给拉上黄绸了,说是为了提醒那些来去匆匆的精英们小心淋到水,其实俺们相当小心,很少能滴下水来。
将绳子在身上缠好,楼顶上的人开始喊,他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俺们开始从高到低一层一层往下走,俺右边是张三,张三的耳朵上戴着小耳机,嘴里一直哼哼着喜唰唰,喜唰唰,他只要一刷玻璃就哼这个歌,而且翻来覆去总是那三个字,听得人如魔音绕耳,让人烦得不得了。俺离他比较近,所以就努力快点往下走,离他远点,就听不清楚了,就能舒服点,要不然总想跟着踢腿乱晃。这半空中,还是挺危险的不是。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俺们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里开始吃午饭,三个白面馒头和一盒荤油熬的白菜豆腐,特香。俺低着头只管使劲吃,吃到第二个白面馒头的时候,张三敲了俺的脑袋一下,俺抬头,看他直起身子对着前面走过来的三个人恭敬的喊道:“徐哥!”
俺嘴里含着刚咬下来的馒头也连忙随后起身站在张三的后头,嘴里呜呜的跟着叫:“徐哥!”其实俺叫的啥俺也听不清楚,不过五六个人跟着一起喊,也听不出来谁喊谁没喊。
徐哥还是那身大短裤加大背心,脚上汲着人字拖,嘴里叨着根烟,虎背熊腰的,周围三米之内没有一个所谓的精英人士敢靠近他……诶,诶,不对,他后头那两人还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一看就是精英,嘿,今天倒是挺希奇。
徐哥走到跟前,对着张三说:“小三,今天在这片啊?”
张三赶紧笑着说:“是,是,都完了一栋了!”
“嗯,不错,速度挺快。昨天你表现的很勇猛,是条汉子。”徐哥边说,边挑着眉笑着拍了拍张三的肩膀。
“哪的话,哪的话!”张三笑的脸都快皱成包子了,嘴里的那个洞又冒了出来,俺才知道,原来张三昨天又打架去了,还跟着徐哥。他这人啊,俺都劝过他好几次了,既然知道徐哥人背景很深,就要敬着点但还得远着点,靠的太近,多危险啊,可他每次都打俺的脑袋笑话俺懂个屁。俺啥也不懂,俺只知道,老百姓混口饭吃不容易,太危险的要知道躲着点,要不然自己的命丢了事小,连累了家人就是事大了。
俺正低着头叹气,突然听到徐哥对俺说:“成子,吃饭呐!”
“啊?啊,吃饭呐,徐哥吃吗?”俺赶紧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假装让让。
徐哥呵呵笑了起来:“成子,还挺逗,行了,你们慢慢吃吧,我走了!”
说完,徐哥向原本跟着他后头的那两个人走去,那两人正靠着二米外街边的一个旅行车似的轿车聊天。银灰色的车身反射着阳光,泛着熠熠(这个是念yi,四声,我刚查的字典,我还以为它念ze呢)的光辉,分外的耀眼。
那两人看到徐哥向他们走过来,就打开了车门,徐哥笑着似乎解释了什么,那两人点点头向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正要跨近驾驶位的人把车门“咣”的一下关上,没有上车,反而向俺们这边走了过来。徐哥跟剩下的人对视了一眼,也将车门关上,跟着走了过来。
那个先头走过来的人,银灰色的西装外套的扣子已经解开,领带拿在手上,脸上戴着一个浅棕色的墨镜,嘴紧紧地抿着,咦,下巴有点面熟,嗯,挺像刘德华的下巴。他个子很高,步子就迈得很大,几步就走到了俺们跟前,随后徐哥也跟了过来,对着俺们说:“叫秦哥!”
张三带头叫了声“秦哥!”
那人也不应声,只是绕过张三走到俺跟前,低着头嗤嗤的笑了声:“真巧啊,方成!”
第五章
俺的心咯噔一下掉到了肚子里,大夏天的突然就冒出一身冷汗,噩梦啊,煞神啊,苍天啊,大地啊,俺这是得罪了哪个大仙了啊,咋,咋又碰着这个人了呢?俺吱吱唔唔半天,才勉强喊出了个“秦,秦哥!”
那人低头嗤笑了半天,转过头问徐哥:“成辉,这是你的人?”
徐哥很有些讷闷的说:“嗯,是啊,是小三的同乡。”
“小三?”
“嗯,就是今天跟你提的那个挺猛的人,那,就他。”徐哥指着张三对那人说。
“嗯!”那人看了张三一眼,点了点头,转过头又对俺说。
“你在这擦玻璃?”
“嗯。”。俺冒着一头冷汗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人又盯着俺手里的馒头嗤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又问俺:“你的午饭?”
“嗯。”俺有点郁闷,尽问些没用的,也不知啥意思?
“你一个月在这挣多少钱?”
“一千多块!”
“你跟我走吧,我一个月给你一万块。”那人轻快的说道。
“一……一……一万块?”俺瞠目看着他,就是眼睛瞪得大大大大的。
那人戴着眼镜,只让人看得到嘴角讥诮的笑意,点着头对俺说:“对,跟我走,我一个月给你一万块,怎么样?”
俺低下头,心里有点别扭,看多了别人的白眼,当然清楚那人轻挑嘴角的含义。“俺……俺……俺不想跟你去,俺在这干得挺好的,活不累,一个月挣得也挺多的,俺再干一阵就回老家了,所以,俺……”俺浑身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不由自主的把下半句话也吞了回去,没再敢往下说。
周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一个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了,可是那股子寒意俺却感觉越来越重。俺正努力压着越跳越快的心脏时,张三在旁边说话了:“秦,秦哥,我这个小兄弟人比较笨,什么,什么都不懂,您有什么想差遣的,您,您跟我说……”
俺心里这个感激啊,不由的抬头向张三望了一眼,张三真是够兄弟啊。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微侧着头斜睨了张三一眼,俺就觉得张三浑身震了一下,没再说话了。
“你嫌少吗?那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那人口气有些不耐的对我说。
“俺……俺……”俺吱吱唔唔的向张三求救似的看了过去。
徐哥却在旁边说话了:“成子,跟着秦哥吧。这个擦玻璃的伙要拆了,你三哥也跟我们走。”
“那俺……那俺找别的……”
“你别不识抬举,你的照片还在我手里呢”那人突然不耐烦的加了一句。
俺立马闭嘴,弯下腰准备收拾工具箱跟着他们走。那人看着俺的动作,嗤笑着对俺说:“怎么?同意了吧?行了,把你那破玩意扔了吧。成辉,你交待一下,我先回车里了,这天够热的。”说完,抓着俺的胳膊将俺扯到车子旁,打开车门把俺塞了进去。俺规规矩矩地坐在这车的后座位,真是很宽敞,也很新,俺从来没有坐过10人位以下的小轿车,更没见到都是真皮的座椅,真是一看就高级的很。
那人坐到驾驶位上先把车窗打开,之后把车打着,过了一会儿俺脑袋后头就吹出一股冷风,他就把车窗给关上了,打开了音响,一个优柔的声音就在俺耳朵旁边响起,俺僵着脖子向后瞅了瞅,啥也没看见,更没看见喇叭之类的。
那人看着车里的倒后镜,又嗤嗤的笑话俺,俺心里有点不舒服,身体变得更加不自在了,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小学四年级时老师强调的坐姿,腰背挺直,两手平放双腿膝盖部。等了好一会儿,徐哥和另外一个人回到车里,俺看着徐哥上车,关上车门,不由自主的问道:“徐……徐哥,俺三哥呢?”
徐哥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俺一眼,笑着说:“你三哥把下午的活弄完,就跟过来,我跟他说过地址了。”
“噢!”俺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开始不安,上下忐忑起来。车里很凉快,中午刚吃过午饭,虽然没吃饱,不过早晨起得有点早,现在就有点犯困,努力端坐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不知道啥时候,俺就睡着了。
第六章
线条流畅的新款商旅两用别克轿车以时速180公里的速度在城郊的高速路上行驶着。它娴熟的超越了一辆又一辆同样在高速行驶中的轿车,车里坐着四个男人,呃,准确的说,是坐着三个男人,躺着一个男人,驾驶位上的人手法熟练,同时换档转方向盘,却丝毫不见慌乱,车开得很稳很快,箭矢一样隐没在被烤焦的空气中。
副驾驶上的男人已将黑色丝质西服脱下,手里勾着黑色墨镜的镜腿,玩味儿的看着驾驶位上男人说:“没想过你会对农民工似的人有兴趣,虽然看起来眉目清秀的。”
驾驶位上的人嗤笑出声,却未做任何回答,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行了,你能看上眼也挺不容易,打理打理,应该还过得去。不过,今天上午洪医生跟你说什么了?”
轻松的转过一个60度转角,驾驶位上的人说:“没什么,昨天的伤没什么问题。老毛病就坚持吃原来那些药,控制得好,几年之内不会再犯了。”
副座位上的人变得严肃起来,声音很低沉:“那你呢?你自己的感觉呢?”
“我,老样子,偶尔还会有幻影而已。”云清风淡的口气。
“我很担心……”
“担心什么?顺其自然吧,不行就一枪崩了我……”
“你……”
“开玩笑的,别生气啊!没发生的事,想它干嘛!真到了那会儿再说,呐,别想了!”
车快速的在国道上行驶着,向着太阳落山的地方追逐着。
俺被饿醒了,这一觉儿睡得可真香啊,等俺睁开眼,屋里黑糊糊的,俺还想着今晚应该多熬些稠一些的粥吃呢,屋里的灯就被打开了。刺得俺赶紧把眼睛闭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大脸,贴得俺那叫一个近呐。那个周正的鼻子,刘德华的下巴,蓝色的眼睛,蓝色的……妈呀,蓝色的眼睛,真是漂亮呐!那张大脸离开了,俺赶紧起身,面前的男人那叫一个精神,比俺看到玻璃里头的每一个精英都精神,俺心里啧啧赞叹起来。真是比刘德华都强多了。
那人挑着眉,勾着嘴角,嗤笑的对俺说:“睡傻了吧,你,盯着看什么呢?”
“秦……秦……秦哥”俺终于回过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煞神吗?俺赶紧移开视线,可不敢死劲盯着他看,那家伙,那冒出来的寒气可是杀过人才会有的,这俺可知道。
“饿不饿,跟我下楼吃饭吧。”秦哥说完话,转头向门外走去。俺这才有功夫打量了一下俺睡的这个房间,满眼都是白,白的衣柜,白的墙,白的桌子,白的床,床单,被子,窗帘,俺咽了一口吐沫儿,身上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咋跟医院里的那啥似的,阴阴森森的,俺赶紧紧走两步,跟上秦哥,随着他出了房间下了楼,下面是个客厅,除了那个半个墙壁的电视屏幕是黑的,其他入目的还是白,白墙,白皮沙发……居然连立着的喇叭都是白色的,俺结舌(就是瞠目后头那词,俺中学老师教俺这个词的时候,形象的给俺们做了这个动作,所以俺对此印象极其深刻)。
俺紧跟在秦哥的后头进了客厅右边的房间,那是个厨房,所有的厨具都是白的,连十人位的餐桌上铺得也是白色的桌布,幸好桌上的东西除了白色的瓷盘,菜啥的还都是有颜色的,要不然,非得弄出个雪盲啥的(就是冬天,俺家下雪,入目全是白茫茫的,太阳太大的时候,就不能老盯着看,否则会有片刻的失明。)
桌子上摆的有七八个菜的样子,有鸡,虾,鱼,菜,居然还有个肘子,俺就只在过年和参加桌席时见过这么多的菜,平时都是白菜豆腐的。俺有些不好意思,肚子叫的实在有点太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