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笑着连眼泪水都笑出来。
“段煌……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沈寒认真的声音,从电话那里传来。
很认真,很认真的声音。
段煌止住了笑声。
“我知道的。我知道。”
他温柔的说。
“你担心我受骗上当,所以就算我之前那么对不起你,你还是想来提醒一下我。”
他不再笑了,表情却180度的转变,开始出现了悲伤。
“你不是对我余情未了……这些我都知道……”
他自觉自愿的为沈寒做着解释。
“你只是好心,不愿看着我继续犯浑。不想看着天恒毁在我的手里。是吗?”
越来越悲伤。
悲伤到再也难以掩饰自己的感情。
“是的……你说的没错。”
沈寒在电话那端静静地沉默。
既然他都说出来了,他都明白了。
那就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沈寒……那天……对不起。”
沉重的道歉。
很悔恨。
段煌孤独地站在马路中央,也不知自己现在此刻在说些什么。
他的脸,深陷在光线的阴影里。
心中的情绪再也难忍。
它们呼啸着,叫喊着要自己不顾一切地说出来。
因为此情此境,再也没有比此刻再好的机会。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那声音,断断续续,继续在说着。
让人想象不到的是其中隐隐的梗咽。
让沈寒为之震撼。
“真的……”
他既像是感慨又像是坦白的说。
“其实今天早上遇见你……就想对你说浙西……那天夜里……我也没想到自己当时会那么冲动……
是邢烈救了你……让我冷静……可我回到酒店后……却一直在想着……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
沈寒呆了也傻了,举着电话筒,在那里如同木雕一样的坐着。
听着段煌用从来都没有过的那么软弱的声音在对他说。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这样梗咽的声音,他发誓在以前那么久的日子里,他从来没都有从段煌这里听到过。
“真的……对不起……”
有些话,要从段煌的嘴里听到。
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他从来都没有奢望过。
“……到那天……我才发觉……自己竟然那么傻……愚蠢到……没有发觉自己真正爱了这么久的人
……却一直在伤害他”
“你醉了么……段煌?”
他轻轻地在电话里说着。
听着电话那头,孤寂悲伤的声音。
“寒,我们,再也不可能了吗?……”
沙哑的声音,从电话那里传来。
“……”
沈寒沉默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是不可能了吧……你和邢烈已经在一起了啊……呵呵……”
抢先一步,为了不让自己太难堪,段煌已经代替了他回答。
为了自己的脸面,为了表现自己的豁达,为了不让沈寒再难堪。
“我真的是个傻瓜……天下最大的傻瓜……”
“……当时为什么会放开了你啊……”
他哭着,笑着,眼泪汹涌的流下。
“可是……更傻的是……既然知道是这样的我……对你却还是放不下……”
滚烫的泪,从眼角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有多久了,自己一个人骄傲,以为不会为任何一件事失败而哭。
可他竟然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就这样接了一个电话就会流泪。
“明明已经知道我们都不可能,可我就是放不下……”
能痛苦难以自制到让他会这样泣不成声的感情……
“寒……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他知道沈寒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话,压抑了好久的积聚终于爆发。
他对着手机狂喊。
“你告诉我啊!!”
邢烈端着热粥,看着关了好久,没有动静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推开门,他看见,沈寒呆呆地坐在床沿,听着电话,电话里,有些奇怪嘈杂的声音。
但太吵了,他听不清楚。
很古怪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嚎叫。
“寒?”他试探地叫了沈寒一声。
沈寒没有回应,依旧呆呆地接着电话。
电话外,邢烈听不见,电话里,段煌哭泣的声音。
是那种,男人特有的,沉闷地压抑着,却像是在嚎叫,撕心裂肺的声音。
那是沈寒第一次听见段煌在他耳边哭。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段煌会在他面前哭。
那个永远骄傲的,自负的,仿佛整个L市都是他的天下的扯高气昂的男人。
像一个女人那样嚎啕大哭。
又一边幼稚的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尊严。
反而把自己变得更加悲哀。
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不给他挽回的机会。
问他离开了他他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忘了他。
可是如果真的爱他,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绝情地赶他走……
为什么要断了他一切的后路,为什么不帮他一起对付社会的舆论。
当初自己那么爱他,哪怕段煌只要照顾到他一点点,他都不肯,不愿,怎么样也不会放手的。
为什么到了他真正的死了心,死去了对他的期待,完完全全,脱离了出去,当初做出那么绝情的事
的人,才会后悔……?
他缓缓按了关机键。
断绝了还不断从耳机里传来的痛苦的哭声。
茫然地,看着不知何时走进来的邢烈。
“怎么了?”邢烈端着热粥,关心的看着他。
他发觉了,沈寒似乎受到了什么很打击的事情。
反应很呆呆的,隐隐透露着悲伤。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时候,命运之神,真的很会开玩笑。”
沈寒有些凄惨地笑了笑。
“原本一对怨侣,就那样简单地分开不是很好。”
“那个花心的人却突然对被他抛弃的人说后悔,说他爱他。”
“可那个被抛弃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应他了。”
“是不是很搞笑……”
眼睛有点酸酸的,他是怎么了。
明明说好对段煌死心的,永远的忘记。
他也确实成功的做到了。
可是现在的那么酸涩,是为了什么……
“他不断的问我,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为什么我不爱他了,他为什么放不下我……”
沈寒的身体坐着蜷缩了起来,把自己的头埋入伏在膝盖上的双臂中,眼睛湿润地看着窗外。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他到现在才告诉我原来他爱的人是我……”
“却在我再也不能爱之后……”
他眼眶也变得红红的,默默地在脸上留下了两条眼泪的痕迹。
“对不起……我确实已经对他没有感觉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想哭……”
“只是觉得今天的结局,还有自己当初的执着,最后变成了这样的结果,真的好悲哀……”
邢烈把粥放在了床旁柜上,屁 股坐在床上,大手自然地抚向了沈寒乌黑的头发。
“什么也不要多想……有我在你身边就足够了……我会给你幸福的……”
他揉着沈寒柔软的发丝,强硬地忍住了此刻想把沈寒搂在怀里的想法。
……段煌其实对沈寒有着很深的感情。
这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所以当时才当机立断,决心先下手为强,把沈寒的心夺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的聪明。
若今天沈寒还对他没有感觉。
那么此时吃刻,接到了这个电话之后,该悲伤的人,就是他自己……
永远都对人的心推算的那么准确的自己。
他知道。
沈寒现在最需要的是独处,而不是安慰。
“我去拿热毛巾……给你辅一下眼睛……”
温柔的吻了吻他的鬓角,邢烈起身,留给沈寒自由的空间,让他宣泄自己的感情。
好让他失声痛哭一回。
那么以后,就再也没有了牵挂。
第六十三章
“好受点了吗?”
邢烈已经第三次用热水泡热了,把毛巾给沈寒递过去。
离那个电话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沈寒情绪稳定,爬起来,在厨房里洗着碗。
原本邢烈意思意思地也跟进来,想帮着洗洗,结果被沈寒似笑非笑地又把他推倒了厨房外。
邢烈学乖了,老老实实地在卫生间里为沈寒浸着热毛巾,好改善改善他眼眶周围的那些红肿情况。
无奈,他是不会家务,家里有保姆,这些事从来没干过。
帮他洗碗,还怕把碗摔坏了。
给沈寒递了两次毛巾。
沈寒第二次的时候就开始说不用了,可邢烈还是等毛巾温度稍微有些冷了就再去热水里泡一泡,自
己给沈寒重新敷上去。
两个人做 过之后,肢体动作的接触就显得格外亲密。
沈寒手里在洗碗,邢烈搂着他,让他靠在他怀里,低下头,把毛巾敷在了他的眼睛上。
“看不见了。”
沈寒老实说,挣了挣,眼前一片漆黑,耳朵旁是邢烈的低笑声。
干涩和酸胀都已经消了,热毛巾捂得很舒服,可邢烈还在心疼他那双稍微似乎有一点红肿的眼睛。
像捧着宝贝似地,加倍呵护。
沈寒此刻浸淫在这全部是邢烈给予的甜蜜里,把当初的顾忌和疑虑都放开了。
“我是担心你第二天起来眼睛会不舒服。”
邢烈放下了手中的热毛巾,从后面搂抱着他的腰,贴的很紧,头搁在沈寒削瘦的肩上,看着他熟稔
的洗碗动作。
洗的特别干净。
是贤妻良母型的。
邢烈看着在心中感慨。
沈寒刚洗过澡,头发香香的,沐浴露还有一股特别的奶香味。
他鼻子离沈寒的发丝很近,闻了就越喜欢,越发觉得怀里人的可爱。
双手又用力的抱了一下:“等会我就要走了,晚上早点睡,不要太累。”
反复地叮嘱,沈寒记得这句话他好像今晚听过很多次了。
邢烈还是在那里不断地重复。
抱着他,不断地从他身体中汲取的温度。
这有点像他和段煌第一次的时候,结束之后自己也是总是跟在段煌身后,有点粘着他,只要离开他
一会,就好像手心里失去了什么。
此刻,这种似曾相同地被人依恋的感觉。
让他很舒服,也很喜欢。
零散只停了几辆车的公司地下车库里。
段煌已经坐在车子里,却在凶猛地抽着烟,把车子里的空气熏蒸的到处都是烟味。
也唯有靠这种麻痹的方式,也才能稍微缓解一下心中难以忍受,沉闷的痛。
不断地有烟蒂被他扔出车外,扔的满地都是。
抽着抽着,突然猛吸了一口,却因为哭狠了,浓烈的烟味呛进了气道,人立刻犯恶的干呕了起来。
干呕到再次眼泪被逼了出来。
他用手捂住嘴,不让万一真的有呕吐物出来,弄脏了车里。
可是手从挂完电话起就一直发抖到现在,一直没有平静下来,胸口像被谁打了一拳再狠心的扭曲了
内脏般的搅轧样的疼痛,他忍到额角青筋暴露,还是有不断的闷咳,从他被捂住的嘴里发出声。
这样的状态,他根本不能一个人开着车回酒店。
过了十分钟,他终于慢慢缓过来了,立刻把烟包扔了出去,关上了车门,打开了暖气。
人脱力似的靠在了轿车垫上,疲累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满是刚才沈寒的电话,沈寒的声音,还有他说的话。
今夜注定要无眠。
第六十四章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邢商远今晚上没有饭局,和邢妈妈两个人照往常坐在餐桌上,吃着保姆烧好的晚饭。
饭桌的旁边摆着一个空碗,一双筷子。
那里是邢烈坐的位置。
邢商远坐下来的时候,只看了那个位子一眼,手里就拿起了筷子,开始吃晚饭。
“邢烈,最近好像总是很忙。”
一直待在家里,做着家庭主妇的邢妈妈,先说了起来。
最近的邢烈,总是很晚归。
邢烈毕竟大了,她也不好意思问他这么晚了是有什么公务在身。
但这几个星期,他尤其的反常,有时候回来的比邢商远还要晚。
他们父子俩不说话,邢妈妈也不好意思直接问他,最近怎么了。
“该不会是喜欢了哪个女孩子了吧。”
她看起来是在自我猜测,其实是在故意说给邢商远听。
毕竟邢烈的婚事,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一件心事。
以前朋友介绍,相亲了好多次,有很多门当户对,身世清白的女孩子,可是邢烈每次都看不上。
为了这件事,连邢商远都对着邢烈劈头盖脸地骂过。
因为介绍的人当中,不少都是他政界的好友和帮手。
有很多次,邢烈等于是直接驳了他的脸面。
可对于结婚这件事,邢烈就是特别的固执。
每次都能把邢商远气得破口大骂。
好在除了婚事以外,邢烈其他地方都的确特别出色,做出了很多成绩,总算没有什么让家里人丢脸
的事情。
久而久之,邢商远也骂累了,懒得骂了,就算了由他去了。
至于邢妈妈,更加疼儿子,能不逼迫他就不逼迫他,早点下这个决定。
毕竟邢烈还算年青,这个年龄阶段,男人重要的是事业,婚姻还放在第二位。
可是最近,种种邢烈奇怪的举动,都让她觉得邢烈是在谈恋爱。
邢商远听了“哼”了一声,生气地说了一句:“你整天都在家里都搞不清楚他在干什么。我又怎么
会知道。”
邢妈妈瞪了邢商远一眼,有点抱怨:“你就不能多关心关心他。他从小到大,你有过对他父爱么。
”
邢商远不听这句话还好,听了这句,气得把筷子用力地拍在了桌上。
“说够了没有!”
“我还不够关心他?!是这小子不让我关心好不好。他自己的部门天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什
么东西!”
邢妈妈知道邢商远发火了,忍了口气,习惯性地不再和他争论。
这样的事,在他们家里,隔三岔五的就会发生那么一次。
每次谈到邢烈,邢商远就会生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如此之差。
她想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能够让他们改善,只是越演越烈。
也许是因为邢商远以前太忙,邢烈从小就太缺少父爱吧。