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伟强走到俺床边,把水递到俺嘴旁,右手耍弄着手里的枪,耍得俺眼花潦乱,俺紧张地舔舔发干的嘴唇,不敢继续看又忍不住的想看他耍,那枪在他手里跟个玩具似的,玩得那叫一个转。嘴边一个冰凉的东西,是杯子沿贴到俺的嘴唇上,俺抬头看了看秦伟强,那嘴角还是习惯性的勾着,刚开始让俺觉得讥讽,后来觉得有些亲切,现在俺只觉得渗人。
他也看着俺,半天之后,突然嗤笑出声,说道:“怎么,方成,是想让我亲口喂你喝是吗?”其实,俺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啥,在他突然嗤笑出声的时候,俺就打了一个激凌,等俺刚想弄明白他刚刚说啥玩意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一口水并用拿枪的手背抵着俺的后脑勺把他的嘴堵到俺嘴上了,用舌头压着俺的舌头,喂了一半水,流了一半水。俺浑身酸疼无比,也没力气挣了,等他喂完了水,在俺嘴里搅和半天之后,又如此喂了俺几口,俺的眼泪就没忍住,直接流出来了。
他放开俺,仔细盯着俺流眼泪,俺没想哭的,俺一个21岁的大男人,来城里这几年,吃苦受累的经了不少事,虽然看人不少白眼,但俺还是要强的,何况,俺爸死以后,家里就俺一个男人了,俺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是要有顶天立地的气度的。俺真的是不想哭的,但俺确实忍不住了。俺从来都没干过坑蒙拐骗,卖人孩子刨人祖坟的缺德事,俺就是想做一个本本份份,清清白白挣钱过日子的农民,咋就让俺遇见这样的人了呢?俺是哪辈子没上好香得罪了大仙,让俺受这份罪呢?俺……
俺越哭越伤心,越伤心就越止不住,稀里哗啦的哭了快一个小时,等俺哭得全身冒汗,筋皮力尽的打算再在床上睡会的时候,秦伟强说话了,俺都把他给忘了,那啥,哭得有得太忘我了。
“方成”
“嗯?”俺心里打了个突,俺不知道啥时候对这人的警戒心变得那么低,完全忘了俺刚碰到他时的那种恶煞的恐怖,这会儿居然忘了他还在俺身边。
“你饿不饿?”
“嗯?啥?”俺有点转不过弯来,昨天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今天又拿把枪过来,难道只是给俺递杯水,问俺饿不饿这么简单吗?
“我给你拿碗粥来吃,好吗?”声音很温柔,是平时不冒寒气的秦哥。
俺瞪着有点肿胀的眼睛吃惊的看着这人,这人难道还想用糖衣裹着炮弹再次蒙骗俺吗?农民阶级虽然很实在善良,但却不是笨蛋,上了一次当,还能再次上同样的当吗?答案当然是不,俺要坚决抵制资产阶级的和平演变……那啥,俺扯得有点远了,反正俺坚决的回答:“不吃!”虽然,随后俺的肚子又叽哩咕噜的拆俺的台。
他看着俺,半天没有说话,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俺感觉气氛的不同寻常,身上的汗毛立马立了起来,真有那种比翻脸比翻画还快的人。
“方成,这个社会就是不公平的,对你是这样,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总有些人喜欢用强权压迫人,也总有些人是那种黑白通吃,很有门路和手段的人,很不巧,你碰到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警察,黑社会,商人,政客,我可以有很多角色,而且,只要是我有兴趣的东西我都想攥在手里玩玩。很不幸,你又恰好是我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说完,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白水晶相框,里面赫然镶的就是俺那张全家福。
“照片我印了几份,这份给你,你可以随时看看,想想,只要你听话,我保证你还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我现在给你拿碗粥过来。”说完,留下发蒙的俺,出门去了。
俺知道这个社会是不公平的,俺知道啥是强权人士,俺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俺要是不知道这些,俺哪能还留在这个城市城头?俺哪能还碰到这种事情?俺早就逃回老家去了。但是,是人都有三分血性,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你逼人太甚,俺也,俺也……
俺也不能跟你拼命,俺把俺的命拼没了,那俺妈咋办,俺妹咋办,俺……
俺得想法子逃出去,但得先让俺妈和俺妹出去躲躲,让哪去呢?咋跟俺妈说呢?诶……
等那头狼端着粥上来的时候,俺已打定主意,俺打也打不过,杀又不敢杀,现在逃又逃不了,(先虚以委蛇,与他周旋,让他放松警惕,到时好好谋划,以便逃出生天,这句是我说的,以我对方成|人物的设定,让他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符他的身份,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继续了)。俺先乖乖的听话,等俺找到机会,俺在跑,总之这地实在是不能呆了。
第十二章
自打那次以后,俺变得更加沉默乖巧了,秦伟强让俺上东俺就上东,让俺上西俺就上西,让俺吃饭俺绝不喝水,让俺喝水俺绝不上厕所。
可是他那人太精了,跟个九尾狐狸似的,自打那次以后,就派了两个大个跟俺后头,连上厕所都跟俺一起进去,俺兜里的几百块留着回家的路费也让他给收了,只剩下俺那天假装系鞋带捡的一毛钱的刚崩儿,连打个电话都不够。
其实,俺特别闹不清俺到底哪个地方让那个姓秦的产生了兴趣,这要是叫俺知道,俺一定给改过来,真的,即使是很难扳的习惯,俺也一定给扳过来。
俺就纳闷了,秦伟强其实比刘德华还精神,那张蓝眼比梁朝伟还勾人,俺们上个饭店,夜吧啥的,总有人用极其热切的眼光跟着他,走哪跟哪,这眼神要是搁俺身上,俺早就不知手脚该往哪摆了,尤其是夜吧之类的地方,呼呼地男男女女往他身上帖啊,虽然大多时候都被他浑身泛寒给直接逼退了,但还是有他似乎以前认识的人粘在他的旁边,一瞅他脸上和缓点就整个粘在身上不下来,都是些精神的小伙子和漂亮的城市女人啊,那么多好男好女,你就随便兴趣去不就完了吧,老盯着俺一农民工这是干啥呢?
现在俺给俺妈打电话他都给俺规定好时间,一到俺打电话的时候就盯着俺,瞅得俺说话老结巴,俺妈老问俺是咋的了,害得俺都不敢跟俺妈多讲话,说几句就赶紧挂,更不敢让俺妈知道,盯得俺那就一个紧呐。俺就讷闷了,这人前后的差距咋这大呢?这变得也太快了,让人都没法接受了。
还有,诶,别提了,自那次俺养好伤之后,每天晚上都得照例跟他一个床上睡,以前吧,一张床两人一边一头,俺都睡得挺香,可现在吧,俺上床得做相当长时间的深呼吸和心里安慰,那腿迈上去都是软的,他吧,只要俺一上床就贴着俺,不管不顾的,老是对俺上下其手,从头摸到底,弄得俺老是害怕,一害怕俺就往床底下缩,他就死按着俺,老往俺痒痒肉那亲,一到晚上睡觉,不弄得鬼哭狼嚎,筋疲力尽不算完,不过,他倒也没做那晚那档子事了。
如此过了几个月,俺都神经衰弱,对生活失去信心了,觉得俺的人生就要如此灰暗的度过了,俺回家的日子已经异常渺茫的时候,张三回来了。
那天俺照例跟着秦伟强去那栋写字楼上班,那间办公室里俺呆的时候都比他多。许久俺都没见着的徐哥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张三,张三一身皮衣皮裤,油光 亮的,那叫一个精神,比个城里人还城里人。
而且还一口港台味,抱着俺的肩膀是又搂又亲的,那个热情劲啊,让俺也象见了亲人似的热泪盈眶,当俺心情激动情绪澎湃的时候,秦伟强走到俺俩跟前略拍了拍张三的肩膀,不着痕迹的就把俺和张三隔开了,当俺努力抻着个脖子越过姓秦的肩膀看张三的时候,沈成昂走了过来,拎着俺的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小方成,你先出去呆会儿,我们先跟张三说点事。”
他们三个说事啥时避过俺呐?就不避着俺俺也听不懂啊?所以,这一定是介口介口,就是不想让俺跟张三说话,俺一边不由自主的被沈成昂扯着出门,一边努着力的回头对张三说:“三哥,三哥,你留个电话给俺,等你谈完事,俺给你打电话。”
张三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俺说:“成子,拿好,等谈完了事,我找你吃饭啊。”
俺死死捏着那张名片,努力地看清上面的地址和电话,用俺十倍的努力记住上面那十一位阿拉伯数字,等俺被带出办公室,门口那俩大个就把俺手里的名片拿走了,成昂又回了办公室。
第十三章
晚上俺并没有看到张三,听秦伟强的意思,张三只是回来送点什么东西,广州那边很快就来了个电话,立马又回去了。晚饭都没吃,直接坐飞机就走了。
俺啥也没问,啥也没说,俺原本就是很好安静的人,现在更是几天不说一句话,秦伟强不就是要个听话的人吗?俺就是一个能活动的木头人,他牵着他手里的线让俺干啥俺就干啥,异常听话。他给俺买衣服俺就穿,啥时候说这身衣服不能穿了,俺立马换掉。给俺买块表俺就戴,啥时候说这块表不好了,俺立马就摘。他有时候会很沉默的盯着俺,然后问俺到底有什么是心里想要的,俺一般都特认真的想个半天再回答,要不然他会泛寒气,会老盯着俺家照片,盯得俺心里直发毛。
今天晚上,他又开始盯着问俺,俺是不是特想跟着张三吃晚饭啥的,俺特认真努力的想了想,然后对他说,其实今天晚上他领俺吃的那个肘子特好吃,可是张三他不愿意吃肘子,他喜欢吃鸡肉,所以有时候俺们俩是吃不到一起去的。俺又说,哪天,你再领俺去那吃吧。
他又仔细的盯着俺看了半天,然后说洗洗睡吧,俺现在身体也有些适应了,晚上一张床睡,他愿意摸就摸吧,只要不做那件事,俺就随着他。
之后,又平平静静的过了一段时间,俺在路上捡到的刚崩儿已经有3毛钱了,当然还有在家里,办公室里捡到的(实际上就是一个地方拣了一个)。
那天,秦伟强让那跟着俺的两个大个送俺回家,自己去了别的地方有其他的事情去做,当然,这种事情不是很多,但也时常会有,总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带着俺的,俺也很盼望这样的事情可以多一些,让俺轻松轻松,其实,俺跟他在一起还是很紧张的。
那俩大个孔夫有力,俺现在又越来越瘦,更是不值个了,所以,他俩送俺,俺基本就在车上睡觉,到了站叫俺。
那天车开到半路,俺就醒了,躺在车的后排座位上,身上披了一件黑西服,不知是那两大个哪个人的,他们一般都在前排坐着,后排座留着给俺睡觉,俺睁着眼看着黑夜城市路旁的灯光,随着急行的车子连成一条灯线,根本就看不清楚路灯的形状和高度,突然心里就一阵难过,俺现在就不知道俺在干什么呢?每天浑浑噩噩,混混沌沌,一天天过去,连冷暖的知觉都没有了,现在已是秋尽,居然还没有看见过落叶。
车子转了几个弯渐渐放慢,可能是快到了,俺就想起身不想等别人叫俺了,手压到衣兜,突然感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俺心里一动,如果可以拿到点钱,可以给俺妈打电话叫他们到俺二姑家,俺二姑家在绥芬河旁边的小村子里,很偏僻的地方,外人找起来很不容易。俺就去找张三,借点钱躲到其他的地方,即便以后被逮着了,也不会让俺妈担心。张三跟俺十九年的弟兄,肯定会帮俺。况且,俺就一农民工,没啥特性,俺不信秦伟强那么一个精英似的人真的对俺会有那么大的兴趣,躲一段时间,他可能就把俺给忘了。嗯,他一定会把俺给忘了,俺就回家种地娶媳妇。
俺伸进西服的衣兜里摸了摸,似乎真是一沓钱,数量不少,俺偷偷的抽出一张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闭起眼睛装睡,车随后停住,门被打开了,其中一个大个拿起俺身上的衣服穿上,伸手摇了摇了俺,嘴里说:“方先生,到了,到了。”俺有时真的特别想知道,那俩人为啥称呼俺为先生,就俺这一身上下,浑身透着农民两字的人,咋能跟先生扯上边,他叫得不别扭,俺听着却别扭,纠正了几次也没结果,索性就让他们叫吧,虽然心里依然别扭着。
俺起身跨下车走进那个入目全是白色的三层小楼,那两大个看着俺进去,就离开了,他们从来不跟着俺进那栋屋子,不知道住在另外什么地方,神出鬼没,只要俺们一出门,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跟着秦伟强,还有俺。
俺进屋后,立马打开灯,神经性的看了看周围,激动的把兜里的钱掏出来,不知道是张五十的还是一百的,总之肯定是钱,妈呀,居然是张一百的,俺的人生有救了,俺那个兴奋呐,立马紧张的想把钱找个地方藏起来,藏哪呢?
衣柜里?不行,姓秦的是衣服专家,俺衣服都是他天天挑的。忱头底下?不行,姓秦的跟俺睡一张床。藏钱的地方还得方便俺随时能拿,找机会跑啊,总得在路上或是外面什么地方才有机会啊,放在这里,俺又没功夫回来取,得藏在身上。
缝衣服里?不行,俺都不知道俺哪天穿啥衣服。俺想了半天,悲哀的发现,俺居然赤裸裸的透明,真是一点隐私都没有,连钱都没地方藏。
诶,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藏鞋里,俺最喜欢穿那双浅棕色的休闲皮鞋了,鞋子穿久了就很合脚,很舒服,又到了秋天,那鞋配啥裤子都成,秦伟强看俺老穿那双鞋,也没管俺,仅有的自由支配权呐。
俺小心的到门口拿起俺换下的鞋,鞋里姓秦的不让俺垫垫儿,就那么穿,倒也不咯脚,也挺舒服的,可是里头底粘得那么严,总不能直接塞鞋里吧,万一脱鞋时给带出来咋办呐?
俺想了想,上厨房拿了把刀子,脚掌与脚跟那块底小心的撬开一点缝儿,将那100块钱小心的叠了八折塞了进去,又按了按,完全看不出来,而且在脚中间不会磨它,它就不会被俺踩烂了,真是绝妙的地方啊。俺心里这个乐呀。
秦伟强晚上回来的很晚,俺早早就上床了,虽然俺其实兴奋的睡不着觉,但为了避免俺脸上藏不住事情,俺就装睡了。秦伟强似乎很疲倦,也没对俺上下其手,轻手轻脚的洗了澡脱光了钻到俺的被窝里,从背后靠着俺,轻轻的将俺紧紧扣在他怀里,又把头凑到俺的脖颈处,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的睡过去了。俺有点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心里想着啥是合适的机会,一晚上都很激动,也不知道是啥时候才睡过去的。
第十四章
第二天起的时候,俺有点迷糊,睡得蒙蒙的,秦伟强站在床边也不知道看了俺多久,衣装整齐,已经完全穿戴好了,他看俺睁开眼睛对俺说:“我要出去两天,你可以在家里呆着,也可以去公司呆着,你只要跟刘方,刘元说就行了。”刘方刘元就是那俩大个。
俺一激凌,一下子脑袋就清楚了,这个机会来的也太快了,都让俺有点措手不急了,昨天刚弄到钱,今天他就要出去,老天终于开眼,打算放过俺了?
俺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心突突的,脸上就有点红,秦伟强盯了俺一会儿,伸出他那双冰的跟鬼似的爪子摸了俺脑门一下。“怎么?昨天着凉了?”
俺赶紧起身说:“没有,没有,就是想上厕所给憋的。”
他看俺匆匆忙忙的穿衣打算上厕所,就没有再说话。等俺从厕所里出来,他还站在床边也没出门,俺有点奇怪,小心的问了一句:“你在等俺吃早饭?”
他只定定地看着俺,也不说话,看了好一会儿,俺心里又开始打突了,他才说道:“我吃过了,那我走了,这两天你乖乖等我回来,我给你带好东西。”
俺连忙跟着他后头送他下了楼,嘴里还说:“那你路上小心啊,有啥事打电话。”其实,俺就一说说,他单独出去办事的时候,从来不给俺打电话的。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了脚步,回头又看了看俺,说:“你去吃早饭吧,别出门了。”
俺赶紧应声,立马转身向厨房走去,他看俺走进厨房才迈出房门,俺在窗户那偷偷的看着那个影子,在等车的间隙,他一直扭着身子看着厨房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之后,便上了车离开了,随后那辆房车也跟在后面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