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的故事——吹泡泡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终于让俺熬到农历27了，俺有点按纳不住的坐在公司沙发上问桌子后头的秦伟强：“秦……秦哥，那啥，俺家离这挺远的，坐火车到俺们那得20多个钟头，还得倒车啥的，那啥，咱买的是啥时候的火车票啊？能让俺看看吗？”

秦伟强看着急切的俺，默然了半晌，转了转他坐着的椅子,轻声的对俺说了句：“过来！”

俺听话的起身走到他旁边，他起身抱着俺坐到他怀里，上下摸了摸俺的身体，然后紧紧扣住，将头靠近俺的后脖哽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明天坐飞机回去。然后，那边会有车接上我们直接送到你家，好吗？”

俺听了以后很高兴，不再理会心里升出的别样感受，回转着身子看着秦伟强说：“秦哥，秦哥，俺家那可冷了，咱们回去得穿那种特厚的羽绒服，还得戴特厚的帽子和手套，不能穿大衣啥的，那风，一吹就透，可冷了呢，尤其过节这会，还得出去拜年啥的，不能穿太少。”

秦伟强勾着嘴角以一种极其温柔的目光看着俺，俺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的想转过头，他轻轻的扣紧俺的身体，将嘴凑了过来，轻柔的碰了俺的嘴一下，说道：“衣服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回家，你就可以试试。”说完，搂紧俺的腰将头靠进俺的怀里不再说话。周围安静极了，冬天的太阳总是落得很早，红彤彤的残阳从大片的落地窗外射了进来，照在他的背上，看着让人感觉很温暖，有那么一霎那，俺的心里突然升出一种感觉，原来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感觉也可以很和谐，似乎也可以相伴着走很远很远。

第十八章

车子开进村口的时候，俺就有些按纳不住的想下车了，秦伟强拉着俺，没让俺动，从车里抽出一个信封对俺说：“这是十万，留给你妈，好吗？”

俺有点结舌，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问道：“为……为什么？”

秦伟强说，当初俺跟着他的时候，他答应给俺工资的，半年多了，十万块并不多，俺赶忙摇手，俺跟他半年多，除了吃吃睡睡啥活都没干，咋能拿工资呢？

他沉默了，半天之后吐出一句话竟然是说俺呆在他身边就是上班。俺突然也默然了，那一路上都很雀跃的心突然之间就沉到了底，原来自己竟然成了自己最不耻的那种人，那种自己以为只有女人才能做的人，那种不劳而获只需出卖身体的人，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突然之间就很想冷笑一下，但俺还是忍住了。俺心里从来不想做那样的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是俺自愿的，俺为啥要为这种不能改变的事情为难自己呢？然后，俺安静的回了句：“太多了，你给俺3000块钱就可以了，给多了，俺妈会怀疑。”

秦伟强看着俺，没有说话，从信封里抽出5000块钱给俺说：“剩下的先放我这里，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再给你，你和张三现在是我们公司里的员工，做些比较杂务的事，跑个腿，送个货之类的，××公司，记住了？我是你的部门经理，家里的人都在国外，今年过年你邀请了我来你家作客，我也一直很想来这边看看，所以同你一起到这边来过年，明白了吗？”

俺接过钱，默默的点点头，总是顾着高兴，完全忘记带个陌生的人回家，俺妈会怎么想。真是蠢笨的人。

他还在不停的嘱托着，说什么公司的业务是代理什么什么的，需要时常跑些机关部门什么的，俺和张三是做什么什么的。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想得那么周全，俺妈一辈子农村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俺们这个县，哪里懂得连俺都不懂的那些所谓的业务范围之类的，俺妈只是很实在，很实在的相信自己养了20多年的孩子绝对是个好孩子，她也很放心，放心自己的孩子在外面虽然会吃些苦，受些累，但却是个踏实肯干，吃苦耐劳的老实人，从不会做那些祸害人的事，也从不会做那些不劳而获的事。不用刻意的跟她解释很多，她也会无条件的相信俺，相信自己的孩子是那种卖力气挣本份钱的孩子。

俺突然之间就有些憋闷，有些透不过气来，看着进了村口就不停跟在车子后面越来越多的孩子们，觉着人长大了，想要好好活着也是一件很难，很累人的事情。

车子在家门口停了，其实俺一直不敢深想，为什么秦伟强的司机从未问过俺家在哪就知道俺家是哪个门，停的那么准确，似乎常来俺家窜门，如此熟悉到不会认错门。

俺妈老早就站在家门口向院门外张望了，俺们村子从来没有进过这么高级的车子，而且一连还进了两辆，当俺打开车门下车时，她已经奔到门口来，又惊又喜的看着俺喊到：“成子，今年回家咋这么早呢？”

俺连忙走到俺妈跟前搀着她说：“俺跟三哥换了新的单位，俺们经理想来这边看看，俺就请他一块来咱家过年了。”

俺妈有些紧张的看着一同下车的秦伟强和成昂，嘴里叨咕着：“你们经理啊，真是，真是……”秦伟强和成昂走了过来，俺赶紧指着秦伟强跟俺妈说：“妈，这位是俺的经理，姓秦，秦经理”，那位是三哥的经理姓沈，沈经理。”

秦伟强走到跟前，微欠了下上半身道：“伯母，您好，真是打扰您了。”说罢，从成昂的手里接过杂七杂八的东西，又说：“从城里带了些特产之类的东西，还请您不要客气。”

俺妈慌乱的伸手推搡过去，嘴里不停的说：“您看您是，大老远的来家一趟，就是过个年，俺们成子在您那还得托您多照顾，拿啥东西来呐，您拿回去，您拿回去。”

秦伟强微微闪躲了一下，笑着对俺妈说：“伯母，您要是这么客气，我就不好意思在您这呆了。”说罢，瞅了俺一眼。

俺赶忙上前拦下俺妈，说道：“俺们经理人很好，妈，你也别客气了，就收着吧，再让，就不好了。”

俺妈笑着说：“成，那就收着，你赶紧接过来，别让人经理拎着了。”然后，慌忙的向里面让着秦伟强和沈成昂：“那啥，秦经理和沈经理赶紧家坐，外面冷吧。”

秦伟强并没有把手里的东西让俺拎，只是分了一些给成昂拿着，一同跟在俺妈的后头进了屋子，司机和后面车子里的人并没有下来。

第十九章

俺妈把秦伟强和沈成昂让进屋里之后，嘴里就招呼着他们：“秦经理，沈经理啊，到家来就别客气啊，路上挺冷的吧，都别在地上呆着了，脱了衣服上炕暖和暖和，早晨刚烧的。”

俺看着那俩个人，即使穿着雨绒服也都是一副斯文贵气的样子，很难让人想象盘腿上炕的模样。秦伟强看了沈成昂一眼，对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却脱掉衣服和鞋子径直上了炕，沈成昂就转过身客气的对俺妈说：“伯母，我得去张三那了，说好了住在他那的，秦经……伟强就在您这住，有空儿，我再过来。”

俺妈连忙应道：“着啥急呀？喝口水再走啊，刚进屋也没坐着暖和暖和就要走，你这孩子，真是……”

沈成昂微欠着身子礼貌的答道：“外面还有同事等着，这几天有空还会过来，你不用太客气，还会再来叨扰的。”

俺妈就转头对着俺说：“成子，那你就快跟着送送，妈给秦经理弄点茶水啥的。”

成昂就紧接着又说：“不用送，不用送，几步的路，让成子帮帮您。”

俺妈说：“那哪成，那哪成，成子你快跟着送送。”

俺连忙听话的替成昂打开门帘，俺妈在后头嘱托着：“慢点走，道滑，有空来家坐啊。”成昂一边应着声一边推开房门出去了。俺跟在后头，把成昂送出院门，看着他上了车子，两辆车就都开走了。

俺妈知道俺过年是肯定要回家的，所以打从进了小年就开始准备过年吃的东西，蒸了很多馒头，包子，豆包，也炸了很多丸子，还杀了一条猪和几只鸡放在厂房里冻着。

看着俺还带着秦伟强，心里很是高兴，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儿子在外面混得还可以，经理又开着那样高级的车子一同来家里过年，面子上很过得去，于是对秦伟强就更加热情了，又是热茶又是水果，花生，瓜子的。秦伟强也很谦和，很是听俺妈的话，让他喝啥他就喝啥，让他吃啥他就吃啥，又很会说话，哄的俺妈很是开心，总是呵呵乐着。俺心里也异常惊讶，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伟强，似乎就是一个很会讨父母欢心的乖巧懂事的孩子，完全看不到平时的锋利和感觉不到身上时常泛起的寒意。整个人都变得很温和，让人觉得他就是那种家世不错又很有教养的孩子。

俺妈很喜欢他，俺看得出来。

晚上秀儿从外面回来了，高兴的拉着俺一个劲的哥哥的叫着，俺摸着她的两个辫子，心里由衷的感概，秀儿大了，18岁的大姑娘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俺给她介绍了在坑上坐着的秦伟强，她很是好奇秦伟强的蓝眼，一个劲的盯着问东问西，没有一点害羞和拘谨，爽朗大方。

秦伟强噙着笑很耐心的跟她解释，自己的祖父母是外国人与中国人的后代，而到了自己这一代，已经混了8个国家的血缘了，秀儿很惊讶，感叹的说，真是太神奇了，不过你的眼睛真是漂亮啊，蓝蓝的和俺们这里晴朗的天空一个颜色。

俺妈给俺们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小鸡炖蘑菇，猪肉炖酸菜粉条，还有鱼啦，排骨啦，更有北方冬天很稀奇的青菜，盈盈的冒着热气在炕上摆了一大桌子。

秦伟强一面嘴里很客气的说道：“太多了，太客气。”一面很给面子的大吃起来，这又俺很惊讶，俺从来没见到秦伟强吃过这么多的东西，在那边，每次点上一桌菜，他只是每样尝几口，然后就不再动筷子了，可现在，嘴里不停的说伯母做的太香了，这些东西味道太好了，城里都吃不到这么有味道的东西，一面一直不停筷子的吃着。一顿饭下来，俺妈的脸都快笑开了，嘴里一直说着，走的时候，给你带些，家里多的是，不用客气之类的。

秦伟强也客气着笑着应道那就不客气了之类的。这让俺有些一愣一愣的，心里很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俺认识的那个秦伟强吗？

俺跟着俺妈把桌子撤了下去，俺妈才得空问俺，那次沈阳到底出了啥事，为啥后来又打电话说不用去了。原来俺妈一直很担心，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仔细问，俺跟俺妈说，俺们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把人家的玻璃弄坏了，掉在地上还砸坏了路人的头，因此弄了许多事情出来，不过后来擦玻璃的头出面给解决了，俺和张三也换了工作，就没啥问题了，让俺妈别再担心了，一点事都没有了。

俺妈还是一个劲的问，那被砸破头的人后来咋样了？俺说，没啥大事，住了几天院就出来，正常人一个。俺妈就放心了，嘱托俺，出门在外要小心，要小心做事，小心做人，有些时候，不是你去惹事情，而是事情粘上你，要是这样，就回家来，现在回家里种地也是很好的营生，国家给了农民很多好的政策，只要是勤勤本本，踏踏实实的干活，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俺紧眨着眼睛，努力的咽着哽在喉咙里的东西，低着头答着：“俺知道了。”俺又从兜里掏出那五千块钱给俺妈，说是这几个月单位效益很好，过年又给发了不了过节费，这半年来也没给家里邮啥钱，现在攒到一起都给她，俺妈惊讶的看着俺手里的钱说：“这么多？你在外头别太省了，该吃啥吃啥，该喝啥喝啥，家里日子都好，你的彩礼和你妹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不用那么多钱了。自己留着买些穿的用的，不用给家里这么多。”

俺说：“俺还有，这个单位对待员工都挺厚道的。工资给的不少。”

俺妈听了，就把钱接到手里高兴的说：“好，就好好干，看你们这个老板人就不错，单位应该也不错，干啥活也别惜力，勤勤肯肯，踏踏实实在哪都不会错。”

俺点头应着，跟着俺妈在身后接着帮着唰碗擦锅台。收拾完后，俺妈就张喽着让俺和秦伟强在西屋住，俺妹跟她睡一个屋子。又拿出新被子和褥子给俺们铺到那屋，说道：“今天你们坐了一天的车，早点休息吧，明天让成子带小秦出去转转，俺们这四面环山，夏天倒是景色不错，有山有水的，只是冬天都盖着雪，看不见花草的，不过出去走走透透气也是不错，来了，总不有不看看就走吧。”

秦伟强笑着应声，接过俺妈递给俺的枕头跟着俺的后头去了西屋。

整理好被子，他就要脱衣服上炕睡觉，俺说：“你先等会儿再脱，俺给你烧点水洗洗脚啥的。”

他答道：“不洗了，早点睡吧！”

俺瞠目，这个一天洗八遍澡的人居然说不洗脚就睡觉，何止是稀奇啊：“你……”

秦伟强已经钻进被窝里了，歪着头对俺说：“别你你的了，你也别折腾了，赶紧上来睡吧，你家这炕烧得还真烫，不过，真舒服啊！”

俺呆了一会儿，狐疑的跟着上了炕，他便钻进俺的被窝，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把头靠进俺的颈窝里，长吁了一口气，叹道：“更舒服了！”一会儿就就着这么别扭的姿势睡着了，在俺耳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这一天过得可真快啊，俺躺在炕头，感受着从褥子底下传来的那熟悉的热烫感，长长呼了一口气，也渐渐睡过去了。

第二十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俺妈就张喽着让俺们多穿些衣服出去走走，让俺领着秦伟强去俺们村的河套，西山，还有俺上小学的地方逛逛。

俺先带着他去了俺上小学的学校，现在那里都已经荒败了，小学很早就已经搬到镇上去了，俺们大概也是最后一批在这学校上课的了，现在学校的空地上堆放着村里的木头杆子之类的东西，杂七杂八的，覆着厚厚的白雪。没有近到跟前，俺说：“这里没啥可看的了，俺带你去西山吧，西山下头就是俺们村的河套，现在的冰结的很结实，可以从上面走过去。”

秦伟强出神的望着俺的小学，微微的抿了一下嘴，说道：“这是你上小学的地方？”

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几个孤零零的单杠立在积雪覆盖的小操场上，显得很矮小，很单薄。俺答道：“嗯。”

“俺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老师让俺们交一毛钱的班费，俺妈第一次让俺揣钱来上学，俺一路上都很紧张，老是捂着兜啥的，到了学校，还没开始上课，俺就跟几个同学在操场上的这几个单杠上玩，玩得忘乎所以，等到下午上课铃响了，班主任让同学交班费，俺就开始翻兜，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俺那一毛钱，俺一直以为是在这单杠旁边丢的，举了手出来找了一节课也没找到，只能哭着鼻子回家再跟俺妈要一毛钱来交费，那时俺只有六岁，一直没有单独拿过钱，认为一毛钱是很多很多的钱，心里很害怕俺妈会骂俺，又不得不跟俺妈再去要，所以这件事就印象极其深刻，一直记到现在。其实，当时俺妈并没骂俺，只是又拿了一毛钱给俺，让俺这次到了学校就马上交给老师，不许到处玩又把它给弄丢了。俺在那单杠旁又着急又害怕的找了一节课，那种感觉俺到现在还记得，不过，现在想起来，倒是挺有意思的。”

秦伟强微笑着听俺说完，说了一句：“嗯，还真的就是你。”

俺翻了翻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心里有点懊恼跟他讲了这种糗事，明摆着就是在嘲笑俺。秦伟强听见哼气，转头正好看俺在翻白眼，就嗤嗤的笑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对俺说：“我们去西山？”

俺就领着他去了西山，很近，走路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俺们这个村子四面环山，马路修在两山之间，一条小河从东到西，不知发源在哪？但却知道是流向镇里的那条大河，小河的对面就是西山，俺指着山上的小路对他说：“沿着这条小路往山里走，就会有很多良田。大家在山上会种些黄豆和玉米之类的农作物，俺们这里夏天雨水充足，庄稼都长的很快，很少有人上化肥。所以这里都是真正的绿色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